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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曾經,多麼清奇的一男子啊,如今眼色蒼涼

    那些日子,所有的事情都陷入了僵局。

    夢夫人殺人之謎。

    月光傾城欲復仇將軍府。

    太子府紫嵐鳴珠失盜事件

    而偏偏這關鍵時刻,史將軍入獄,段青衣被囚。

    一切事件都是一片死寂,似乎,在等待着什麼,等待着那個獨特時刻的到來,齊齊地爆發,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無力迴天。

    在“無力迴天”那一刻到來之前,我決定去完成段青衣被囚之前要做的事情,而要完成這個事情,我必須去找到我目前心儀中的助手——神秘的白衣人——如果他是羽子寒的話。

    而能找到這個神秘的白衣人,目前有兩個可行性方式。

    第一種方式是去流雲居蹲點,流雲居似乎是他最常出現的地方。第二種方式就是去找法豐方丈,一心想將白衣人歸入他佛的法豐方丈,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到白衣人,然後對他進行狂追。

    主意打定之後,我去了一斛珠所在的客棧。

    最近法豐方丈總是和她雙雙出現,不知道是不是也正在超度一斛珠成為他佛弟子。

    天曉得我是帶着多大的決心才去找那個窺視我夜明珠N久的一斛珠的,並且在她色迷迷的小眼睛的詭異的注視之下,與她同在一家客棧之中。

    法豐方丈時常到客棧,與一斛珠對弈。

    但是一斛珠酷愛悔棋,而法豐方丈又是小心眼,所以,兩個人經常為此揪打成一團。法豐方丈揪着一斛珠的兩個朝天辮,狠命地拽、

    一斛珠從法豐方丈腦袋上揪不到頭髮,就惡向膽邊生,趁法豐方丈雙手架空之時,揮手法豐方丈的腋下,隔着衣服,準確無誤地蓐法豐方丈的腋毛。

    在這毫無準備的情況之下,只聽法豐方丈一聲慘叫,送開了一斛珠的朝天辮。可一斛珠難得找到這樣的樂趣啊,仍然抓着法豐方丈的腋毛不放手。

    法豐方丈難逢對手,如今卻慘遭一斛珠的蹂躪,於是,悲憤之下,從桌子上掄起一個清華瓷瓶,就拍碎在一斛珠的腦袋上。

    一斛珠被拍暈後,不久,又清醒過來。

    於是,兩個人又坐回了原處,繼續對弈,似乎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不一會兒一斛珠又悔棋了法豐方丈這個小心眼又是伸手一把,蓐住了一斛珠的朝天辮就這樣,他們倆人忙活一下午。

    而我,坐在桌子上,一邊面無表情地嗑瓜子,一邊面無表情地看他們倆人折騰。

    真是的,至於嗎,不就是一盤五子棋嗎?

    偶爾,看他們廝打得無趣了,就轉眼從窗外望去。經常會看到,某些老夫婦一邊哭泣,一邊尋自家閨女——不消説,又是夢夫人。

    説起來,我倒真好奇,這到底是一個怎樣女人,會有如此濃烈的殺傷欲?

    也經常看到尉遲謹帶領着一些侍衞從客棧下經過,此時此刻的他,不僅要心憂史笑燃將軍,還有四處打探夢夫人的下落,為自己的未婚妻報仇。

    曾經多麼清奇的一男子啊,如今眼色蒼涼。

    皇帝已經下旨,讓他十日後,動身邊疆,去防止邊亂。其實,也是為了把能夠營救史笑燃,而又不威脅自己皇權,且自己暫時還不想殺的人從京城調出而已——尉遲謹正好就是皇帝眼中,最大的一粒砂子。

    所以,尉遲謹此時,將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在尋找紫嵐鳴珠的下落上了——因為,他也堅信,與他們出生入死過的將軍,絕然不是盜竊了紫嵐鳴珠的人,所以,他要儘快找到紫嵐鳴珠,來證明史笑燃的清白。

    如此看來,簡鉞公子也一定和宋緋涼想到一起去了——只要能找到被盜竊走的紫嵐鳴珠,就可以證明史將軍是清白的。

    也有幾次,我看到了綠涯,騎着玲瓏小寶在四處溜達,似乎在尋找什麼。

    我一直以為,她也加入了尋找紫嵐鳴珠的大軍——為了營救史笑燃。但是,我絕然不會想到,綠涯是在尋找我。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對於綠涯來説,不僅僅是萍水相逢之後的朋友,更是一個不可缺少的夥伴——在流雲居里,我的出現,帶給她太多的新鮮和快樂了,有別於曾經死水沉沉的生活。而且,當時,綠涯曾説“如果你嫁給我大師兄,就可以留在流雲居,永遠陪着我了”,我回復的是“我嫁給你大師兄?除非我腦子被驢踩了”這樣的話。

    而綠涯居然為了我的話,經常揹着我對着玲瓏小寶嘮叨:玲瓏小寶啊,你快把丁小仙的腦袋給踩了吧!踩一下我給你一匹母馬踩兩下,我給你兩匹母馬

    可是,我在客棧了,卻沒有飛身下去找綠涯,倒不是我想辜負和她曾經一闖江湖的約定,而是,我實在喜歡不起流雲居這個陰森森的地方,你想,我好不容易出來了,怎麼可能再回去?

    老天保佑!

    我一輩子再也不要回到流雲居。

    日子在揪心之下度過,羽子寒未曾找到,卻整日裏看一斛珠和法豐方丈掐架鬥毆。

    一日,一斛珠正在對着鏡子撲粉。

    法豐方丈説,哎,別蓋了,你這些老年斑可真幫了你了,否則單看你這身花紅柳綠的十五六歲少女打扮,早死於夢夫人的手下了。

    一斛珠一聽夢夫人三個字,連忙用手捂住耳朵,衝法豐方丈跺腳道:討厭啦!不和你玩兒啦,你又用那個賊婆娘嚇唬人家啦!説完,一個大鵬展翅,從客棧的窗户飛出去了。

    我被一斛珠這羞答答的少女裝給嚇傻了,忘記了自己要問法豐方丈白衣人最近怎麼還不出現的事情,抬眼看了看和我一樣嚇傻了的法豐方丈,説,方丈,你説,一斛珠不會是想讓你當段青衣他爹吧?

    法豐方丈一聽,一個羞澀的大鵬展翅也飛出了窗外,臨離開前説了一句,討厭啦,你信口雌黃傳播緋聞啦!我佛不會原諒你的啦!

    我剛回過神來,就聽到窗外傳來一聲“哎呀”,然後就是鍋碗瓢盆,人仰馬翻的聲音。我慌忙下牀,從窗户探出頭去,望向樓下,卻見法豐方丈直挺挺地摔在大街上,他身下壓着一斛珠,一斛珠身下壓着一乘遠方前來京城送親的喜轎,那幾個轎伕四散逃跑,只有一個十五六歲的粉衣小丫鬟愣在了原地,看着被壓扁的喜轎,以及喜轎裏不知生死的新娘。

    這場面,真叫一個悲壯啊。

    原來,一斛珠翻身而出,並沒有離去,而是附身在窗外偷聽,水誰知法豐方丈居然緊跟其後跳了出來,於是——“嘭”兩人撞在了一起;然後又“嘭”一聲,兩人從客棧三樓跌落街上;而恰好一倒黴轎子打此經過於是,這倒黴新娘被這兩隻碩大的暗器擊中。

    我下去的時候,法豐方丈和一斛珠已經將新娘子從壓扁了的轎子了拉了出來,當他們的手試向新娘的鼻子時,都愣住了。

    然後,兩個人齊刷刷地逃離了現場,大喊了一句:小仙,交給你了!

    只留我獨自一人。

    那粉衣小丫頭一見我出現,原本愣在原地的她,突然撲到在她那死得極其無辜的小姐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一看,就知道麻煩了。

    可是,我雖然是個市井無賴小丫頭,但是怎樣也不會像一斛珠和法豐方丈那樣沒品吧,於是,我打算掏出夜明珠,來算是做一筆賠償吧。

    誰知那粉衣小姑娘並不領情,而是死死拽住我的衣袖,她説,你們不要欺負我們外地前來送親,現在小姐被你們害死了於是嗚嗚咽咽哭個不停。

    我擔心自己再次遭遇雷霆——這個神奇的胖捕快,總能在最詭異的時間裏,恰如其分的出現。

    於是,走也走不掉的我,只能好言勸慰這個粉衣小丫頭,最後,在那些圍觀的行人得知新娘子被壓死之前,我憑藉着我的巧舌如簧,將粉衣小丫頭騙上了客棧,當然,也將無辜死去的新娘子背了上去。

    粉衣小丫頭一進客房,抽泣得更厲害了,瞪着天真無辜的眼睛,説,我家小姐,千里送來,才來到此地,就無端慘死。嫁衣還沒上身,真的是命苦啊。

    我一邊痛恨法豐方丈和一斛珠,一邊勸慰這個眼神早慧得可怕的粉衣下丫頭。我説,我會葬下你家小姐的。

    粉衣小丫頭抬起臉,説,其實,我家小姐死了,我和我的家人也無法活下去了,説完,哭得更悲涼了。

    後來,我問及了,才知道,她這個外來送親的小丫頭的父母,都被小姐的父母暫時留在了小姐家中,只為了防止意外。等小姐送到了夫君家後,成親之後,夫君家一紙書信寄送小姐父母家裏,女方得知女兒平安,才會還送親小丫頭父母的自由。這種舉動就是為了防止,小姐路上遭遇不測,而小丫頭潛逃。

    我聽到這裏,嘆了一口氣,我説,我真的沒有辦法把你的小姐變活啊。宋神醫早已經死了,還有誰能起死回生啊!

    粉衣小丫頭停止了哭聲,跪倒在我面前,眼神天真無辜,説,姑娘你一定是俠義之人,救救我和我的父母吧!

    我不解地看着這個小女孩,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什麼。

    這個粉衣小丫頭説,姑娘,你就替我們小姐嫁過去吧!

    她的話剛落音,我整個人就懵了。

    替嫁?這怎麼可能呢?這樣子,我豈不是一生都拿來給你們小姐償命了啊!我不幹!你把我送官吧!大不了我招供出法豐方丈和一斛珠好了。

    粉衣小丫頭眨眨眼睛,説,只要你安全到達新郎處,那一封平安信郵寄出,我的父母就可以得自由,而我也立刻幫姐姐你逃走就是。到那時,新娘子失蹤,是新郎家的事情了

    我一聽,對啊!我怎麼忘記了,我是一個賊,習慣飛檐走壁!那我就先替嫁,然後,幫這個小丫頭忙,再逃走!

    想到這裏,我就答應了她。

    那粉衣小丫頭,滿眼淚花,轉悲為喜,在地上好一個叩頭。

    於是,夜裏,我們倆人將她的小姐悄然葬下。當夜,她就僱來了四名轎伕,將換上了她家小姐衣衫的我,塞進了轎子了。

    就在我揣摩着如何到新郎的家裏順手牽羊,發揮我一個賊的職業道德之時,轎子了一股濃濃的藥香氣息襲面而來。

    我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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