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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疼痛愈開

    一、喻飛説,不許哭!再哭,我將你們換成冰棍吃!

    很多年後,我才給泊安説起,桃白她不喜歡我。

    一直一直都不喜歡。這也是我一直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泊安和喻開,他們兩個,沒有一個人肯去知道。

    他們不肯去知道,我也不能去説。

    因為他們兩個,一個是希望我幸福的男子,一個是我希望他永遠幸福的男子。

    可是。

    從喻開將我撿回家那天,我在那間破舊的小廢屋裏見到桃白第一面開始,我就從她黑白分明的瞳仁之中,看到了一種叫做敵意的神情,凜冽而直接。我偷偷的躲回喻開的身後,晚秋的天氣,涼意從對面的女孩眼裏一直扎入我的骨髓。

    喻開説,在他帶着我回到他的小屋之前。我迷路了,我抱着我的娃娃迷路了。一直躲在街角哭。

    大街上行人來來往往,沒有一雙可以將我回家。直到天色昏黑的時候,一個頭髮長到遮住眼睛的少年站到我的面前,半天后,他對我伸出了手。然後,我就哭哭啼啼的跟着他走了。

    城市的街道,這個叫做喻開的少年拎着我小小的手;我拎着我的娃娃。

    昏黃的街燈把我們的影子拉的好長,我的哭聲在夜裏格外的清亮。喻開嚇唬我説,你再哭,我就把你扔回去,不管你了!不幫你找媽媽了!

    可那時的我,聽不進任何話。

    末了,喻開沉默半天,從口袋裏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猶豫很久,才剝開,放到我的嘴巴里。就這樣,止住了我驚天地泣鬼神的激昂哭聲。然後,將稍加安靜的我帶回了他的小屋。

    後來,我一直想,第一次與桃白見面時,她對我那種直接的敵意,完全可能源於那顆大白兔奶糖。

    因為那是喻開早晨出門時,答應桃白的,晚飯回家時,要給她帶一顆大白兔奶糖回家。所以,當她面對着喻開空空的口袋,而又面對着我滿嘴香甜的奶糖味道,立時明白了,我的出現,將會分享掉她本來就少得可憐的東西。!

    譬如大白兔奶糖,譬如喻開的關心。

    所以,那天,桃白恨恨的抱着我的嘴巴就咬,直到被喻開抱開,她仍然揮舞着自己的小拳頭,又哭又鬧。

    我也因為嘴巴被咬疼了,坐在地上大聲哭泣。

    整個夜晚,喻開的那間破舊的小屋裏,只聽到兩個小女孩聲嘶力竭的委屈哭聲。最後,一直安靜的喻開爆發了,他左手拎着桃白,右手拎着我,恨恨的説,不許再哭,再哭,我就將你們拎到大街上換成冰棍吃掉!

    二、桃白,我記得我曾經的傷害

    那時的我,那時的桃白,還是很小很小的小孩,就這樣,被喻開唬住了。別的是非我們可能分辨不清楚,但是,換冰棍這件事我們還是知道的。比如用啤酒瓶可以換一隻一角錢的冰棍。如果也把我們的臉和啤酒瓶一起插在盒子裏,這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

    所以,我和桃白都憋住了哭聲,只是無聲的抖着肩膀抽泣。

    這次事件之後,就註定了,我和桃白永遠難以有姐妹的暖意。就算我們一起生活了許久。

    那些年裏,我和桃白之間,還發生過什麼爭執呢?

    對了,桃白搶過我的娃娃,然後被我推倒。她的腦袋跌在牆上,然後,鮮血沾滿了牆壁,就像桃花一樣怒放。

    她哭着衝我吼,你根本不是迷路啦,你是被你媽媽丟棄啦,她不要你這樣的壞小孩!

    我看着她的血流啊流,直到她昏厥過去。受了驚嚇的自己,一直到門口張望,期望喻開能夠回來,就像天神一樣出現在我面前,幫我救起桃白。

    我不喜歡她,但是不希望她受傷害,更不願意她死掉。

    但是,喻開沒有像那天將我撿回家時一樣,出現的那麼及時。所以,我只好拖着比我重好多的桃白,將她拖到衞生室。

    路上碰到了喻開,他見到我拖着桃白時,臉色變得蒼白,一聲都不吭,抱起桃白就往醫院跑,將我遺棄在冬天的夜裏。

    後來,喻開找到我時,我已經在雪地裏凍得不成人形,臉上掛着冰掉的淚水和難看的鼻涕。

    喻開説,蘇貝拉,你是個傻瓜麼?你怎麼不回家?

    我發着低低的燒,對喻開説,我説,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以為,我傷害了桃白,你就不要我了。

    喻開緊緊將我抱回家,説,蘇貝拉,你這個小傻瓜。

    三、我知道,桃白一定很疼,一定一定很疼。

    生病的我和受傷的桃白雙雙的被喻開用層層的厚棉被包裹起來,擱在小破屋的一左一右。當時我們並不知道,喻開把自己的棉被全都裹在了我們身上。所以長夜暖暖夢境中,我微笑着沉睡不醒。根本聽不到夢境外寒冷的冰夜,有一個裹衣而眠的少年因為寒冷而牙齒輕輕的打架。

    白天無事,我和桃白相互對彼此翻着白眼。其實,我對桃白是滿心內疚的。但是,因為燒得太厲害,就一直翻白眼。這樣的白眼被桃白看到了,惹起了她的不滿,所以就用白眼回覆我,如此惡性循環不已。

    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當時六歲的我和七歲的桃白,如此對相互充滿了敵意,完全是因為喻開。因為在那個單薄的年紀裏,我們都貪婪的企圖佔有喻開的關心和寵愛。而這個為生計所迫的十六歲少年的寵愛又是那樣的少。當然,這種情感與愛情無關,只是兩個毫無安全感的小孩,對一個少年特有的依賴。

    我在喻開的照顧下,很快好了。但是,桃白腦部因為傷得比較嚴重,遲遲難以康復。我總是看到她被莫名而來的疼痛折磨得滿牀翻滾,然後喊着我的名字對我咒罵不已。

    喻開抱着桃白,試圖安撫她激動的情緒。可是她仍然翻來覆去的哭鬧不休。哪怕喻開嚇唬她,要將她換成冰棍。

    我知道,桃白一定很疼,一定一定很疼。

    如果不疼的話,她捨不得讓喻開替她擔心。至少,在一起生活了這些年,我看得到,每次桃白受傷,或者在外面被別的小孩欺負了時,寧肯對着我抽泣,也不會對喻開掉眼淚。

    有一天傍晚,我因為娃娃被一個男生搶走了而大哭,桃白就很緊張的拉起我,她説,貝拉,貝拉,你別哭。喻開就要回來了,讓他看到你哭,他會擔心的。

    其實,我並不知道,桃白擔心的是,如果喻開見到我哭,肯定會去教訓那個滋事的小孩。上次,就是因為喻開去教訓一個欺負我的小男孩,被小男孩的父親找上門,劈頭蓋臉打了一臉巴掌印。那天晚上,桃白一直偷偷的躲在被子裏面哭。

    但是,我多麼珍視那個娃娃啊,它是我同母親唯一的信物。所以,我依舊嚎啕不已。所以,桃白就像受傷的小獸一樣去為我爭搶娃娃。後來,娃娃被搶回來了,桃白卻摔掉三顆牙齒。

    那天晚上,她就張着沒有掉了門牙的嘴巴對着喻開笑,她説,喻開,我也會替你保護蘇貝拉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們三個人,只有蘇貝拉這個愛哭鬼需要保護!所以,喻開,當你遇到什麼火山爆發、地震海嘯等天災人禍時,一定不能拋棄桃白我,要拋棄先拋棄蘇貝拉這個沒用的愛哭鬼!

    眼前看着桃白蒼白的小臉,我已經忘記了她的不好,我只是想,怎樣才能讓她不疼,怎樣才能讓她不哭。

    可是我和喻開只能手足無措的看着桃白哭得沒有力氣後慢慢睡去。那天夜裏,在桃白身邊,喻開一直盯着天花板,眼眶慢慢的紅。我抱着布娃娃靠在喻飛身邊,我小聲地問他,我會回家麼?因為桃白哭鬧時無助的樣子,讓我害怕,我擔心,如果有一天,在這個冰冷的小屋裏,我遇到這樣的傷痛,沒有錢看醫生,只能眼睜睜的靠着身體的勞累而入睡。

    喻開揉揉我的頭髮,説,傻瓜,會的。我會幫你找到媽媽的。

    夜裏,我把布娃娃放在桃白的枕頭邊。桃白看了我一眼,毫無表情的睡去。

    那段日子,桃白一直在這種疼痛中煎熬。

    我知道,她的傷痛與我有關,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向喻開表達我的難受,那時候,我的詞語是有限的。

    四、桃白麼?被我換成了冰棍!所以,蘇貝拉,你最好要聽話!

    那段日子的記憶,一直是很模糊。不是我有意的忘記,而是,這段記憶真的太蒼白了,蒼白的刺眼。刺眼就意味着你的視線會被模糊掉。

    有一天,我發現那個叫桃白的小女孩,從自己的生活中突然消失了。無聲無息。

    而我,也被喻開強扭着送進了小學。

    我對喻開説,我不要去上學,我不要!因為雖然我的詞語有限,但我知道,喻飛很窮很窮。否則,前一段日子,他不需要帶着我去熙湖公園玩鬼把戲。他要我安靜的躺在地上裝死。

    我乖乖躺好後,他用白布將我蓋好,只露着我的兩隻小腳丫。然後對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大哭,説自己無父無母,帶着小妹妹千里奔波到城市打工。如今,小妹妹因為無錢治病而身亡,自己無錢回家埋葬。求好心人,能可憐他和他的妹妹。

    城市裏的人情太過冷漠,所以,一天下來,我和喻開收入很少。更多時候,人民城管和人民警察從天而降,我這個死屍也會被喻開拉起來,沿着公路狂奔。

    有兩次,我被城管逮住了。早已跑遠的喻開不得不折回來,將口袋中的錢一分不剩上繳,然後接受上一頓人民城管的拳打腳踢,才能將我領走。

    我問喻開,疼嗎?

    喻開説,再疼,我也不能把你弄丟了,蘇貝拉,我説好了的,一定要將你送回家!

    而現在,喻開突然不要我跟他一起混日子騙錢了,突然把我送進了陌生的學校,我害怕,害怕他是想將我拋棄。害怕我會像桃白那樣,突然就從他身邊消失了。

    我問喻開,桃白呢?桃白呢?你怎麼不把桃白和我一起送進學校?我不要上學,我不要!

    喻開説,蘇貝拉,你給我聽好了!桃白麼?被我換成了冰棍!所以,蘇貝拉,你最好要聽話!如果你不好好去讀書,我也就將你換成冰棍吃掉!

    後來,我才知道,桃白被喻開送給了一個善心的有錢人。喻開那天一直在吃冰棒,就好像桃白真的被他換成了冰棒一樣。

    喻開彷彿自言自語一樣,他説,只有這樣,蘇貝拉,你和桃白,才不會被耽誤。他説,只有這樣!

    但是,他並沒有讓我見到桃白離開時的樣子,並沒有讓我見到桃白蒼白的小臉和晶瑩的淚光。我更不知道,桃白離開那天,多麼狠命的詛咒我,因為在她的心裏,她是被這個叫做喻開的少年拋棄了。因為那個叫蘇貝拉的小女孩出現,搶奪了她的喻開,她的幸福,她的依賴!

    喻開閉上眼睛時,城市熱悶得空氣裏,我看見,冰棍流淚了。

    就這樣,我讀書了。我擔心,自己也會因為不聽話,惹得喻開生氣,然後被他換成冰棍,吃掉。

    然後累積起來的時光,糾織成了一道厚厚的記憶的牆。讓我幾乎忘記了曾經有過一個叫做桃白的女孩子,曾經在我,在喻開的生活中經過。

    五、泊安,幸福就是一場悲傷。

    我一直想,是不是因為喻開那句恐嚇再不聽話,我就將你換成冰棍吃的作用力巨大,讓我的生活一直如此中規中矩,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從高中到大學。

    期間,喻開讓我給桃白寫過很多信。信中都在説,桃白,喻開現在很好;蘇貝拉現在很好;喻開買了大房子;蘇貝拉吃過麥當勞的漢堡包,你吃過了嗎可是桃白沒有回過一封信。

    其實,我並沒有吃過麥當勞的漢堡,喻開也沒有買過什麼大房子。那間破舊的小屋一直是他的容留之所。記得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晚上,我從他的頭髮上發現了一根早生的白髮,我悄悄地摘下,擱在他眼前,眉頭皺得緊緊的。

    喻開笑,貝拉,時間好快啊,這麼快,你已是一個大姑娘啦。

    他説這話時,我能感覺得到他聲音在顫抖。轉眼間,十二年的歲月匆匆,我已經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學會了很多很多的詞語。而喻開,依舊是那個在街道上混來混去的男子,依舊會為了給我籌集學費而去玩一些投機取巧的把戲,依舊像他十六歲時那樣不學無術。我張張嘴巴,想説點什麼,但是最終靜默了。

    喻開抬頭對着我笑,他説,蘇貝拉,你要説什麼?

    我搖搖頭,説,沒什麼。

    他對我兑現了很多諾言,比如説,帶我去熙湖公園玩;讓我得到一隻香草冰激凌;給我買過一隻漂亮的髮卡但是,他沒有兑現他的諾言,幫我找到家。

    在我的印象裏,家才是幸福的方向。關於幸福,我聽過很多的詮釋,但是最為怪異的詮釋是泊安給我的。

    泊安,就是漂泊為安,這是他自我介紹時説的。他是我們大學的客座教授,本人是很出名的律師。

    那時,我剛進大學門,學校為了給我們這些在高中讀書讀傻了的女孩,增加一些法律常識和對社會上不良人士的戒備之心,每年新生開學時,都會給我們請幾個客座教授來講解一些社會知識。在泊安之前的兩個胖女人,給我們講了半天,讓我們彷彿置身在萬惡的黑社會,她們嘴中,彷彿女大學生就是罪犯們酷愛挖掘的寶藏一般。

    我在本子上無聊的畫着,然後想象着,如果我能回到家,是不是喻開也不需要這麼辛苦?然後,我們都可以幸福。我在紙上問自己:幸福是什麼?

    然後身後就飛來一張紙條,很流淌的鋼筆字:幸福就是一場悲傷。

    等我回身,那個人已經從我身後邊經過,走上了講台。在講台上,他微笑着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蘇泊安。咱們系的法律顧問。然後,他很簡單的講解了點有用的法律常識,就在一片女孩子的桃色眼神中走下了講台。

    這是我同泊安的第一次見面,我只記得他的笑,好像很迷人的樣子。然後,他所謂的幸福,就是一場悲傷。我想我還理解不過來。

    後來,他約我吃飯,帶我看電影等等等,恰好,那時喻開説,貝拉,你該找個男朋友了。我就成了泊安的女朋友。

    我那麼聽他的話,從他十二年前牽着我的手將我帶到他的世界開始,我就聽他的話。

    六、時光確實會將我們變成另外一個人

    我問過喻開,你説,時光會將我們變成另外的一個人麼?

    喻開説不會,他説,因為我們把對一個人的思念或者痛恨,都發泄到了時間中,這樣就定格了他的容顏。

    可是,喻開,你雖然説出了很美的話,卻説錯了一個現即時光確實會將我們變成另外一個人。

    至少,在泊安家遇見桃白時,我並沒有發現,她是桃白,那個恨過我的桃白!同樣,她也沒有認出我,那個她無比痛恨過的蘇貝拉。

    直到泊安將我介紹給她的時候,他説,桃白,這是貝拉!

    喻開,你知道嗎?那時,我眼前女子臉上的深情,就彷彿經歷了很漫長的時光一樣,嘴巴唸唸有詞,蘇貝拉?

    然後,她笑,一字一句:蘇貝拉!説完,伸出手,將我的手輕輕握住,她説,很高興認識你,蘇貝拉!

    説這話時,她一直對着我笑,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以至於泊安並沒有發現,她握住我的手的指節,因為過分用力而變得異常青白!

    就在那一刻,我彷彿感覺到一種敵意,劃破了這麼多年的時光,密密麻麻的從她的眼睛裏跌落在我的身上。

    我竟然在泊安家裏,遇見了多年不曾見過的桃白。

    我悄悄地對泊安説,這個叫桃白的女孩,她恨我。

    泊安輕笑,他説,傻瓜貝拉,你們又沒什麼衝突,她怎麼會恨你?還有,桃白是個好女孩。我收留她這麼久,我知道她的。

    七、桃白對着我温柔的笑

    我心驚膽顫的給喻開打電話,我説,你知道嗎?我見到了桃白!

    喻開就在電話那頭大口大口的喘粗氣,他説,桃白,桃白好麼?

    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我就説,好,很好。我想桃白一定是很好,蘇泊安那麼好的家世,她怎麼可能不幸福呢?

    那天,電話裏,喻開跟我説,他一直對桃白很不好,從他撿到她開始,他就沒好好照顧她。他還經常帶着她去偷竊,行騙,讓她那麼小就接受這樣的生活安排。他説,有一次她偷東西,他還罰過她站,打過她的手。他説,貝拉,你知道嗎,那麼小的手,被我打得好腫!他説,貝拉,你知道嗎,其實她學會偷,還不是被我給帶會得麼?最後,他平息了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説,貝拉,我説多了。其實我只是希望這麼多年,桃白在這個好人家,能過得好。

    我跟喻開説,我一定會把你的心意都轉告給桃白。

    可是,我和喻開都忘記了一點,那就是,在桃白的心裏一直有一個心結。在她心裏,喻開曾經將她遺棄了。在桃白的心裏,喻開為了讓貝拉過得好一些,將她賣給了有錢人。拿這些錢,供那個叫貝拉的女孩上學!

    所以,不久後,桃白約我到校外一家餐廳裏吃飯,電話裏,她説,貝拉,我們好像很久沒有見面了,喻開還好麼?你出來吧,我想聽聽喻開的消息。

    可是,我出門後,卻遭遇了一羣不明來路的女孩的毆打,她們只是問我,你叫貝拉,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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