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狐
熙別山上,松濤起伏。
蒼翠的顏色如同施過咒一般,鮮亮到猙獰,看得人心糾結。所以,雲深之處,總是少有人跡。
蘇眉總在月色極盡完美的時候,才從山洞裏娉婷而出。融融月色,如同薄暮時分的淡淡霧靄,繚繞在她錦繡的雲鬢上。她對着我,勾首,橫目,盈盈笑。雲錦霞披便從她的肩頭滑落,露出她白皙的頸項,妖媚別樣。
她是狐,我也是狐。
不同的是,她是一隻萬年靈狐,而我,修行尚不足千年。
狐修行滿千年,便會有身白如雪,修行萬年,便墨黑如玉。可我從沒看到蘇眉墨黑如玉的樣子,她一直幻化着人形,嫋娜娉婷。
蘇眉説,身為狐,一要有千嬌百媚的名字;二要同人間男子相戀一場,才不算枉費。可很遺憾,別説千嬌百媚的名字,我根本就沒有名字。所以,蘇眉一直喊我,丫頭。
月亮下,蘇眉問我,丫頭,你看我如何?
我在吃山果,尖尖的小牙齒劃破果皮,果香瀰漫在齒間。我點頭,這樣挺好的,只是,你放着好好的狐狸不做,幹嘛變成人樣?
蘇眉俯身,斜坐,團花般的裙裾漫在草叢上,如盛開在午夜的碩大花朵。她説,變成人樣好啊,至少年輕男人比年輕男狐狸好看!
我又咬開一枚山果,黝黑的眼睛看着她,蘇眉的話,無疑對我起了極大的提醒作用。年輕男子的確比男狐狸好看,也比男黃鼠狼、男兔子好看。至少,那個叫楚若鴻的男子,翩然而至時,讓我明白了這點。
此前,我一直不想變成人,因為我覺得兩條腿走路很恐怖,哦,確切是用三條腿,因為還有狐狸尾巴。
遇到楚若鴻前,我一直喜歡四條腿的動物。五百歲時,我暗戀上一隻男黃鼠狼,然後跟蘇眉學變黃鼠狼,可我跟黃鼠狼花前月下説情話時,它太激動,結果,放了一個P據蘇眉説,那天是她把我拎回山洞的,我暈了很久;九百歲時,我覺得男兔子比尖嘴的男狐狸長得福相,蘇眉又教我變兔子,結果那男兔子總是歇斯底里蹦躂蹦躂,把我蹦躂崩潰了,我就與它樓台一別了。
兩次慘痛經歷,讓我在第九百九十九歲時痛下決心,一定和蘇眉去人間,找到那個叫楚若鴻的男子,抵死相戀。
二、陌上
我和蘇眉剛下熙別山,唐家堡小姐唐凌就上吊自殺了。我正要拉住那縷倩魂,勸她一番,什麼大不了的,非要上吊?卻被蘇眉一腳踹到了唐凌軀殼中當我幽幽從唐凌身上醒來,知道真相,我也想上吊大夫説,唐凌懷孕了!
我對着暗處的蘇眉瞪眼,我挺着大肚子去暗戀誰啊?誰要我啊?
蘇眉吐吐舌頭,無能為力的表情。
既木已成舟。無奈,我只好再自殺一遍。當我掙脱了唐凌身體,飄到蘇眉身邊,卻看到更戲劇的一幕。闖進了那糊塗的老大夫,對着唐凌的哥哥唐彥之大喊,尊夫人不是喜脈,老夫失誤啊。
蘇眉嘆,你那麼着急自殺幹嗎啊?失策了吧?
我説,我又不是不會變人形,幹嗎非得要這個小姐的身體啊?
蘇眉笑,你道行不足千年,真身在人氣中浸染會鋭減你道行的!不如借身來用。
我皺眉,那我現在怎麼辦?
蘇眉説,還能怎麼辦?趕緊再復活一遍。否則,這大夫的命也保不住了!唐彥之會殺了他。
我看了看,唐彥之俊美非常的臉,不忍心讓他皺眉。所以,我只好犧牲一下,先讓唐凌復活吧。更重要的是,我這次到來,為的是那個曾對我一笑回眸的陌上少年。
楚若鴻是在一個月圓之夜來到熙別山。身後箭羽凜冽,令山上所有生靈望而遠之。山風獵獵,他頭上白色包帕隨風而舞,冷峻的表情,淡漠至極。他的出現,讓我明白為什麼蘇眉會對世間男子如此留戀。
那天夜裏,在山包上點起了篝火,篝火熊熊,映上他俊美的臉,看得我恍恍恍惚惚。所以,我溜到他腳邊,白光閃動間,他警覺地看了我一眼,手下意識的摸上身後的箭,當看清我是一隻温順的白兔時,凌厲的手指變得温柔起來,看着我,嘴角勾起淺淺的笑。
那夜,我一直幻化成兔子模樣,俯在他足邊。看他的眼神逐漸柔軟。他的手掌撫過我的身體,笑,幸虧你不是我要找的。
我不知他在尋找什麼,更不理解,他為什麼説幸虧,如果我恰好是他找的,才該幸福呢。後來,我將這個疑問無數遍問蘇眉,蘇眉一直不吭聲,直到某次,她被我問煩了,才到,如果你是一隻千年白狐,那麼他就會將你射殺,取你皮毛燒成灰做藥引!
雖然蘇眉話説得兇狠,但是我仍然記得那天凌晨,她從山下回來,看到我在楚若鴻身邊,她立刻在暗處發瘋的上跳下跳,擔心的要死。
天亮,楚若鴻睜開眼睛,我暖融融的身子,靠在他的面頰處。他對我清冽一笑,起身,到泉邊捧水洗臉。
離開前,他摘了幾片樹葉,擱在我面前,笑,兔子啊兔子,以後對人有點堤防之心。説完,轉身離去。消失在陌上前,他回頭,一笑。
樹木正青,雲色正好。楚若鴻莫名而來,又莫名而去。他一走,蘇眉連忙衝過來,將我拎回山洞。
我問蘇眉,為什麼這男子的眼睛,讓我感覺這樣熟悉,這樣暖?
蘇眉眉目間翻過幾許忐忑,沉吟很久,説,或者,山下有屬於你的答案的。
三、唐凌
來到山下,我就成了唐家小姐,身份矜貴無比。怎麼做千金,我真不熟練。所以,我拿出蘇眉那套,沒事就衝下人小廝來個45度轉身,361度回眸。順便把衣領拉開,若隱若現的閃出白皙頸項。看得暗處的蘇眉直抽搐。
半夜,蘇眉説,唐凌啊,你這是青樓的紅牌!不是小姐!
我看看她,這都是你在熙別山上做的啊。我怎麼知道你這是選擇了人類哪種角色?然後,我又笑,蘇眉,不如我設計將你正大光明的接到唐家堡,這樣,你可以和唐彥之日久生情了。
蘇眉櫻唇微抿,你怎麼會認為我喜歡唐彥之?
我笑,不喜歡唐彥之,你讓我做唐凌幹嗎?
蘇眉説,唐凌,如果我喜歡唐彥之,處心積慮讓你如此為我鋪平道路,你會不會恨我?
我合上錦被,香爐裏薰香嫋然,我説,總該為你幫忙的。如果,不是你,説不定,我只是一個流落山間的小狐,隨時擔心獵人的箭。
蘇眉淡笑,黝黑的眸子間。我彷彿看見千年前,夕陽如血,一個面如脂玉的男子,撫過一隻小狐的身體。瞬間,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提出,要去拜香。唐彥之卻拒絕了我。原因是,他説,唐凌,你已許了周老太爺。
我一聽着急了,我説,你這人腦子有毛病?你當我是豬肉嗎?想賣誰就賣誰?
唐彥之被我嚇愣了。唐凌這樣的温柔女子,永遠説不出這樣的話,所以,他嘴巴一直張得很大。
蘇眉在暗處衝我擠眼,意思是我太不文雅。我連忙改口,哥哥,汝是否大腦有恙?汝當吾是豬軀體的一部份麼?想要市場流通就市場流通?
唐彥之昏潰,大喊,趕緊去請大夫!大夫!
四、重逢
我本想佯裝去寺廟拜香,遇到被惡霸欺負的弱女蘇眉,然後我做為正義的使者光明的化身將她帶回家。可計劃因我被許了人家擱淺。
當日,我變得憂鬱無比,很快有了唐凌本人風範。靠在鞦韆上晃,春風都吹不開我滿面愁容。
鞦韆越蕩越高,我看着滿院春色,想起楚若鴻離去時的一瞥,他來熙別山幹嗎?難道就是為了和一隻兔子豔遇?想起他身後的箭羽,我突然有種心臟被劃裂的痛。
心情一煩亂,我就讓丫頭手下多幾分力,使勁推我,最好讓我盪到天上去。
結果,我還真飛到天上去了我蕩過牆時,正好有兩人一前一後的飛檐走壁。大抵是前面人偷了後面人的東西,後面那人就一腳走到我身上,我被撞開,重重飛出唐家院子。七零八落墜在地上。
其實,我沒死。雖然傷得這麼重,但是我還有時間看看橫在地上的將我撞下來的男子。要不怎麼説,我是狐呢?
可我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是楚若鴻!
前面那個敏捷得身影已無處可尋,我尋思,人類最近進步太大,可以敏捷的像我們狐狸一樣?
我看着楚若鴻七零八散碎成一地,一帥哥就這麼灰飛煙滅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我也準備嚥氣算完。
其實,狐狸也懂專心。
就在我決心求死時,蘇眉就來到我眼前,扶起楚若鴻,把他七零八散的身體拼湊好,將一粒丹珠放入他嘴中。
隨後,她又將我排列起來,説,好了,別裝死啦,帥哥無恙。
楚若鴻從我身後爬起,搖搖欲墜的走到我身邊,眼神如同破冰的春水一樣,看着我,説,在下失禮了。
我忍着傷痛,回笑嫣然。蘇眉輕輕扶我離去,回身輕嗔,若是撞壞了我妹妹,你可賠不起!楚若鴻的臉色微微變紅,不似往常的自在。
我滿心微喜,並沒感覺到背後那汪春水突然冰冷。
五、千年
唐彥之出門一見蘇眉將我救起,激動不已,將蘇眉收留在唐府,敬若上賓。他擔心我出嫁前還會遭遇不幸,萬一缺胳膊少腿,周老太爺退貨,影響唐家堡聲譽。如果蘇眉在,可以對我進行不定期維修。
我看着蘇眉,説,早知這樣,我生一場病,你來做救命菩薩就是,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現在好了,唐彥之不久就落進你的狐口了。你千萬不要重色輕友啊!
蘇眉怔怔的看着我,聲若細水,唐凌,你可知,你陪了我多久?
我説,得有千年了吧?
蘇眉低頭,九百九十九年零十個月了。從你母親被獵人殺死,我是在一片血腥中找到你開始。所以,唐凌,除非有什麼可以比得上你我這千年相伴。否則,我如何也不會重色輕友的説這話時,蘇眉的眼睛瞟了很遠,遠得就好像一個千年的夢一樣,彷彿從這個夢裏伸出一雙大手,撫過我的臉龐。
我垂下頭,蘇眉,我懂。可是為什麼若鴻,就那麼一眼,我就喜歡了。而不是你所謂的千年萬年呢?
蘇眉攏攏衣袖,嘆,世間情事最難掂常理。唐凌,有一天,你總會明瞭。
六、歸巢
蘇眉的到來,並不能改變我即將嫁給周老太爺的命運。
我問她,怎麼辦?蘇眉正在畫眉,點點黛青襯出她嬌媚面容。她説,你再自殺一次吧!反正這肉身不是你的,你不必留戀。
我當下搖頭。蘇眉不清楚,時下的楚若鴻,已經愛上了唐凌。這也是為什麼這些時日,我如此迷戀鞦韆的原因。
第三次見到楚若鴻,因為蘇眉。蘇眉説,唐彥之不喜歡她,喜歡那個叫做落雁的女子!枉費她長得這麼國色天香。然後,她滿臉幽怨,要一個人愛一隻狐,很難。死心塌地,更難。我不如早回熙別山,早日得道成仙!
我一直奇怪蘇眉萬年道行,怎麼還不肯得道成仙。現在想來,應該是為了某個人間男子吧。或者唐彥之?
當夜,為了蘇眉。我穿上夜行衣,女扮男裝,飛檐走壁。打算看看,落雁姑娘是何等人物?然後,借採花大盜名頭,破壞這妞名聲。唐家堡不會允許唐彥之娶名聲掃地的女人的。
我按照蘇眉告訴我的方位找到落雁家,揭開屋頂,卻見水氣繚繞,原來她正在沐浴。我想,正好,我就將她打暈,偷出來半個時辰,在她衣服上塗西紅柿汁,再放風采花大盜到此一遊。整個陰謀不就實現了嗎?
想到這,我的手緊緊握住西紅柿,刷跳到了浴盆裏!
一陣男高音後,我也尖叫,我撈起那張大臉使勁用水洗,我以為我相思成狂看錯了。結果洗來洗去還是楚若鴻。
楚若鴻伸手撈一件衣服橫在身上,他的劍橫在我的頸項上,沉聲説,老實交待,你是誰?又要偷我什麼東西?我家只有我和我重病的老母,沒有東西值得你第二次光臨!我感謝你上次帶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但這不是你的功勞,黑衣相士説是機緣巧合!你不要因為上次唐家堡你無意助了我,我就會放過你!
我哆嗦着,不敢説話,帥哥手裏的劍也是劍啊,也會砍掉腦袋。最後,我舉起手裏的西紅柿,我説,我來找水洗西紅柿!你説了那麼多,亂七八糟,我聽不明白!
楚若鴻笑,眼眸變得黝黑,你認為我會相信麼?
我搖頭。趁他沉思的空檔,撒腿就跑。結果,束髮絲帶被他的劍鋒劃開,一頭長髮如同瀑布一樣散開。
楚若鴻愣住了,半晌後,他説,怎麼是你?
我怯喜,原來上次我和楚若鴻相撞時,雖然短短的幾秒時間,但是貌似他對我記憶深刻。
夜探落雁不成,但卻成全了我同楚若鴻。突來的幸福讓我忘記了問問蘇眉,怎麼落雁的家中會出現這個叫做楚若鴻的男子?
此後的日子,楚若鴻一直在唐家堡牆外,而我的鞦韆也一直高高蕩起。感覺自己像一隻歸巢的鳥兒,隨時都會飛向那雙温暖的掌心。但是,一種極其細微的感覺卻遊走在我的血管,我覺得楚若鴻的眼裏藏着更深的東西,深得我的夢都發冷。
七、別離
與周老太爺的婚期也日漸迫近。我問蘇眉,到底怎麼辦?
蘇眉給我出了一個主意,她説,你乾脆自己裝採花大盜把自己名聲壞了。周老太爺就放棄了。
事實證明,蘇眉的想法太簡單了,就是我們把番茄汁塗得滿房間,周老太爺還是來話了:唐凌,生是周家鬼,死是周家人!
八、白狐
蘇眉説的對,我會後悔的!
那是我從熙別山回到楚若鴻身邊第一夜,柴扉剛剛敲開,我邁着輕巧的狐步,走向他時,她的箭就劃破了我的心臟那一刻,是我生活在這世間整整一千年零一天。
我甚至來不及問為什麼?只是滿眼惶惑的看着這個男子。這是我預料不到的結局,我如何會去預料一個這樣的結局給自己?
楚若鴻的手伸向我的臉,那份冰涼不是夢裏可尋,夢境中,千年前,是一雙温柔的手撫過我的身體。他的聲音抖動的一塌糊塗,對不起,你始終不是人,你是一隻狐。
血液順着我的傷口汩汩而出,我驚訝的問他,你怎麼看得出,我是狐?
他説,因為從我見到你第一眼時,就在你轉身那一刻,看到你身後的尾巴。
我笑,那你可知道你怎麼會看得到我的尾巴嗎?
楚若鴻搖頭。
我的手也拂過他的臉,我説,狐狸這樣狡猾的生靈,只有遇到自己喜歡信任的人啊,才會藏不住自己的尾巴。
靈魂出竅的那一刻,一切彷彿閃電一樣在我眼前輕過我彷彿看到一年前的楚若鴻,來到熙別山,尋找傳説中的千年白狐未果:我彷彿看到,他重病的母親,躺在病牀之上。有一個黑衣相士為她把脈,説是需要千年靈狐的皮毛焚燒後做藥引,才能治好這病;我彷彿看到那個給楚若鴻指點,他在哪裏會遇見這隻千年靈狐,而這隻狐狸,在哪年哪月的哪一天裏將會滿千年,就等着你一箭貫穿
閉上雙目之前,我問楚若鴻,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哪怕一點點?從頭到尾這都是你在陪我演一場戲對嗎?從頭到尾?
楚若鴻始終重複着那句話,對不起,你始終不是人,你是一隻狐。
我含着笑,閉上了眼,我説,你能不能騙騙我,就騙我一次?
楚若鴻的手附上我的唇,我能感覺到他身體傳來的顫抖。可是,親愛的男子,早知道你要的是我的皮毛,我就是抽筋剝骨也捨得給!
楚若鴻怎麼會知道,可是經歷了昨天,我根本給不了他所謂的藥引。因為,那個月圓之夜,我在這世上生活整整第一千年,擁有白雪一樣的皮毛。可我卻在熙別山上,將自己的皮毛焚燒,也斷掉了自己的尾。
蘇眉在火裏將我抱起,看着我累累的傷痕,她説,你瘋了麼?
我沒瘋,只是,修行的狐有了千年的道行,歷經斷尾焚身之苦,可以用千年的道行,換得一世為人!不是狐仙,而是純粹的凡人。
楚若鴻,你可知,我再沒有可以包裹上後的批買,我也和你一樣,成了掩不住傷口的人。
九、蘇眉
我的靈魂一直羈押在水底,不準投胎也不準轉世,上天總是喜歡這樣處置那些不甘寂寞的靈魂。比如想chengren的狐,想下凡的仙。
在水底,我能看到很多我在人世間沒有歷經的事情,過去的和未來的。
我看到蘇眉,看到她敏捷的將楚若鴻從家中引到唐家的鞦韆處;看到了世間根本沒有那個叫落雁的女子;看到她曾經的不忍,也看到了她的決絕;我甚至看到現在的她偎楚若鴻身邊。那個給楚若鴻指點江山的黑衣相士轉臉時,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不能再數詞的眼神,伴了我千年
蘇眉一直沒告訴我,她這麼喜歡楚若鴻,就在千年之前,那時楚若鴻還不叫楚若鴻,他曾在我母親遭遇獵槍後救下了我,然後放在未幻chengren型的蘇眉眼前。他的温柔的容顏,映進蘇眉的眼。
蘇眉那時已是一隻有九千年的靈狐,因為這少年,她才不肯成仙。只是,看着他輪迴轉世。
蘇眉説過,要一個人愛一隻狐,很難。
死心塌地,更難。
在我死後,楚若鴻卻這樣死心塌地的愛着蘇眉。那夜,他面對着我冰冷的身體,才知道我已不再是狐。所以,當淚流滿面蘇眉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將對那個叫做唐凌小狐女的愧疚全部給了這個自稱是她姐姐的女子身上。
她用千年導演了一場戲,借我將擁有的雪白毛色導演了楚若鴻母親的沉痾,用我的命換得了她作為一個狐女所期盼的愛情千秋萬代。她説過的,若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要比成仙好得多。
我知道了,楚若鴻騙過我。他還是愛過我的,哪怕我曾是一隻狐女,哪怕愛過一毫一釐。
我還知道了,原來千年的白狐變成萬年的黑狐,不一定非要歷經九千年,也可以像我一樣,一夕之前為愛情將皮毛焚成炭的黑。
會不會有那麼一天,我也帶着一隻幼小的狐,告訴他,我叫唐凌,然後喊她丫頭,與她相伴千年,然後為了另一個陌上少年,重新導演一場千年的戲?
會不會再有那麼一雙温暖又冰涼的大手,在命運中反覆,千年前給了一場生,千年後再給一場亡。
從此輪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