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地重遊,紫羅蘭帶艾迪到她們第一次相遇的書店。
她拉着艾迪的手推開玻璃門,書店裏的人,幾乎全認識她。紫羅蘭帶艾迪走到一個短頭髮的少婦身後:“卓姑娘!”
“是妳,紫羅蘭,差不多兩個月沒有看見妳了。”她立刻轉過頭來:“去遊埠?”
“全世界最好的地方是香港,我那兒都不想去。卓姑娘,最近外國來了什麼新書?”
“來了很多。那邊,左邊,全格。都是八月十日來的。”
“卓姑娘,我介紹妳認識,這是我的男朋友,何艾迪。他是不是很英俊?”
“剛才我還以為妳把一個明星帶進來!”卓姑娘伸出了手:“何先生,很高興能認識你。”
“叫他艾迪好了。其實那一個明星比得上他。連年輕時代的亞蘭德倫也給他比下去。”
“轡果他不是那麼英俊,又怎麼配得上我們的白雪公主?你們是天生一對。”
她們談笑了一會,卓姑娘要做事,艾迪輕聲説:“妳怎麼可以稱讚自己的男朋友英俊?”
“你是英俊嘛?誰都那麼説的。而且你人高大、英俊、瀟灑、有性格……”
“夠了。”艾迪捏一下她的臉:“人家聽了不想吃晚飯的。”
“因為看你已經看飽了。”
“妳瞧,那邊有個男孩子,由妳進來到現在,一直盯住妳,眼睛也不轉一下。”
“這種情形我都見慣了。女孩子喜歡你,男孩子喜歡我,所以卓姑娘説我們天生的一對。”
“紫羅蘭,我想過去那邊看看。”
“好,我買完了,去找你。”
三十分鐘後,艾迪來找她:“怎樣,翻了幾十本,沒有一本滿意?”
“我已經買了兩本,你呢?”
“我買了一本。”走出書店的門口,艾迪問:“妳買了兩本什麼書,愛情小説?”
“不,兩本都是心理學。”
“為什麼突然研究起心理?”
“坦白説,我雖然和你同吃同睡,但是,我不瞭解你。我買就是想看清楚你心真想些什麼?”
“看書沒有用的,必須要有第六靈感。”
“你買了什麼書?”
“買給妳的,”艾迪把書遞過去。
“烹飪書?”紫羅蘭翻看着:“有中國點心和中國菜,買給我幹什麼?”
“妳做點心燒飯給我吃。”
“那你呢?”
“我去做事賺錢。”
“啊,好呀,你坐冷氣房,我開在廚房裏變黃臉婆。”
“我下班回家替妳洗碗碟。”
“有洗碗機。”
“打掃地方。”
“有吸塵器。”紫羅蘭惡作劇地點一下頭:“你最好替女兒換尿布!”
“真的,我怎麼忘了,我説過希望有一個女兒。除了換尿布,我還可以餵奶,還有……
“別忘了,是你和晶晶生的女兒。”
艾迪面一沉,一句話也不説。
“你怎麼了?剛才還呼啦呼啦!”
艾迪垂下頭,用白皮鞋踢去地上一顆小石,沉默得怕人。
“艾迪!”紫羅蘭用兩手緊緊攬住他的手臂:“不要生氣嘛,小的知錯,奴婢來敢了。”
“哈!”艾迪把兩隻手插進褲袋。
“你笑一笑嘛!你笑起來,牙齒又白,灑窩又深,眼睛很迷人的,囉,生氣就不好看了!”
“妳這小鬼頭,”艾迪又好氣又好笑:“我警告妳,妳再提晶晶就打妳。”
“是,遵命!”
艾迪忍不住的笑了起來,這小女孩,對她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好,一定看‘兩心痴’!”
“為什麼要看‘兩心痴’?”
“哭哭啼啼的,妳們女孩子喜歡。”
“那一個喜歡。我才不喜歡,我最討厭那些一有特殊色彩的電影,黃色和灰色都不好,我不明白,文藝片的男女主角,為什麼都要死,是不是不死掉就沒有愛情?有了愛情就非死不可。活着愛有什麼不好?感人?活生生的人談戀愛就不動人?”
“我非常同意妳的話,灰色的電影和文章,是慢性毒藥。表面上很正派,沒有拳頭沒有枕頭,沒有暴露也沒有血腥。但是,他是一種暗藏的毒藥,能令年輕人消沉。”艾迪大為激賞:“那妳喜歡看什麼電影?”
“‘黑色星期日’,夠刺激,夠緊張!”紫羅蘭忽然又改變主意:“我看,還是看羅傑摩爾的‘鐵金剛勇破海底城’。”
“我們不是看過了嗎?那天妳和那大水牛在一起。”艾迪想起來心裏就生氣:“妳以為我沒有看見?”
“你雖然人在看戲,但是,你沒有看戲。”
“妳怎會知道?”
“我聽見你和晶晶表姐吵!”
“妳這小靈精!”
“我願意再陪你看一次,因為這是一套很富娛樂性的電影。”
“我們不單祇是天生一對、志同道合。”艾迪緊握紫羅蘭的手,低頭看她:“還是我的紅粉知己呢。”
“快走吧,奇利説很難買戲票。”
“那大水牛?”
“別管他了,開車……”
***
晚上,紫羅蘭洗完澡,換了一件鵝黃色的睡袍,全身有許多花邊,是密封的。
艾迪也穿上整套睡衣。他們靠在一起看電視。
“香港的電視節目水平距離很遠,有些很好。有些很低級趣味,把觀眾當傻瓜,不過,最討厭的一種,是那些所謂玄妙意境的電視節目。一部半小時的片集,有十五分鐘祇有一個人走來走去,連對白都省了。此外,就是賣廣告,一個節日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完了。”
“廣告多,證明那部片集收視率高。”
“錯了,他們通常都是替自己的節目賣廣告,我懷疑,那些編導在虐待觀眾,或者替公司省錢,更可能那編導心理不正常。”
“他在考觀眾的IQ,有增進觀眾智力發展的貢獻。”
“無聊幼稚,走火入魔,鑽牛角尖。”
珍媽把宵夜拿出來。
“別發牢騷了,吃紅豆粥吧!”紫羅蘭把碗放進艾迪的手裏;“人家是創新。”
“創新?那真是新不如舊,看了令人發神經。我寧願看謝賢和陳寶珠的舊片。”
“陳寶珠好!”珍媽立刻答嘴道:“陳寶珠漂亮又有生氣,謝賢穿的衣服又很漂亮,很神氣。很有……小姐……”
“很有架勢是不是?”
“是呀,是呀!現在的男明星,有那一個比得上他?”
“六十年代的文藝片,早就被電視台諷刺得一文不值,你有沒有看星期一晚上八點鐘T電台的鬧劇?他們把十年前的電影和小説,嬉笑怒罵。在他們的口中,陳寶珠、謝賢,甚至寫小説的依達,也變成了垃圾。”
“依達以前不是很有名的嗎?”
“當然有名,一本夢妮坦日記轟動香港,T電台已經用鬧劇形式,把它醜化了。”
“這個電台,怎麼老是罵人?”
“諷刺一下不要緊,最缺德的是人身攻擊。不要再説了,吃飽沒有!”紫羅蘭拍他一下:“快去刷牙。”
珍媽收拾東西,紫羅蘭陰上電燈,漱了口,就到書房去找艾迪。
“艾迪!”紫羅蘭一手拉起他:“陪我睡覺,來,到睡房。”
“好吧,”艾迪拍了拍身上睡衣。
艾迪早有準備,他穿了全套睡衣,就是要應付紫羅蘭。因此紫蘿蘭要艾迪陪她到睡房,他不單祇不拒絕,而且一口答應。
艾迪躺在牀上,紫羅蘭伏在他身上,拍着口打呵欠:“艾迪,關燈。”
艾迪關上了燈,房間漆黑一片,因為開了冷氣,全部窗紗、天鵝絨窗幔全拉上了。”
奇怪的事發生,紫羅蘭搔來搔去,顯然無法入睡。
“紫羅蘭,為什麼還不睡?”
“和昨天不一樣。”
“一樣啊!”
“多了一些東西。”
“怎麼會?還是我們兩個人。”
“可是,你昨天身上沒有穿睡衣。”
“睡衣?”
“不要穿睡衣,我要跟昨晚一樣。”
“紫羅蘭,”艾迪暗自叫苦:“開了冷氣,不要穿衣服會着涼。”
“你一向不穿上衣睡覺的,而且冷了可以蓋被。”紫羅蘭不等艾迪同意,伸手去解他的鈕釦,然後用盡氣力(艾迪硬躺着不肯合作)好不容易,終於把他的睡衣脱下,扔了!
“晚安!”紫羅蘭攀上一點,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於是,靜靜地,緩緩入睡。
紫羅蘭雖然舒服,艾迪可慘了,他二十二歲,血氣力剛,而且又精力旺盛,昨天,因為太勞累,所以不難入睡,可是,現在他精神充沛,懷裏躺着一個美人兒,況且又是自己心愛的,能睡得着才是天下奇聞。
艾迪撥開她額上的頭髮,吻她的額,又拿起她那潔白、細緻的小手指,一一吻過了,該睡了吧,為什麼一點睡意也沒有。
紫羅蘭那軟綿綿的胸脯,壓在他的胸肌上,他很舒服,但是也很難過,因為內心的慾火,正緩緩冒上來。
男女相擁而睡,男孩子第一個感覺就是性慾的佔有,艾迪從第一次和紫羅蘭接吻就想跟她做愛,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紫蘿蘭……”
他輕輕抬起她的臉,雪白的杏型臉全讓他吻遍了,那小扇子一樣的長睫毛、高挺的鼻子、櫻桃小口,他的吻一直移下去,到她的脖子、耳朵,他顫着手解開她睡袍的兩顆鈕釦,紫羅蘭迷迷糊糊的手一揮:“唔!別玩嘛。”
紫羅蘭這麼一説,艾迪立刻停住了手。剛才他幾乎不克自恃的慾火已燃燒了他整個身體。他希望和紫羅蘭合而為一,愛她的心,愛她的人,要她整個屬於他。
可是,他細細一想,紫羅蘭是個很好、很清白的女孩子,偏偏他那麼骯髒,他怎可以污辱她?她的一生怎可以葬送在他的手裏?一個老千,他配嗎?
他曾經説過關心她,愛護她,絕不污辱她,他絕不能做壞事。
不過,如果他不冷靜地立刻退出,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會鑄成大錯。
他緩緩的把手臂揪出來,悄悄的離開紫羅蘭,這也不容易,因為紫羅蘭總會用手攬緊他的脖子,他很耐心,把身體移開,把一隻枕頭放進紫羅蘭的懷裏代替他,又讓她的手壓住另外一隻枕頭,反正軟軟的,她睡着了,當然分不清。
艾迪立刻退出了房間,衝到書房的沿室,把鑽在水龍頭下,用冷水把自己淋濕。
直至血壓完全下降,他抹輸頭髮,喝了幾杯冰水,倒在書房的牀上,仍然胡思亂想,於
是他跳下牀,在地毯上做健身運動,直至筋疲力盡刀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
又到了中學會考發榜的日子,艾迪開車送紫羅蘭到學校門口。
“我自己進去,你一個鐘頭之後來接我。”
“我陪妳一起進去,妳知道,對於妳會考的事,我一向非常關心。”
“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念的是女校,不歡迎男孩子,你進去,那些女同學、教師,甚至校長也會跑出來看你。”
“把我當怪人?”艾迪皺了皺鼻子,“可怕,我一個鐘頭後來接妳了。”
紫羅蘭穿着校服,白皮鞋白短襪,蹦跳着跑進學校。
艾迪用欣賞而寵愛的眼光,一直目送她的背影在校門內消失。
艾迪開車去買了一件東西,放在車尾行李廂,看看時間不早,便去學校接紫羅蘭。
等了差不多半小時,紫羅蘭才走出校門,她一看見艾迪,像快要哭的樣子,艾迪連忙跳下車,抓住她的肩膀:“怎麼了?”紫羅蘭苦着臉,搖搖頭。
“別擔心,千萬不要胡思亂想,”艾迪用一隻手擁着她:“明年還可以再考,妳才祇有十七歲,小得很,別伯,明年再來。”
“你能不能送我回家一次。”
“可以,我現在就送妳回去。”
到方家,紫羅蘭仍然要單獨進去,不肯讓艾迪陪伴她。
艾迪坐在汽車裏,非常非常的擔心,其實,他嘴裏勸紫羅蘭,心裏卻很失望,因為紫羅蘭這次會考,他不單祇在乎,而且寄予厚望。
不很久,紫羅蘭出來了。他立刻展露出笑容:“家裏沒事吧?”
她搖一下頭,沒有説話。
艾迪不敢再追問下去,一直送紫羅蘭回家。他為了不想增加紫羅蘭心中的不快,他連放在車後的禮物,也不敢拿出來。
紫羅蘭一回家,就把自己關進睡房內,珍媽擔心的問:“少爺,小姐為什麼不開心?”
“她……唉,考試FAIL。”
“肥佬?考試也有肥佬?瘦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FAIL一般人叫肥佬,就是不合格的意思,小姐中學會考不合格。”
“啊,那她一定很傷心。她常常跟我説,她對這次考試,很有信心,一定能夠考到中學會考,她還答應請我吃一頓。”
“吃一頓,我才替她擔心。”
“擔心也沒有用,帶她去看場電影,散散心,”珍媽很關心紫羅蘭,也很膽心。
“她心情不好,誰勸她,誰説的話,她也不會聽,反而增加她的心理負擔。”
“你的話,她一定肯聽!”
“不,她太失望,我知道她很傷心,她一向很用功,為什麼會考不上。”
“有一次我和方嫂通電話,方嫂告訴我,方小姐以前很努力,很用功,每天下了課,便回家温習從來不去逛街,不交朋結友,而且,她讀了十幾年書,都是高材生。”
“那……會不會是我帶壞了她?不過,我們第一次在江之儀家見面,她告訴我,她剛參加完會考,那不可能是我的錯吧?”
“方小姐來我們家,學校已經開始放假。”
艾迪想了想,突然跳了起來。
“少爺,你去哪兒?”
“去買奶皮卷,紫羅蘭喜歡吃的奶皮卷。”
“奶皮卷?要去元朗。”
“祇要她高興,別説元朗,月球也要去。珍媽,妳好好看護她。”
艾迪回來的時候,已經黃昏,他一踏腳進屋就大聲叫:“珍媽!”
“珍媽在廚房。”紫羅蘭換了一件鵝黃色襯衣,深寶藍色馬褲,長髮用一條黃色絲帶束起來,清新可愛。
“紫羅蘭,妳沒事了?”
“什麼事?”她愕然地聳聳肩:“你突然跑出去,又不跟我説一聲,害我在家擔心。”
“我給妳買奶皮卷,妳最喜歡吃的。”
“奶皮卷?你去了元朗,你特地跑那麼遠的路,為什麼?”
“為了逗妳開心,”艾迪開了兩三小時的汽車,也有點疲倦,倒在一張軟皮椅裏。
“我真的好開心,今天是好日子,一連串發生很多令我意想不到,開心又新奇的事情。”紫羅蘭把盒子打開,拿了一塊奶皮卷放進嘴裏。
“紫羅蘭,妳已經把問題想通了?不再擔心?其實,明年妳一樣可以參加會考,一年的時間很決就過去的。”
“誰説我明年還再參加會考,讀完F6考中大,考完中大考港大。”
“中學會考不及格,怎能讀F6?”
“我説能,就能。”
“紫羅蘭,妳過來。”
紫羅蘭咬着奶皮捲走到他旁邊,艾迪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懷裏一拉,紫羅蘭嬉笑着,把剩下的奶皮卷向他的口裏塞。
“告訴我,妳到底參加中學會考,是PASS呢?還是FAIL?”
“你猜呢?”
“很難猜,妳聰明,勤奮又好學,會考成績照理應該很好,但是妳今天的表現,很令我擔心!”
“你是白擔心,我根本沒有告訴你,我會考FAIL。”
“妳考上了?”艾迪瞪起了藍寶石的大眼睛,“可是妳離開學校着着臉,又不斷的搖頭。”
“我搖頭,是因為太興奮,説不出話。”
“我又送妳回家。”
“我回家向方嫂報告,而且打長途電話給爸爸。爸爸説,他要送許多許多禮物給我。”
“妳回來後,一直躲在房間?”
“我太開心,太興奮,想一個人靜靜的享受一下收穫的成果。”
“妳一個人在享受,一個人在快樂,讓我在外面幹著急,為妳擔心得失魂落魄。”艾迪很氣:“原來妳祇可以共患難,不可以共富貴。”
“不,不,艾迪,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你知道,我什麼都願意給你,我承認,我是有點惡作劇故意瞞你,讓你擔心一下。”
“妳承認,終於招供啦,妳好可惡,非要狠狠打妳一頓不可!”艾迪翻過她的身體,果然在她的臀部,拍拍打了幾下。
“救命,珍媽救我。”
“什麼事?”珍媽由廚房飛奔出來,她一手拉住艾迪,“少爺,別生氣了!”
“原來她會考合格,竟然瞞我,害我為她急瘋了!”
“方小姐,這一次我幫少爺不幫妳。少爺真的很關心妳。為了逗妳開心,老遠開車去元朗為妳買奶皮卷。”
“艾迪,是我不好,我知道錯了。”她嘟起了嘴:“原諒我一次,我求你,好嗎?”
艾迪看她一眼,氣是平了,就是不好意思笑出來,他祇有閉緊了嘴巴。
“今晚為了慶祝方小姐會考成功,晚餐的菜很豐富,有炸子雞、糯米鴨、煎蝦碌、石斑魚……宵夜還有許多點心。”
晚飯前,艾迪把行李箱的東西,拿到紫羅蘭的卧室去放好。
看完電視,吃完宵夜,紫羅蘭照例把艾迪一拖,“我們去睡覺。”
艾迪胸有成竹,他跟着紫羅蘭進房間。
紫羅蘭看見牀上放着一隻很大的枕頭,她愕然問:“這是什麼?”
“攬枕。”
“這麼大,佔了半張牀。”
“剛好填上我的位置。”
“你不睡在這兒?”
“妳習慣睡覺找伴兒,這個攬枕,可以代替我,有它在,妳一樣可以安心睡覺。”
“枕頭怎能代替人?”紫羅蘭頓着腳:“我不要,我不要它。”
“妳要聽話,不要刁蠻,今天妳犯了錯,我還沒有好好的懲罰妳,要是妳再撒嬌、不合作,我就趕妳出花園!”。
紫羅蘭垂下頭,噘着嘴。
“快上牀睡覺,早睡早起身體好,快!”
紫羅蘭委屈地上了牀,艾迪把枕頭塞進她懷裏,替她蓋了被,關上燈,然後關好房門,準備回到書房,好好睡一覺。
很奇怪,他躺在牀上,轉來轉去,眼睛很疲倦,就是心裏清醒,他怎樣也睡不着。
他惦念紫羅蘭,輕輕開了書房門,走過去,看見紫羅蘭的門縫露出了燈光,顯然,她同樣仍未入睡。
艾迪很想進去看看她,可是迴心一想,千萬不能,因為紫羅蘭一看見他,立刻又會纏上他,他不是害怕紫羅蘭,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輕輕嘆口氣,回到書房。
***
第二天,紫羅蘭到飯廳吃早餐,穿着一套純白的棉布裙,腰間束着一條三角形的彩色絲巾,她雙眼下臉發黑,臉色又不好。
“昨天晚上,什麼時候入睡?”
“我和你分手各自回房,大約一點鐘左右吧!”紫羅蘭低下頭吃煙肉。
艾迪知道她撒謊,因為他昨晚一點半鐘,他仍然看見她的房間亮燈。
“不喜歡那枕頭?”
“不喜歡,”她毫不考慮。
“是單調了一點,如果妳今天聽話,我會另外為妳想辦法。”
“有什麼辦法?”
“吃早餐吧!昨晚妳睡不好,吃完早餐,我一定要妳上牀再睡。”
“我……不……”
“妳又不聽話了?”
紫羅蘭盯了他一眼:“你是個最英俊、最殘忍的魔王。”
“妳不聽話,我綁起妳。”
“我會受傷,你會心痛。”
“牙尖嘴利,珍媽,妳看着紫羅蘭睡覺,我有事出去一趟。”
“你去哪兒?”紫羅蘭抓住他:“是不是又偷偷的溜去找晶晶表姐?”
“別胡説,我祇不過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聽話,把牛奶喝了。”
“要是妳瘦了,少爺會很擔心。”
“這就聽話,珍媽,陪她回房睡覺。”
艾迪由外面回來時,雙手抱着一個大玩具。
“這是什麼?”紫羅蘭很感興趣:“很大,是不是價錢很貴?”
“他不算貴,還不到一千元,牠是隻熊貓,妳看牠多有趣,多好玩牠是不是比枕頭好了許多。牠那麼大,會保護妳,晚上睡覺不用再擔心,喲,送給妳。”
紫羅蘭不肯接過熊貓,説熊貓太重。
艾迪祇好替她把玩具放在牀上,“今晚,妳一定要睡得好好的。”
不過,情形毫無轉機,仍然像昨晚一樣,當艾迪再去巡查時,發覺紫羅蘭的卧室,又亮了電燈,艾迪看一看鐘,一時四十五分了。
紫羅蘭為什麼還不睡?她在裏面幹什麼?難道有了熊貓,她還不滿足?
已經花了九百九十九元五角。
別管她,她疲倦了,自然會睡。
艾迪再次回到書房,他很快就睡着了,朦朧間,他看見那大熊貓突然狂性大發,撲向紫羅蘭的身上,把紫羅蘭吃了。
“不,不要!”艾迪跳起牀,滿身是汗,他立刻跑到紫羅蘭的房問,亮着燈,看見牀上不見了紫羅蘭,就祇有那隻大熊貓。
艾迪在夢中驚醒,神志還沒有完全恢復,他相信紫羅蘭已經被吞噬了。
“紫羅蘭。”黑夜中,淒厲的叫聲。
“我在這兒。”很輕的聲音。
艾迪繞過牀的另一邊,看見紫羅蘭坐在地毯上,屈曲雙腿,她把頭埋在膝蓋彎裏。
艾迪蹲在她身邊,“為什麼不上牀睡覺,躲在這兒幹什麼?”
“我?瑺麼螅煤耍乙徽趴劬Γ塗醇麪醚劬Φ勺盼遙液門隆!?br />
“小傻瓜,怕什麼?他祇不過是玩具,又不會咬人,來,睡覺,慢慢就習慣。”
“不,”她退縮,“我好伯,我心跳,我不要牠,艾迪,求你……”
艾迪看見她嘴唇發白,突然,艾迪抓起那大熊貓,向房外一扔,然後關上了房門。
艾迪走過去,抱緊紫羅蘭,“我已經把那可惡的東西趕走,牠不會再來騷擾我們。”
紫羅蘭伏在艾迪的胸膛上,大大的舒了一口氣:“祇有我們兩個人,真好!”
“有時候,我覺得妳仍然像個嬰孩,都那麼大了,還要人陪。”
“你不是一直説我很小?”紫羅蘭突然翻下牀去。
“妳去哪兒?還不睡覺?”
“來了,”紫羅蘭找來了一塊毛巾,替艾迪把臉上、身上的汗水抹去。
“睡覺吧,咦,妳的心房卜通卜通。”
“剛才還跳得厲害呢!”
“妳這樣依賴我,有一天我死了,妳一個人怎樣過?”
“我跟你一起死,我們在天堂仍會在一起,所以,我從來不擔心會失去你。”
“傻瓜,我以為妳聽見我要死,會哭呢?”艾迪把她緊緊擁進懷裏。
“哭有什麼用?趕快死掉,還得趕得上你。”
“妳真純,幼稚得可愛,妳知道嗎?到時候,妳不會死,妳還有爸爸,還有大好前途,將來會嫁一保白馬王子。”
“你就是我的白馬王子!”
“我不是,王子應該是高貴、富有、權威、至高無上。”
“你在我的眼中,是至高無上的。”
“妳還很小,很天真無邪,妳見到的,祇是世界最美好的一面,”艾迪雙手抱緊她,吻着她的髮絲:“當有一天妳長大了,妳會發覺妳曾經做過錯事,妳會後悔。”
“我做過什麼錯事?”
“好像現在,我們相擁在一起,躺在同一張牀上,而且整個房間祇有我們兩個人。”
“這有什麼不對?以後幾十年,一百年,我們仍然會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