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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輕喘一聲,駱以菲倏地想逃離,他的目光這麼深這麼沉,就算現在他是隻負傷的獸,也能在轉瞬間把她撕裂開來一口吞下肚……她一點都不懷疑。

    可是,她能逃嗎?她怎能這樣離開?他還在病着呢,説什麼她都不能放他一個人躺在這裏而什麼都不做。

    “還不走?”真像個傻瓜似的!明明眼底透着一股害怕與不安,卻還是執意要留下嗎?就不怕他把她給吃了?

    邵千陽黯了眸,大掌把她的頭壓得更低,低到他的唇掃過她的,低到他的齒啃咬上她的,再低到他整個把她的柔嫩與輕喘全給含入嘴中……

    他的舌與唇,滾燙得嚇人,甚至他貼觸上她的面頰也隱隱透着一股熱氣,讓她深切地感受到他病了。可他的唇舌如此熱情,他的大掌如此有力,他的胸膛如此的令人心安……

    她不禁回吻上他,相對於他佔有似的霸氣,她的吻温柔而膽怯,像是怕他發怒似的,青澀地安撫着他……

    邵千陽卻想起什麼似的倏地把她推開——

    駱以菲難為情極了,一張臉躁紅不已,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

    現在,他是怎麼想她的?一定認為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吧,她明明已經選擇了另一個男人,卻又在這裏吻他,連她都無法諒解自己,他又怎麼能夠?

    該死的,她究竟在幹什麼?

    駱以菲懊惱地咬唇,淚都快掉出來,她趕忙起身要走。

    “我去幫你煮粥——”

    一隻大掌拉住她——

    “我只是怕把病傳染給你。”邵千陽目光灼灼地望住她。

    她愣住了,她什麼都沒説,他卻什麼都知道,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什麼,知道她在難受什麼?

    真的是……太過分了!為什麼他對她瞭若指掌,她卻連他的心思都猜不透?何時,她駱以菲對人的敏感度低成這樣了?她在這男人面前,就像個三歲孩子,一舉一動所思所想都逃不過他的眼,她的心也像個三歲孩子,急巴巴的想要得到大人所有的愛與關注,只要可以,就想伸出手去緊緊攀住對方,索取自己想要的安全感及生下來便渴望的愛。

    突然發現,原來秦牧宇和邵千陽在她眼中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對秦牧宇是愛慕與想望,對邵千陽卻是依戀與渴望。她習慣遠遠看着秦牧宇,等待他有一天朝她走近,但她卻一點都不喜歡遠遠地看着邵千陽,習慣的……是他眼神中的温柔與笑,是他總是突如其來的吻與擁抱。

    當這一切都消逝無蹤,她便開始無所適從……

    駱以菲看着他,內心有些慌亂,因為她好像發現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自己所發現的。

    “真的不去看醫生嗎?”駱以菲對他笑笑。“如果你不去看醫生,今天晚上就讓我來照顧你,明天如果你還沒能退燒,就一定要去醫院,這一點你必須答應我。”

    邵千陽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閃爍的眼,突然伸手去撫她的臉,當他掌心温熱的覆蓋住她微腫的面頰,她的身子微微一顫。

    “痛嗎?”他問。

    她搖搖頭。

    “因為我被打了,不委屈?”

    她又搖搖頭,朝他笑了笑。“是我的錯。”

    他沉了眼。“錯在哪兒?”

    她再搖搖頭,不想説,也不能説,只能幽幽地望着他,在心裏輕輕嘆息。

    “你去牀上躺好,我幫你弄冰敷袋敷着睡一會兒,等我煮好清粥再叫你起來吃一點,嗯?”

    她又對他笑了,那麼甜,卻像是刻意裝出來的。

    “回去吧。”他又趕她走。嗓音淡淡地,透着一股疲倦。

    “我今晚不回去。”

    邵千陽疲憊的用手臂抵着頭。“要再陪我睡一晚嗎?”

    駱以菲一愕,全身都僵住了。

    “你留下來,就要有這樣的認知跟準備。”

    “不要再説了,我知道你只是想嚇我——啊!”她的腰陡地被一雙手一握一提,轉瞬間已被拉到他身上,身子密密的與他貼合。

    他目光熾熱的瞅着她,雙手扣緊了她的腰讓她無法逃離,她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深切的感受到他胯下的慾火燃燒得有多麼旺盛。

    她紅了臉,無助又脆弱的望着他。

    “我是認真的,現在你感覺到了嗎?”

    他一再警告,她卻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是把他想得太偉大,還是她太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光是以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的角度,不關情愛,她在這夜裏的存在就已經夠危險了,她卻毫不自知,真是讓人氣悶至極。

    “你在生病,邵千陽。”她又氣又羞的瞪着他。

    “那又如何?我現在就可以證明那一點都無損於我要你這件事。”

    “一定要這樣嗎?我只是想照顧生病的你——”

    “我死不了,一點小感冒而已,而你的存在只會讓我病情加重。”

    “讓我幫你煮好粥我就走。”她還在堅持。

    他瞪着她。她也瞪着他。

    最後是他妥協了,鬆手讓她從他身上滑下去。

    晚上十點三十分,手機在響,駱以菲掏出來看了一眼後就默默地放回去。

    晚上十點四十九分。手機又響,駱以菲同樣掏出來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她站在廚房爐子前,一手抓着勺子均勻的攪動着鍋裏的粥,另一手則擱在圍裙的口袋裏緊緊握着不時震動着的手機。

    今天劇組是排大夜班的戲,所有演員不論大小牌都要跟着熬夜,照理説,雖然攝影組有幾位資深攝影師及助理在幫忙拍攝工作,但負責指導及主要掌鏡的秦牧宇應該也很忙才對,卻一連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她,其實她可以接起來説她已經睡了這樣的話,可是她一向不習慣説謊,説了一點點的謊就全身難受,再加上她不想在邵千陽家接秦牧宇的電話,只好就這樣放任電話響了。

    就這一夜吧,讓她安靜的守着他,算是感謝這男人曾經為她做的一切,不為過吧?

    心裏這樣想,卻是説服自己的成分居多,連她自己都覺得一點説服力都沒有,因此越來越心虛,心不在焉到攪動粥的手被滾滾的湯汁燙了好幾回才知道痛,疼得嘶了幾聲,過一會兒又被燙到,這次是手直接碰到鍋子,燙得她反射性地縮回手放在嘴裏吸了吸!

    一隻手卻不知打哪兒橫過來抓住她的手,拉到了水龍頭底下衝水。

    邵千陽盯着她左一塊紅右一塊紅的纖細小手看着,心裏湧上一股惱。她的手機又在震動,連他都感覺到了。

    “接電話告訴他你在我這裏,不然你就現在馬上回飯店,選一個。”邵千陽冷冷地下了指令。

    駱以菲幽幽地仰頭看着他,他的黑眸深處此時此刻沒有半點的妥協。

    “你在怪我吧?”她微微對他一笑。“我也在怪我自己。怪自己不知好歹,怪自己幸福來了卻不懂好好抓住,怪自己美夢成真了卻不懂得珍惜,怪自己把這一切的美好變成了混亂……我不能接電話告訴他我在你這裏,我當然不能這麼做,你知道的……”

    “我知道,所以你現在就走。”

    他一直都知道秦牧宇是她的夢,打從她為了那迭明信片跟一個持刀的歹徒拉扯半天,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當時,他就已經心知肚明瞭。

    或許,他是希冀過她可以愛他比那個男人再多一點的,就算只是多一點點也好,或許他就可以擁有她。或許,他有想過要蠻橫霸道一點的,甚至更小人一點,她都可能很快地屬於自己。

    可是他什麼都沒做,連那一丁點的希冀都放棄了,因為他希望她快樂、幸福,如果她的快樂、幸福是在男一個男人身上,他勢必要放手的,又何必讓她左右為難?他甚至連她回頭他也不要她的話都説了,他還能怎麼做?

    為了她,他都得內傷了,很重的內傷,光想到她和另一個男人牽着手走在一起,他就可以氣苦到心痛,她卻偏要一再撞進他的心,任他怎麼推也推不開,若不是懂她的那點真性情,還真以為她居心叵測,故意玩弄兩個男人於股掌之間而自得其樂呢。

    “可是我很想很想留下來照顧你,真心誠意半點不假。”駱以菲説完,覺得胸口好痛,她抽回水龍頭下的手,轉身去關瓦斯,再攪動粥半晌,拿起一旁的大碗盛了七分滿,然後端到餐桌上。

    “我看你吃完它就走。”她定定地站在餐桌前,微笑望着他。

    邵千陽瞅着她,走到餐桌前坐下來慢慢吃着粥,粥很燙,所以他吃得很慢,她在一旁陪着他,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她親自替他煮的粥,一抹淚意突如其來的浮上眼眶。

    她低頭,眼一眨便掉下淚來,忙不迭起身,順手抓起自己的包包便匆匆往門外走去,連一聲再見都沒説,跑出門才又發現自己沒穿鞋,身上還穿着圍裙,她掏出手機放進包包裏,再脱下圍裙隨意擱在外頭的噴水池邊,就這樣赤着雙腳往鑄花鐵門的方向奔去。

    她用跑的,像是後頭有狼羣追趕,打開鐵門走出去後,第一個尋找的是她的鞋,幸好鞋子不會自己跑掉,安靜的歪斜在鐵門前,她走上前穿好鞋,沒叫車,順着大馬路便往前走。

    今晚的月亮好圓好大,刺痛了她的眼。

    她邊走邊揉着哏,腳步竟比那一夜喝了許多酒還要虛浮,踉踉蹌蹌地像是酒醉夜歸的女人,不一會兒就有人盯上她。

    她看到了街燈下身後亦步亦趨的身影,正想回頭,對方已朝她衝了過來,長手一伸便搶走她的包包。

    駱以菲愣住了,看着對方疾步奔離,卻連開口喊一聲都沒有,她想喊的,可是聲音出不來,她想追的,可是腳重得根本抬不起來,她的腦袋瓜一片空白,沒空思考那個包包裏究竟有什麼……

    不,是那個包包裏不管有什麼,現在的她似乎都不在乎了……

    搶走了也好,什麼都搶走了,也好。

    就讓她一無所有吧……她甚至是這樣想的。

    她罪有應得的,是吧?她怎麼可以同時愛上兩個男人,哪一邊都放不下呢?她好可惡,一再地傷害了他……

    他不會懂的,她的心比他痛、比他更難過……他不會懂的!沒有人可以懂的!

    駱以菲終於掩面放聲哭了出來,哭得好大聲好大聲,哭到連站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跌坐在大馬路邊,哭得就像個孩子……

    太專心、太傷心的哭泣,以至於她沒發現有人替她去追歹徒了,還有路人替她報了警。

    凌晨兩點多,秦牧宇一到達警局,便看到坐在角落的駱以菲那張哭得慘不忍睹的臉,他快步衝了過去一把抱住她——

    “沒傷着哪裏吧?”他擔憂的問着。

    她搖頭,伸手緊緊抱住他。

    “警察説你的包包已經找回來了,是一名路人看見了上前追歹徙拿回來的,等警察拍完照建完檔會還給你,到時再確認一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

    她點點頭。“我聽説了。”

    可是她沒力氣做任何事,只是一直呆呆的坐着,連是誰幫她找回包包的她都不想知道。

    “你沒受傷吧?”

    “我只想回家。”她説完,又哭了。她真的想回家,而不是回飯店。突然好想家,好想離開這個地方。

    秦牧宇抱着她,心一窒,久久才道:“可是我現在不想離開你。以菲,你今天太累了,這件事我們晚點再説好嗎?我們先回飯店去,其他的什麼都不要想,我會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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