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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的心提得高高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是何時走出教堂的?她以為他會待到最後一刻,甚至親自送學姊一程,可他卻比她更早出來……

    連親眼看學姊下葬都不肯嗎?連最後一眼都不見嗎?是因為太痛太痛了吧,痛到連説再見的勇氣都沒有。

    駱以菲想着,旋轉腳後跟轉身走開,未料,身後又是一記重擊——

    她咬唇,告訴自己不要回頭。

    這個男人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也不關她的事。

    可,當身後那一記又一記的重擊聲不斷傳來,叫她的腳步怎麼踏得出去?她怎能把這樣的他給丟下?

    駱以菲驀地轉身,衝到秦牧宇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夠了!學長,你不要這樣!”

    看見她,秦牧宇怔愣了幾秒,但也只有幾秒,他便甩開她的手。“讓開,這不關你的事!”

    説着,發狠似的又朝車窗揮了一拳又一拳——

    駱以菲這會兒不抓他的手了,反而以自己的身體擋在車窗玻璃前,仰望着他的容顏佈滿淚。

    是啊,這一點都不關她的事!她也討厭自己現在跑來多管閒事啊!可是怎麼辦呢?她就是沒辦法這樣轉身走掉!

    “你這樣傷害自己,學姊不會高興的!她那麼愛你,你若受了傷,她也會痛的,你不知道嗎?”她對他吼。

    就像她現在就覺得好痛好痛,看到他這個樣子,她難受得説不出話來。

    “讓開!駱以菲!”他也對她吼。滿心的悶,滿心的痛,滿心的傷口,看見駱以菲,他的心更痛、更需要一個出口來發泄。

    “不要!”她不讓。

    “我叫你滾聽不懂嗎?”

    “不要就是不要,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她滿眼是淚,卻又氣呼呼的瞪着他,半點也沒退讓的意思。

    他氣得一把扯住她。“你以為我不敢嗎?”

    “那就動手啊!打我!你高興怎麼打就怎麼打!”她昂首迎視他的眼,就算有一點點的害怕,也無法阻止她這麼做。

    該死的!

    他不能真的動手,只能氣悶的將她往旁邊推,這一推,力道沒抓好,想不到竟把駱以菲推向一旁的路燈,迎面狠狠撞了一下。

    “啊!”痛得駱以菲叫出聲,淚更是嘩啦啦地掉,她覺得頭昏,再加上淚朦朧了眼,索性伸手搗住頭蹲了下去。

    秦牧宇嚇一跳,忙上前拉開她的手想看她是否受了傷。“你還好吧?駱以菲?”

    她的額頭上一片紅,可見撞得不輕,秦牧宇皺起眉,對自己方才的失控感到自責不已。

    “駱以菲你説話!哪裏不舒服?快告訴我!”

    秦牧宇語氣中的急切,讓駱以菲緩緩地睜眼,很想對他笑,可是,心思一轉,又把眼睛閉上了。如果她受點傷可以讓他不要再像剛剛那樣傷害自己,那也是好事一樁。

    “我頭暈……很暈……”她低低地説。

    聞言,秦牧宇擔心地攔腰抱起她,打開車門,把她放進副駕駛座,自己則繞回駕駛座上坐好,彎身替她繫上安全帶後再繫上自己的,開了空調和音樂,這才緩緩踩下油門開車上路。

    車內,有淡淡的花香。

    駱以菲睜眼,從後視鏡看過去,發現後座放了一大束黃玫瑰花,用紫色的包裝紙包得十分美麗。

    那本來是要送給學姊的吧?看樣子他本來是打算要一路送學姊到墓園的,為什麼又突然改變主意?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小小聲的問。

    “醫院。”

    啥?駱以菲側看着他。“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秦牧宇一臉嚴肅。

    “我只不過撞到頭而已……這樣去醫院會被人家笑死。”

    秦牧宇斜了她一眼。“頭不暈了?”

    她心虛地臉紅起來。“我休息一下應該就會比較好了。”

    秦牧宇沒答腔,繼續把車子往前開。

    車內一下靜了下來,只聽得見廣播電台裏播放的樂曲,清清淡淡地,像羽毛似的飄過去,沒有一點重量。

    駱以菲聽着,更傷感了。“我想去墓園,我們去送學姊最後一程好嗎?以後都看不到她了,不是嗎?”

    秦牧宇沉默不語。

    他們終是趕上了,親眼看見向美靈入土為安,但他們只是遠遠看着,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離升,秦牧宇才抱着那束黃玫瑰緩緩走上前,把花放到向美靈的墓碑前。

    “我來了,跟你説再見,雖然我們不可能再見了,可是,我真的希望可以再見到你對我温柔的笑着,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怪我,都會笑着擁抱我……因為你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便叫我搬出去,甚至大方地讓我去愛別的女人,跟別的女人胡來也無所謂,你怕我因為你的死太傷心,希望我可以多愛幾個女人……我乖乖做了,如你所願了,開心嗎?”秦牧宇笑了笑,一滴淚悄然的從眼角滑下。

    駱以菲聽見他所説的,看到了他今天為學姊流的第一滴淚,她摀住唇,眼眶又熱了,不想再聽他説下去,轉身靜靜地走開,回到他車上等他。

    原來是這樣嗎?因為學姊早知道自己活不久,所以才不介意他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也不介意他每天接送她上下學,將她抱上抱下的……

    他這麼對她,也是作戲給學姊看的嗎?

    因為想要讓學姊放心的走,才對她這麼好?

    駱以菲咬住唇,下意識地雙手環胸望向窗外。

    原本陽光燦燦的天空,不知何時已佈滿烏雲,天際一道銀光乍閃,像是要把天空劈成兩半。

    耳邊驀地響起一聲雷,巨大的聲響後又是一道閃電,本就已經混亂成一團的心因而更亂了,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在幹什麼,在聽到那樣的話之後,竟還坐在車子裏等他?

    該死的!她是笨蛋還是白痴?

    駱以菲想着,下了車便直直往山下走。她腦子一片混亂,根本沒想到自己對這裏的路一點也不熟,更沒想到從山上走到山下得走幾個小時才能到大馬路,更別提,打雷閃電之後的大雷雨……

    所以,當豆大的雨滴啪一聲像瀑布一樣打在她身上、臉上時,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徹頭徹尾的大白痴!

    “就這樣吧,這輩子就笨這一次、白痴這一次,也很夠了……”她笑着對自己説,可是眼淚卻一直流。

    幸好往山下的路應該只有一條,她不必選擇,也不必猜,只要專心往下走就行了,很簡單的,她告訴自己,就算淋成落湯雞又如何,回到住處換好衣服,明天又可以笑着迎接太陽。

    去除了秦牧宇這男人,她的人生基本上沒什麼難的。

    把他忘了吧,徹頭徹尾地。

    早該如此的,卻始終還是傻傻地保有一丁點不該有的眷戀。

    因為,她原本以為他對她是有那麼一點喜歡,那麼一點心動的……

    今天才發現自己自作多情到有多麼離譜!

    雨,益發大了。好幾次的閃電加雷鳴,嚇得駱以菲的腳步越來越快,幾乎可以説是用跑的,死命地想往山下衝,跑了多久?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她完全沒概念,只知道腳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身子沉重得幾乎隨時可以倒下。

    一陣煞車聲突然刺耳的傳來,駱以菲在大雨滂沱中眨眨眼,看見那輛熟悉的藍色寶馬就停在她面前。

    秦牧宇氣急敗壞的下車,伸手一把扣住她,連問都沒問一句就將她往車上拖——

    “我以為你乖乖在車上等我,你卻像白痴笨蛋似的就這樣淋着雨走下山,你以為你的命很長可以這樣隨便揮霍嗎?就不怕自己生病了或是倒在路邊沒人發現?”他朝她吼,用力把她塞進車裏關上門,自己也回到車內,惡狠狠地瞪着她。

    “這條山路平日根本一個人都沒有,如果我沒看見你,沒來找你,又或者是你遇見了壞人,誰救得了你?你怎麼那麼沒腦子?”

    當他跪在向美靈墳前哭泣説話時,他以為駱以菲在車內,無視於打雷下雨閃電,他在墓園裏跪了好久好久,久到差點忘了車裏有人在等他……

    結果當他回到車上時發現自己的車裏一個人都沒有,心裏的慌急難以言喻!他確定他們是最後一組留在山上墓園的人,她除了自己走下山,不太可能坐誰的車離開,他越想越慌,越想越急,胡亂開着車就一路往山下衝……

    “你是故意找我麻煩嗎?”他氣得想掐死她!“為什麼要一個人走下山?就算真那麼等不及,也該跟我説一聲啊!”

    是,都是她的錯。

    駱以菲別開眼,看着窗外的大雨一直流淚。

    秦牧宇瞪着她,她的淚讓他呼吸困難,她那哀傷至極的神情讓他心悶胸痛,他知道她現在的眼淚絕對不是為了向美靈的死,而是為了他。否則,她不會丟下傷心的他默默離開,否則,她不會一句話都不辯駁。

    他驀地傾身湊近她,把她壓在椅背和他的胸膛之間,濃重的呼息吹上她冰涼的面頰,深黑的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

    “駱以菲,你究竟想幹什麼?用眼淚企求我的心嗎?你學姊才剛入土,你就迫不及待想巴上來纏着我嗎?”他嘲諷似的控訴着,眼角眉角的怒火肆無忌憚的張揚,像是要藉此發泄什麼似的。

    只有他自己方能明白,與其説他是在責難她,不如説他責難的是自己,因為見鬼的在這個時候,他竟然很渴望將眼前這女人緊緊擁入懷裏,可惡的希望她感到痛苦,就像自己一樣。

    駱以菲哭着,搖頭再搖頭。

    他究竟在説什麼?他怎麼可以這麼説她?她對他的愛不是罪,他卻死命的要栽贓她一道罪名!他為什麼非要這麼逼她不可?讓她變成一個可厭又可鄙的女人,他就高興了?快樂了?

    他伸手定住她的臉,不讓她再亂動,火熱的唇輕輕地廝磨上她顫抖的唇,接着,他濕熱的舌尖探進她錯愕又微張的嘴——

    她躲不掉,被他霸氣又蠻橫的吻所佔有,侵入她的唇齒之間,像大雨落下般攪亂了她的心思,像打雷閃電般驚動了她體內的魂,從屈辱似的承受轉為身體本能的熱情反應,當他火熱的大掌探入她的衣領勾惹她胸前那豆點大的蓓蕾,她終是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近似哭泣的嬌吟……

    殘存的理智讓她伸手想將他推離,他卻反而將座椅放平,整個人跨過來壓迭在她身上,單手扣住她的手往上提,另一隻手熱切的在她敏感的身上游移探索……

    “學長……”她嬌喘連連,感覺到他放肆的指尖穿透進她脆弱温熱的雙腿之間,勾惹汩汩而出的愛潮,她羞怯不已,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般親密的碰觸與擁抱……

    明知是不該的,明知這男人之所以抱她完全與愛無關,而是出自受傷的獸那種像要撕裂對方的本能,可是她卻完完全全無法抵抗,只想徹徹底底沉溺在他的吻與擁抱中……

    “你不繼續反抗嗎?這樣我會真的要了,你不怕?”秦牧宇低啞的嗓音帶着濃濃的壓抑與渴望。

    在最後一刻,他慈悲的讓她掌握是否把他推開的選擇權。

    她卻拉下他的頭,主動又生澀的吻上他——

    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他,如果抱她可以讓他的心少痛一點,那麼,她願意……

    為達目的,有時要不擇手段,耍賴、裝呆還得賣乖。

    重點是,女人其實還是要點美色。

    駱以菲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

    沒見半個人影,但這裏看起來應該是飯店沒錯,卻不是她住的那間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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