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兒可以感覺到身後那極為火燙的赤裸身軀緊緊的貼着她,她的小臉又羞又熱,卻因為對方的靜止而讓她動也不敢動,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怕她這麼一動,讓温塞斯想起了此刻懷裏還抱着一個人。
鴕鳥心態,她承認。
不過,他究竟要這樣抱着她抱到什麼時候?
「温塞斯……」
「嗯?」温塞斯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這個時候,他真的有點討厭起這個名字了。
「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
「温塞斯,我們好好談談好嗎?」莫兒試着伸出小手覆蓋住把她圈在腰間的那隻手,卻不小心摸錯了地方,摸上了他的手臂而不是手--
身後的男人因為她這個舉動,身子微微一僵,她也因為指尖撫摸到他手臂上的觸感而心臟狂跳。
這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她猜得沒錯,她摸到的手臂上頭有一道疤,一道她就算只摸過一次也永世不會忘記的刀疤……
怎麼可能呢?
不,莫兒搖搖頭,她一定是因為思念過度而產生幻覺了,一定是的!她老是把温塞斯看成是洛雷夫,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
所以她説,她真的只有離他遠遠地才行,否則,温塞斯遲早會變成洛雷夫的替代品。
她不能這樣對待温塞斯,也不能這樣背叛洛雷夫。
就算她沒有説一句話,但身後的男人已經大概猜得出她現在心裏的疑惑,不發一言,他吻上她的後頸。
她輕呼一聲,連忙想逃開,然而他的懷抱太有力,被他緊緊摟住的她根本無處可逃,接着,他熱呼呼的氣息來到她小巧的耳垂、頸窩,邊吻着她,他的大手邊解着她上衣的鈕釦……
「不……」她推拒着,小手又碰上了他手臂上的那道疤,這一回,那觸感真實得讓她根本否認不了,趁着他吻她時低下了頭,親眼證實了他手臂上的確有一道刀疤,一個一模一樣的刀疤,不是幻覺。
淚水迷濛了她的視線,不知哪來的氣力,她掙脱了他的懷抱,反身面對他,眼眸定定的落在他胸口的另一道刀疤上,驀地,她崩潰了,整個人跌坐在浴缸旁不注地哭泣。
他蹲下身,隻手捧起她的淚顏,俊美的臉孔俯近,温熱靈巧的舌尖舔去她汩汩而出的淚,然後再送進她不斷溢出輕泣的紅唇,一手褪去她的上衣,捧住那小巧渾圓的雪白柔軟,情不自禁的深深吻上……
莫兒承受不住這樣的吻,再次哭了出來,雙手柔弱的圈住他的脖子,像只柔弱的小貓咪般依偎着高大的主人。
他一把將她抱起,走出浴室,將嬌弱又美麗的她放上了他的大牀,高大精實的身軀倏地壓住了那嬌小的柔軟豐盈……
一切,都是夢吧?
第二天,當莫兒被窗外燦爛的陽光照上臉,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如此的告訴自己。
她被温塞斯擁在懷裏是夢,被他吻了也是夢,這個夢就跟她剛遇見温塞斯時所感應到的畫面一樣,温塞斯脱了她的衣服……
不,在夢裏,温塞斯變成了洛雷夫,在洛雷夫手臂上及胸口上的刀疤,全都跑到温塞斯身上去了……
指尖輕撫着唇,昨夜的夢彷佛還在她的唇間盪漾着餘温,讓她的心突然失序的跳動了一下,一幕幕更加激情的畫面突然閃過她的腦海,她受驚似的從牀上坐起,低眸一瞧,她的臉色倏地轉為蒼白,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扯住被單。
不,不是夢!温塞斯就是洛雷夫!
那個夢……是真的……
昨天的她因為震驚、因為太不可思議,也因為她大激動了,所以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洛雷夫極其温柔的吻着她,安撫着她太過混亂的心與靈魂,一直從黃昏到黑夜……
是洛雷夫!温塞斯就是洛雷夫呵!
莫兒慌亂的裹着被單下了牀,潔白光裸的小腳丫子不安的踩在柔軟的比利時羊毛地毯上,她急忙的想要找人,浴室門突然在這時被打開,一個身上僅穿着件浴袍的男人堂而皇之的從裏頭走出來——
「早安。」温塞斯對她露出一個迷人至極的微笑。
莫兒什麼都還來不及問,也還來不及將視線從他裸露在外的胸膛上移開,房門已被人由外頭猛地推開--
「你給我滾出來!温塞斯!」霍曼大叫着進門,卻看見一絲不掛的莫兒正抓緊被單,一臉羞紅的站着,還有剛洗完澡、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浴袍的……温塞斯!他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的一切,有一種想要馬上把温塞斯的脖子扭下來的衝動,他咬牙,忍住揮拳的衝動,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温塞斯走向莫兒,把只披着一條被單、很可能春光外泄的她給擋在身後。「如你所見,我們兩個相戀了,不能沒有彼此。」
「去你的不能沒有彼此!莫兒是洛雷夫的!你讓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霍曼吼着。
「一個死人怎麼跟我爭莫兒?」温塞斯冷哼一聲,轉身對莫兒眨眨眼。
莫兒搖頭,雙手緊抓住他的手臂。「不要這樣,霍曼很擔心你,如果你跟他因為你的事而打起來……我會生氣喔。」
什麼跟什麼?
霍曼皺眉,「我什麼時候擔心過這個渾小子了?更不可能因為他的事跟他打起來!我來找他是因為洛雷夫--莫兒,妳是不是哪裏個舒服?妳過來我這裏,讓我看看--」
要拉莫兒過來的手被一陣疾風掃過,霍曼的手頓時一麻一鬆,愕然的抬眸望住温塞斯。
這小子……
不可能啊!他怎麼會用這一招?
這一招明明是洛雷夫常用的招數……
該死的!難不成--
「你是幽靈?」
「……事情經過就是這個樣子。」
「就這個樣子?」霍曼從鼻孔哼出一口氣。他説得倒是雲淡風輕得很!「要不是我查出了你沒有死的證據,你還想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想來就氣,這個洛雷夫竟然易容成温塞斯,而那個温塞斯則易容成洛雷夫,所以,死的人是他未曾謀面的温塞斯,而不是洛雷夫,可洛雷夫這傢伙卻吉他們擔心得要死!傷心得要死!
「究竟你是怎麼看出破綻的?」這是洛雷夫最感興趣的一點。
霍曼挑挑眉,又從鼻孔冷冷地噴了一口氣,「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拿不到骨灰,屍體也被火化了,你怎麼知道那個被亂槍射死的洛雷夫不是洛雷夫?」
霍曼雙臂環胸冷笑,懶洋洋地牽唇,「屍體全身都是彈孔,死狀很慘,可是……那個屍體手臂上沒有疤,胸口上也沒有。」
洛雷夫微笑頷首,「你很細心。」
果然,這世上最關心他的人除了莫兒,就是霍曼了。
「好説。」
「可是發現得未免太慢了。」
就知道洛雷夫這傢伙會讚美人一定有鬼!
霍曼瞪他,「你以為要在網路調閲到一個死人的照片很容易?更何況,他的死狀太慘,我一開始根本不忍去看--」
「別説了。」洛雷夫驀地打斷了他的陳述,眼眸一閉。只要想到温塞斯的死,他就有無盡的自責,他對温塞斯有責任,温塞斯的死等於是他間接造成的。「怪在我太低估中國,也怪在我太高估了温塞斯。」
如果不是這樣,温塞斯不會就這樣走了。
這一點,恐怕會讓他一輩子內疚不已。
「你該不會是因為愧疚,所以故意頂着他的臉皮過日子吧?」望着他的神情,霍曼猜測着。「看到莫兒為你這麼傷心,你都無動於衷,你的心真的很狠。」
誰説他無動於衷?
只是,温塞斯死去的消息所帶來的衝擊太大,讓他一直耿耿於懷,曾經想就這麼代替他活下去,也曾經想就這樣借用他的身分,讓莫兒重新愛上他,而把過去的那個洛雷夫放逐,一切從頭開始。
他與莫兒之間的愛情不夠完美、不夠單純,夾雜着一開始的利用之心、恩情,甚至是同情,他想藉由另一個身分來確定莫兒對洛雷夫的愛是真的愛,或許就這樣頂着温塞斯的身分過下半輩子……
可是,莫兒的眼淚呵,他發現自己承受不起。
「不管我的身分是洛雷夫或是温塞斯,我始終看顯著她、守護着她。」這是他打從得知真正的温塞斯已死,打算頂着温塞斯的身分活下去開始,便不斷説服自己的話。
「你明知道那不一樣!」霍曼瞪他。
「結果卻是一樣的。你忘了莫兒跟我的賭約?不管洛雷夫是不是可以再回來,她要嫁的人始終是我。」説他卑鄙也好,這輩子,不管他的身分是什麼,他都不會讓她從自己的身邊走開。
但,莫兒終歸是最瞭解他的莫兒呵,她甚至連多問一句也沒有,當她發現了他就是洛雷夫的證據,就任憑他對她予取予求,不管當時他頂的是温塞斯的臉,還是洛雷夫的。
「是啊,你這個自私到無以復加的傢伙!我真唾棄你!」霍曼撇撇唇,繼續道:「要我是莫兒,一定也要讓你嚐嚐這種被人耍弄的滋味。」
「可惜,你永遠不會是莫兒。」洛雷夫的嗓音輕揚,帶着一抹壓抑的歡愉。
想起他的傻莫兒,他又想抱她了……
如果不是她對他的痴情,他會愛她嗎?
以前,他自信可以頂着另一個人的身分過一輩子也無所謂,因為在這世上並沒有他洛雷夫牽掛的人;可現在,他能嗎?如果失去洛雷夫的身分得同時失去莫兒,那麼,他可能真的做不到。
因為,心裏有了牽掛的人;因為,他的心為了她而柔軟敞開。
這輩子,能走進他心裏面的女人就只有莫兒一個,縱使他萬般不願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
自從遇見莫兒開始,他的心便失去了自由。
這是莫兒堅持要的一個小小婚禮。
一對婚戒,兩對證婚人,一個美國鄉村的老牧師,還有一個小小的白色教堂。
這一天,莫兒穿着由舒赫出面請法國設計師量身訂做的白色新娘禮服,手捧着一束名設計師設計的捧花,由霍曼帶着她走進教堂。
「妳真的要嫁給他?不後悔?」都已經帶人走上紅毯了,霍曼還是忍不住嘀咕着。
「不後悔。」莫兒微笑,雙眼透過白紗,定定的看着在前方聖壇旁等待着她的新郎。
「他騙了妳。」
「沒關係。」洛雷夫心裏的掙扎、矛盾與苦衷,她全都知情也瞭解,就像她自己,不也是到最後才知道洛雷夫其實是深愛着她的嗎?
他用盡心機,為的全是她,就算她曾因此痛過、哭過又如何?比起洛雷夫為她做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麼。
「他很卑鄙!」霍曼又給他加了一條罪名,好報自己被洛雷夫騙了一個多月之仇。
「沒關係,不管他是什麼,我都愛他。」
「他是温塞斯時,妳也愛他?」
「你問過了,我也答了,是的,因為他身上有洛雷夫的氣息。後來我明白了,因為他就是洛雷夫,所以我才會愛他。」
原來,當一個人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是愛上那個人帶給自己的感覺,不管對方變成什麼樣子,感覺對了,她還是一樣會愛上他。
「好吧,我祝福妳和洛。」
「謝謝。」莫兒笑了,傾身給了他一個吻。
「不要這樣親我,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霍曼被親得紅了臉,抬起頭來掃了前方一眼,果真見到新郎投射過來的犀利眸光。
哈,他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被新娘子設計了?他該不會是什麼時候不小心得罪了莫兒而不自知吧?
教堂雖小,經過霍曼與凌彩兩人的精心佈置,卻顯得瑰麗而温馨,滿室粉紅色絲帶,鮮花簇擁,就連白色教堂頂端的十字架、屋頂全都粉刷一新,鋪滿了玫瑰花瓣,風一吹,滿天滿地的紅色玫瑰飄落窗前,十分夢幻。
在場的除了新郎、新娘,只有霍曼夫婦、舒赫夫婦及一個瞎了眼的年老牧師。
堅持找一個瞎眼的牧師是洛雷夫的主意,因為他不想頂着温塞斯的名字,還得同時頂着温塞斯的臉跟自己心愛的女人進行婚禮,為了杜絕後患,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
洛雷夫這個身分是真的死了,唯有如此,威廉才會真正的放過他這個養子,不會再叫他為他做事,曾經被洛雷夫得罪過的人才會自動消失,關於夢幻古堡一切的一切,也將跟着洛雷夫的死及被夷為平地的夢幻古堡化為塵土,傳説將永遠只是個傳説。
紅毯走到盡頭,霍曼把莫兒的手交到洛雷夫手上。「我把莫兒交給你了,你若敢欺負她,我絕下饒你。」
洛雷夫壓根兒沒理他,雙眸只容得下一個人--他的新娘。
「擁有妳,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成就。」低沉而性感的嗓音,説出可能是這一生中最甜的話語。
莫兒甜甜一笑,輕輕地靠在他懷中,「被你所擁有,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你知道嗎?我愛你,很愛很愛。」
「我知道。」
十指交扣,洛雷夫低頭深深的吻上她的唇,萬千絕絡,無聲勝有聲……
這就是請了盲眼老牧師的好處,什麼也看不見,加上老了耳朵不太好,也聽不見這對新人輕淺又急促的呼息聲……
舒赫的老婆愛妮絲看了這一幕,不禁臉紅心跳,過去在夢幻古堡的一幕幕重新在她的腦海中播放,讓她有些激動的掉淚。
舒赫見了既心疼,還有一股莫名的妒忌,忍不住將老婆摟到懷裏抱着,順便遮住她的眼。
「洛雷夫這小子還真是深藏不露呵。」平時冷冰冰的裝酷,結果在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卻大方的將他的吻與在場所有人分享,哼,他當只有他有老婆可以吻嗎?真是肉麻當有趣!
這婚禮到底還要不要進行啊?
眾人挑眉瞪眼,看得脖子都發酸了,這對新人的世紀之吻都還沒落幕……
「咳,咳咳……」霍曼咳了兩聲,「牧師,婚禮可以開始了。」
「哦,開始啦?好,我要念囉,那個温塞斯先生,請問您願意娶莫兒小姐為妻,一輩子疼她、愛她、護她,不離不棄,禍福相倚嗎?」
「嗯,洛雷夫願意。」
老牧師側耳傾聽,好像聽到「願意」兩個字,也沒聽清楚前面那幾個字是什麼,笑呵呵的又問道:「新娘子莫兒小姐,請問您願意嫁--」
老牧師的話未落,莫兒便搶先答道:「我願意嫁給洛雷夫先生,一輩子疼他、愛他、照顧他,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她知道,洛雷夫不愛在此時此刻聽到温塞斯的名字,就像她也是,她是刻意打斷牧師的話的,因為今天是他們兩個人的婚禮,而不是莫兒和温塞斯的,就算他們的結婚證書上面寫的是温塞斯和莫兒,可是至少此時此刻,是洛雷夫和莫兒在結婚。
怪了,他的耳背越來越嚴重了嗎?老牧師搔搔頭。他怎麼好像聽到兩次洛什麼雷的名字?
不行!不行!可不能讓人知道他耳背,不然以後就沒人要找他證婚了,這可不太妙。
因此,雖然覺得怪怪的,牧師還是連忙清了清喉嚨宣告--
「禮成,我代上帝之名恭喜兩位正式結為夫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