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月在浴室裏,邊洗澡邊想佔牀的方法,結果洗太久,水冷掉了。
“哈啾。”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時,她剛好打了聲噴嚏。
“誰教你洗這麼久?”修文在客廳嘲笑,他正在看最新一期的室內設計雜誌。
“你幸災樂禍。”雅月抱怨一句,假裝失憶,踅進他的房間。
“你的房間在後面。”修文提醒她。裝迷糊?想都別想。
討厭,連這樣也被發現。哈啾。她踅出來,又打了一個噴嚏。
“人家沒有衣服穿。”可惡的雅日,要把她掃地出門,也沒替她準備行李。
“先穿這個。”修文起身到房間去找了一件棉質襯衫。
當他將睡衣遞到她手中,看見那附着水珠的粉紅色肌膚、滴着水滴的髮梢,無辜等待的表情,呼吸幾乎停止了——
如果他是個畫家或攝影師,一定會馬上找出工具,將這幅美人出浴圖停格在作品中,永世流傳。
雅月來不及伸手去接,便又打個大噴嚏,學小貓用手背擦擦發癢的鼻子。
這麼可愛的動作,又令修文怔然出神,視線不自覺地停留在噘起的那兩片唇瓣上,不久前她還淘氣的偷親他……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看見他痴愣的表情,雅月的心發緊。
現在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想親她?她該怎麼辦?好緊張喔。
兩片薄唇輕觸她不知所措的芳唇,一觸,再一觸,令她的唇發乾發稿,終於輕嘆着將四片唇貼在一起。
他的唇涼涼的、薄薄的,貼在她的唇上,很舒服,令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快樂的嘆息。
他的舌頭輕悄地溜進來,細細地挑弄她的舌尖,她想逃又不知怎麼逃,全身就這樣酥軟下來,只好用雙臂摟住他的頸項,支撐住自己。
她清純、生澀得像顆青蘋果,芳香清甜中,帶着一股沁人脾胃的微酸,令人戀戀不捨,永不生膩。
他盡情地汲取她的香甜、挑弄她的反應、感覺那份柔軟温暖……這輩子從未如此貪婪,又如此滿足過。
“人家……站不住……”直到他喘不過氣來,才聽見她害羞的低語。
修文直覺地伸出雙臂摟抱她,可手掌才接觸到她的肌膚,連忙觸電般縮回來,因為她身上的浴巾,不知何時滑落地上了。
天啊,他着了什麼魔?
“人家會感冒。”雅月咕噥一句,害羞得連動都不敢動。
修文這才回過神來,雙頰燙得像大火延燒,連撿浴巾的動作,都笨拙無比。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他想不透,向來自律的自己,怎麼會輕易失控。
“我去找吹風機。”他全身都不對勁,只好藉故去找吹風機,“吹乾頭髮,就去睡。”他再次叮嚀,以此掩飾那顆狂跳的心。
“你幫人家吹,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要求。
他吻她耶,這表示他喜歡她吧?他還會再吻她嗎?
雅月希望他多吻她一點,多看她幾眼,這樣她就會相信,他也開始喜歡她,有一天會愛上她。
“穿好衣服,自己吹。”修文走向原來的位置,拒絕再靠近她一分——她真有令他嚴重失控的魔力,他一定要好好拿捏彼此的距離。
“好啦。”雅月只好嘟着嘴,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有沒有聽過大豬什麼,小豬啥的故事?”她出其不意地問。
“什麼?”他回過頭來,沒聽清楚她的問題。
“你是大豬。”他上當了,雅月笑得很可惡,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又輕鬆起來。
修文想了下,才知道自己上當,弄得他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這丫頭,隨口就能拐人,真是讓人鬆懈不得。
“人家沒有穿內在美,”雅月無心的低喃,“感覺好奇怪噢。”
她拼命把衣襬往下拉,行止間有幾分傻氣。
清脆的聲音飄進修文耳裏,一股氣血以百米之速衝向鼻腔,他趕緊用手捂住,以免鼻腔裏的微血管全數迸裂。
“你幫人家吹頭髮好不好?”雅月一手拿着吹風機,一手拉着襯衫衣襬,走到他身邊來,“人家如果自己吹,衣服就會往上拉……就會……”
修文的眼睛自動依她話中的意思往下瞄,看到那白嫩的大腿,本來就不太撐得住的鼻血,就那樣直噴出來,他只好更用力捂住。
“啊,你流鼻血了!”雅月趕緊替他找來面紙,“要不要緊?怎麼會這樣?”
就在她忙來忙去中,春光若隱若現,讓修文的鼻血噴得更厲害。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愈來愈多?”雅月又慌又急,“躺下來會不會比較好?你先平躺。”雅月讓出沙發,讓他平躺在沙發上,又去擰毛巾來敷他的額頭。
平躺下來後,視線降低,看到更多不該看的畫面,非但沒有止住鼻血,反而使他更血脈賁張!修文心中跌進一疊慘字,怎麼碰上她,他就發生這種事?
“血愈來愈多了耶,要不要叫救護車?”她蹲在沙發旁,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如果血一直止不住,你會不會死?”
修文的鼻血一直止不住,因為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下襬雖然太短,領口卻太寬,那凝脂般的胸脯若隱若現,又激得他血脈狂竄。
“嗚……人家不要你死,你死了,人家就變成寡婦了。”雅月抹着眼淚,一點也沒想到肇事者是她。
“聽我説,”修文忍了好久,才有辦法開口,“我的房間裏,有個衣櫃,衣櫃裏有件深藍色絲質睡衣,你去拿來。”
要與她和平共處,又不會失血過多而死的方法只有一個——叫她換睡衣。
“你要拿睡衣寫遺書喔?要不要幫你找印章和律師?聽説遺書要蓋印章、找律師才能生效。”雅月哭喪着臉去找睡衣。
她的短暫離開,令修文稍稍鬆了一口氣。
“你可不可以先把遺書寫好,然後再活一百年?”雅月回來時哭哭啼啼。
“不是要寫遺書。”修文指指那件睡衣,“你把那件衣服換上。”
“啥,要人家換這件喔?好大件耶。”換了它,可能她的腳都不見了。
“快換。”修文沉聲命令,她再不換,他可能真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好,可是你不能偷看喔,”雅月擔心得忘了找個隱密的地方,當場就換起來,“人家裏面什麼都沒穿,你真的不可以偷看喔。”
聽到這話,就算沒有親眼目睹,修文的腦海裏也會自動播放那活色生香的畫面,脆弱的鼻腔血管,像電線走火般再三爆裂。
“這件比較好穿,可是太長。”雅月換好衣服,發現下襬整個拖在地上,袖口又大得可以當領口,而且,好像很透明。
“饒大哥,你看看,這會不會太透明瞭?”她想稱他饒大哥,已經想很久了。
“好了,把那件襯衫被在外頭,然後去睡覺。”修文啞聲把她趕進客房。
他覺得自己再與她廝纏下去,肯定會血液乾涸而死,變成台灣第一具木乃伊。
“不要,人家要照顧你,你的鼻子還在流血。”雅月偎在沙發旁,“你要不要緊?要不要喝點水?怎樣才能止住鼻血?”
沐浴乳乾淨清甜的香氣飄入他的嗅覺神經,令他心曠神怡,但眼尾餘光瞄到的畫面,卻幾乎要了他的命——
那白無垢的肌膚在半透明的睡衣下,更加撩人、引人遐思!
如果不是因為鼻血奔湍不止,他極有可能像猛獸一樣,嘶吼一聲,就撲倒她!
“只要你快去睡覺,我的鼻血就會自動停止。”修文強忍住心裏的衝動和下體灼燙驚人的慾望,趕她上牀去。
“真的嗎?”雅月不相信,“你這樣説,好像是我害你流鼻血的。”
她側頭,努力想想自己什麼時候害了他。
唉,不行,面對他,她的大腦就會因過度興奮而不管用。
“反正你快去睡就是了。”修文提高音量。
“好吧。”雅月起身,“如果有什麼不舒服,你一定要叫我喔,還有,人家裏面什麼都沒穿,不可以半夜偷襲人家。”為了自身安全,她認真提醒他。
“快進房去。”她的認真、無知,只讓修文的血流更快。
“晚安。”雅月道聲晚安,乖乖地走進客房,鑽進棉被裏。
直到聽到客房的房門關上的聲音,修文才鬆了一口氣。
他盯着天花板,等待心情平復下來——她的模樣有如錄影帶倒放般,不斷地在腦海中播放,不斷地刺激他體內的動情激素。
“不行,一定要想些別的來分散注意力。”他開始想今天發生的事。
這一想,他發現腦海中都是她自信滿滿地,説要讓他開心的樣子……
他不禁懷疑,讓她住在這裏,到底是對還是錯?
唉,不管笞案是什麼,日子將會變得很忙碌,是毋庸署疑了。
他的唇角不自覺地浮上一抹淡淡的微笑。
雅月躺在牀上,望着從門縫滲入的燈光發呆。
“他是不是討厭我了?不然為什麼不讓人家照顧他?”一想起他那麼堅持不要她照顧,她就難過。
“人家要當他的新娘耶,他如果有什麼不舒服,都不要人家照顧,那人家當新娘做什麼?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事,惹他討厭了?”
她開始想自己今天的所做所為,這一想簡直不得了,她做錯的事還真多呢!
唉,説不定他只是勉強留她一夜,明天就會把她趕回家。
一想到這裏,她就難過。
“討厭、討厭、討厭!”雅月好氣自己,“沈雅月,你怎麼這麼笨啊?萬一他不要你,你就等着沒人要,被垃圾車載走好了。”她愈想愈擔心。
“怎麼辦?他喜歡怎樣的女生?文靜的,還是活潑的?像我這種過動兒,他會喜歡嗎?”她好煩惱。
對了,她答應要讓他開心,只要他開心,他就不會討厭她,或把她趕回家了!
決定了,她不要再煩惱,也不要再露出苦瓜臉,她要很開心的和他在一起,讓他也很開心。
嘻嘻,她偷親到他了,他也有吻她耶。小手撫過嘴唇,温習那動人的餘味,心中好甜,小臉就那樣慢慢熱起來。
哈啾。她打第N個噴嚏,再把棉被拉緊一點,覺得手腳還是好冰冷。
時間已近半夜,修文的鼻血也止住,把客廳收拾好,檢查明天的工作進度和備忘錄,就進浴室洗澡,洗了操,檢查好門窗,準備上牀睡覺。
躺在牀上,繁雜的瑣事一一沉澱,不期然想起自己的生活。
他覺得打從出生以來,自己就一直處於顛沛流離的狀態,在十五歲以前,他一直在親戚、保姆手中轉來轉去。
小時候照顧過他的,有外婆、外公、大阿姨、小阿姨、嬸嬸,後來他們因某些因素無法繼續照顧他,他被託給保姆A、保姆B、保姆……
後來又輾轉跟叔叔、舅舅、表姐、堂哥住,一直到他十四歲半,父母才讓他獨自住在台北的房子,替他請了管家。
本以為終於落地生根,誰知十五歲之後,他們又把他送到國外深造,繼續過着離鄉背井的生活。
他一直覺得這世上沒有人關心他,也沒有需要他關心的人,更別想會有一生的伴侶,這種事稀鬆平常,沒什麼大不了。
直到——
“讓我陪你好不好?讓我永遠跟在你身邊。”
腦海中浮現雅月央求的臉龐,那哀求的語調幾乎要使他動容,但他總以為這一切總有一天要結束,還不如不要開始。
雅月是認真的嗎?還是一時興起?他不知道。
只是,他的心,好像快要淪陷了。
翻個身,他要自己別想那麼多,補足睡眠才是正事。
正要入睡,就聽見房門被悄悄推開的聲音。
縮着身子、臉色蒼白的雅月進入他的眼簾,他吃驚地一坐而起。
“你怎麼還沒睡?”離她上牀的時間,已經過很久了。
“人家好冷。”她伸出手臂,夢遊般地朝他靠過來。
修文拉住她的手,那冰冷的觸感令他心驚,連忙將她擁入懷中。
“呼……”雅月深喘一口氣,嬌小的身子自動尋找熱源,鑽入他温暖的胸懷。
呵,他好温暖。緊繃的小臉鬆開來,露出甜甜的微笑,緊縮的肩膀也放鬆了。
修文把她放在殘留體温的牀上,在她抱着他不放的尷尬情況下,他只好冒着鼻管再次爆裂的危險,以正襟危坐的緊張心情躺在她身邊。
她的睡姿自然香甜,好像她理所當然該睡在他的胸懷……修文下意識地摟緊她,再次感嘆這份體膚相染的温暖,醉心於這氣息相聞地貼近。
彷彿他們會一直這樣擁抱下去,直到天老地荒,一點也不用怕有誰會轉過身,棄另一人而去。
他苦笑,發現就算早已不肯再輕信承諾和永遠,卻也願意自欺欺人的把這一刻當作永恆。
他擁着她緩緩沉入夢鄉,依稀感覺到自己孤軍的靈魂,有了温暖。
深夜,修文在一陣呻吟中驚醒,懷中的人兒痛苦地喘着熱氣,身子覆着一層厚厚的汗水。
“怎麼了?是不是發燒了?”他驚慌地問。
“頭……好痛……好熱……”雅月艱難的半睜迷濛的雙眼,雙手抱住頭,小臉扭曲成一團,身子蜷曲得像只蝦米,“嗚……”
碰到這種情況,他該怎麼辦?沒經驗的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可是看她那麼痛苦,他又難受。
“乖,不疼、不疼,親親就不疼。”他再三親她抱着喊疼的頭,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嗚……疼……”她的呻吟聲雖然降低了卻仍喊疼。
他能做什麼?忽然想起人家常掛在口邊的話,感冒的人要多喝開水多休息,他起身到廚房去倒熱水。
“來,喝點水,也許會好一點。”他扶她起身,把水湊到她唇邊。
“嗯……”雅月虛弱的喝口杯裏的水,果然覺得好一點,身子一傾,又窩到他温暖的懷中去。
修文抱着她躺到牀上,看見她好一點,他的心也就放下了。
“唔,親親……就不疼……”她在半睡半醒中,發出似呻吟又似撒嬌的囈語。
“好,親親就不疼。”他親吻她的額頭、太陽穴,又親吻了她的眼瞼、鼻尖和臉頰……
“嗯。”雅月露出甜甜的笑容,換個舒服的姿勢,又合着眼睛睡去。
也許他該多學學居家護理這方面的常識。看着睡得不甚安穩的她,他心中萌生這個想法。
第一次,感覺到有人需要他的關心,感覺到另一個生命,在自己的心中有份量,雖然有種牽絆之感,但老實説,這種感覺還算不錯。
沒多久,她的燒退了,也睡得較安穩,修文才放心地閉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