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打着哈欠的君舞在離學校還有四百米的地方遭遇一羣不良少年。
“你就是君舞?”幾個男生攔住她,抬起下巴輕蔑地問。
君?漠然地環視了一下他們,好小子,不但連個臉都不蒙,居然還敢穿着校服公然來找她的碴。
“喂,女人!沒聽見我們在問你話嗎?你是不是東林那個新來的老師君舞?”他們一個個還忒不耐煩的樣子,心裏琢磨着快點把事情解決了趕回去上課。
“你們認錯人了。”君舞若無其事地説完,徑直從他們之間穿過,“抱歉讓讓,我要趕着去上班。”
望着君舞相當平靜離去的背影,幾個男生面面相覷。搞錯了?怎麼會?
君舞剛拐過街角,果不出所料,後面立刻傳來一個熟悉的氣急敗壞的聲音:
“見鬼!她説不是,你們居然也信了?”見君舞走後北冥翔實在忍不住跳出來訓斥到。
“她是?!”不良少年不約而同地張大嘴。
“廢話!當然是!”這種半吊子的老師哪裏去找第二個!
君舞躲在牆角偷看,暗自啐道,好你個北冥翔,居然到外校去搬救兵,不過,想摔我的飯碗,沒這麼容易。
經北冥翔一交代,那些個不良少年立即惱羞成怒地追上來。君舞忙收回探出的腦袋,以閃電般的速度飆到馬路前面。
那幫小子從四面包抄,將對地形還不太熟的君舞團團圍住,凶神惡煞地咆哮:“女人!竟然敢耍我們!”
君舞無奈地掏掏耳朵:“我現在算知道什?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了。”
“什麼?!”小子們聽得不甚清楚,但起碼知道這女人説的不是什麼好話。
君舞斜瞄了他們一眼:“看看這是什麼?”她摸出NOKIA手機在他們面前煞有介事地晃了一晃。
一羣大個兒男生們被搞得莫名其妙,然後看見君舞低下頭去地發了一條短信。
“喂,女人!你又在玩什麼花樣?!”為首的那個男生皺眉厲聲問道。
“JUSTBEPATIENT,GUYS,馬上你們就可以開打了。”君舞悠哉遊哉地抱着雙臂。
“媽的!我們可沒工夫跟你耗!”正在這羣小子急不可待地逼近的?候,遠處驀地傳來一陣隆隆的腳步聲。
不良少年們集體望向地平線的方向。
一面壯麗的黑色旗子嘩啦啦地舞動而來……
十秒鐘以後,彷彿電影畫面般隆重,十多個手拿棒子、頭綁帶子的“江湖”人士扛着那面印有飛鷹的黑白旗赫然出現在馬路盡頭!
“……”不良少年們愣了好一會兒,突然嘴角一抽,捧腹大笑起來,“我的媽呀!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搞這一套!”
君舞不明所以地回頭,一看差點沒暈倒!
畫面橫拉——
一行十多個人,十多種造型,十多種武器,棒球棒、桌球棒、曲棍球棒、高爾夫球棒?…簡直就是職業球棒聯盟。看得出來倒是頗費了一番精心設計啊。君舞卻掉了一臉黑線,強烈希望這時手邊能有把鏟子。
“大姐!請安心地去上課吧!這幫臭小子交給我們‘飛、鷹、幫’來收拾!哈——”所有人統一擺了個大鵬展翅的POSE。場面蔚為壯觀。
“飛鷹……哈哈……哈……幫……”不良少年們笑得死去活來。
“臭小子!你們這是什麼表情?!活得不耐煩了嗎?!”飛鷹幫一眾立刻紅了眼,結束了大鵬展翅,手裏的棒子威脅地掄了起來。
君舞抬手製止住飛鷹幫眾人,高聲喊到:“給我出來,北冥翔!我知道你躲在這裏,?點給我滾出來!”
話音剛落不一會兒,那羣不良少年從後向前分開一條道,北冥翔慢慢踱上來,還是一頭亂蓬蓬的橘色頭髮,校服外套拴在腰上,襯衫衣領大大地敞着,高高的個子,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君舞挑眉,呵呵,看起來殺氣騰騰,其實不過是一隻披着狼皮的貓。
“女人,我説過你會為你做過的事付出代價的!”翔沉着嗓子威脅道。
“開場白就免了。”君舞利索地戴上右手的皮手套,伸了伸手指關節,“我還要趕着去上班,只能陪你玩三招,抓緊吧。”
“可惡!我可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北冥翔揚了揚手臂,身?一羣待命的不良少年立時啓動!
“温柔點。”君舞也向飛鷹幫一眾遞了個眼色。
隨着雙方乒裏乓啷地開始火拼,北冥翔也捏緊拳頭俯衝向氣定神凝的君舞!
來勢洶洶的第一拳被君舞一個利落地向左側閃躲過。
她迴旋轉身,懶洋洋地哼了聲:“一。”
北冥翔的下馬威沒有奏效,更是火大,又一拳嗖地襲向君舞的面頰!
拳聲在離君舞面門三釐米的地方戛然止住!勢在必得的重拳竟被君舞單手製住!
北冥翔的手腕被捏得發白,仍咬牙狠狠地拼着力道,君舞卻將他的手製得紋絲不動,只聽得見骨骼被壓迫時咯咯?聲音。
“二。”君舞一臉逗趣地瞧着死不服輸的翔。
拳頭不行就改用腳!翔瞅準時機飛速起腿,膝頭猛掃向君舞的腹部!
狡黠凌厲的光在君舞眼中一閃而過:“三。”
翔的膝掃眼看即將得手,卻隨着這漫不經心的一聲,身體猛然懸空,天旋地轉後重重跌在地上!
“翔!”不良少年們也一個個被收拾得鼻青臉腫,這會兒看到他們老大竟也不是這女人的對手,一下都有點惶恐。
“可惡!”翔咒罵着硬撐起身子。
君舞和她的飛鷹幫由上至下睨着地上這羣東倒西歪的小子。
“北冥翔,你媽媽沒教過你要?敬師長嗎?”君舞走過去蹲在翔面前。
“我沒有媽媽!”翔惱怒地拍開君舞欲“調戲”他的手。
沒有媽媽?君舞愣愣地看着他。
“哼,不需要擺出一副同情的樣子,反正你心裏也根本就沒什麼感覺。”翔輕嗤道,“況且,本少爺日子過得舒坦得很,有媽沒媽一個樣!”
君舞正不知該説些什麼配合氣氛的話,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怒吼:
“喂!你們這些傢伙在幹什麼?!”
飛鷹幫裏頓時有人大呼“條子——”於是一幫人立即丟下蹩腳的器械,爭先恐後地逃跑。
“大姐大!快逃啊!”
君舞瞄了一眼逃跑?同夥,又望了一眼地上爬不起來的翔他們,躊躇了兩秒,嗖地飆掉。
秋風掃落葉般,馬路上猛然清淨下來。
翔撐在地上,呆了好幾秒才難以置信地大喊:“渾蛋君舞!哪有人把自己的學生就這麼丟下的——”
正在這時,警察叔叔氣喘吁吁地趕來,看見北冥翔這個本區的天棒,臉色鐵青,“好啊,北冥翔!果然又是你小子在這裏搗亂!”
“可惡——”北冥翔憤恨地一拳捶在地上。
東林學院大門口。
隨着八點的鐘聲在校園上空抑揚頓挫地響起,高大的黑色鐵門一分分合攏……
衞強在學校大門口焦急地張望着。教?主任靠在行政樓二樓的窗户旁,抱着雙臂瞧着下面,無奈地搖頭。連續兩天遲到的班導師,他真不知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她了。
就在大門即將關上的時刻,衞強的眼睛突然一亮,驀地朝向遠方大喊起來:
“君舞老師!快快啊——”
從道路的盡頭,一個黑色的身影正風一般地飛馳而來!
就在這分秒必爭的時刻,一輛小貨車突然駛來,不偏不倚擋在道路中央!
大頭和一幫男生飛速從車上擁下來,趁着校門還有一絲縫隙的時候像泥鰍一樣溜了進去!站在大門裏等着看好戲!
完了!衞強徹底傻眼。就算君舞的速度再快,?她繞過來,鐵定來不及!
“很好,”一道犀利的寒光掠過君舞的眼睛,“看我進來以後怎麼收拾你們——”
“哐啷”一聲巨響!站在校門內的一幫男生不約而同仰起頭,目瞪口呆。君舞竟赫然跳上貨車頂,而且緊接着又一個縱身連跳——
伴着陽光下張揚飛舞的PUNK短髮和酷斃的黑色皮衣,君舞瀟灑利落地躍過巍峨的大門,穩穩當當地單膝落在校門裏!
鐺!校園的鐘敲響最後一下。
愣了半晌,衞強忍不住大喊:“帥呆了啊……”
君舞拍了拍膝頭的灰,冷酷地走過來,大頭和身後一幫男生還沒從剛才的那一幕回過神?,直到君舞一把抓起大頭的衣服,眉毛恐怖地一揚:“不用説,你和北冥翔那小子串通好了的吧?嗯?”
“君舞老師!時間不早了!請趕快去上課吧!”教導主任在窗前板着臉喊道。
君舞瞥了一眼表情呆滯的大頭,酷酷地鬆開手,臨走前還不忘拍拍大頭的臉蛋,笑着威脅了一句:“小子,以後有你們好過的……”然後帶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協同其跟班衞強揚長而去。
小薰趕在君舞來以前先跑回教室,面對等待她通報戰況的興奮眾人,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笑到:
“君舞老師和狼幫一共進行了兩個回合的較量,目前的比分是,2:0,老師大人領先。”
底下一片誇張的嗷嗷叫聲,既有遺憾和吃驚,又有些莫名的激動和期待。
她小心打量了一下,會長大人安靜地望着窗外,目光深遠,他前排的兩個女生轉過身來同他搭訕,大約是詢問他對這回形勢的看法,他只是淺淺地笑着説了不超過五個字。
萊西被身邊莫大的動靜驚動,枕在手臂上的頭埋得更深了。
不知道這幫小子還會有什麼行動?小薰走回座位上,望着身邊的空位,託着下巴越想越帶勁:“什麼時候才能逼司徒御影那傢伙也出場呢?”
林菲也一臉遺憾:“説起來,從高一下學期一直到現在,司徒御影來學校的日子加起來統共還不到一個月吧!他的那幫花痴親衞隊怕是要悶死了吧!”
“沒辦法啊,”小薰嘆了口氣,“誰叫最近都沒發生什麼非常狀況呢。”
“不過,我對君舞老師很有信心哦!”林菲笑道。
“是啊,”小薰又想起她的虧本買賣,還有昨天晚上君舞看見司徒御影照片時那樣奇怪的表情,“她真有點……特別……”
“哦?”林菲靠攏來,“何以見得?”
小薰瞥了身邊一臉八卦的損友一眼,還想像以前那樣從她這兒挖免費情報?她咳嗽了一聲,正兒八經地摸出課本:“上課了。”
林菲只好頗不甘地挪回去。
在台下學生或警惕或疑惑的眼神注視下,君舞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在講台上炫耀着她的一口標準美英。課上到一半,北冥翔氣沖沖地擲門而入,君舞繼續板書,?也不回,只輕描淡寫地甩了一句:“你遲到了,北冥翔同學。”
北冥翔望着君舞的背影,眼睛危險地虛起來。
君舞覺察到背上凌厲冰冷的視線,不以為意地撇撇嘴。
“下面這段,誰來讀一下?”
刷啦!教室底下的人頭像廣告牌一樣整齊地翻成黑色。
君舞也懶得去找名單了,直接喊到:“斑禿那個。”
“啊……”斑禿的男生拉扯着一張苦瓜臉,認命地站起來。
等到倒黴鬼磕磕巴巴唸完,君舞已經翻出名單,驀地點到關夜佳的名字:“關夜佳,你來回答一下後面第一道問題。”
全班突地安靜下來,全部視線集中到趴在桌上睡覺,挽着淡紫色髮帶的長髮少年身上。
君舞抬起頭來,不出所料,那小子壓根就沒醒。把課本往講台上一放,君舞走下講台,在擁擠的課桌間一步步朝教室最末靠近後門的位置走去。
小薰睜大了眼睛,林菲也笑着嘀咕:“呵呵,有好戲看了!”
君舞走到關夜佳面前,居高臨下,然後手伸向關夜佳的同桌:“借下MP3。”
男生連忙拔下耳塞,把MP3呈到君舞手裏。
君舞面無表情地將聲音調到MAX,在周圍學生訝異的目光中將耳塞狠狠塞進關夜佳的耳朵!
這招很奏效,萊西立即像只受驚的牧羊?一樣,皺着眉頭困惑地抬起頭來。
出乎意料,君舞看見的不是像北冥翔那樣惱怒的表情,而是簡單的困惑。一張漂亮到叫女生都自嘆不如的臉,淡雅又矛盾魅惑的五官,居然連眉毛和眼睫都是亮麗的蜜色。此刻除了困惑幾乎沒有其他表情。那雙霧濛濛的眼睛看起來甚為無辜。
“站起來回答問題。”不知道為什麼,君舞竟然像是逗小狗似的朝面前的男生勾勾手指。
萊西一臉漠然地望了下她,垂下眼睫,温順地站起來,呵,真是不站不知道,一站嚇一跳!這隻可愛温良的“萊西”牧羊犬竟然和北冥翔、尹洛威他們同等身高,完全站直身子後投?的影子將一米六五的君舞完全籠罩。那頭長髮因為睡覺的緣故此刻鬆散在他肩上。他側頭企圖把它們重新束好,君舞的手卻捷足先登,輕盈地扯掉紫色的緞帶。
萊西怔忪地目睹自己的蜜色長髮刷地傾泄而下,散在雙肩和背上。
尹洛威從雜誌裏抬起頭來,北冥翔更是瞪大眼誇張地“哈”了一聲。
就在全班驚豔的同時,聽見君舞色色地説:“這麼礙眼的東西待會兒再綁。”然後把課本舉到萊西眼前,“看見題目了嗎?第五大題第一道。答案是什麼?”
課本捅得太近,萊西縮了縮脖子才看清上面寫的什麼,他仔細通讀了一下題目,然後?訥地説:“做不來。”
“什麼?”君舞拿下課本,湊過去由上自下誇張地打量關夜佳的臉,呵呵,果真是漂亮得不可思議啊,還有那獨特的中性嗓音……“關夜佳同學,這個題目連白痴都做得出來你知不知道?”
這話好像是刺激到了關夜佳,他從她手中拿過課本,端着使勁兒又看了一遍,看樣子還是做不出來,不過卻是一副拼命也要把答案瞪出來的樣子。
班上的花痴女生們目不轉睛地盯着搞不清楚狀況的關夜佳,嘴巴里不由逸出一個又一個“KAWAI……”
君舞無奈地看着關夜佳,這個男生也是狼幫之一?怎麼她對他好像就是發不起火來?“都已經變成白痴了,還要繼續這麼昏昏欲睡下去嗎?”
關夜佳漂亮的臉蛋上還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老師。”他突然出聲。
君舞抱臂睨着他。
“我每天都來上課。”他一字一句地説。
嗯,君舞點頭,資料上的確是記載關夜佳極少曠過課。
“我也沒有像翔他們那樣老是惹麻煩。”不顧北冥翔的躁動抗議,關夜佳繼續説道。
君舞挑眉想了一下,似乎也對。
他接着説:“上課也沒有搗過亂。”
等等,這小子到底想説什麼?君舞奇怪地瞅着關夜佳。
“所以……”關夜佳出其不意地扶住君舞的腦袋,極其認真地對她説:
“不要打擾我睡覺。”
還沒等君舞反應過來,這隻漂亮的大型犬科動物已經溜下去舒服地補眠了。
……
哐啷!乒乓!
淚仙老師正從高二六班外的過道經過,赫然看見關夜佳被從教室後門丟了出來!跟着他一起被丟出來的還有他的課桌和凳子!
關夜佳狼狽爬起,煩惱地瞅着教室門。門驀地又打開,一個書包從裏面朝他劈頭蓋臉扔來。
乒乓!門再一次摔上!
淚仙老師被嚇了一跳,心想這君舞老師也太亂來了吧,便走過去,抱着感化這隻桀驁的“狼”的念頭,好心安慰着被摔疼的關夜佳,哪曉得卻吃了關夜佳一記冷眼:
“少管閒事。”
然後萊西兀自擺好桌椅,趴在書包上繼續睡他的大頭覺。
中午。食堂。
君舞摁熄煙,從衞強手裏接過打來的飯,隨口問到:“那個關夜雅是關夜佳的哥哥吧?他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長期曠課?”她對那個可愛的叫關夜佳的小子倒是蠻感興趣的。雖然從小薰那裏搞來了資料,但難保那情報販子不是在哄她,所以還是找個人確定一下為妙。
“哦,其實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衞強一面劃飯一面吐詞不清地説,“關夜雅好像是上學期在外面惹了什麼事,本來是要被退學的,多虧後來司徒少把事情擺平了!不過,那之後關夜雅就再也沒來上過課。唉,他要是再不來,學校估計又得找理由開除他了。枉費了司徒少的一片苦心啊!”
君舞皺眉夾起一塊黑黑的紅燒肉,悶悶地問:“那個司徒御影又是為什麼不來學校?”
“老師你不知道嗎?!”衞強放下筷子,瞪大眼瞅着君舞,完全難以置信的表情。
君舞沒有回答,等待他自説自話。
衞強果然很帶勁兒地繼續説起來,還特意壓低了聲音:“司徒少,是黑道世家的繼承人!”
靜默…………
“哎?……老師你怎麼一點都不激動啊?!”
“激動你個頭啊。”君舞無聊地瞥他一眼,這些不是秘密的秘密她昨天晚上早就在小薰的極秘卷軸上讀過了,當時也沒怎麼吃驚,現在只是想確定罷了,“黑道世家繼承人怎麼了?不讀書光練肌肉的嗎?”
“可是有幾個學校敢收這樣背景的學生啊?而且據説司徒世家上一任的當家,也就是司徒少的父親病逝了,所以現在聽説是司徒少在管理家族事務……”
君舞聽得一頭霧水。小薰的檔案上不是説司徒御影上頭還有個哥哥的嗎?怎麼就輪到他一個剛到十七歲的小子來打理複雜的黑道事務了?
衞強繼續口沫橫飛:“不過呢,司徒家族有權有勢,後來就和我們學校簽了協議,交易的具體內容就不知道了,總之條件就是讓司徒少即使不來學校上課和考試,也能順利從東林畢業。所以司徒少很少來學校的,而且黑道上的事情那麼多,基本上他也沒時間來吧。算起來,司徒少一共也就來過幾次,而且都不是來上課。説起來,老師們其實是巴不得他不來學校的吧!”衞強一口一個司徒少,説得兩眼發光,對司徒御影的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正在這時,一羣男學生從外面一窩蜂擁進來,朝君舞大喊:“老師出事了!”
“我好得很!”君舞一筷子飛過去。
“嗷呀!……不是的!”這羣男生圍在君舞桌前,七嘴八舌地説着,“是星奇的那幫傢伙來找麻煩了啊!”
“星奇?”君舞愣了半晌,“關我什麼事?我又不認識他們。”然後低頭繼續吃飯。
“難道你不是我們高二六班的班導師嗎?!”幾個男生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身為人民教師的君舞竟可以如此無動於衷。
君舞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光榮身份:“好吧,傳我的話:集合狼幫及其擁蹙,把外面那羣傢伙海扁一頓。”然後懶洋洋地嚼那塊被燒糊的紅燒肉。
安靜。
“……老師,你真的打算置身事外?”雖然聽上去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君舞的話,完全有這個可能。
“別人都説老師是學生的守護天使啊!老師,你要辜負守護天使這個名字嗎?”
幾個男生慌張地拽着君舞的胳膊,不依不饒地糾纏着。
守護天使?那誰又來當她的守護天使?!真懷疑這羣傢伙是不是有十七歲!君舞被晃得火冒三丈,霍地起身:“北冥翔呢?!是不是那傢伙在外面捅的婁子,叫他自己去解決!”
“老師,不是北冥翔啊,對方指明要找司徒少啊!”一個矮個男生慘兮兮地説。
“司徒御影?”君舞不由愣了一下。
見君舞面色有所動,幾個男生趕緊點頭。
君舞沉吟許久,最後仍斬釘截鐵道:“不行,我還是不能去。”
“啊?為什麼啊?!”
她悠閒地在盒飯裏翻肉:“我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把我騙去你們事先佈置好的埋伏裏。這招太老了,我不會上當的。”
幾個男生張口結舌,終於有一人慾哭無淚地道:“……老師,説實話,我們還真沒想那麼遠……”
君舞最終被那幫唧唧喳喳的男生拖到事發現場。定睛看清不遠處的景象,嘴裏的煙撲騰掉到地上。
沒搞錯吧?這也太誇張了吧!
小操場的腹?此刻已不見一個人影,只餘一團煙塵滾滾以及煙幕後時而閃現的揮舞着的拳腳……
這一幕似曾相識。對了,她小時候曾在多啦A夢裏見大胖這麼扁野比來着……
君舞來到這團煙霧旁繞着它巡視了半晌,只聽到裏面持續傳來疲憊的呻吟聲。可以斷定裏面的人已然互毆到十分虛脱的地步,最後肯定是誰都討不了好。她相信他們此刻也一定非常情願能停戰,但羣毆到這種白熱化的失控階段,TOBEORNOTTOBE已由不得他們。就像一個攪動着的旋渦,可憐這幫學生就陷身這激盪的旋渦中,身不由己地被攪拌着。
趁他們自作孽不可活之際,君舞飛快地瞭解了一下星奇的人之所以從樹叢後那個約一米高的洞穴裏潛進來找碴的來由。據説他們自稱此番來東林是為了找司徒御影尋仇的,原因是數天前星奇和東林的學生在某個街區爭奪一個籃球場地,星奇一方慘敗在由司徒御影率領的狼幫手下。
“哈?”君舞抬手打斷,審視眼前幾個正在交代實情的男生,挑高聲音反問:“我沒理解錯吧?你們是説,黑道世家繼承人因為一個籃球場和那幾個流氓大打出手?”
在君舞的女王式威逼下,幾個小子很快眼光發虛。
“嘿嘿,老師,其實和司徒少無關的,據説是打着狼幫名號冒充的……”眾男生整齊?摸着後腦勺傻笑,非常機靈地省略掉問題的主語。
情況君舞基本上掌握了。面前這幾個臭小子冒充狼幫和對手幹了一架,估計星奇那些傢伙其實心裏也清楚那天那個跟他們幹架的人壓根就不是司徒御影,只是,難得可以打着“找司徒家族的繼承人尋仇”的口號,為了滿足虛榮心,也為了以後能有誇口的本錢,也顧不得許多了。
“不過,”君舞面朝那團慘烈的騰騰白煙,吐了口煙,“看他們現在的樣子,你們幾個都不覺得罪過嗎?”
教學樓方向快步走出一個人影,蕭瞳得到幾個學生的情報,火速趕來,看見眼前繽紛的一幕和坐在一旁石凳上手旁觀的君舞,不由深深皺眉。跟在他身後的一大幫學生也張大了嘴,難以置信。
“老師!”衞強在君舞身邊急得團團轉,“你真的不打算管?!”
君舞正想發揚阿Q精神,回答“偶爾打打架活動活動筋骨,有助身心健康”,一個白色的身影籠罩在她上方。她聞到這個男生衣服上好聞的清香,還有那股骨子裏的温冷氣息,即使不抬頭,也猜到來者何人了。
“君舞老師,你就這樣袖手旁觀,萬一出了什麼狀況,打算日後怎麼跟校方交代?”她頭頂的聲音涼涼的,波瀾不驚,卻有明顯的責備和鄙夷。報信的、看熱鬧的學生十來個,全體呈扇形站在他身後。這是君舞首次領略到學生會會長的氣勢。漂亮。
君舞依舊蠻不在乎:“你就照實説吧,”她把煙摁熄在旁邊的石頭上,“學生們發生暴動,身為班導師的君舞老師費盡唇舌依然不能勸住他們,儘管如此,為了防止學生出意外,君舞老師仍然監守在崗位上,片刻不離地……”她不確定地瞅了一眼那團白煙,“……看着他們。”
蕭瞳吸了口氣,看樣子有點惱,卻在極力壓制:“明白了,我會如實報告的,君舞老師即使努力依然無法勝任高二六班班導師的職務。真遺憾。”帶着一絲輕蔑的微笑説完這番話,他朝打得烏煙瘴氣的兩幫人走去。
蕭瞳的話裏不難聽出威脅的語氣,衞強驚恐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君舞連忙拍住衞強的肩:“注意了!快準備好手機!只要蕭瞳一靠近那團東西,一定要給我拍下那個DELICIOUSMOMENT!”量你再英俊再優雅再氣宇不凡,被捲進攪拌機的那一幕也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衞強啞口無言。
正在兩幫男生拳腳相向你來我往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大頭氣喘吁吁的喊聲:
“不要打了!這件事都是因為我——”
君舞和蕭瞳有點吃驚地看着教學樓前那層台階上雙臂敞開、氣勢驚人的大頭。
扭打的眾人掙扎着想回頭,口中發出艱難的呻吟聲。
大頭大聲疾呼:“其實都是因為……”
嗵的一聲!一隻皮鞋飛過來,正中他的腦門!
“哎?”君舞站起來。大頭在台階上晃了兩晃,應聲栽倒。
一個小時以後。
當大頭掙扎着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頭頂黑壓壓、鼻青臉腫、還在滴血的人頭。
君舞抱着雙臂站在他頭頂正上方:“究竟是怎麼回事?起來講清楚。”
大頭暈暈乎乎地坐起來,這才悲哀地發現自己居然還斜斜地躺在剛才被擊中倒下的地方。這幫沒天良的兄弟,居然沒有一個想辦法把他拖到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地方!
“可惡!你們怎麼可以把我就這麼晾在這裏?枉我為了以防不必要的傷亡還特意跑來阻止你們……”他一面抱怨,一面擦着臉上那個偌大的鞋印。
北冥翔一邊喘氣一邊撇嘴:“你傻的嗎?那種時候……誰停得下來啊?況且,我們也沒力氣去搬動你了……”
“喂,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其他的鼻青臉腫們也都湊過來按捺不住地追問,“對方不是説是司徒少乾的嗎?”
大頭嘆了口氣,緩緩抬起頭來仰望蒼穹,眼底露出一抹哀怨的眼神。
幾分鐘後。
“什麼?你家欠了高利貸?”
“哎呀,你別嚷這麼大聲嘛……”大頭垂頭喪氣地嘟囔,“對方説如果不能在兩週內把錢還清,就要我家把店鋪抵掉。”
衞強捂着嘴巴,小聲問道:“所謂的高利貸……是多少啊?”
“在你們眼裏可能不算多。”大頭伸出兩根指頭,“兩萬。”
北冥翔蹦起來:“這還不叫多?”兩萬塊耶!要是他在外面欠下這麼多錢,一定被老姐揍到吐血身亡!
“哎,最近章魚燒鋪的生意糟糕得很!幾乎沒什麼人來吃!再這麼下去,兩週後無論如何都還不上啊!”怎麼辦?那可是他家祖傳的章魚燒店啊!
“生意當然不會好了。”君舞抽了口煙:“看來對方是要定你們的鋪子了。”
“啊!”衞強猛?捶拳頭,頓悟,“老師你的意思是説,對方故意找碴不讓店鋪的生意好!”
眾人捶胸頓足地咒罵起來:“TMD!太黑了!”
君舞瞥了這幫傻大個兒小子們一眼: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大頭一張臉皺成了絲瓜:“我就不明白了,他們又不會做章魚燒,要我們家鋪子來做什麼啊?”
“對啊,”北冥翔後知後覺地琢磨着,“他們拿你家章魚燒店鋪有什麼用?”他先看大頭,然後又轉向尹洛威。
尹洛威剛在出神,此刻也不曉得故事講到哪裏,只奉送一個“懶得答理”的萬能表情。
君舞卻受不了這羣小子如此低下的IQ,嘴角?陣抽搐:“難道不可以拿來做饅頭?”
“原來是這樣……”眾人嗟嘆。
不過既然事情都講得差不多了,大夥兒也只有無奈地嗯嗯着,準備散夥。
“……喂喂!”君舞從後頭拽住大頭的領子,“説了半天,這事兒跟司徒御影和那幫小流氓有什麼關係?”
被一語驚醒,大家這才發覺講了半天居然還一直沒繞到主題上。
大頭又嘆了口氣,緩緩抬起頭來仰望蒼穹,眼底又露出一抹哀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