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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與司徒少不得不説的故事

    東林市西番大街是有名的好吃街,其中有一家遠近聞名的章魚燒店鋪,店鋪是祖傳的,如今已經是第十一代,這一代的掌櫃和老闆娘有一個可愛的兒子,外號大頭。事發前,大頭同學便一直在這家祖傳的店鋪中快樂地成長着。

    但不幸還是降臨了。因為老闆的弟弟在外闖了禍需要一大筆錢,老闆無奈只好將鋪子暫時抵押借了高利貸。本來三兩個月便可還清的債務,卻沒想到章魚鋪的生意自抵押了鋪子以後便驟然冷清下來。不久債主帶人來下了還錢的通牒。在這之後,流氓生事者又一連好幾個星期持續騷擾章魚燒鋪。放學回家,時常能看到一鋪子搗亂後的狼藉。

    一個週末早晨,大頭爸爸和大頭媽媽去集市進貨,留下大頭一人看守店鋪,卻沒料那些搗亂的人這次居然這麼早就光臨了。

    門被粗暴地踢開,進來的是一個打手模樣的人,接着三個同樣穿着的人魚貫而入,最後走進來的是和大頭年紀相仿的男生。大頭認出那男生來自星奇學院,而且竟就是他們欠下高利貸的債主的兒子。

    “嘖嘖,連一個客人的影兒也沒有!這個樣子要什麼時候你們家才能把錢還清啊?”債主的兒子被一幫子打手隨從簇擁着,很不屑地環視不大的店面。

    大頭記得自己臨危不懼、義正嚴詞地説了些什麼(具體內容不記得了)。轉眼他就成了孤膽英雄和一幫惡人展開了殊死搏鬥。

    搏鬥幾時結束的大頭已不曉得,只記得當他張開眼睛,正被人綁着押着塞在一輛車裏。而他面前那個趾高氣昂的二世祖瞅着衣服上的污漬:“把我新買的衣服弄成這樣,可不能便宜了你!既然你爸媽都不在,你就乖乖跟我們走一趟吧。”

    大頭掙扎,但無奈打手太多,終寡不敵眾。

    他們把他帶到一家度假酒店。還沒等大頭有機會好好觀摩一下酒店前的噴水池和豪華的穹頂,已經又被推進電梯裏。

    “渾蛋!你們到底要幹什麼?!”他在電梯裏大嚷。

    “放心,等你爸媽來找你,你就可以回去了……”

    大頭愣了半晌,方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是要逼迫他爸媽拿店鋪來換他。一時激憤,破口大罵:“NND!渾蛋!快放開我!……”

    電梯到了頂層,叮的一聲打開。呈現在眼前的奢華場景卻讓大頭把含在口中的國罵都忘了。

    豪華氣派的圓形大廳,向東向西延伸至兩翼寬敞開闊的活動區域,大廳北面則是呈半圓弧狀圍繞的落地玻璃窗羣,窗外林立的高樓清晰地盡收眼底,使整個空間顯得通透明亮。頭頂是乳白色的天頂,中央有精緻奢華的紅色吊頂,星光吊燈即使在白天都顯得無比璀璨,勾勒着簡約花紋的地板光滑得一塵不染。視野裏大片大片優雅的乳白色,大把大把奢侈的紅色以及不時點綴的華麗的金色。空氣中隱隱流動着濃郁的酒香。然而讓這裏顯得更加豪華的卻是來往的賓客,所謂的上流人士。他們的盈盈笑聲,觥籌交錯,他們別具品位的衣着……比這裏的所有設計和裝潢都更浮華貴氣。

    大頭傻眼。他十七年來第一次親臨這種只在電視裏見過的場景。

    這家酒店的頂層原來是一個上流社會的俱樂部。自中心大堂而下便是四周各式各樣的娛樂場所,項目包括桌球、橋牌、保齡球以及CASINO等。

    二世祖見大頭犯傻,在一邊拽拽地説:“估計你們這樣的老百姓難得來這種地方,好好看個夠吧……”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都是社會的寄生蟲!”大頭很有氣節地把腦袋扭過去,不再去看眼前的景象,這一轉頭,卻意外地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大廳的右翼,沿幾步台階而上,有一塊用白色欄杆和綠色植物精心圍出的臨窗區域,悄悄與外界隔開來。那個年輕人坐在金黃色的沙發裏,身後佇立着戴墨鏡的保鏢,對面坐着的是一位深褐色鬈髮的女子。在四周人們或亮麗或典雅的穿着色調中,他兀自穿着簡約隨性的黑襯衫,袖口鬆鬆地挽起,深沉的黑色將他的皮膚襯得蒼白,只有胸前垂着的那條銀白領帶隱隱揭示着身份地位。從他所在的位置向外輻射五六米,人羣是稀少的,有不少賓客投以好奇的目光,同時卻保持謹慎的距離。那身影儘管冷漠倨傲,但栗色的鬈髮卻如此奪目耀眼,讓大頭在這樣的距離也一眼認出來。

    ……司徒!

    是司徒御影!雖然不解為何會在這種娛樂場所見到他,但眼前的事實勝於雄辯。由於離得不是太近,分辨不出司徒御影此刻臉上的表情,但相比單方面談得甚歡的那位女士頻頻變化的坐姿和説話間豐富的手勢,司徒御影的姿態顯得相當無動於衷,目光公式化地停留在對方臉上,輕靠沙發,十指交叉放在腿上,茶几上的那杯紅酒幾乎一滴未沾。最後趁那位女士説累了,端起酒杯啜酒的工夫,司徒御影意料之外地傾身,不知對她説了什麼,短短的幾句話,那位女士愕然得連酒杯都忘了放下,隨即司徒御影留下買單的費用,攜其保鏢離開,獨留那位女士在那裏難堪。

    雖然這一幕幕鏡頭持續不到十秒鐘,大頭卻有點呆怔,他對司徒御影的印象僅停留在學校裏屈指可數的那幾次露面,眼前的這個司徒御影,卻完全生活在和他們截然不同的世界。他目視司徒御影和其保鏢朝這邊走來,離得越來越近,然而顯然他並沒有發現他。然後電梯門開了,眼見司徒御影的身影沒入電梯中,大頭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喊:“司徒——”

    他的喊聲沒能及時喊住救星倒讓綁架他的二世祖及其一干人等捏了把冷汗。

    “喊什麼?!快走!”見電梯門緩緩合上,二世祖暗自鬆了口氣,在後頭狠推了大頭一把。

    在大頭近乎絕望的時候,身後突然“譁”的一聲,華麗的電梯門向兩邊滑開。本來已經走入電梯的司徒御影忽然單手撥開了電梯門。

    大頭大喜,不顧一切甩開押着他的手,揚起手來回身大喊:“司徒,救我——”

    一時間,全場譁然。大頭得償所願地吸引到了司徒御影的注意力。所有賓客的目光也都集中到大堂電梯的位置。

    “……雷俊希?”司徒御影困惑地走出電梯。

    二世祖上前擋在大頭面前,一臉假惺惺的笑容向走來的司徒御影:“司徒少爺,別來無恙啊!”

    “司徒,叫你的殺手幹掉這傢伙!他、他要綁架我!”大頭在後頭不遺餘力地一躥一躥。

    二世祖解釋道:“什麼綁架啊,其實只是我們家和他們家有些私事要了……”

    開場的兩分鐘裏,角色們一共説了四句話,司徒御影卻是一語未發。所有人都在觀望,司徒家最年輕的當家,面對司徒家族的同盟之一和他私人的“高中同學”,會上演怎樣戲劇性的場面?大廳裏歡愉的氛圍因為那抹象徵黑道勢力的危險而頓時嚴肅起來。

    大頭卻一下子安穩下來,他不會形容,但他覺得司徒御影的在場彷彿鎮住了那個囂張的二世祖。的確司徒還沒有表態站在哪一方,但他冷峻的神情卻又那麼明顯地表明瞭立場。

    氣氛詭異的時候,司徒御影身後的保鏢站上前來:“司徒少爺,”他的身高略比司徒御影高,此刻在保護人身邊微微地低下頭,恭敬卻謹慎地提醒,“既然是私事,您無須插手。”

    司徒御影聞言側過頭來,眉頭輕蹙,目光向上打量身邊的人,眼底閃過一絲輕蔑和牴觸:“這又是母親的交代?”

    那語調很冷淡,並無戲謔,俊朗的保鏢卻一時語塞:“不是的,只是……”

    “那麼我沒必要理會一個保鏢的忠告。”打斷保鏢的話,司徒御影轉向二世祖,掃了一眼他身後壯觀的打手軍團,“你剛才説有私事了結,這些人也在你所謂的私事之中?”

    二世祖沒懂司徒御影的意思,含糊地點了下頭,又硬撐起氣勢挑釁道:“他們都是我隨身帶的保鏢,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司徒御影微微虛眼:

    “即是説我的朋友也可以帶保鏢吧。”

    大頭愣了一下,隨即望見司徒御影將眼神投向他:

    “現在我是你的保鏢了,俊希。”

    大頭難以置信地睜大眼,嘴巴也張成了“O”,然而驚異轉瞬便被難以掩飾的興奮取代。他狂愛司徒御影那種很“獨”的口吻那種很“殺”的眼神還有那一如既往強勢不容拒絕的姿態!

    他的偶像,現在是他的保鏢,在眾目睽睽之下朝他走來,為他撐起了保護傘。連那幫為虎作倀的打手,都不由自主地讓開了道。當那個英俊帥氣的年輕人近在身邊時,大頭感到自己居然心跳加速。司徒御影不是沒去過學校,但就是在學校,他們也是斷不可能有機會這樣接近他的。

    面對司徒御影出人預料的舉動,二世祖啞然,他身後的打手們一時不知所措,更後面的眾賓客乾脆全體緘默了。

    無關人員在司徒御影眼裏一概是背景,他只徑直問二世祖:“你打算怎麼了結?”

    二世祖啞了半晌,終於像個小孩子一樣氣急敗壞地嚷道:“司徒御影!這、這件事與你無關!不許你插手我們的家務事!”

    “家務事?”司徒御影不以為意,“那你就不該來這裏。”輕描淡寫地説着,人已徑直朝大堂內走去,眼光一路掠過整個俱樂部,“遊戲很多,選吧。”

    這個俱樂部可説是司徒家的產業,二世祖在背後恨恨地皺眉,事到如今,只好將計就計:“那好啊!既然我們人這麼多,咱們就來玩拼酒怎麼樣?”

    大頭詫異,有人撐腰,他的底氣明顯更足了:“怪了!我憑什麼要跟你玩啊?!”

    “呵呵,憑你們家欠了我家的債。要是你贏得了,我可以讓你們家緩上一個星期還錢,怎麼樣?”

    大頭嚥下一口唾沫。還債之日迫在眉睫,這個條件不是不誘人的。可是,他的那點酒量壓根不行啊!看來只能寄希望於司徒了,司徒這樣的出身,區區一點酒絕對不在話下!

    “不過要是你贏不了,就得留在這裏等你爸媽來接你,然後立刻把店面交給我們。”見大頭立馬又起了猶豫之色,二世祖別有用心地笑道,“當然了,你也可以帶上你的保鏢……”

    大頭心想那一定沒問題,抬起頭來剛要應“好”,驀地看見二世祖身後的四個打手,倒吸一口冷氣:“你……你的四個保鏢該不會也要算進來吧?!”

    “呵呵,你也可以拒絕嘛,”二世祖笑得無恥,“反正那地盤一星期後也要歸我們!”

    大頭氣到説不出話來。但他真的很想為家裏人爭取到一個星期的最後期限。

    “沒關係,就這樣。”説話的是司徒御影。他望向紅木的吧枱,只問:“用什麼酒?”

    最後決定用白蘭地。

    吧枱的位置被圍了一圈又一圈,酒杯酒瓶不時發出的清脆的碰撞聲,金黃的液體在橙色的燈光下流動。二世祖自己根本不出馬,只在一旁頤指氣使他的四個手下替他灌酒,大頭喝了一瓶不到已經頭暈眼花臉發燒,被司徒御影安排到一邊歇着去了。而令他驚訝的是,司徒御影居然在喝過他的兩倍多分量後還可以這麼從容地把他扶到一旁的座位上。

    “呃……可惡,我真……真沒用……”大頭暈乎乎地仰起頭,司徒御影正把他放在軟軟的沙發上。見司徒抽身要走,他忽然扯住對方的襯衫衣襬,“不行!我、我還能喝,不……不能全靠司徒你……一個人……”

    眼睛已幾乎失焦,仍能分辨出眼前那張稜角分明的英俊面孔,模糊的視線裏那熾烈的頭髮彷彿真的在燃燒。司徒御影,連喝了三大瓶白蘭地的司徒御影,除了身上多了那份不屬於他的酒香,幾乎和平常沒有一點區別。一樣的清醒,一樣的倨傲,一樣的冷漠。

    “好,那你就這裏看着我,等我喝不了的時候你來接替我。”

    也許是酒醉的緣故,司徒御影原本沉沉的嗓音在大頭耳中聽上去竟帶着蠱惑的磁力,那聲音伴隨着淡淡的葡萄草木的芬芳,恍惚中,大頭覺得自己甚至看到司徒御影對他淺淺勾起的唇角。他想他一定是看花眼了。然而他還是用力地點點頭,拍拍胸膛説:“……好,好……你放心!”

    於是接下來,大頭就像在看無聲電影一樣注視着事態的進展,掐着自己的大腿,一刻不敢睡着。

    四個打手輪流抄起酒杯一仰而盡,一開始豪邁非常,可不久身影便開始逐漸不穩。司徒御影倚在吧枱旁,一直是冷冷地、不緊不慢地喝完一杯又一杯酒,輪到他的時候,託着酒杯的左手向酒保遞過去,金黃的液體再次注入鬱金香腳杯。

    品酒本是一種享受,但拼酒就遠沒那麼安逸了,尤其拼的還是度數頗高的干邑白蘭地。眼看四個成年壯漢一個接一個酒力不勝,司徒御影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眼神甚至越來越鋭利,圍觀的看客從一開始的驚讚,到後來的叫絕,到最後的……開始覺得恐怖……

    司徒御影喝着冰涼的酒,很安靜,二世祖的手心卻冒了一陣又一陣冷汗,很躁動,一直到他的所有保鏢全部跌醉在吧枱上。

    司徒御影靜靜地等了十多秒,癱軟在吧枱邊的人終於無一人再抬起頭來。他輕聲放下酒杯,望向最後一人:“你是要繼續喝,還是認輸?”

    二世祖張了張口卻説不出話,在略顯得冷的空間裏,汗水卻泛濕了後背。他已經忘記了遊戲的初衷,此刻他腦海裏只盤旋着一個令他膽寒的念頭——

    司徒御影……這個人絕對是怪物!

    “我……認輸……”

    司徒御影睨着他的目光一瞬不瞬,也許只有一兩秒時間,但在二世祖眼裏卻似乎異常漫長。司徒御影移開視線的一剎那,他的身體也跟着不自覺地一顫。

    無法想象一個英俊得如此賞心悦目的人可以同時如此可怕。

    司徒御影轉向酒保要了一張紙一隻筆,在吧枱上很快寫好一頁什麼,遞給二世祖。

    二世祖接過來,是推遲還債期的合約。他草草掃完,虛弱地拿起台子上的筆,卻被司徒御影按住手。

    “不是要你簽字。”

    二世祖茫然。

    “簽字欄是留給你父親的。”司徒御影一字一頓很清楚地説,根本不像一個喝了幾大瓶烈性酒的人,“你看看有什麼問題,沒有問題的話我會派人送給你父親簽字。等拿到你父親簽好的合約,你才可以離開。”

    大頭雖然處在半昏迷狀態,仍依稀知道司徒贏了,不僅是贏了,可以説是扭轉了乾坤!望着司徒御影朝他靠近,他好想起身向司徒表示感謝,無奈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喉嚨裏出來的東西根本是一串嘰裏咕嚕。忽然右手食指上猛地一下刺痛,讓他有點清醒。酒醒後他才知道那是司徒御影低頭咬破了他的手指,並摁在了合約上。

    剛剛還是優雅喝酒的樣子,轉瞬又變得有點……野性。

    在吩咐貼身保鏢把合約送去之前,司徒御影走到已呈半呆立狀態的二世祖面前:“我想也許要借用一下你身上的某件東西。”二世祖反應木訥,司徒御影沒跟他廢話,非常利落地順手抽走了對方的皮帶,交給手下拿去辦事。

    這樣一來,大頭便可安心地墜入了夢鄉了。待他醒來,他已經安然躺在自家的牀上,老父老母雖然把他狠狠教訓了一通,但能多一週想想辦法,心裏卻是安慰的。

    到此,回憶完畢,大頭也交代完畢:“事情就是這樣。”他有點悵然地看了看手指上被咬破的痕跡。

    對那個叫司徒御影的小子,君舞算是有了個模糊的第二印象——重哥們義氣,做事不分輕重。雖然她看到的是一籮筐缺點,可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子們還是例行地嗷嗷叫起來,以此來表達對他們帥氣老大的崇拜之情。

    君舞不耐煩地用食指塞着耳朵,她現在算是明白所謂“狼”幫之説了。

    “因為被‘修理’的那個二世祖就是星奇的,我聽説你們和星奇的人在互K,心想一定是為了這件事情吧。”大頭解釋説。

    尹洛威瞅着垂頭喪氣的大頭,不由笑起來:“你想太多了……”

    “笨蛋,根本跟你説的那個無關。”北冥翔翻了個白眼,見大頭一臉茫然無知,搖了搖頭,“算了算了,你就當是這麼回事吧!”

    大頭左看右看,突然啊了一聲,從地上撐起來,望了望天:“已經五點了!”雖然沒有手錶和手機,還好他們家的人都有從天色判斷時辰的稟賦,“我得趕快回店裏幫忙了!”

    “我們也一起去幫忙吧!”一羣男生受到司徒御影事蹟的感召,三三兩兩地跟上,咔嚓咔嚓活動着手腕,一個個躍躍欲試兼幹勁十足的樣子。

    君舞盯了他們的背影良久,冷笑着開口:

    “課都還沒上完,想溜到哪裏去啊……”

    打工結束後,大頭、北冥翔、尹洛威、萊西一行人拖着疲憊的身子來到山頂洞拉麪店。

    “歡迎!”老闆笑嘻嘻地出洞迎接這四位常客。

    他們挑了個洞口的位置坐下,朝老闆喊到:“老規矩,三碗牛肉麪,多加一副碗筷!”

    “知道了!”老闆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吆喝着走向廚房。

    “哎,我看你們那個店是當定了!”北冥翔一面嗑着瓜子,一面沒心沒肺地説。

    尹洛威用眼神剜他。

    “四位,牛肉麪來了!”夥計端上三碗熱騰騰的拉麪,另加一個空碗。

    翔、洛威和萊西拿起筷子,很默契地每人挑了幾搓面到大頭面前那個空碗裏。

    “來來來!”北冥翔那小子一臉不知人間疾苦的開心笑臉,站起來率先勻了一些湯水到大頭碗裏,“有好吃的就行了!別去想那些煩心事兒!”

    大頭悶悶地盯着碗裏的面,喃喃自語:“真不公平為什麼我們家生來就這麼窮呢?”

    “屁話……”北冥翔不以為意,邊吃麪邊口齒不清地嘟囔,“所(説)不聽(定)……你美(們)家從前户(富)得利(流)油呢!”

    “才不是,我們家世代都是賣章魚燒的。”大頭沒精打采地託着下巴,望着洞外的夕陽,“我真想回到山頂洞時代!”

    “呃?”尹洛威錯愕地抬頭。

    關夜佳繼續充耳不聞地K面。

    “喂!你們不覺得那種時代很棒嗎?沒有貧賤富貴之分,又不用學習!武力決定一切!誰能打誰就是王者!”大頭越説越興奮,“其實我也沒什麼野心,也不要當什麼王啦!只要能跟隨在司徒少身後和他一起打天下我就滿足了!喂,喂!你們不覺得我們生錯了時代嗎?”

    尹洛威撇了撇嘴:“不覺得。我還是比較喜歡文明社會。”

    連北冥翔都有點不贊成大頭鬱悶的説法:“照你這麼説,我們不就是野人?”一羣錯生到文明時代的神龍架野人。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他們幾個穿着野獸毛皮,手裏揮舞着簡易“流星錘”圍攻一頭野豬的場景,嘴巴里還在嗷嗷直叫:

    “什麼野人?是戰士啊!專門除報安良的戰士啊!”

    腦海裏野人的叫聲同大頭突然的聲音重疊,北冥翔不禁打了個冷戰。

    萊西埋頭K完一碗麪,有些意猶未盡。

    北冥翔不由對大型犬的進食速度咂舌:“真搞不懂,你這樣不是吃就是睡,和豬有什麼兩樣?”

    萊西含着筷子一愣,噔的一聲放下碗:“説我是豬?”他擰着眉頭,一副很在意的表情。

    北冥翔聳聳肩,沒再招惹他。

    眼看在動物般難以解釋的強烈食慾催促下萊西又要喊面,北冥翔實在忍不住止住他:“喂!不要隨便亂叫!你還有錢嗎?!”

    對方懶洋洋地舉起一個棕色的錢夾:“多得很。”

    北冥翔定睛一看:“喂,那是我的錢包!你什麼時候拿的?!”他一把抄回皮包。

    萊西舉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下來,在一旁支着下頜,看着北冥翔開包檢驗。

    “裏面可有很重要的東西,不要亂動!”北冥翔打開,氣憤地發現包裏的錢都不翼而飛,他啪地合上錢夾,瞪住罪魁禍首,“那麼喜歡偷東西怎麼不到家樂福去發揮?!”

    “因為沒有偷你有意思……”關夜佳把錢放在桌上,面無表情地趴下去,既然沒有吃的,他就只好再睡覺了。

    可憐兮兮地趴在一旁,那副無辜至極的樣子讓北冥翔有火發不出:“我拜託你,不要在這裏睡覺……”

    尹洛威放了一張二十塊的鈔票到萊西鼻子跟前:“起來我請你吃麪。”

    北冥翔垂着腦袋做虛弱狀:“哎!一個你,一個司徒,你們到底要寵這個傢伙到什麼時候啊?他又不是我們的弟弟!”

    大頭盯着那鈔票,幽怨地開口:“有錢人果然是不一樣。”

    一語洞穿尹洛威脆弱的良心。

    北冥翔那無良無品的天殺又開始唸叨:“洛威,既然你那麼想炫耀自己有錢,不如想個辦法幫幫兄弟好了!”

    “你以為我沒在想?”尹洛威狠狠瞥了一眼公然又囂張起來的翔,拍拍大頭的肩,“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看能不能從老媽手裏搞點錢。”

    雖然話是説得很輕鬆,但低下頭去的尹洛威臉上分明流露出一絲為難。北冥翔疑惑地打量着他,忽然開口:“實在不行就啓用B計劃吧。”

    “真要是沒別的法子”大頭唉聲嘆氣。

    又是那個B計劃?尹洛威皺眉,但沒吱聲。

    不一會兒工夫,一夥人吃得差不多準備結賬走人。這時,大頭忽然愣愣地盯住洞的深處。

    “喂,”他抬起手指着不遠處一個正在悠閒K面的背影,抖抖地説,“你們説那個人像不像君舞?”

    另三人聞聲,膽戰心驚地回頭——

    倒是沒看清君舞,不過很清楚地看見了正衝他們傻笑的衞強。

    路燈下,四個人高馬大的男生被一個身高一米六,一副搖滾青年打扮的女子耳提面命。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B計劃:強行收取遲到費。司徒御影以前出的餿主意。我説得對不對啊?你們幾個還真是不學好!”君舞得意地靠在電線杆上,玩味地睨着他們。如果聽不見她説的話,路人一定還以為是某個大姐大在訓小弟。

    四個人暗自皺眉,怪了!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B計劃的?

    “哧!”北冥翔咬牙切齒地小聲嘀咕,“小薰那個渾蛋!”

    君舞暗暗挑眉,那個情報販子的確有夠混的。

    在其他人有反應前,尹洛威已經率先低下他高傲的頭:“老師,對不起,我們不會再執行B計劃了。”

    “什麼?”北冥翔沒想到洛威竟然會這麼不堅定,差點沒蹦起來。

    君舞讚賞地拍拍尹洛威的肩,掃了四人一眼:“不但是B計劃,什麼A計劃、C計劃,都別想幹。其實呢,老師我已經替大頭同學想到一個賺錢的好主意了。”

    “什麼?”大頭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有點吃驚,還有幾分感動。

    “她能有什麼好主意?一定是讓你去賣身!”北冥翔一陣嘲笑,“行不通的,瞧你這模樣,就是當牛郎人家也不會要你!就算忽略你的臉蛋,就你這姿色,也要折騰幾百個晚上才賺得了兩萬塊!”

    大頭的心理天平:君舞51%VS翔49%。

    君舞塞給他一張條子:“明天晚上這個時候你們都到這個地點來。到時候就知道了!”

    一行人面面相覷。

    在回家的路上,衞強還是不放心地追問君舞:“老師,這真的能行嗎?”兩萬塊耶!離催債日不過十多天時間

    君舞放鬆地吐了口煙:“沒問題,我自有打算。”她轉頭看了眼對面燈火通明的店鋪,開始摩拳擦掌,“啊!真期待明天啊!一定會很火暴的!”

    望着按捺不住的君舞,衞強小半信大半疑。

    與此同時,小薰早早地結束了家教的工作,趕到大頭家的章魚燒鋪。昨天太晚了沒機會去確定那個R圖騰,今天無論如何不能錯過。小心細緻地繞了一圈,果然在章魚燒鋪背後的牆壁上發現了那個黑色的R標記。只是看不太清。也有可能是某些地下崇拜分子的塗鴉作品。可恨頭頂的路燈壞了,而她又沒有隨身帶着手電筒。這時,身後上方有轟轟的聲音漸漸靠近,下一列輕軌就要駛來了,她趕緊掏出手機,對準牆上的R。

    轟隆隆——

    一串亮光啪啦啪啦打在牆上。小薰本來打算趁最亮的一刻抓拍下牆上的R圖騰,卻發現根本行不通。亮光閃過,燈柱和樹木的影子也跟着在牆上急速蛇行,R圖騰被憧憧黑影毫不留情地吞噬。

    她失望地放下手機,心想只好等到明天白天再來一趟了,正要轉身,卻突然停住了。

    “……天哪……”面向R圖騰的方向,不禁大吃一驚。

    漆黑的空間裏,牆上那個黑色的R靜靜地閃着幽藍的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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