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擇是個言而有信的人,這點沒人敢懷疑,但現在艾竹知道,他還是個超積極行動派。“好了,不要跟來。”這段日子的相處下,這句話已經變成艾竹的口頭禪。“沒關係、沒關係。”這句話也變成靳擇的口頭撣。
他總是邊説邊笑邊推着她進浴室、房間,兩人吵吵鬧鬧的洗個鴛鴦浴,或在牀上戰到沒力氣,相擁而眠。她仍非常害羞,而靳擇就是愛看她害羞的樣子。
最近飯店業邁入淡季,艾竹的打工少了,在家裏的時間變多了。
因此,艾竹才知道,靳擇不像她平常下課、下班後所看到的那麼閒逸,有時連星期假日也忙得不可開交。沒班的星期天,艾竹起牀時,已經超過早上十點。
她光着腳、半睜迷濛睡眼,走到廚房找吃的。
“在機艙裏放置不明鐵盒的人,被以公共危險罪起訴?很好,再找找有沒有其他罪證,讓他多蹲幾年牢……墨西哥灣工人抗爭的情況改善了?很好……”艾竹聽見靳擇講電話的聲音,混沌的大腦醒了一半。
他是整夜沒睡,還是一早就醒了?算了,昨天他們還在牀上吵了一架,才懶得理他。
艾竹走到廚房去喝鮮奶,廚師正在準備午餐。
“小姐,早餐是中式粥品,幫你準備好了。”巧手的廚師從廚房端出一碗粥。他做事很用心,手藝很不錯,很快就摸清了艾竹和靳擇的飲食偏好。
“艾竹起牀了嗎?”聽見廚師的聲音,靳擇放下手邊的工作,興匆匆的跑出來。“好,謝謝你。”艾竹接過那碗香噴噴的粥。
“艾竹,我們去市場吧。”靳擇跟着艾竹,把聲音壓得像孩子一樣。
這是他最近學來的招數,雖然看起來不倫不類,不過用來A艾竹的時間,挺好用的。“不要,我們昨天才吵了大架。”他硬要跟她睡同個枕頭,艾竹還在生氣。雖然他讓她覺得很温暖、很安心,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是會惹她生氣。不過她也想過,也許是因為他會讓她,她才敢這樣吧。
“好啦好啦,我們去傳統市場啦。”靳擇才不理會她的怒氣,徑自坐在餐桌旁,睜大眼看她吃飯,她連吃飯的樣子也很可愛。艾竹有點大女人,但只要能在她身邊,讓讓她又何妨?“你不是在忙嗎?去市場幹嘛?”艾竹撇着嘴問。
他最近很不對勁,一到假日就丟下工作找她出去玩,今天則更奇怪了,居然想去傳統市場。“重要的工作昨晚就做完了,今天呢,我們就去市場,買些菜和肉回來煮,對了,順便買情侶睡衣……”最後那句,是講給艾竹臉紅的。他早就向精品屋訂了一套火辣誘人的情侶睡衣。
“才不要!”果然,艾竹的臉比煮熟的蝦子還紅,“要穿你自己去穿。”
“我們可以試穿啊,應該有試穿吧?”靳擇故意喃喃自語。
“不要再説了,再説下去,我就要去挖洞了。”有沒有不用挖洞,就可以把自己埋起來的方法啊?“好,不説了,那你答應跟我去買菜嘍?”靳擇期待她的回答。
“為什麼要買菜?你不是都去超市買日用品嗎?”一個連泡麪都不會的人,説要去買菜,感覺得奇怪耶。“因為廚師説,去傳統市場買的菜比較新鮮。”靳擇説得頭頭是道。
“你要做菜?”艾竹一臉狐疑。看來,她得先去買胃藥才行。
靳擇搖搖頭。
“不然買菜做什麼?”不做菜的人買菜,分明是惡意暴殄天物!艾竹吹鬍子瞪眼,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始訓話。“別生氣、別生氣,”靳擇豈會不知她訓人的前兆,“我不會做,但是你會呀,我還沒有吃過你親手做的餐點呢!”一臉可憐相。果然是富家子會想的事!艾竹氣得牙癢癢,説不出話來。
“好嘛好嘛,走啦,我們先去換衣服。”靳擇把艾竹拉進房間。
“出去啦,愛看人換衣服,你是色狼喔?”艾竹紅着臉嚷。
“穿這件,這樣人家一看就知道我們是情侶。”靳擇像個頑童似的,把她的睡衣脱掉,套上他選的衣服,等艾竹反應過來,他已經拉她出門。艾竹很可愛,他發明出一套全新與她相處的方法,他自己也很開心。
“我沒去過傳統市場,你可要殺價喔。”他説。
“那裏可是龍潭虎穴。”艾竹嚇唬他。
靳擇終於領教了傳統市場的威力——台灣婦女殺價的強悍、小販叫賣的功力。“十元、十元,一樣十元。”
“一百九、一百九,俗俗賣啦!小姐、少年仔,要買衫嗎?”
在叫聲喧天、摩肩接踵中,愣頭愣腦的靳擇被艾竹拉着鑽來鑽去。
雖然很辛苦,但靳擇很開心,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拉他,也許他們該多來這種地方才是。“魚一尾五十,青啦!”
“老闆,這樣五十塊,賣不賣?”艾竹把兩條不同的魚放在一起。
“小姐,這樣我會賠錢啦。”
“喔,那我就去別攤買好了。”艾竹作勢要離開。
“小姐,不然這樣,三尾一百啦。”老闆叫住她,小聲的説。
“加一塊老薑。”
“我會虧死啦。”
“那我走了。”
“好啦,做個朋友啦。”最後是老闆妥協。
“這樣,連廚師都有了。”艾竹做出勝利手勢。
“佩服、佩服。”靳擇算是五體投地了。
還有,她剛剛和菜販硬拗葱蒜的技術也很精彩。
沿路他還看見一堆精彩的殺價活動,真是歎為觀止。
完成了買菜任務後,那些菜還是給廚師用。
因為艾竹的拿手好菜,是焦黑的荷包蛋。
靳擇更慘,他連開瓦斯都不會。
“有一天,我一定要吃到你做的菜。”靳擇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你這樣説不對吧,應該是‘有一天,你會學做一桌好菜給我吃’。”艾竹修正他的錯誤。“不,我對你有信心。”反正他一定要吃到她做的菜。
“你為什麼不先做菜給我吃?”艾竹不服氣的反問。
想在她面前當大男人?門兒都沒有!“這樣好了,如果我能做出一桌菜來,你就答應我一個願望,如何?”他不介意為她洗手做羹湯,“同樣的,你如果有什麼願望,就做一桌菜出來。”“好吧,反正我也沒什麼願望。”艾竹覺得她不會吃虧。
“那就這麼説定嘍。”靳擇抱過她,快樂得又親又吻。
他決定請廚師教他做菜,以備不時之需。
“喂,放開我啦。”艾竹不依的掙扎,但很快就失去了聲音。
這種吵得很快樂的聲音太頻繁,鄰居已經見怪不怪了。
☆☆☆☆DREAMANRK☆☆OCR☆☆☆☆中午前,主婦們準備午餐的尖峯時段,一通電話接進靳宅。
“喂?”靳老太太接起電話。
“阿碰仔,我啦,罔市仔啦。”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哎喲,罔市姐怎麼有空卡電話來?”老朋友打來的,她很高興。
“你沒意思啦,你家阿擇已經交到要好的女朋友了,還找我女兒去。”
“他交到女朋友了?你別看報紙亂寫啦,我家阿擇已經失蹤一個多月了,連個消息都沒有。”靳老太太澄清。那個死小森,怎麼問都不説靳擇的下落,實在有夠欠砍的。
“騙肖A!我剛剛就在傳統市場看到阿擇和一個女孩子説説笑笑、卿卿我我,像對小夫妻。”罔市不相信靳老太太的話。“啥米?在哪裏?你快告訴我,我找那個夭壽死囝仔找很久了。”靳老太太一聽有兒子的消息,恨不得直接衝過去。“在咱們以前住的傳統市場啊,他和一個年輕女孩子一起買菜,笑得好開心呢,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笑得很開心?哎喲,你一定認錯了啦,我兒子不會笑啦,他十多歲以後就很少笑了。”二十歲以後的靳擇,笑起來是什麼樣子?想想,她還真沒見過。“不信?我帶你去看,那個女孩子住在我家附近而已。”
“好,我就跟你去看看。”反正跑一趟又沒損失。
“那就約明天中午見。”
“好。”
結果,星期一的中午,靳老太太是沒見到人,只見到一輛“好像靳擇開過”的車。罔市不服氣,第二天又找來靳老太太。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直到星期六,她才看到靳擇和一個圓臉長髮女孩一起上車。兩個人手牽手、有説有笑,差點跌破靳老太太強壯的眼角膜。“那個……真的是阿擇?”天啊,那個很久沒笑過的兒子,怎麼會變了個人似的?“問你呀,你是他媽。”罔市仔撇撇嘴。
“哇,讓我兒子笑成那樣的女孩子是誰?”
什麼離家出走,原來是在外面快樂似神仙。
“不知道,你自己去查。喂,阿碰仔,你説話要算話,如果我家紅龜先有小孩,就要把她娶過門。”嫁入豪門,是女人夢寐以求的。“哎喲,那還用問嗎?你看那個查某囝仔,臉圓圓,有福氣;屁股不小,很會生喔。”雖然只有一眼,靳老太太對艾竹的印象,真是好極了。“我家紅龜棵更會生。”罔市愈聽愈不是滋味。
“哎喲,阿擇黑肝仔裝醬油,竟然去交到這麼水的女朋友。”靳老太太樂極了。這樣他就沒理由不結婚生小孩了。“阿碰仔,你正經要記着,若是阮紅龜先有囝仔,就要娶伊。”
“知啦知啦,我會注意啦。”靳老太太揮揮手。
反正她決定了,其他人都沒機會,阿擇只能和他漂亮的女朋友嘿咻。
現在呢,她要想法子,把那個漂亮女娃兒弄到家裏來,也順便把那死囝仔釣回來。對,快回家從長計議。
先派人去查查這女娃兒姓啥名誰,平常在哪裏出入。
☆☆☆☆DREAMANRK☆☆OCR☆☆☆☆靳擇的車子在車河裏,動彈不得。
艾竹打工下班後,知道她明天放假,靳擇順便載她來遊車河,這裏正是傳説中,觀看車河、夜景最好的場所。但她累得眼睛快睜不開了。
“我們回去好不好?我好累。”她哈欠連連。
“今天很忙嗎?怎麼累成這樣?”他空出右手,碰她的額頭,看她的體温有沒有升高。“理論課程很難,烹飪課也教很難的東西,打工時又碰到難纏的客人……”總之,她今天一整天的精神都緊繃着。“很辛苦吧?”他實在該考量她的狀況,不該草率的載她出來。
最近,她漸漸會談起學校的事,讓他覺得彼此的距離更親近了。
“對了,我做了塊蛋糕給你。”艾竹從書包裏拿出一塊用透明盒子裝起來的蛋糕。“這是你做的?”靳擇簡直傻眼,姑且不論味道如何,那手丁之精巧,堪稱大師級了。“懷疑?”她睜開一隻眼睨他。
“不,一點都不懷疑。”靳擇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拿東西給他,還是她親手做的,他太高興了。
“雖然不是滿桌大餐,但你做了個了不起的東西,你可以要求一個願望了。”靳擇打開透明盒子,用當中的叉子分出一小塊,叉起來吃着,又喂一塊給她吃。“哇,好好吃,你如果不打算當空服員,開蛋糕店也綽綽有餘了。”靳擇讚不絕口。“就算當空服員,也可以開蛋糕店啊,只要找人看就行了。”她是有這個計劃。畢業後,考上正式空服員,邊帶舶來品,也能找人合作開蛋糕店。
“那我幫你看。”靳擇自告奮勇,不喜歡她的計劃中老是沒有他。
“是幫我吃吧?”艾竹看他吃得滿嘴奶油,忍不住發噱。
“你一定需要有人試吃的。”靳擇加把勁。
她沒有像之前一樣,直接回答“不用”、“不要”、“雞婆”,表示他有機會了,表示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和以前不一樣。“是是是,需要有人試吃時,我一定找你。”艾竹笑得好甜。
跟他聊天是很快樂的事,他總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從來不勉強她,也從來不對她發脾氣。如果能跟他生活一輩子,該有多好啊!最近她心中老是升起這個念頭。
她趕緊把這令人害羞的念頭壓下去,免得被他看出來……心緒還沒有藏好,她的臉就熱起來了。“你在想什麼?”眼尖的靳擇看艾竹突然臉紅,好奇極了。
他沒吻她,也沒替她換衣服,更沒做愛做的事,她的臉怎麼平白無故就紅了?“沒有。”艾竹害羞的別過頭,把臉藏進手掌心。
“有!快説,在想什麼黃色念頭。”靳擇不讓她把紅豔的臉藏起來,追着拉開她的雙手。“才沒有,我又不是你。”艾竹悶着聲否認。
“哦,我知道了,你在想,‘天啊,我怎麼愈來愈愛靳擇了’,對不對?”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説出自己最想聽到的話。“臭美!”艾竹覺得自己的臉更熱了。
她還是藏得太慢,讓他看出了自己的心事。但,她是不會承認的。
“不然,你是在想,‘我有一個願望了,要靳擇替我做什麼呢?多吻吻我、多抱抱我,還是多愛愛我’,對不對?”靳擇又猜。她只有在忘情做愛時,才會變坦率,但他希望她在生活上也能坦率一點。“不是啦,大色狼!”艾竹對他大叫,忘了用手把臉掩住。
那是他想的才對吧,她才不會想這些事。這是污衊她嘛!“沒關係、沒關係,就算不是,我也會替你達成願望的。”靳擇趁機吻住她。這回他説的,是他自己的願望,就知道能偷到她的吻。
他實在是太愛、太愛她了,恨不得能時時刻刻這樣吻着、抱着她。
“人家頭好暈……”吻到最後,艾竹只能無力的坐在靳擇腿上。
他的吻愈來愈激烈,把她全身的力氣都抽光了。
“我愛你,小寶貝。”他在她耳畔低語,用雙手滿滿的環住她。
“嗯……”艾竹也用雙手環住他的腰,這些日子以來,她習慣了這樣的姿勢。“你真的累壞了。”靳擇温柔的吻她的額,拿過外套蓋在她身上。
“別再打工了,讓我養你,嗯?”看她這麼累,他心疼。
由艾竹的沒動靜可以肯定,她真的睡着了。不然,聽見這話,沒跳起來訓他一頓才怪。更慘的是,説不定她明天就會去住某個同學家,讓他怎樣也等不到人。
更糟糕啊,碰到這個大女人,他的大男人氣勢就只能無條件投降了。
沒辦法呀,誰教他這麼愛她呢?她呢?幾時才會坦率的承認,很愛很愛他?他沒有去追究這個問題,因為,光是這樣抱着她、看着她的睡臉,就讓他覺得好幸福、好幸福,其他的再也不重要。☆☆☆☆DREAMANRK☆☆OCR☆☆☆☆靳老太太難得這麼煩惱。
“要用什麼方法把她騙過來呢?王子、巧克力、玻璃鞋,還是我去賣毒蘋果?”靳老太太一輩子沒生過壞念頭,腦袋裏想的全是童話故事的情節。
自從改掉砍人的習慣後,她把重心放在童話故事上。
“老婆,在想什麼?要騙誰?”
打從那杯茶起,兩夫妻的感情彷彿又回到結婚初期。
“老公,我在想阿擇的白雪公主。那個娃兒那麼漂亮,當然要找來加入‘生產’比賽,阿擇一定會讓她得冠軍的。”重點是,她也看她很順眼。“那就去把她找來呀,全世界的女孩子,沒有不為靳氏總裁夫人寶座動心的。”“才不要‘找’來,我要把她從阿擇手中搶過來,誰教他讓我這個當孃的這麼操心。”離家出走的帳,她真該找他算算。“哎呀,別跟他計較嘛,你也砍了他一刀啊。”
“就是這樣我才氣,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知不知道?故意讓我砍,是要我成為罪人是不是?氣死我,害我擔心得要命,原來都是他算計好的。”那個兒子,精得跟千年狐狸一樣,沒讓他栽跟斗,她就是不服氣。
“那個白雪公主能威脅他嗎?”靳家老爺很懷疑。
以靳擇現在的情勢,只怕已經世界無敵了。
“直覺告訴我,可以。”女人都是相信直覺的。
“那就派人去做啊。”
“問題是要怎麼派?要説‘用糖果去把白雪公主騙過來’,還是説‘去造一座巧克力屋,把她誘過來’?”她就是為這點在傷腦筋咩。“你把相片和那女孩的住處、特徵告訴管家,然後説‘去把這位小姐請來’,管家就會替你做到了。”不怪靳老太太不會用,管家的這項功能已經很久沒用了。
“這麼簡單?”早説嘛,害她想破頭。
“就是這麼簡單。”
“為了早點抱到孫子,我快叫管家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