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鬼喝涼水,喝了涼水就給我下地獄去吧!」
站在小巧的廚房內,闕圓月邊泡著咖啡邊用力擰著抹布,看著抹布滴落的髒水精準的落進咖啡內,她有種報復的得意快感。
「連個‘請’字都不會講的超級討厭鬼!奶精一顆,糖一匙是吧?小姐我另外招待抹布髒水N滴,讓你喝個痛快也拉個痛快!」
從沒見過這麼沒禮貌的傢伙!
「這個人一定從出生就忘記帶眼睛出來,所以才那麼一副傲慢自大樣!」用盡全力將抹布的污水全滴進咖啡內後,闕圓月突然感覺心情好多了。
放下抹布,她露出賊兮兮的笑,「免費的抹布咖啡我就讓你喝個夠!」
闕迎月一踏進廚房,就見到她陰惻惻的對著咖啡笑,流理台上還有一條被擰成幹條狀的抹布。
「圓月,你在幹什麼?」
突來的喚聲讓闕圓月嚇了一跳,神色驚惶的迅速轉身一探,看見是自家大姊,她大大鬆了口氣。
「大姊,你走路都不發出聲音的喔!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她拍了拍胸脯,撫平一時的驚惶。
闕迎月瞪著熱騰騰的咖啡,想把杯裏的液體瞧個仔細,「這杯咖啡是給誰喝的?」
「厚——」一提起討厭的客人,闕圓月的復仇之火熊熊燃起,「大姊你都不知道有個好討厭的客人上門……」.
「就算客人再討厭,你也不該泡這種咖啡給客人暍啊!」她指了指被擰成幹條狀的抹布,「萬一喝出個什麼毛病來,我們該怎麼給人家一個交代?」
「大姊,別緊張。」闕圓月皺了皺眉,「哪有人喝個幾滴抹布髒水就會出事的?」
「萬一要是出事了呢?」闕迎月依舊憂心忡忡。
「要出事早出事了,先前有人喝了不也沒事。」她小聲喃語。
「你剛剛説什麼?」闕迎月一時沒聽清楚。
「沒有,我什麼話都沒有説。」闕圓月將端咖啡的任務一推,「大姊,會客室裏的那個客人就交給你應付了,你一向最有耐心,一定可以忍受那個討厭鬼。」
「你要我端這杯咖啡出去給客人喝?」闕迎月不敢想像客人喝下去會如何,尤其當她知道咖啡內的真實成分後。
「喝不死人的啦!」她只是想給討厭鬼一個教訓而已,「大姊,客人已經等很久嘍!要是你再不把咖啡端出去,只怕到手的Case要飛了。」
「那可不行!」她可不能讓年底的業績難看。
被小妹這麼一激,闕迎月把適才看見的一切都暫時拋諸腦後,急忙端起咖啡往會客室的方向走去。
見燙手山芋已經丟掉,闕圓月的心情也跟著好轉,「討厭鬼退散!繼續玩我的電腦遊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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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闕迎月面帶微笑,一隻手端著咖啡,另一隻手打開會客室門板,舉步踏入,一抬頭見到坐在會客室中的客户,笑容立刻僵在唇邊。
「是你……」她瞪大眼,無法置信會在這裏見到「十萬塊」!
一派閒散坐在會客室裏的梅天良正因久候不耐,脾氣正要發作之際,恰巧有人開門進來,然而接下來的一記驚叫卻讓他眉頭緊皺起來。
相較於闕迎月的驚詫,梅天良反倒是一臉疑惑,「我認識你嗎?」
他的回答讓闕迎月傻了眼,「你不記得我了?!」
此刻,她不禁為那「十萬塊」暗暗哀悼起來,沒想到這筆錢賠得這麼沒有價值,對方壓根兒不記得她,更不記得她損失的「十萬塊」啊!
「我該記得你是誰嗎?」挑了挑眉角,梅天良對眼前穿著普通的女子毫無印象。
「你……」她幹算萬想也沒料到會再次見到他,他那副傲視一切的態度,她雖已見識過,但仍教人不由自主的抓狂。
他竟然不記得她!就連她付出的十萬塊也忘得乾乾淨淨!
突然間,她覺得小妹在咖啡加料的事並沒那麼惡劣了,他的確需要好好教訓一下!
十萬塊或許在他眼裏如九牛一毛,但卻讓她心如刀割至今啊!算了,就當是被狗咬一口付出的醫藥費吧!不記得她就不記得她,省得他覺得追討十萬塊不夠還要追加,到時虧大的可是她。
「算了。」闕迎月懶得與他多加爭辯,直接將咖啡擺放在他面前,順勢在他對座的沙發上坐下,「先生您好,我是事務所的業務接洽人員,敝姓闕,不知有什麼地方需要我為您服務?」
梅天良睨了她一眼,「有什麼話可以等我喝口咖啡後再説嗎?」
「當然可以。」對於他目中無人的態度,上回加上方才,已有了幾次經驗的她,已經不會那麼容易被激起火氣。
何必跟一隻豬生氣過不去呢?
説穿了,豬不過是隻畜牲,而她是萬物之靈人類,人類是不該跟畜牲計較的。
闕迎月淺淺微笑,看著梅天良慢條斯理的端起咖啡品嚐慢啜,她突然有種惡劣想法,希望這杯加料咖啡會讓他上吐下瀉,再也不能趾高氣昂。
梅天良喝了口咖啡,趕走了昏昏欲睡的暈眩感後,這才抬眼正視起坐在對座的年輕女子。
他一向記不得女人的臉孔,對他而言,每個女人的長相都相差無幾,而且他從不會傻傻接近對他懷有企圖心的女人,而眼前的女子……
很奇怪,那張笑臉太過温馴和氣,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淡然的温婉味道,實在跟這家事務所的經營風格回異……
照理説,業務員的感覺該是精練明快,而不是讓他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是的,眼前這名穿著簡單的女子,她臉上那抹温温的笑讓他想起在國外度假的母親,每當他帶著渾身疲累回家時,就是那樣温和平淡的微笑撫慰了他的心——
「你是業務員?」
「應該説……我什麼都做。」闕迎月的視線在咖啡上逗留,「請問咖啡的味道還……令您滿意嗎?」
「還不錯。」
「真的?」她實在難以想像加了料的咖啡會好喝到哪裏去。
突然間,闕迎月開始同情起眼前毫不知情的男人來了。
雖然他態度令人討厭、雖然還忘記他讓她賠了十萬塊這筆鉅款、雖然他真的需要一點點小教訓,但,萬一他真的怎麼樣了,她們總是脱不了干係啊!
「我今天來的目的不是咖啡。」梅天良將話題從咖啡帶回正題。
「那是當然、當然。」闕迎月點頭附和,暗暗做了下心理調適,她決定拋開一切成見,公平對待前來求助的每一個顧客。
「請問先生貴姓?」她拿出制式表格,準備一一填上,「您需要什麼樣的服務?還是需要先看一下我們事務所的收費標準單?或者我可以先為您介紹本事務所的服務項目?」
「你很吵。」
聽著她突然變得滔滔不絕的説話聲,梅天良不悦的蹙了蹙眉,很不給面子的直接下評語。
闕迎月愣了下,這就是將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吧?
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梅天良的不善評語,這種情況下好似只會多説多錯,不説話反而會沒事。
滿意她的碎念聲消失在會客室的空間內,梅天良再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這才從西裝內袋中掏出名片及一張照片放在桌面。
「這是我的名片。」
「嗯。」闕迎月從桌面將名片拿起來觀看,抿嘴低聲喃念名片上的名字:「梅天良……沒天良——還真是貼切的名字。」
「我知道我的名字跟個性很貼切,你可以光明正大講出來,不用背著我偷偷講。」
「你……」闕迎月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我説什麼?!」
她都講那麼小聲了,為什麼他還聽得到?
梅天良掀起的唇角盈著一絲譏諷,「我在大多數人的臉上都看過跟你差不多的表情。」
「喔……」她緩緩將臉垂下,唯恐更多的表情會泄露出內心想法。
梅天良將她的舉動看在眼底,唇邊有絲冷笑,「我並不介意別人怎麼看我,我活著不是為了要去在乎旁人的看法。」
「嗯。」他這番話讓闕迎月不得不承認他講得對,也暗暗佩服他那超乎常人的自信。
「不過那也不是我今天來這裏的重點。」梅天良將桌面上的照片往前一推,直接道出來意:「我要委託的事很簡單,就是讓你們用盡一切方法拆散照片中的男女就好,事成之後,我會付你們兩倍的價錢。」
闕迎月拿起照片端詳,只見照片中的女主角嬌俏可人,一看就知道是受到家人疼愛寵溺的孩子,至於男主角則清瘦斯文,拍照的表情也較為靦腆退縮,不似女主角那樣開朗大方。
男女兩人的個性回異,但一起拍照時那股自然流露的親密感,昭告著世人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尋常。
「這兩位是夫妻還是男女朋友?」從照片中他們十指緊緊相扣這一點,看得出他們深愛著對方。
梅天良臉色一沉,「都不是!」
「那……」將照片輕放回桌面上,「既然都不是,我們就沒理由對他們採取任何行動。」
梅天良顯然不能接受她的拒絕,雙眸溢射出一道兇光,「拆散跟製造誤會不都是屬於你們的業務範圍!」
「我們是有負責屬性相同的業務沒錯……」闕迎月發現面對梅天良這種男人,真的要有高EQ,「不過我們不能隨便把這種業務,套用在不是夫妻也不是男女朋友等不相干的旁人身上,我們事務所的主旨是在幫助男女解決問題,而不是製造問題。」
「對你們這些徵信業者有什麼太大的差別?」梅天良抿緊唇線,臉色陰然沉肅,「只要付錢給你們,你們什麼都會辦到好不是嗎?」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可不賺黑心錢。
「哈!」梅天良立即回以一記不屑冷嗤,「做你們這一行的還有君子嗎?」
闕迎月不悦的蹙蹙眉,輕聲反駁抗議:「梅先生,您這種以偏概全的論點對我們可是相當大的侮辱,儘管做這一行牽涉到道德問題,但捫心自問,我們絕對沒做出任何有違自己良心的事!」
儘管她的語氣輕描淡寫,但鏗鏘有力的字句稍稍泄露出她的不滿。
「我不是道德委員會的人,你們有沒有做出有違良心的事與我無關,我也不想知道。」
聞言,闕迎月的眉頭蹙得更緊,他又再一次挑戰闕家人的清高與骨氣,不過她會給他一個非常滿意的回答。
「梅先生,如果您對我們事務所存有成見的話,我想……業界還有其他人願意為您服務。」
「你這是在拒絕我?!」梅天良的質問音調因為不置信而些微偏高。
「如果您這麼認為也無妨。」這男人根本是上門找碴的,就算她有再大的耐心,也不願意浪費寶貴時間。
「你好大的膽子!」她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惹惱了梅天良,「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生氣了!這一點闕迎月可以從他緊繃的面容,及渾身上下流竄的濃濃怒氣窺見一斑。
但只不過是婉拒他的委託,他的反應有必要這麼大嗎?而且他狂妄的質問讓她倍感不快。
「您的名片上頭印著名字,我當然知道您是梅天良先生。」
「那你還有膽拒絕我的委託!」
「我並沒有拒絕您的委託,我只是請您可以考慮其他沒良心的業者。」
「你這就是在拒絕我!換言之,你就是看不起我!」
闕迎月一愣,完全不知道何以他會把問題點牽扯到這邊來。
「梅先生,」她深吸口氣,穩住紊亂的心緒,「我鄭重否認您的指控,我絕對沒有看不起您,也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就事論事。」
「那你是答應接下我的委託嘍?」
「梅先生,我想您應該是沒有把我的話聽明白。」她扯唇一笑,正極力發揮她的高EQ,「我的意思是_——事務所沒有理由聽從您的指示,隨便執行任務,尤其在本事務所完全不明白照片中男女的關係之下——不知道這樣説您懂了嗎?」
梅天良高揚著眉角好半晌,似在評估打量眼前這個明明快冒火,卻又拚命壓抑的女子。
她長得不美,以他對女人的審美觀點看來,眼前的女子難入美女之林,但是她有一雙温和卻又不失晶亮的黑色眸子,鼻子也不高挺,就如同一般東方人那樣不扁也不塌的小鼻子,至於嘴巴——
他不知道現在美女的嘴唇需要用什麼標準界定,她沒有現下流行的豐唇,唇片厚度適中,色澤不會太過紅潤也不會太蒼白,看得出唇上沒有任何化學成分的美妝品,而她的皮膚……
不是健康的小麥膚色,也沒有黃種人女性的蠟黃,她擁有白皙水嫩的肌膚,不過眼下的黑眼圈稍微破壞了美麗的膚色。
任他怎麼看,都無法把眼前的女子歸納於美女之林,不過她相當耐看,教人一看再看,不會就此生厭,而且越看越覺得,她有股無可言喻的淡淡韻味——
猛地回過神來,梅天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觀察起眼前這個女子來,是因為她膽大違抗了他?抑或對她的不知天高地厚感到有趣?
不過,這是第一次有人拒絕他,把他梅天良的面子扔在地面上踩——所以他感覺非常不舒服,也不喜歡被人這樣次等相待。
被他那雙冷淡眸子一掃視,闕迎月頓感渾身不自在,好似整個人在他眼裏成了透明人一樣,她不喜歡這種被人審視摸透的感覺。
「梅先生,您聽明白我的解釋了嗎?」她出聲再次詢問。
「如果知道照片中男女的關係,你們事務所就會接下我的委託?」話鋒迅速一轉,梅天良收回探射眼光,直接劈頭就問。
「呃……」他一記回球打得又直又快,讓闕迎月的腦神經短暫的接續不上,「您要這麼解釋也行……」
「那好!」梅天良面無表情的將照片推回闕迎月的面前,「女的是我妹妹梅天心,她被這個男人……他叫……他叫什麼一點也不重要,重點是他誘拐我妹妹離家出走,所以我要你們事務所不擇手段的讓我妹妹回家。現在知道照片中男女的關係了,你們沒道理不接我的委託吧!」
闕迎月沒有理會他語氣裏夾帶的志得意滿,拿起照片端看,「梅先生,就我看來……令妹應該是成年人了是嗎?」
「今年剛大學畢業,二十二歲。」
「很抱歉,令妹既然已經成年,又是出於自願出走的話……」她再度把照片放回桌面,「我們沒辦法不擇手段將令妹帶回家去,説穿了,這不過是您的家務事,輪不到旁人插手管——」
砰的一聲,梅天良火大拍桌,冷沉面容有掩藏不住的磅礴怒氣。
「這就是你們事務所的待客之道?」
「梅先生……」這個梅天良還真是個易怒又自大的臭男人!「我自認我們很有待客之道,剛剛我所陳述的也是事實,我們無法插手管您家的家務事……」
「這不是家務事,這是蓄意拐騙!」他指著照片中笑得温文的男子,聲量不自覺加大幾分,「這個男人拐走了我妹妹!」
「那麼……」饒是她有再高的EQ,也快被梅天良的不可理喻給打敗了,「您可以請警方協助。」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她的忍讓禮貌口吻徹底惹惱梅天良,他倏地從沙發中站起,以居高臨下之姿睨看著闕迎月,「要是可以驚動警方,我還會來這裏找你們嗎?」
為什麼他老愛問她知不知道他是誰?
「知道——我當然知道您是誰。」就他一個人會發脾氣嗎?很不巧,她也會!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更不知道我們梅家的面子有多麼丟不得!」
「我當然知道!」他傲慢的眼神讓闕迎月跟著站直身子,與他四目相對著,「會找上我們事務所的大多是希望家醜不外揚,我當然知道每個顧客的面子都大如天!」
「既然你知道這個道理,為什麼不乖乖接下我的委託,用點兒小手法讓那該死的男人離開我妹妹,讓我妹妹回家!」
「很抱歉,梅先生。」強忍住被他激發出的絲絲惱氣,闕迎月不自覺握緊雙手,朗聲回應:「這一次我是真的要確切拒絕您的委託了,本事務所的主旨是在助人解決問題,而不是製造問題!而且我們也沒有權利棒打鴛鴦!」
「你在説什麼屁話!」這個女人真的要讓他抓狂了!「他們根本完完全全不合適!他們根本不能在一起!」
「我當然知道他們不能在一起,因為你不想也不願意成全他們!」有錢人家老是上演著老套戲碼,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反對的理由,「理由就是門不當、户不對!」
「當然!」他們梅家人是何等高貴人物,梅天心當然不可以隨便屈就那種窮酸畫家!
「真的很抱歉,本事務所真的沒辦法受理您的委託,請您另尋高明吧!」
「你……」梅天良瞪大雙瞳,想將眼前可惡的女子記清楚,「你好樣的,我記住你了!」
「是嗎?」闕迎月微微一笑,壓根兒不把他的恫嚇言詞放在心上,「還有件事,我想一定會讓您好好記住我。」
話一説完,闕迎月旋即離開會客室,梅天良因她這舉動而愣了愣,只見沒一會兒工夫她又走進會客室來,然後將手中物品貼上他的額頭。
「這是十萬塊支票,我現在就賠償你高貴的西裝外套!」
梅天良一臉錯愕,任由額上黏貼不住的支票緩緩掉落,腦中冒出疑問之際,一股顏面盡失的屈辱感也隨之瀰漫心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