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嬌跟崔彬的新房裝修完畢,如今正在大敞門窗散散味兒。這番裝修,連材料帶人工總共花了陳嬌嬌四萬塊,從房頂到地板,大到門,小到門把手,她都不求奢華,只求貨比三家,性價比至上。
“不是説由奢入儉難嗎?你是怎麼做到的?”我在電話裏問陳嬌嬌。
“我哪兒奢過啊?我不也就是自己想想,過過乾癮嗎?”
“我還以為,你怎麼也得裝個那種螺旋狀的水晶吊燈,然後水龍頭鍍金,門把手鑲鑽呢。”
“那都有什麼用啊?平平淡淡才是真。崔彬説了,我們的人生會在這樸素的房子裏綻放最華麗的光彩。唉你別笑啊,這是他原話,不騙你。他還拿你跟劉易陽給我舉例呢,説你們倆就是情比金堅的最有力證明。”陳嬌嬌沒有把我和劉易陽的翻臉以及原因告知崔彬,她認為,姐妹間的秘密,大可不必流傳到姐夫妹夫的耳朵裏,對此,我舉雙手贊成。“話説回來,童佳倩,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原諒那愚蠢的劉易陽啊?”
“我可能已經原諒他了吧,至少我每天都會期待他的來電,並跟他暢談半個小時。”
“你倆可真浪漫,好好的日子不過,非玩兒異地戀。”
“沒辦法,我還沒做好面對他的準備。”
“你聽我一句真言,人在面對真愛時,永遠是感性戰勝理性。你準備好了也是自準備,一見着劉易陽,還是崩潰,晚崩不如早崩,逃避是懦夫的行為。”
我剛掛上陳嬌嬌的電話,我媽就蹭了過來:“陳嬌嬌那房子裝修好了?”知母莫若女,我故意不多言:“唔。”“真好啊。”我媽感慨。我索性沉默不言,逼得我媽加大了音量:“真好啊,真羨慕啊。”
我笑着摟了摟她:“媽,您少安毋躁,我早晚也讓您回去裝修。”
“早晚?早有多早,晚有多晚?”
“最早今天夜裏我們就出發,至於最晚嘛,在錦錦上學之前吧。”
我這個不孝女,逼得我媽掄上拳頭就往我後背鑿。而實際上,我們的歸期還真是距離我口中的那個“最早”並不太遠,所以我説的話,還真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再到了週末,劉易陽來上海了。就像導致我們產出錦錦的那個上海之夜一樣,就像那次我的不告而來一樣,這次的他,也是來了個突襲。那會兒,我和我媽正打算帶錦錦外出遊玩,我懷抱錦錦,而我媽則手提小推車,肩挎一個大包,包內是錦錦的吃喝拉撒穿所需用品,好不琳琅。我一打開門,就嚇得護着錦錦倒退了兩大步,正好撞在我後面的我媽身上,只聽我媽哎唷一聲,小推車應聲倒地,咣啷啷之後,一切恢復了寂靜。
劉易陽站在門口,好像己站了有好一會兒似的,等的就是嚇我一跳。
“你,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我好不容易才技回自己的聲音。
“媽。”劉易陽這一個字是一舉兩得,既回答了我的問題,又跟我媽打了招呼。
“唉,來了啊,進來進來。”我媽倒從容,反應就好像我週末帶着劉易陽回孃家似的,而且,從容中又平添了一份盛情。
我扭臉直説:“媽,他對您女兒好的時候,您看不上他,怎麼到了他把您女兒氣得背井離鄉了,您倒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了呢?”
“我這是替你把握尺度呢。”我媽還對答如流了:“來,易陽,進來坐。佳倩啊,我帶錦錦下樓哂哂太陽,不用小推車了,我抱着就行。”一眨眼的工夫,錦錦就撲入了姥姥的懷抱。
這場景再俗套不過了,在我來上海之前,我婆婆就表演過一次了,今天,我媽又重現一次。她們都以為我和劉易陽之間是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兒小題大做,以為我童佳倩聽幾句甜言蜜語就能百鍊鋼化繞指柔,以為讓劉易陽進來坐坐,等再出去的時候,就今昔不同往日了。她們太低估我童佳倩了。
“錦錦像個大姑娘了。”劉易陽在目送我媽抱着錦錦下樓後,評價道。
“—個尚不會走路的大姑娘。”我真慶幸剛剛錦錦沒脱口而出叫出“爸爸”二字,不然,也許這會兒我面前正上演着父女大團圓的感人戲碼,而我則是那個導致他們骨肉離散的罪魁禍首。
“佳倩,你瘦了。”劉易陽柔情似水,志在將我淹得五迷三道。
我抬眼瞄了他一眼,他也瘦了,頭髮理得很迷人,黑色外套很迷人,而那緊抿着的雙唇更加迷人。我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童佳倩,你竟然説他迷人?你是太久沒沾葷腥,飢不擇食了吧?
“媽説,你們住得很差。”劉易陽環視四周
“是沒法跟她的躍層比。”
“媽説,你吃得很省,中午在外面永遠是一碗米粉。”
“我愛吃。”
“媽還説,你在這邊沒有一個男性朋友。”劉易陽説笑道。
而我真是哭笑不得,欲哭無淚。真不曉得,如果我要是把劉易陽和孫小嬈的光輝事蹟告訴了我媽,她又會是怎樣一番言論?大概得説我夜夜笙歌,換男人如換衣服一般方能解氣吧。
“你心裏在想什麼,你想什麼時候回北京,什麼時候恕我無罪,這些都是媽沒説的。”劉易陽一步一步走近我,於是我周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我,我還沒想好呢,你先請回吧,想好了我自然會通知你。”我依日選擇做縮頭烏龜。
可惜,劉易陽捧住了我頭,強迫我直視着他,不容我逃避:“童佳倩,如果你不回,我也不回,你可以在屋裏慢慢想,我在樓道里等。如果你説你永遠無法原諒我,我就走,永遠不在你面前出現,讓你去過嶄新的生括,可如果你對我還有感情,就原諒我吧,讓我用今後的幾十年來彌補我的過錯。”
我的視線模糊了,劉易陽在我的眼睛裏,一會兒渙散成兩個,一會兒又聚集成一個:“我恨你,恨你,我恨你。劉易陽,我們是彼此的唯一不是嗎?我們是彼此的永遠不是嗎?為什麼你要犯錯呢?為什麼要讓這份完美不復存在呢?彌補?你怎麼彌補?你乾脆拿石頭來打我的頭,讓我失去記憶好了。”我嘴上一邊説,腳底下一邊踢。
劉易陽不説話了,他用嘴堵住了我的嘴,我張開牙齒咬了他,可他仍然沒有放開我。他的吻讓我漸漸失去力氣,失去意志,八年的光陰在我眼前如幻燈片般輪迴,高中時代的校服,大學時代的電影票,第一張合影,第一場擁抱,第一次侃侃而談的共同的未來,談完了綻放出的期待的微笑,第一套西裝,第一筆工資,曾經的上海,曾經的驚喜與纏綿,醫院的驗孕單,還有遍佈玫瑰的玫瑰園,紅豔豔的結婚證書,因為隔牆有耳所以不敢放肆的洞房花燭夜,孕期的百依百順,產房中的奮戰,產房外的煎熬,錦錦的第一聲啼哭,還有我們三人緊緊相握的手,這種種種種,彷彿配上了曼妙的音樂,在我的眼前緩緩流淌。
“走吧,我們下樓技錦錦去。”我用力攥了攥劉易陽的手。
劉易陽反握住我的手,帶着我往樓下走。我在陰暗而陳舊的樓梯間盤旋,竟恍惚以為這棟危樓就是我的家,不為別的,只為這會兒劉易陽正緊緊守在我的身邊。“四還為家。”我呢喃出這四個字來。“什麼?”劉易陽站定下來。“房子不是家,你才是家。”我站在比劉易陽高一階的台階上,與他對望。劉易陽呆若木雞的狀態維持了四秒,隨後,他將我打橫抱離了地面,喲嗬了一嗓子後,向樓下奔去。我把臉埋在他的肩窩,心説這他要是一腳踩空,説不定還真能抱我磕失憶了。不過無所謂了,過去的終歸會過去,未來也終歸會到來。
晚上陳嬌嬌給我打來電話時,都快十一時了,而我和劉易陽都己結束了夫妻小別後最常做的事兒了。完事兒後我枕在劉易陽的胳膊上:“那件事,下不為例。”劉易陽在我的頭髮上親了一口:“我從來沒有對除你之外的其他女人動過心。”我狠狠在他腰側擰了一把:“從哪兒學來的油嘴滑舌?”
陳嬌嬌劈頭蓋臉就一句:“童佳倩,你快回來吧,你和劉易陽上了孫小嬈的當了。”
“上當?”我腹肌一用力,坐直身來。
“劉易陽根本沒和那殺千刀的小狐狸精上牀。”陳嬌嬌吐字標準,標準得就算我不相信我所聽到的,也無須再讓她重複一遍。
我偏過臉去,用餘光掃量着劉易陽。不可能的,劉易陽不可能白白認下這麼一條足以殺頭的罪來。劉易陽回望着我,一臉困惑。我故作鎮定,擠出一個笑容送給他。
“那天你們家劉易陽除了喝醉了,什麼事兒都沒幹,而且他豈止是沒對不起你,簡直就是太對得起你了。你知道殺千刀孫小嬈怎麼説的嗎,她説劉易陽喝醉了口口聲聲都是你童佳倩的名字。陳嬌嬌説的酣暢淋漓,我簡直可以體會到她把口水噴在話筒上的力道。
“首先,先麻煩你把殺千刀三個字去了,説一遍就可以了。其次,這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問得小心翼翼,不讓劉易陽聽“我上她們公司找她去了,嘿,一找就找着了,你説她這大明星混成這樣,還混個什麼勁啊?”
“哦,重點就是我去警告她,別再染指劉易陽,否則我會要她好看。”
“她會怕你這個小老百姓?”
“我從頭到腳一身名牌兒,她兩三眼就看得心虛了。甭管什麼年代,有錢能叫鬼推磨,我跟她説了,花錢僱幾個人在她這小臉兒上劃上幾刀,就夠她記我一輩子了。她怕了,什麼都招了,説那天劉易陽跟她那兒喝多了,她本來是打算犯犯賤的,可劉易陽抱着她喊佳情,然後就醉倒了,她也沒轍啊,那種事兒男的不會動了,還怎麼做啊?”
“那,那,那然後呢?”我手心汗津津的。
“然後那殺,不,那孫小嬈就把劉易陽扒光了。嘿,其實説穿了,你吃虧就吃在你老公的裸體讓別的女人見過了。”陳嬌嬌笑得嘎嘎的。
“陳嬌嬌,説重點。”
“好好好,然後你老公醒了,見了全裸的自己和半裸的孫小嬈,外加上醉酒後的頭暈目眩,四肢無力,那自然就浮想聯翩,跳入那小賤人的套圈嘍。”
“那,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怎麼想的?”我實在不方便直言孫小嬈的大名。
“她一是見你們家劉易陽老實,想作弄作弄他,二是認為這樣一來,劉易陽會有愧於她,今後那還不對她俯首帖耳?”
陳嬌嬌的話有理有據,有板有眼。孫小嬈在《自娛自樂》第一期中的話猶在我耳邊:我嘛,我喜歡惡作劇。陳嬌嬌一針見血,她真是天殺的。然後後來,她還真有臉找上劉易陽借錢,姑且不論孫媽媽是不是真的有住院,光她那份居心叵測,就該把她塞回孫媽媽的肚子裏,永世不要生出來。
“她沒問你,你是什麼人?”我好奇於陳嬌嬌的立場。
“我説我是劉易陽的相好啊。哈哈,她還挺逗的,未了還跟我頂嘴,説我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因為劉易陽的心裏只有童佳倩,哈哈,好笑吧?”陳嬌矯笑得都快抽筋了,聲音斷斷續續,更是好笑:“你猜我怎麼跟她説,我説,我會一個一個收拾你們,而你孫小嬈,就是第一個。哈哈。”
“我説童佳倩,你趕緊請調,趕緊買機票吧,回來好喝我喜酒。”
“我説你該不會是為了請我喝喜酒,跟這兒騙我呢吧?”
“喂,你別沒良心啊,我是眼看着自己要修成正果了,不忍心看你在外漂泊,這才去找孫小嬈,幫你出出氣,順便再討顆定心丸的。”
“陳嬌嬌,”我清了清嗓子:“謝謝你。”
陳嬌嬌不笑也不鬧了,半天才學着我的口氣回了一句:“童佳倩,我更謝謝你。”
掛了電話,我仰倒在牀上,險些把劉易陽那伸展着的胳膊砸折了。劉易陽齜着牙問我:“陳嬌嬌啊?什麼事兒?神神秘秘的。”我抿着嘴仰望天花板,這危房的牆皮已有斑駁,此時在我眼中卻好似盛開的花朵。陳嬌嬌的來電,無疑讓我的世界在告別了陰雨綿綿後,迎來了豔陽高照。
這時,劉易陽的手機響了。
“喂,”劉易陽目光呆滯:“陳嬌嬌?”
“我?我在上海呢。”“幹嗎?來找佳倩啊?”“是啊,是和佳倩在一塊兒啊。”
在這幾句之後,劉易陽把手機遞給了我:“陳嬌嬌找你。”
我笑呵呵拿過手機:“喂,嬌嬌,還有事兒啊?”
然後,我只聽電話中陳嬌嬌的吼叫響徹雲雷:“童佳倩,你跟劉易陽和好了?你怎麼早不跟我説啊?結果我又打電話給劉易陽。你們倆成心耍我呢吧?你也是個殺千刀的。”
“好了好了等喝你喜酒時,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這還差不多。掛了啊,不妨礙你們倆小別勝新婚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眼下,只剩下劉易陽一個人矇在鼓裏了。“晚點兒再告訴你。”我翻身壓在劉易陽的身上,吻住了他的嘴。一個在醉倒後只會喊我名字的男人,實在是夠格讓我對他主動獻身的了。至於劉易陽,他在承受住我那甜蜜的重量後,也顧不得再刨根問底了晚點兒就晚點兒吧,美人在抱,其餘皆可延後。
特蕾西對我請調回北京的要求雖有意外卻也並沒有為難我。我估計魏國寧早跟她通過了氣兒,也肯定沒少替我美言,所以特蕾西看我的眼神就跟看自己人似的。而魏國寧倒真對我戀戀不捨上了.“這麼快就原諒你老公了?”
“什麼原不原諒的。你不是説了麼,我這女人貌美如花,兇猛如虎,老公怎麼敢出軌呢?”我伸手指了指魏國寧的鼻子尖兒:“這次,還真叫你説對了。”
“那你到底為什麼帶着老小跑上海來受累啊?”
“為了在外灘走一走,看看中西台璧的建築羣啊,另外還為了重温美好時光。”
我的話不假,就在昨晚,我和劉易陽去了我們製造出錦錦的那間酒店,並且有幸地要到了那間房間。在那裏,我把陳嬌嬌魯莽的行動和意外的收穫告知了劉易陽。自打我講到了要點,劉易陽就微張開了嘴,而直到我講完了,他仍張着嘴,我眼看着他的口水快淌了下來不得不伸手替他台上了下巴。
“真的?”等劉易陽的下巴活動自如了,他小心翼翼問出了這兩個字來。
“怎麼着?可惜了?遺憾了?鬧了半天,你還是隻嘗過我童佳倩這一種口味啊。”
“哇,真是虧大了,沒佔到便宜不説,還負荊請罪請到了上海。”
我一下跨坐到劉易陽的腿上,掐住他的脖子:“真想佔便宜是不是?你活膩味了是不是?”
劉易陽響應着我的暴力,把舌頭吐出來:“你想當寡婦是不是?”
“哼,”我撒開手:“幼稚,不玩兒了。”
可沒等我從劉易陽的腿上跨下去,他就把把我抱住了:“佳倩,謝天謝地。”
“我們該謝的是陳嬌嬌。”我温順地靠在劉易陽懷裏,手指依戀地摩挲着他的背:“老公,你是不是也太傻了,自己做沒做過都不知道。”
“確實是傻得可以,我實在想不到孫小嬈會這麼算計我。”
“那你至少應該想到,你的身體和靈魂會無條件忠於我童佳倩。”
劉易陽伸手就在我屁股上拍了一掌:“你這臉皮可真夠厚了。”
我扭了扭屁股,笑着沒再説話。
劉易陽先回北京了,畢竟我還得在上海交接交接工作,不能説走就走。他走之前,我媽偷偷拍着他的胳膊跟他説:“放心吧,我肯定天天催着佳倩。”劉易陽受了我的影響,直戳我媽的軟肋:“謝謝您,這樣您也能早日住上躍層了。”我在邊聽得偷笑不止。
危房的租住合同尚未到期,我把合同連同鑰匙一併交給了魏國寧,讓他幫我技個下家。魏國寧送我們老老少少去機場的路上,我媽又對他產生了興趣:“小夥子多大了?”魏國寧畢恭畢敬:“阿姨,我跟童佳倩同歲。”
“哦,你在公司裏做什麼的啊?”
“阿姨,我做銷售的。”魏國寧低調,沒説出“主管”二字。
“哦,哪兒的人啊?”
“我天津的,阿姨。”
“有女朋友了嗎?”以我對我媽的瞭解,這才是她最關注的問題。
“呵呵。”魏國寧一時語塞,只好報以一笑。大概在他失去了林蕾之後,還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而特蕾西在他的腦子裏晃了一晃,他也不知該不該把她歸結為女朋友。
我媽則不明就裏:“我們佳倩有個表妹,比你們小一歲,長得雖不如我們佳倩,可也算是白淨秀氣,在銀行上班,文文靜靜的。等你調回北京了,我給你介紹介紹啊。”
“媽,”我拖着長聲兒叫道:“回去您就一心一意裝修吧,別瞎牽線兒了。”
直到上了飛機,我媽還在跟我糾纏魏國寧的事兒:“我還是覺得他對你有意思。”“媽,我跟您説多少遍了,他是有心上人,不過真的不是您女兒我。”
“那他怎麼對你的事兒這麼賣力啊?”
“友誼,您知道什麼叫友誼嗎?”
“我就知道如果你跟男同事走得太近,劉易陽肯定是要吃醋的。”
“來了趟上海,好像劉易陽變成您親生的了似的。”
“你童佳倩是我親生的,所以我得幫你保衞你的婚姻。”我媽義正詞嚴。
劉易陽説,她奶奶想我,除了想我炒的菜煮的揚之外,連我的伶牙俐齒也想。而我公公,早在我來上海之前就明確表態了,如果我跟劉易陽在外面過不好,那乾脆搬回劉家,搬回他的眼皮底下。至於我婆婆,就算愛屋及烏,憑她對錦錦的鐘愛,對我也不會虧待到哪兒去。而如今,我童家這邊最強有力的反對劉易陽的力量,也己棄暗投明,反戈一擊了。如此一來,我和劉易陽的這場有史以來最慘烈,也最無稽的戰爭,好像反倒另我們因禍得福了。
到了北京,劉易陽和我婆婆一塊兒在機場現身。我媽迎上前去:“親家,您怎麼也來了,佳倩這個小輩兒,怎麼勞您來接啊。”我心説我媽是成心的吧,任誰誰都知道我婆婆那是來接錦錦這個小小輩兒的。
“陽陽是不讓我來的,説什麼我來了就是當電燈泡,我就説,那我來陪親家您吧,讓他們一家三口團圓去。”個把月不見,我婆婆倒也學會了語言的藝術。
結果末了,錦錦還是到了我婆婆的手上。她老人家也夠不的矜持,在錦錦的臉上脖子上逮着哪兒親哪兒。可錦錦已不是當年的錦錦,她在這段時日的成長中,學什麼不好,偏偏學會了人生,冷不丁冒出來一個她已眼生的老太太,對着她大肆佔便宜,她除了哭,就只剩下朝着她媽和她姥姥的方向苦苦求救了。
她姥姥手疾眼快,救下錦錦,三兩下安撫完畢,而我婆婆則站在一邊直髮怔。我上前調和:“錦錦,怎麼不認識奶奶了?你小時候是誰抱着你睡覺啊?是誰給你擦拭擦尿啊?你怎麼翻臉不認人了?小白眼淚。”終於,錦錦在我的提醒下,恍然大悟,給了我婆婆一個吐着舌頭的憨笑。
錦錦在奶奶和姥姥的簇擁下走在前面,而我和劉易陽則手挽着手走在後面。
“你竟然跟錦錦説‘小時候’,好像她這會兒長多大了似的。”劉易陽笑得開懷。
“時間還不久嗎?你不在我身邊,我度日如年。”我童佳倩的這張嘴,可是能顛倒乾坤。
就在我和劉易陽和諧融洽之時,我們身前的兩位老太太卻因為錦錦今晚的去處而產生了掙扎。她們雙方各執一詞,奶奶説這麼久沒見錦錦了,今晚一定要讓她睡在劉家,以慰相思之苦,何況,劉家還有二老正在望眼欲穿。而姥姥則説,錦錦跟她住慣了,若是這麼硬生生拆散,那一老一小必將雙雙撕心裂肺。
最後,由我童佳倩主持公道,幫理不幫親,把錦錦判給了劉家。我勸我媽:“劉家三老的分量,必定是重於您跟我爸啊。您放心吧,有我在,錦錦必將安然入眠。再説了,您這麼久沒見我爸了,還不得有好多事兒跟他絮叨絮叨啊。”我靈機一動,又附加一句:“再再説了,您這眼瞅着就該裝修新房了,好好歇歇吧,有錦錦在,您睡不好。”而我媽,就在這最後一句的點撥下,喜笑顏開點了頭。
到了劉家樓下,我一眼就逮着我公公了。他正急匆匆往樓棟裏鑽,我一嗓子叫住他:“爸。”我公公只好剎住腳步,望着我們嘴角一抽。“爸,您等我們呢?怎麼不在樓上等,還下來了啊?今兒風多大啊。”我輕而易舉揣摩出我公公的本意。
公公還抵賴:“我,我下了扔垃圾。”
婆婆和我合夥:“你幾時懂得扔垃圾了?”
公公見抵賴失敗,索性直接從我婆婆懷裏接過錦錦:“丫頭,走,跟爺爺上樓去。”説完,他就率先不上了樓梯,一邊走還一邊説:“丫頭,又胖了啊,上海好不好玩兒啊?你可真棒,爺爺都還沒去過上海呢,哈哈。”
我婆婆緊追其後:“你慢點,慢點,小寶兒沉了,你抱好了啊。”
我堵在劉易陽的前面,雙手攀住他的脖子:“老公,我和錦錦這算不算衣錦還鄉啊?”劉易陽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衣錦還鄉我不知道,但錦錦這絕對是劉錦還鄉。”
劉易陽好孫小嬈到底還是分開了,更準確地説,他們到底還是分開工作了,不過,辭職的不是劉易陽,而是孫小嬈改簽了新東家。也對,去別家試試看,要是再紅不了,那就該從自身找找原因了。
孫小嬈最後一次出席的“綠蹤傳媒”的活動,是“綠蹤傳媒”的十週年慶。活動場地設在了千喜酒店,劉易陽偕同我前往。
之前我整整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用來打扮,光是提拉那勒死人不償命的束身衣褪襪就花了二十五分鐘,且成功後大汗淋淋,優化了幾分鐘重新去洗臉。鑑於今天“綠野”旗下的諸位美女藝人皆會抽空光臨,所以我也不好班門弄斧,打扮得太過花枝招展,索性穿了套深色調的西裝套羣,跟西裝革履的劉易陽倒更顯般配。出門後,劉易陽把胳膊忘我那高密度的不盈一握的小腰兒上一繞,讚歎道:“你可真是迷死人不償命啊。”
千喜酒店的宴會廳被分割得錯綜複雜,宛如迷宮,整體色調是銀灰配大紅,神神秘秘的。劉易陽説:“這回我們頭兒可是下了重金啊,你知道麼,設記這展台的公司,那當初可是輔佐過水立方的設計啊。”我咂咂舌:“真是殺雞用了宰牛刀了。”
“綠野”十年來的成就被壓平了印在海報上,懸掛於四周的牆面和中間的各面擋板之上。我在劉易陽的介紹下一一參觀:這個,是在柏林影展上拿過銀熊獎的,這個,是在莫斯科影展中參展卻沒參評的,不過好評如潮啊,還有那個,是在東京電影節上作為開幕影片的。我提不上興趣:“怎麼沒一個我看過的啊?”“我們拍的這都是高層次的,小眾的,而你看的都是什麼啊,個個是票房榜上名列前茅的。”劉易陽竟還對我不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