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寨從遠處看象城門樓,近看象城牆、寨城垛子和烏城牆的垛子一模一樣。
勞克摸摸潮濕的黑磚,低聲道:“滑溜溜的難以下腳,小子你可要用索子上城?”
艾慈不在意地道:“不就是那三四丈高嗎?這難不倒我,倒是你老的年紀大,骨頭怕會酥了吧,你用索子好了”。
勞克冷冷地道:“你把老夫看扁了,好小子,我看你先上,萬一掉下來我接着。”
艾慈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道:“你可先讓我上去看是否有人在上面?”
這小子是精得很。
勞克道:“好小子,你看我的。”他擰身拔空而起,雙手攀住了城垛子。
勞克四下瞧一遍,正要向下面打招呼,不料耳邊響起艾慈的聲音,道:“上來吧,上面沒人。”
勞克這才發現艾慈就在城牆上靠在一邊蹲着。
他心中想,這小子比他師父還能幹。
二人伏在寨牆上,勞克指着一座高樓,道:“安天海一定住在高樓上。”
艾慈發愁地道:“勞大叔,安家寨的房子象皇宮,你到哪兒去盜那一對龍珠呀!”
勞克道:“我有個辦法,不知你可願意聽?”艾慈看了他一眼,道:“説來聽聽。”
勞克道:“你要為龍珠而拚命呀!”
“知道了!”艾慈道:“我已經來了,你快説怎麼找到龍珠?”
勞克道:“小子,你仔細的聽着。”
他把嘴湊近艾慈的耳根下,道:“小艾慈,守門的見了你,一定不會放你走,你就説,二更天不見他們赴約的人,所以你就找上門來了。”
艾慈摸摸鼻頭道:“現在剛剛二更天,我怎麼走的那麼快?”
勞克道:“小子亂七八糟,糊里糊塗,給他來個胡攪蠻纏,弄得姓安的心煩氣躁,他還管什麼時辰?”
艾慈笑道:“這種無賴手段我見多了,那……以後呢?”
勞克道:“我會暗中跟定他們傳話的人,你想想,你在寨門外叫罵,一定會有人往裏報,安天海一定會現身,我就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了。”
艾慈笑笑道:“我同安天海在寨子外面泡上了,你老正好在他住的屋子裏偷。”
他笑眯眯的拔空而落在城牆外。
這一回,他好威風,大搖大擺地走到安家寨的大門口外,雙於叉腰高聲喊:“喂!王八蛋們開門來。”
寨門樓上面伸出個人頭來:“誰呀?大膽的潑皮,半夜三更的在門外面罵人。”
艾慈又高聲道:“去!叫安天海出來,小爺要問問他,為什麼叫我在河岸邊空等着。”
他第一次説謊就説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寨門裏一陣騷動,剎時把寨門拉開了。
艾慈張大眼睛看過去,只見二十多個黑衣大漢舉着砍刀奔出來。艾慈忽然嘻嘻笑道:“你們誰是安天海?”
這些大漢四面八方把艾慈圍了起來,隨後又走出個老人,他手中提了一支旱煙袋。
那煙袋銅鍋有拳頭大,艾慧立刻明白這旱煙袋一定是這老傢伙的兵器。
師父曾説過,江湖上專門打穴道的兵器,除了判官筆就是旱煙袋。這老頭一定是打穴能手。
老頭走近艾慈,冷冷地道:“你就是白天殺傷我們兩個人的娃兒?”
艾慈翻着白眼道:“什麼娃兒,要叫小爺爺。”
老人冷冷地道:“乳臭末幹,胎毛未脱,就在江湖上耍狠,當真十字路口走螃蟹——橫行霸道呀!”
艾慈笑笑道:“就算是吧!老頭兒,快去叫安天海出來。”
老人道:“用得着嗎?你已經走不了啦!”
艾慈仍笑笑道:“小爺我可不是紙紮的人,你還是快點叫姓安的滾出來。”
老人叱道:“小潑皮,老夫要好好教訓你。”
艾慈伸手一攔,笑道:“先別動手,萬一你倒在小爺面前,那多丟人,再説,能活到你這把年紀,一定很不容易,還是省省力氣,養養精神,早上起來打打太極拳吧!”
老人大怒,道:“小潑皮,老夫饒不了你。”
老人並未出手,只見他後退幾步,叫道:“圍起來,殺!”
二十多個黑衣大漢齊聲叫道:“殺!殺!”
刀身發出比月亮還亮的光,“咻”聲連貫如刮來的一陣怪風似的,猛朝艾慈圍罩過去。
猛然使一個大暴旋,艾慧捲到側面大漢的身後。
他不見了,但那大漢的砍刀卻不自由主地暴斬如電,生生*得圍上去的大漢們暴迭急閃。
艾慈便在這時暴出右足,把大漢踢得就地滾。
他沒有出刀,拍拍手,笑道:“再不識相,小爺我可要殺人啦!”
老人大吼道:“上!務必碎了這小子。”
二十多個大漢輪番上,這一回他們學乖了,每個人砍出一刀就忙着閃,誰也不願意真的幹。還是留條命吧,何必真的拚呢?
艾慈的刀拔出來子。他忽然平飛而起,越過三個大漢的頭,瞧準老人就刺過去,口中大吼:“你也別閒着。”
老人的旱煙袋疾撩猝打,卻打了個空,艾慈的利刀已在老人的頭上掠過。
鮮血在流。但老人並未躺下,艾慧的刀十分有分寸,他只劃過老人的頭皮而己。
老人想不到艾慈的身法如此之快,他驚呆了!
二十多個大漢又朝艾慈圍,老人已丟下話來,道:“好小子,算你狠,我現在就去搬我們寨主來,你小子可千方別溜了。”
艾慈高聲應道:“快去叫安天海出來,小爺要鬥一鬥烏梅城的一條龍。”
他故意把聲音提高,目的不是耍威風,是要叫勞克聽,因為勞克就等着有人去叫安天侮。
二十多個大漢還要拚,艾慈吃吃笑道:“別拚命了,我若想殺你們,你們一個也活不成,安天海是個惡霸,何苦為他拚命,別當豬也別當驢,裝裝樣就行了!”
二十多個大漢見了小子一刀就傷了老管事,心中都明白這小於沒有吹牛。這就是所謂:“怕者不來,來者不怕!”
人家敢找上門,就沒有把安家寨放在眼裏,還是守在一邊看熱鬧吧!
二十多個大漢不拚了,不過,他們本來就沒有很拚……他們圍着艾慈不放鬆,還真象一回事似的擺出個拚命架式。
艾慈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舉得高高地道:“對不起各位,半夜三更來打擾,我過意不去,這是十兩銀子,天明你們喝酒去吧。”
他把那銀子拋到城牆上,又笑道:“銀子我送上牆,各位朋友去喝酒,如果這時候拚命,萬一死了,那就永遠也別喝酒了。”
二十多個大漢面面相觀,誰也不敢開口,也不知能説什麼,總不能出口言謝吧,彼此可是對手啊!
但二十多個大漢仍然圍得很緊,他們要等寨主出來。
老管事本來住在後寨裏,只因為安家寨的七武士和十幾個武功高的武師一齊奔向烏梅城南三十里的河岸去找艾慈和勞克二人,才臨時到寨門口守夜。
豈料艾慈卻在此時出現,他只得硬着頭皮督戰。
別看着他手中拿着大銅鍋旱煙袋,那隻能在安家寨中唬唬人,玩真的!他差遠了。
他拼命地按住頭頂的傷,按也按不住,鮮血不停的往下流。
老管事,心中也暗想:“如此見了寨主,更能表現出自己忠心赤膽,為主子鞠躬盡瘁了心。”
想着想着,他索性就不按了。
老管事匆匆奔進寨子裏,一連越過三道迴廊,他果然停在那座大樓前面喊起來:“寨主爺,不好了,外面來了個小潑皮,他出刀就殺人,兄弟們被他們放倒一地,我也受了重傷。”
樓上的燈照亮了,一個人頭伸出來,是個女的,那一頭秀髮垂在窗外面,道:“老管事,你叫什麼?寨主正在忙着,你也真會挑時候。”
樓前面,老管事急切地道:“我都受傷了,那小子指名要會寨主爺,怕是快要殺進來了。”
樓上的女子一瞪眼,道:“哪裏來的臭小子,吃了豹子膽,竟然敢來安家寨撒野!”
就在這時候,忽見一個怒漢自樓上伸頭出來,他還正在穿衣衫!
那怒漢一付短鬍子,雙目炯炯發光,道:“走,我們去會會那小子。”
女的也在繫腰帶,看情形二人正在被窩裏熱乎,卻被艾慈不選時候潑了一盆涼水。
二人匆匆奔下樓,院子裏已有五十多個怒漢奔出來。
安天海抓住他的長杆戟,那女的拿着一支亮銀槍,三人向寨門奔去。
屋檐上,勞克幾乎笑歪了嘴。
他跟着老管事一路到了大樓邊,早已躍在橫檐上。他的動作象狸貓,比狸貓還要輕靈。
江湖神偷,“紅心勞克”身手果然不凡。
他見安天海率人奔向寨門外,心中樂得不得了,一個筋斗栽進大樓裏,他怔住了,樓上的寶物還真不少,每一樣他都想要,可是他又不知道怎麼去找那一對龍珠。
他從樓上找到樓下,便在一張大凳子後面的牆上,忽然眼睛一亮,好大的一顆夜明珠。
那夜明珠散發着紫色光芒,放在牆裏勞克心中琢磨,找不到龍珠沒關係,這顆夜明珠也值不少銀子。
勞克老經驗,他先不伸手去取,他在洞的四周仔細摸,又仔細的看了一遍。
他笑了,口裏流着口水,他的右手那麼巧妙的便往一尺深的牆洞中伸進去。
他面露喜色,準備手到擒來啦!
就在這時候,忽然“咔咔!”連着響。
勞克猛地吃一驚,他忙着把手臂往外拉,可惜他賠上老命也拉不出來了。
死啦!被卡住了。
他的手已被三道鐵鏈子緊緊扣在洞中,這時警鈴聲不停,附近又發出轟轟聲。
勞克心中大急,他發覺有個鐵籠罩過來。那鐵籠還是自動的,剛巧把他的身子罩在籠子裏,貼牆的一面發出“叮”地一聲,籠子和牆合起來了。
勞克一聲嘆,道:“孃的,出師不利,這下完了。”
鈐聲尖響中,奔過來男女七八個人,有人還在叫:“快去把寨主請回來!”
有個女人也叫:“是個老賊在偷!”
突然間,一聲吼:“閃開,我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敢偷安家寨的東西。”
勞克在燈光下一看,不由苦兮兮地道:“孃的皮,仇人來了!”
實在是冤家路窄啊!來的正是曹大霸和甘一良。
勞克叫道:“喂!可還認得我老人家?”
曹大霸笑道:“老王八,原來你二人使一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竟然摸進安家寨來了。”
甘一良也冷冷笑道:“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老小子,我要碎死你。”
曹大霸道:“拿刀來。”
立刻有人送上一把刀。
曹大霸氣呼呼地舉着刀,道:“老混蛋,先宰了你,再去收拾那小東西。”
曹大霸的尖刀對準了勞克,一邊的女子急急忙忙攔住,道:“二管事,這是什麼地方?要殺把他拖出去,這兒是寨主吉祥之地,會惹寨主生氣的。”
曹大霸道:“我是氣急了。”
那女的又道:“快去報告寨主爺。”
安天海帶人奔到寨門外,只見一個半大不小的娃兒在中間,不由上前叱道:“原來是個不知死活的娃兒,也想造反呀!”
艾慈冷冷地道:“看樣子,你好象不是安天海?”
安天海大怒,道:“你説老子是誰呢?”
艾慈一付不正經地道:“安天海這東西,聽説是條眼睛蛇,你……”
安天海當着手下這麼多人,哪裏還能多説話,氣得哇哇怪叫,手中兵器猛往艾慈直刺過去,口中叱道:“我刺死你這小混蛋。”
那女的也不閒,一抖手中銀槍,斜着就往艾慈的肚皮上挑,口中尖叫:“哪裏冒出這麼個野孩子,説出話來沒教養。”
“咻!”地一聲響,銀槍刺個空,艾慈己撲進女的懷抱裏,他真絕,還在女的鼻尖上咬一口,猛地一轉,轉到女的背後,便也躲過安天海的一刺。艾慈左一閃,右一躲,安天海就是刺不中。
一陣胡攪中,忽見一人奔來,道:“藏寶樓裏捉住了個老偷,寨主爺快快去發落吧!”
安天海聞得他藏寶樓有小偷,立刻跳出圈外,一揚手,便對那女子道:“回去,別上了他們的當!”
那女的對幾十個大漢道:“緊緊圍住,最好把這小子碎屍萬段。”
艾慈的心中一驚,勞克的神技不靈了,會被裏麪人捉住,這算什麼神偷?
真是活見鬼啦!
幾十個人圍住他,艾慈的利刀舞得密不透風。他一邊抵擋一邊想,總得設法救出老搭擋。
只聽他大吼一聲拔空三丈有餘,空中平着連翻,十一個筋斗相接連,落地,他已經在十丈外。
他往來路奔。
他不往安家寨跑,不知這小子在搞什去鬼?
一羣大漢發一聲喊:“追!別讓那小子跑了。”
這些人追出五里外,早已不見艾慈的影子。其實,艾慈並未走遠,他已上到了安家寨的寨牆上。
原來他先把這些人引得遠遠的,暗中又折回安家寨來。他絕不會放着勞克不救。
安天海一路奔回寨子裏,他吼聲如雷,道:“***,雞毛昇天了,也敢盔老子的寶物,王八蛋一定有來路,這一切定有安排。”
跟在他身後的女子,怒然道:“且看偷兒是何人,剝他的皮,抽他的筋。”兩個人跑的快,一下子奔到大樓門外的長廊上。
圍在門口的人兩邊閃,曹大霸和甘一良已經迎了上來。
那曹大霸急忙向安天海稟報到:“寨主爺,中午就是這老餛蛋同個小的在高升客店鬧事,屬下只是説了他們兩句,那小子就出來傷我們。”
安天海雙手插腰哈哈笑道:“再點兩盞燈來,安大爺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物敢偷我安家寨!”
兩盞大燈立刻燃起來,照在籠子裏勞克的身上。
那是個三面空的鐵籠,正好把一個人扣貼在牆上,鐵籠的兩邊上了扣,想出來比登天還要難,何況勞克的右臂還在牆洞裏。
實在是很巧妙的機關。
安天海用他的兵器方天畫轂插人鐵籠內,戟尖挑着勞克的下巴,不由得嘿嘿笑了起來。
勞克淡談地道:“安天誨,老夫自認倒楣了,你就看着辦吧!”
安天海收住了笑,道:“可好,‘紅心’勞克上門來,真是失敬失敬!”
那女的一翻眼,道:“這傢伙就是訌瑚傳言的‘神愉’勞克呀,除了鼻子外,別的地方和一般人投有區別。”
安天海嘿嘿冷笑道:“那是他的活招牌。”
他一頓,又道:“神偷上門,這小子定有目的。”
女的尚未開口,勞克開口道:“安天海,你是烏梅一條龍,我看你是一條蟲,難道你不知道老夫前來為何事?你以為我想的是你這顆夜明珠?”
安天海道:“老子正要問你,你想偷我什麼寶?”
勞克道:“好,你小子仔細聽着,江湖傳言,大相國寺失去一對龍珠,有人傳言是你下的手,龍珠就在你安家寨裏,可有這回事?”
安天海跳起腳來罵道:“我*他八輩子祖奶奶,是哪個缺德鬼造的謠,如果江湖同道知道了,我安家寨哪還有太平日子過啊!”
勞克嘿嘿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為。”
安天海道:“什麼龍珠?我根本沒見過。”
勞克道:“東西到你手,你當然不再承認了。”
安天海憤怒地道:“那年黃河發大水,下游沖毀十三縣,一對龍珠是傳言,我也曾聽説過,可是就沒見過,你個老混蛋少來栽我的贓。”
勞克道:“安天誨,寶物果真不在你這兒?”
安天海道:“誰説一句謊,誰就是黃河裏爬上來的活生生的大王八,***!”
那女的搶着説道:“當家的,你怎麼對個死囚還發誓?抬舉他了。”
安天海有點後悔地道:“我是氣急了,不能叫這老偷兒他活着出去。”
那女的説道:“把他捆到後院裏,剝他的皮。”
安天誨道:“別費神了,我一戟刺死他,快去寨門收拾那個小子去!”
大樓門口站滿了人,安天海舉着方天畫戟對準鐵籠子,正要往裏面刺進去。猛然間,樓下的廳裏一片暗,一團影子罩在安天海的人頭上。
安天海猛一攔,那團黑影沒抖下來,他的鼻頭已被人用指頭捏住了。
有一把刺力貼着安矢海的脖子上,便見一個半大不小的娃兒,正騎在安天海的肩膀上。
那女的正要舉刀刺,看見利刀擱在安天海的脖子上,只得失聲道:“快下來!”
安天海不防艾慈這一招,一時間楞住了。
他可不想死!
他沉聲道:“小子,你想怎樣?”
艾慈不回他的話,他同籠中的勞克開玩笑:“咳!籠子是關野獸大鳥的,怎麼把你關起來了?”
勞克嘆口氣,道:“小子呀!時光不留情,歲月不饒人,我老人家到底是快要六十的人了呀!”
艾慈嘻嘻笑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我就説,安家寨你怎好隨隨便便來呢?”
勞克道:“那龍珠不在安家寨,孃的皮,果然傳言是虛,老夫上當了。”
安天海怒道:“你也死定了。”
那一邊,曹大霸走上前,道:“當家的,過小子要是敢傷你一點皮,他今夜就休想走出安家寨。”
艾慈冷笑道:“好個姓曹的,我就砍他一點血給你們瞧瞧看。”
他手腕微抖,安天海一聲叫:“啊!”
艾慈沉聲道:“忍着點,你的人頭還在脖子上。”
安天海對曹一瞪眼,罵道:“滾一邊去!”
曹大霸低頭一邊站,氣的那女的直跺腳:“當家的,你説怎麼辦?”
勞克卻對艾慈道:“小子,你動手切下姓安的頭,我不出去啦!”
艾慈聳聳肩道:“好,那我就砍了他的頭,帶着人頭我出去,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挖個洞,好祭祭你的魂。”艾慈正欲動刀,安天海大聲叫道:“你等一等。”
艾慈挑高眉毛道:“交代後事呀!”
安天海道:“我放人,行了吧!”
艾慈無所謂地道:“那得問問勞大叔。”
勞克道:“安天海,你已經活了五十多了,就是死了也不算是夭壽,況且我老人家還陪你死,你還叫的什麼勁?”
艾慈低聲道:“勞大扭,算了吧,你就勉強的再活上幾年吧!”
勞克道:“我害了絕症,這兒是死人的好地方,錯過多可惜呀!”
安天海大怒道:“要死別處死,找陪葬的到處找,安大爺還不想死!”
艾慈嘻皮笑臉地道:“勞大叔,你聽聽,安寨主快哭了。”
勞克深深嘆口氣,道:“唔!死也不容易呀,今天機會錯過,何年何月何日再遇上?我老人家認了。”
艾慈的刀在安天海的麪皮上颳得沙沙響,道:“姓安的,你死不了啦,快放勞大叔出籠吧!”
安天海厲聲吼——
他命令手下人總是吼,如此才能顯示威風嘛!
他是烏梅城一條龍,龍的聲音就是雷呀!他半旋身,道:“開機關。”
剎那間,那鐵籠子轉個彎,便升到頭頂上。
又見安天海扛着肩上的艾慈,走進牆邊一支掛燈前,他只伸手拉了一下燈上墜的燈穗子,牆裏面發出一聲脆響。
勞克忙把手拔出來,他走進安天海道:“安天海,我實在不想活了,都是你*我的,以後的日子我不知怎麼過。”
勞克大搖大擺的往外走,他不管艾慈了。義慈見勞克走出去,他安慰安天海道:“陪我走出去吧!安寨主。”
那女的舉槍要刺,艾慈的利刀立刻比畫在安天海的脖子上,他還在笑呢!
安天海走到寨門口,還未走出寨門,艾慈忽然看見左邊的廂門檐下放了十幾雙高蹺,那是過年時候用的。
安家寨每年都有高蹺龍隊玩旱船。
他吃吃地笑,看了看身後,見曹大霸和甘一良陪着那女子跟着,立刻叫道:“等一等,安寨主。”
安天海道:“老子送你出寨,還等什麼?”
艾慈轉了轉眼珠子,道:“我不希望你追我,我想出了個點子來。”
安天海怒道:“整人點子,是嗎?”
艾慈笑嘻嘻地道:“是個好玩的點子啦!你叫曹大霸取來對高蹺,你登上,送我過了橋,我立刻走人,你也就活了。”
安天海道:“我不會踩高蹺。”
艾慈翻了翻大眼睛,不理他的話,説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現在殺了你,一樣可以走人。”
這次是栽到底啦!
曹大霸取過一雙高蹺,是取的最矮的一雙,細心地為寨主捆綁好。
安天海扛着艾慈,扭着屁股踩高蹺,扭呀扭的就好象在跳舞,艾慈也隨着扭,他幾乎又唱出梆子腔來。
他在吃吃地笑——
安天海覺得是敗興極了,烏梅城四周五百里地,他就是個土皇帝,縣城的太爺不敢惹,守城的門兵不停地叫他安大老爺,有幾個捕快還喊他乾爹。
他只要跺跺腳,這一帶的地面就會搖三搖——好象鬧地震。
艾慈可不管這一套,他騎在安天海的頭上還扭腰,如果他這時候撒泡尿,安天海也只好認了。”
他扭腰落下地,仰起頭來哈哈笑道:“你真高!”
安天海冷冷地道:“小王八蛋,你還不快逃?”
艾慈咧嘴笑道:“誰要逃?我還要告訴你,明天夜裏二更後,小爺還要進你的寨,你準備白銀一千兩,放在你那藏寶樓下面,少一兩我燒你的房子。”
安天海道:“好!我備千兩銀子,你小子可要來呀!”
艾慈點點頭道:“一定,安大寨主,我走了。”
安天海踩着高蹺不能追,聞得艾慈明晚還要來,他心中可樂了。他有把握活捉小艾慈。
他心中在琢磨,回去就熬上一鍋油,非把這小子下油鍋不可。
艾慈大步走子幾十丈,安家寨那面傳來馬蹄聲,回頭看,少説也有三十匹。
艾慈冷冷地笑,他不跑,因為他知道這些人不會追他。
果然,安天海的怒吼聲傳過來:“都回去,別追了。”
有人忙把安天誨的高蹺解下來,還把安天海扶上馬。安天海連看艾慈都沒看,拍馬就回安家寨。
艾慈一路走,一路不斷地暗笑。
因為,安天海又上了他的當。
艾慈不由自主地哈哈笑道:“你就是一萬兩銀子我也不去了,姓安的,哪有野鳥往鐵籠子裏鑽,我只不過叫你們別追趕,你個老棍蛋真是個糊塗蟲。”
“他是個糊塗蟲,你小子就是工八蛋。”是勞克的聲音。
一條黑影幽靈似的自路旁林中竄出來,果然正是勞克。
勞克道;“小子,你今天的表現,可圈可點,就好象江湖老油條。”
艾慈笑笑道:“也是沒法子,誰叫我當你的保鏢!”
勞克道:“快走,趕快離開這是非地。”
艾慈眨眨眼睛,道:“那一對龍珠呢?”
勞克道:“不在安家寨!”
“真的?”
“我怎麼會騙你。”
艾慈不信地道:“若非一對龍珠,你的手怎會在牆洞裏拔不出來?”
勞克嘆口氣,道:“那只是一顆夜明珠,找不到龍珠,我只好去盜他的夜明珠,哪想到手被卡住了。”
艾慈笑道:“夜明珠拿來我看看。”
勞克道:“手都被卡住了,哪還能再盜?”
艾慈皺皺眉道:“空手而回呀!”
勞克道:“咱們這一行不能空手回,我從那俏女身邊過,順手摸了個小玉佩,你喜歡就送給你。”
勞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翠綠色玉佩。艾慈接過一看,還暖暖的。
艾慈塞入懷裏,他笑道:“我從不拒絕別人送給我的任何東西,勞大叔,謝謝啦!”
勞克大方地道:“算是給你的獎勵,你把我救出來,這件小東西應該送給你。”
艾慈突然説道:“勞大叔,過兩天我還要再探安家寨。”
“那對龍珠不在安家寨。”
“我不探龍珠。”勞克不解地道:“那你去幹什麼?敲安天海的銀子?你真的以為安天海會擺着千兩銀子等你拿?”
艾慈平靜地道:“我去探一探那個牆洞,着一看那顆夜明珠是否還在洞中?”
勞克大聲吼叫着,道:“好個小刁皮,説來説去你這個小王八蛋不相信老夫説的話。”
艾慈淡淡地道;“我要證明,如果夜明珠還在,那就證明你是誠心對待合作人,我以後永遠相信你,否則……”
“否則怎樣?”
“抽屁股一腳,你東我西,各走各的!”
勞克頓足罵道:“奶奶個頭,你是個鬼精,比你師父還令人頭痛,我問你,你是(西遊記)裏八十六個妖精洞中的哪個洞中的妖精?”
艾慈仍然是很平靜地道:“我很本分,這個年份本分的人並不多,象我這種人更是不多,我不是妖精。”
勞克回身便走。他心中不是味道,所以邊走邊白語:“這小子救了我的命,倒又跟我計較得真清楚,我若是……”
他伸手摸摸腰包,又笑笑對艾慈道:“小子,我們在前面找個地方歇腿,到時候叫你仔細的搜我,我身上根本沒有什麼夜明珠,再説嘛……”
艾慈道:“再説什麼?”
勞克道:“再説你若再探安家寨,説不定安天海早把他的夜時珠藏起來了,你自然是找不到,還以為我獨吞了。”
艾慈點點頭道:“你説的也有道理,如果你身上沒有夜明珠,我一定説你是個老誠實。”
勞克道:“對別人也許不誠實,對你可是交出我的這顆心了。”
“我現在要搜你身。”
“説了半天,你還是不相信?”
艾慈眨眨眼,道;“有時候我寧願相信我自己。”
二人轉入一片林子裏,月牙業已西落,東方還未泛白。
艾慈站在一棵粗樹旁,嘻嘻笑道:“我搜啦!”
勞克平伸雙臂,道:“你搜吧!”
利刀突然一晃,勞克猛退一丈,道:“你要幹什麼?”
艾慈晃晃刀,道:“搜你的鼻孔呀!我知道你的本事大,鼻子孔裏也可以放東西,我用刀挖。”
勞克跳起腳,罵道:“小黑桃愛司,你吃定我紅心勞克呀!用刀割老夫鼻子,你師父也不敢對老夫如此這般無禮。”
艾慈笑道:“我算定夜明珠在你身上。”
勞克有如泄氣皮球,無力地坐了下來,道:“我真後悔呀!”
艾慈笑道:“你不該同我合作,你後悔了?”
勞克道:“關於合作,我自認找對了人,所以並不後悔。”
艾慈歪着頭道:“那你後悔什麼?”
勞克道:“我後悔自己不該對你説那牆洞裏放着一顆夜明珠,我真的好後悔呀!”
艾慈搖頭晃腦地道:“你不應該後悔,你應該高興。”
勞克道:“我怎麼會高興?”
艾慈嘻皮笑臉地道:“你若不説是顆夜明珠,我非同你要那一顆龍珠不可。”
勞克大怒,道:“好小子,你訛詐老夫呀!”
艾慈一付要債的模樣,道:“拿出來吧,我還沒見過夜明珠是個什麼樣,真的夜間會發光?”勞克嘆口氣,他在面上摸一把,便見他的掌上立刻有一團水綠光出現。
艾慈的雙目直了。他沒見過夜明珠,驚訝地道:“美極了!美極了!”
勞克道:“別流口水。”
艾慈道:“只有這一顆?”
勞克道:“另外我還有一顆,就是在高升店你見過的那一顆。”
艾慈笑道:“你已經有一顆了,這顆送給我吧。”
勞克道:“我是拿命換來的!”
艾慈道:“你的命是我救的。”
勞克遒:“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長得很,什麼樣的好東西你也都會得到,何必在乎這顆明珠?”
艾慈點點頭道:“你老的話有道理,不過,我又不想吃虧。”
勞克道:“沒聽你師父説,吃虧就是佔便宜,且等我們找到了龍珠,我就讓你先挑好的,怎麼樣?”
艾慈笑笑道:“龍珠在哪裏?”
勞克道:“我們分頭找,三個月內一定會找到。”
艾慈想了想,道:“也罷,就依你,不過,我需要銀子,珠子我不要,你身上的銀子全給我。”
勞克道:“你已經有那麼多銀子了,還要銀子幹什麼?”
艾慈眼珠子一轉,道:“你若不願意,我把我的銀子全給你,我要那顆夜明珠。”
勞克忿然道:“孃的!趙老怪怎麼會教出你這麼個黑心徒弟來。”
勞克邊罵邊掏身上的銀子,他給了艾慈一百五十兩,苦兮兮地道:“我也要在路上吃飯吧,留一點我還要用,給你一百五十兩。”
艾慈大方地道:“這是順水人情,也是彼此之間合作出來的交情,再説,我們還得繼續合作下去,我不能絕了自己的未來。”
艾慈揣好了一百五十兩銀子。
勞克冷冷地道:“你還算聰明,也算有良心。”他站直身子又道苴:“我們暫時分手,三個月後再碰頭,小子,切切合作無間,只要打聽出龍珠的下落,我們便立刻動手去取。”
艾慈道:“三個月後在什麼地方見面?”
勞克道:“我自會找到你。”
他走了,他還遙遙的看了一眼遠處的安家寨。
他心中有高興,也有氣惱!
他氣惱這消息是假的,害得他在此地空忙一場。但是,他卻賺了一顆閃閃發亮的夜明珠。
艾慈也走了。
天剛亮的時候,他來到南陽府的西關大街上。
南陽府是個大地方,艾慈本來是往三官廟走的,但他發現南陽府城中有許多靠在門邊伸手的小叫化子。他就同這些小叫化子生活過。
和隆客店有三間大門面,他一進門就要一百碗大滷麪。
店夥計立刻瞪着眼,道:“小客官,百碗大囟面你吃得完?”
“那是我的事,要你管?”説話可還真硬!
夥計道:“我不管,可是我想知道,一百碗大滷麪就合十兩銀子,你有嗎?”
艾慈把布包放在桌面上,道:“我這兒將近三百兩,你們店裏只不過十兩就夠了,你看着。”夥計怔怔的,本想伸手去解開,突然從一旁閃出個俏娘子,一巴掌打在夥計的肩頭上,道:“快去下面,有眼無珠的臭小子。”
夥計一聲大叫:“一百碗大滷麪呀!”他這一聲叫,灶房裏的夥計加掌櫃,一窩蜂似的擠出門來。
那掌櫃的戴一頂瓜皮帽,翹着鬍子大聲叫道:“人呢?誰要一百碗大滷麪?”
夥計指着艾慈道:“就是他,他要一百碗大滷麪。”
掌櫃道:“你有銀子?”
艾慧伸手自己取,兩錠銀子就是二十兩:“掌櫃的,我這裏先付銀子,你快快送上大滷麪,另外十兩弄些滷味加饃,用大布袋包起來。”
掌櫃認銀子不認人,他若不是一雙耳朵長在臉兩邊,只怕他的嘴巴會咧到腦後面,他哈哈大笑。
那俏女人貼着艾慈坐下來,笑得頭上花枝亂顫,道:“小兄弟,你可真能吃,一次竟能吃一百碗?”
艾慈不開口,他看着店門口,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店門口正站着七八個小叫化,其中還有個三歲大的在吃鼻涕。
他好象也吃過鼻涕,那時他還未曾碰見“嵩仙老怪”趙光鬥。
但他卻記得艾家集鬧饑荒,有許多小孩子鼻涕也沒得吃,就餓死了。
一百碗大滷麪,忙壞了和隆店,連老掌櫃娘也出來端,滿滿的擺滿五大桌,有幾個客人也讓出來,就等着看艾慈怎麼吃下這麼多的大滷麪。
艾慈見大滷麪端上桌,他吃吃笑,端起一碗就往嘴裏扒,他不用嚼,面到口中就下肚,一口氣吃了七八碗。
有幾個客人已拍手叫:“這小子還真能吃。”
不料艾慈放下碗,走到門口叫:“要飯的小子們,你們快去把南陽府的小叫花都叫來,每人一碗大滷麪,吃飽了我帶你們去個地方玩。”
那些小叫花聞得此言,立刻往大街上跑,一下子叫了七八十個小叫花,有幾個還是背來的娃娃呢!
這些叫化子進了和隆客店,每個人“搶”了一碗,呼嚕嚕地吃了起來。
掌櫃和夥計都瞪直了眼。但他們都不管,反正有這個瘋而傻的小子給銀子。
有銀子就好,管他是誰吃的。
店裏面真熱鬧。
小叫花們哈哈笑,艾慈也笑,發自內心地笑。
他接過一個大布包,裏面盡是些滷味帶饅頭大餅。
小叫花們剛吃飽,艾慈突然一聲叫:“喂!誰拿走我的錢包了?”
店裏一陣騷動。
掌櫃的走過來,道:“幸虧你先付了銀子,要不然我非告你上衙門不可。”
夥計過來笑道:“沒見過世面的小孩,你家大人沒告訴過你,出門在外財不露,一大包銀子不見了,找誰要?”
艾慈並不惱,他在冷笑。
小叫花們見了給了他們吃滷麪的小客人掉了銀子,竟然都不走,站着直瞪眼。
有個十七八歲的大個子,道:“兄弟,你好心請我們吃個飽,我們絕不會拿你的銀子,請你一個個搜。”艾慈笑笑地道:“不用搜,我這裏還有一包吃的,你們拿去用,趕明兒我送你們去個好地方,別再靠門伸手了。”
小叫花們拍手叫好,哈哈笑着走出店。
艾慈拉過夥計,道:“我問你,剛才那個女的她是誰?”
夥計楞了一下,道:“她姓卓,大家都叫她卓寡婦,也有人叫她蜘蛛精,你若是懷疑她,我勸你算了。”
艾慈道:“為什麼?”
夥計四下看看,遂低聲地道:“卓寡婦二十歲死了丈夫,她會本事,而且還會飛,聽説她最近姘上個大麻子,那個人也不好惹,小客人,你聽過‘老叫天’馬麻子這個人沒有?土匪頭子呀!”
艾慈聞得“馬麻子”三宇,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奇怪!這世界怎麼這樣小啊?又是馬麻子!
夥計見艾慈發笑,而且笑出眼淚來,怔怔地道:“丟了銀子,你還笑得出來呀!”
艾慈嘻嘻笑道:“告訴我!卓寡婦住在什麼地方?”
夥計又看看四周,低聲地道;“就在後街,那兒有個井,院子裏還有顆棗樹,一看就知道。”
艾慈看看天色,道:“找個地方,我睡一覺。”
夥計道:“你跟我來。”
這一覺睡到天黑,南陽城的大街上點起了燈,艾慈這時候才醒過來。
他走到前面,衝着夥計道:“五個大饃三棵葱,快送上來。”
夥計笑道:“合起來不抵一碗大滷麪,看你早上很大方,這幾個饃我奉送。”
艾慧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道:“我吃飽了去找銀子,你放心,我不會白吃你的饃。”
夥計笑道:“乾脆,我再送你一支醬肘子。”
艾慈楞楞地道:“你怎麼學起大方了?”
夥計道:“因為……因為我恨卓寡婦!”
艾慈吃着醬肘子,還撕着白饃往口中送,嗚嗚呀呀地道:“你為什麼恨卓寡婦?”
夥計道:“他死了丈夫我想要,她卻笑我沒出息,是個侍候客人的,卻又姘上個臭麻子。”
艾慈道:“原來是這樣。”
夥計點頭道:“去的時候要小心,卓寡婦是能人呀!”
艾慈拍拍肚皮道:“我也不是省油的燈。”
艾慈大步走出門,那夥計立刻又追上來。他低聲地説道:“小客人,你身上帶着—把刀,我一看就知道你不簡單,我求你,千萬別殺了卓寡婦,你只把那個麻子殺死就夠了。”
艾慈笑道:“你捨不得我殺卓寡婦呀!”
夥計笑道:“希望她知道我對她好。”
艾慈哈哈大笑地拍拍夥計的肩,道:“好,卓寡婦死不了啦,你放心吧!”
夥計彎腰打躬直拜託,艾慈早已走進暗巷裏。
南陽府西大街後面,果然有口水井,井口上架着橫樑,上面還套着轤轤,掛着水桶。
正對面有個小院子,冒出嫩芽的棗樹枝,有一半露在牆外面。
卓寡婦的家就在這兒。
艾慈看不見院子裏,他還沒有長得那麼高,他躍身上了牆頭。
他看見院子裏的對面三間小瓦屋,中間的屋子黑漆漆,只有左面的房屋裏有燈亮着。艾慈躡手躡腳走過去,他到了那個紙糊的小窗下。
屋子裏傳出:“喝酒吧,嗯!”
艾慈正要推開窗,忽然想,且坐在窗户外,聽聽屋子裏頭的人説些什麼。
他不動了,揹着牆坐下來,豎起耳朵仔細聽。
屋子裏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艾慈立刻冷冷地暗笑。
這聲音正是馬麻子,好個老叫天,他敢到南陽府城裏面來橫行。
他可是死定啦!
突然,屋子裏傳來一聲叫,是馬麻子的聲音,道:“我的乖,你怎麼用力掐!”
女的吃吃地笑,道:“我喜歡嘛!”
艾慈想嘔,這個女人那麼美,卻偏偏愛個大麻子,真是叫人想不通。
馬麻子也吃吃地笑起來,道:“我以為這輩子完了,麻子誰會喜歡呀,想不到……哈哈……來,叫我狠狠親一口,你個好貨……”
屋子裏傳過來“嗚嗚呀呀”聲,艾慈一聲也聽不懂。艾慈可沒見過這種“火爆”場面,他此生第一回遇上。
好奇心加上怒火,他慢慢的伸長了脖子,用指頭在窗紙上戳了個小窟窿,睜一眼閉一眼,貼着面斜着看。
只見卓寡婦斜着倒在馬麻子的懷裏,上身沒穿衣,兩個光得如粉的白臂,用力摟住馬麻子的腰。
別看馬麻子的面上盡是坑,他的身上也可光,白淨淨的,他低頭把一股的麻子盡在卓寡婦的嘴巴臉上蹭。
馬麻子那模樣,就好象他要把滿面的麻子坑傳給卓寡婦似的。
馬麻子的屁股正坐在牀沿上,牀前面有個大火盆,火盆上還放了一把大錫壺,從壺裏冒出的酒香,艾慈立刻就聞到了。
火盆一邊有個紅木小方桌,桌子上放四樣下酒的小菜,兩個酒杯放在一起,兩雙筷子卻又對着放。
牀上一條大棉被,亂七八糟的堆在牀中央,那兩人合用的大枕頭,不知道為什麼也橫在牀中央。
艾慈就有點看不懂,難道二人對頭睡?
突然,卓寡婦挺直身子道:“麻哥,有了這些銀子,我們足夠花上一年整了,你就別再往山裏走啦!”
馬麻子嘿嘿笑着低頭咬在卓寡婦的奶幫上,他左右擺着頭,好象要把對方的奶子咬掉似的。
馬麻子抬起頭,道:“大山裏本來我是老大,可真他孃的邪,這幾個月偏就出了個小王八蛋,那個狗娃娃兒真棍蛋,專門找我馬麻子的麻煩!”
卓寡婦摟緊馬麻子,道:“不過是一個小娃兒,你就被他嚇得逃到城裏來。”
言下頗有馬麻子真沒出息之意。
馬麻子道:“你不知道,那小子看着小,他的手勁可不小,他只要揮刀,就算是牛大腿也會被砍掉,他那一身輕功,連關洛道上橫行多年的張豹、朱八都不是對手。”
卓寡婦道:“所以你就逃?”
“我不想再挨刀。”他撫摸着右腕,可好,他的斷手處又接上了。
卓寡婦道:“別提那小子,我們喝酒吧!”
卓寡婦提着熱酒,她倒滿兩杯。
她不喝完,只喝一半,另一半送入馬麻子口中。馬麻子一連喝了五六杯“半”酒,忽然樓着卓寡婦倒在牀上。
就在這時候,窗外面刮來一陣西風,屋裏的熱氣吸進鼻孔裏,外面的涼風吹進嘴巴里,艾慧忍不住,仰面一聲:“哈……哈啾!”
他打了個噴嚏。
這下可不得了,早不打晚不打,就在馬麻子闖關口的時候打,真不是的候啊!
屋子裏一聲吼:“誰?”
卓寡婦也尖聲叫道:“哪個王八蛋,敢到老孃的院裏來。也不撿撿時辰,冒冒失失就闖進來。”
屋子裏一陣手忙腳亂聲,想是二人在穿衣服。
艾慈在屋外哈哈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打攪二位了,真是對不起!”
屋子裏一聲吼,房門拉開了,半個圓月照在院子裏,也照在文慈的面上。
當先奔出來的是馬麻子。女人穿衣功作慢,卓寡婦走在他後面。馬麻子手中提着刀,卓寡婦也拿着一把柳葉刀。
艾慈迎着馬麻子,舉手笑道;“嗨!老朋友又見面子!”
馬麻子一登眼,罵道:“他孃的,你不是在深山裏的三官廟嗎?怎麼跑到南陽府,你……你是不是專門吃我了。”
卓寡婦也一驚,道:“這小子,你怎麼找來了?”
艾慈嘻嘻一笑,道:“我的錢袋有味道,就是小鬼也拿不走,我是聞着那股味道兒找來了。”
卓寡婦不信地叱道:“什麼錢袋子呀?”
艾慈擺擺手道:“別來這一套,你們在裏面説的話我全聽見了,拿來吧,卓寡婦!”
卓寡婦厲叫道;“拿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