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
汴粱城的門剛剛拉開。
南門外的招商店裏,有個老者遞了兩張紙條給客店的小二,説道:“小二,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兒,你得儘快的把這箋條送進客房裏,一張送給姓勾的,另一張則送給姓崔的。”
小二聞知鬧人命,也不問個明白,立刻拿了紙條就往後院跑。
還真快,因為小二剛把兩張紙條拍開房門遞進去,房門裏同時跳出了兩個人。
當先衝出採的正是勾鴻,他一把抓牢了小二,道:“何人,人呢?”
崔偉虎也撲出來了。
小二見是個凶神惡煞,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的指着門外,道:“是個騎馬老頭兒送來的,前後投人,就那老頭一個人。”
勾鴻立刻衝出店外面,街上行人兩三個,就是沒有騎馬的人。
兩張紙條上寫的同樣的話:“快回去吧,傻小子們,‘黑桃愛司’去抄你們的老窩了,騙你不是人”。
二人又回到客房中,這兩方面的人在打商量。兩方面有個共同想法,那就是黑桃愛司既然不在汴粱城,他一定又去打這兩個地方的主意去了。
最為明點的,乃是這兩家全為找艾慈報仇而來,奪寶之事,他們自認為爭不過丁百年。
既然無奪寶的雄心,而黑桃爰司又要通吃這兩個地方,還是趁早打道回府,以免窩破,蛋砸了,鳥飛了。
勾大娘就相信黑桃愛司會找上石板坡,因為她親身領教過艾慈的“絕子絕孫”坑人的花招。
如果艾慈知道石板坡勾家主力來到汴梁城,勾大娘就會相信那小子一定會藉機會去敲詐,趁機會再大撈一票。
當然,平鄉崔家如今也成了秋蟬蜕皮——空殼子一具,幾個女流,領着一羣飯桶,怎能經得起那小子一陣的折騰?唔黑桃愛司小子通吃,石頭也往肚裏吞,百分之百是個小潑皮。
於是,兩方面的人有了決定。
他們決定立刻走,而且飯也不吃就準備走了。
丁百年剛走出房門,招商客店門口已備好五匹快馬。
丁百年聞知勾崔二家的話,立刻大笑,道:“算不算是凋虎離山計呢?如果我猜的不差,送信的老者必定是‘紅心老克’,咱們跑江湖的人,會上這種洋當?那會叫人笑掉大牙的。”
崔偉虎與勾鴻二人對望一眼,二人也覺得丁百年的話有那麼幾分的道理。
突聞上門處勾大娘沉聲道:“丁堡主,如果紙條上面寫的是黑桃愛司通吃你的飛龍堡,挖你的根,拔你的旗,燒你的窩,宰你一家老小,你是否還苦等在這兒為一對龍珠不想回赤陽?”
丁百年猛一證,不由怒視勾大娘。他以為勾大娘真可惡!
勾大娘又道:“如今的局勢,皮鞭絞脖子,各自顧各自的位子,當家的,當家的,拿了乾糧快快走吧!”
勾鴻有些怕老婆,他老婆的話也説絕了。
勾大娘已走到客店外,便提起小二送來的一包吃的,匆匆地奔出於客店外。
客店外傳來了馬蹄聲。當然是勾鴻兄弟和勾大娘三人走了。
崔偉虎一看這情形,便立刻與兄弟崔志虎二人也提了要來的一包吃的,頭不回的拍馬走了。
扛湖上有義也無義,用到你時是兄弟,利益衝突是仇敵,你若問這是啥道理?沒道理,自己的利益才是真正的,命也是你自己的。
“飛天蜈蚣”丁百年拍桌子瞪大眼大聲地罵,他罵勾崔兩家的人不是東西,更沒見識,沒腦筋。他罵‘紅心老克’老王八蛋,不該在這個時候想出了這種絕子絕孫的鬼招來拆了他的人。
他們的聚合,原來是黑道不可忽視的力量,丁百年一路行來,自詡必能一戰成功,卻不料這十四人在長安便走了林火烈,而林火烈還是龍睛山莊的三少莊主。如今來到了汴粱城,半途又走子五人,如今只有八人還在,氣勢上就矮了一大截。
丁百年猛咬牙,他準備大幹了。
秋老虎已不似前幾天那麼的悶熱,沙城的人們夾衣出屋了。早晚還有那名一點點冷冷颼颼的,就是中午也不見有人頭頂上冒汗。
如果這時候發現哪一個人頭上冒汗,這個人一定有急事。
石魁這時候額頭就在冒汗。他被派離開南門外的招商客棧,一路又奔到大相國寺來打探。丁百年真把他當成心腹人一樣的使喚了。
石魁奔進了後禪房,正遇上勞克與至空大師話家常。勞克一見石魁到,立刻笑道:“白吃我西瓜的人來到了。”
石魁抱拳施禮,喘大氣,道:“勞前輩真的會搬弄是非,閒話一句就把勾崔二家的人搬弄走了,高招!”
勞克咧嘴笑道:“那是他兩家聰明,因為黑桃愛司那小子真的又去這兩個地方折騰了,要知道當今道上只有那小潑皮天不怕地不怕,人小膽子大,就連我這老頭有時也讓他三分。”
石魁苦笑,他不敢多言,他明白,自己處在夾縫間,人家對自己一定不信任,丁百年那面也對自己利用,真想變成了丁百年的心腹,不只是流汗,還得流血。
就在石魁説出崔勾二家已走了,丁百年決心對大相國寺下手的時候,石板坡的勾鴻、勾熊和勾大娘三人也已快馬過許昌,西去南陽回石扳坡了,但誰也想不到就在當天下午,三個人尚未馳到黃河岸,在大沙丘的官道上,正巧遇見迎面來的楊剛與至仁、至善三個人。
勾鴻認識楊剛,連勾熊也知道,楊剛身旁的兩個大和尚,必是大相國寺裏的兩大法師了。
只見其中一個和尚,揹着黃緞揹包,牢牢地扣在肩頭上。
三人心中明白,那必然是一對龍珠無疑。
寶物當前,豈肯錯過?這件事如在眼前放過,三天也睡不着覺,就是合上了眼也會遺憾終生了。
楊剛一看是石板坡勾氏兄弟與兇狠勾大娘,他還摸不清對方的目的,只是平日裏早就知道勾家兄弟桀傲不訓,全是黑道上的驕狂人物。本來想舉手打個招呼,然後大家各奔前程,哪想到勾鴻一收馬繮,坐下的馬打橫勒住,三騎正好塞滿大道,擋住楊剛三人的去路。
勾鴻在馬上打哈哈,嗓門粗得象磨刀石似的,還參雜着冷笑聲道:“楊總鏢頭關掉八方鏢局,卻仍然保着兩個大和尚走道闖關,你這是換個招牌不改行,仍然是於你的老本行嘛!”
楊剛淡淡一笑,道:“勾老大的話反過來了,楊某這是換藥不換湯呀!”
“此話怎講?”
“過去楊某為人保鏢,為的是銀子,如今卻不指望嫌收分文。”
勾熊冷冷地道:“姓楊的,你既然換了藥,何不連湯一起換,乾脆,你一旁涼快去,別阻爺們買賣。”
楊剛笑笑道:“好象你們想打劫和尚了!”他又指指至善與至仁道:“三位看上大師身上什麼值銀子的好東西?”
勾大娘粗着聲音説道:“你們還不知道哇!丁百年與那早不在道上露面的‘閻王舅’米長風等七八個人,正在汴粱城中等你們呢,我們以為,與其在汴梁城被奪,何不在此做個順水人情。”
楊剛冷哼道:“三位指的是一對龍珠?”
勾鴻笑道:“就是那惹人愛不釋手的玩意兒。”
勾熊在馬背上抽出了大砍刀,迎風“啉”的一聲,人已自馬背上翻落下來。
勾大娘抖着滿頭亂髮,紅腫的雙目眯成縫,粗大的臀就往至善、至仁抄過去,她那鋼刀斜指在右下方,好象動手搶了。
當然,這時侯的勾家三人早已忘掉艾慈抄家的事。他們要先奪那一對龍珠才是真的。三個人豈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至善、至仁雙雙踏下馬,鋼製的念珠已取在手中。
楊剛突然拔空而起,他人稱“金刀太歲”,在黑道上能惹得起他的人沒有幾個。
楊剛身子剛落,面前人影一晃間,有一人擋住他的去路。此人正是勾鴻。勾鴻的笑與哭沒有什麼區別,他翹起嘴巴道:“姓楊的,老子早想掂掂你這‘金刀太歲’的份量,八方鏢局只買飛龍堡的帳,你與丁百年吃紅坐地分贓,哪把我勾家放在眼裏,今日兜上了,也叫你知道我石板坡勾家也不是受人冷落的人物。”
其實楊剛分紅給丁百年,那是因飛龍堡的地盤還是八方鏢局生意最多的地盤,收買丁百年,在於求平安。當然,楊剛並不是傻子,丁百年抽的成也不是他的,固有客户來負擔,正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
一抖金背刀,楊剛冷冷笑道:“八方鏢局大門開着,楊某不願在道上樹敵,如今大門已關,自是不再論是非講交情,説古認今個沒完,大家卯上幹,手底兒見真的吧!”
大砍刀猛一抖,勾鴻狂笑道:“很中聽,也有點小小道理,我還以為普天下我的心最黑,卻原來走道保鏢的人物也有着善於變成五顏六色的心,比老子的黑心還要黑十分。”
他二人眼看就要動上手,突然,只聽勾大娘狂吼一聲,和身直撲至仁。
兩個人剛剛一交上手,勾熊已掄動大砍刀直奔向至善。
四個人這時候廝殺起來。
勾鴻只用眼角瞟,便立刻笑道:“姓楊的,別在一旁看熱鬧子,來,讓我二人舉刀一戰,共同拚一番吧!”
楊剛大笑逭:“勾老大,休在老夫面前耍兇殘,你嚇不倒楊某,出刀吧!”
勾鴻暴吼一聲,大砍刀出手就是十二刀暴斬,好象恨不得一傢伙把對方斬成七八段。猝然,金光暴閃。在那金光流竄中,凌厲地連揮十五刀,精猛辛辣的刀法。撩起一陣金鐵相撞聲,便見碎芒點點在空中噴射。
勾鴻本來兇悍,只是這些日子他不走運。先是艾慈整了他,傷還未痊癒,又遇上楊剛這種角色,幾個照面下來,狂怒兇殘的氣焰已慢慢的減少了。
因為這種硬拚搶攻,全得靠真才實學,差一分,就得處下風。誰也不願處下風,處下風的結果就得流血掉肉。
勾鴻的確也夠兇殘的,雖然他的大砍刀沒有招呼到敵人的身上,雖然敵人的金背刀已掃掉他肩頭上的一塊皮肉,但他卻連哼聲也沒有,甚至鮮血已染紅了他的上衣,他也不低頭看一眼,就好象掉的肉是別人身上的。
勾鴻當然不能叫喊,因為他看見老婆也在左閃右躲的不靈活,正被高大健壯的大和尚以一串佛珠左繞右繞,幾乎把她的刀纏掉,逼得她中途忙撤回。
勾大娘他們看走了跟,大相國寺的法師都有幾手絕活兒,別以為那只是一串念珠。勾大娘出手便是一套三十六路奪命刀,一心想放倒至仁,搶到他背後的寶物再説。然而她錯了。她的三十六路刀法已經用了第三遍,卻對至仁一點作用也沒有,急得她破口罵禿驢。
認真而言,場面火爆的當是勾熊與至善了,一上來,這二人就扭上了勁,大家不相識,誰也不讓。二人一直打到附近的沙丘上,又在沙丘上一陣搶攻,真是難分難解。
六人全殺紅了眼。
就在激烈的搏殺中,勾鴻忽然狂吼一聲,叫道:“楊剛老兒。你敢同勾大爺來個對砍對劈?看看咱們誰先倒下去。”
勾鴻這麼一叫,楊剛心裏有數,再笨,也不會對他這種人對砍,勾鴻想唬人,也想找個墊底的,他才不會上這種當。他冷冷地笑着。約莫着再走十四個回合,你就得躺下,老夫為什麼要同你一同走向鬼門關?
他手中刀猛一緊,一連便是五六朵金花出現,立刻又是一蓬鮮血灑下來。勾鴻這一回忍不住狂叫一聲。一個栽倒,人已昏死過去。
楊剛在刀上的造詣十分高強,勾鴻在毛躁中先傷兩處,卻不料楊剛在言談中突然下殺手,金背刀撩起一縷金花,直往勾鴻頭上砍去,但那是一招“引狼入室”,刀走中途突然下壓如電,便把勾鴻的握刀右臂砍了下來。
勾鴻昏過去了。他昏死在沙地中,他的右半邊身子尚在蠕動不已,那把喝過不少道上哥們身上血的大砍刀,趺落在一片荒草地上。
但是——
勾鴻那一聲叫,立刻驚動了場中的打鬥。
勾大娘撲向勾鴻,抓住斷臂處,聲色俱厲的破口罵:“你這殺千刀的黑肝狗肺楊剛,就竟然這般糟踏老孃的丈夫,你今剁下我丈夫的一條臂,老孃砍你一條腿,你等着,你記住,你老小子的命是我勾大娘的了。”
勾熊也未佔到便宜,在沙丘上他聽到驚叫,立刻拔身而退,奔向他大哥的身邊來。他聞得嫂子的叫喊,茅草似的黑麪上,一陣抽動,惡毒的眼神,逼視着楊剛,一付要拚命的樣子。
“阿彌陀佛!”
至仁、至善一齊到了楊剛身邊,至仁摸出一包傷藥,拋向勾大娘,道:“快替他上藥止血吧!”卻不料勾大娘狠狠地大聲罵道:“滾開,你們殺了人還在賣乖,老孃我不要這種假慈悲的人情。”
勾熊自腰包內摸出傷藥,雙膝跪在抄堆裏,替他大哥忙着上藥止血包紮。至仁無奈地搖搖頭。他對楊剛道:“楊施主,咱們走。”
三人上了馬,勾大娘厲聲道:“楊剛老兒,你要好好為勾大娘活着,等着老孃去剝你的皮。”
楊剛在馬背上冷冷的沉聲道:“楊某等你到來,只怕你還沒這個能耐,反而是死在楊某的金刀之下。”
於是,三個人拍馬走了。
勾大娘眼看着楊剛三人離去。突然,她文想到勾家莊上不知如何了,如果那該死的黑桃愛司去通吃,怕是自己與三弟二人難以招架了。
她越想越後悔,後悔不該這一戰。她吏後悔,根本不該同丈夫一齊來。越想越不該……最後她竟哭了起來。
哭聲又把勾鴻哭活過來了。那聲低沉的沙啞聲,自勾鴻的嘴角擠了出來。他那原來炯然有神的眸芒,就在這麼片刻工夫似蒙上了一層大沙似的,那種虛脱,有如在死的邊緣上。
“回……回……回去吧……指望着……黑桃愛司不……不找……咱們的麻煩……就謝天謝……謝地了。”
楊剛這一刀,可把勾鴻殺醒了。
其實,黑桃愛司根本就沒去石板坡。艾慈拍馬出了汴梁城,他往鄭州的官道上馳,他與勞克的想法是一樣。
艾慈飛馬在官道上,他趕到黃樹集的大竹林的時侯,才知道這兒是西去長安的咽喉要道,更是去平鄉之地。他認為崔家的人會在此道經過,毫無疑問的。於是,他把坐騎拴在竹林子裏,人卻斜倚在一根彎彎的竹子上,隨手拔了一根茅草,就着嘴巴嚼起來,也算是無聊中打發時間。
意念在艾慈的腦晦裏閃繞不定,從他那忽而笑忽而又搖頭的表情上,不難窺看得出來。
就在風吹竹林動,路上行人稀的時侯。遠處傳來了陣陣的馬蹄聲,立刻把他的思維拉回現實。
從竹林裏望出去.只見兩匹馬如響雷般往竹林這面飛馳而來,好象是急如星火,十萬火急。
二馬來到近處,艾慈已看到一臉短髮的崔偉虎,他的那支判官筆就在肩頭上,後面跟來的當然是崔志虎。
艾慈的身子依然不動,他伸手拔出口中咬的茅草:“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口水,把一張稍瘦的臉仰得高高的,就好象等着崔家兄弟給他看麻衣相似的。
他的這張面孔,崔偉虎就算死到陰間也不會忘。崔偉虎就是找他算帳來的。現在,他立馬竹林中,破口罵道:“原來你小子在這兒呀!”
崔志虎已拔出鬼頭刀,躍下馬來,艾慈故意驚訝地道:“乖乖,二位不是同丁百年那老兒去了汴粱城,謀奪那對龍珠去了?怎麼又折回來了?”
崔志虎厲吼道:“這就是鬼使神差,老子們先剝了你的皮,回頭再去奪寶,正好不耽誤。”
艾慈一聲笑,道:“這一定是我那坑死人不償命的老搭檔害我的,真不該告訴他老實話,眼看着趕去平鄉弄一票,他卻通了風又報了信,一個老混球。”
崔志虎咬牙切齒道:“黑桃愛司,休提你與老偷兒之間的狗屁事,如今還有誰耐煩聽你閒扯談。”
艾慈道:“真是世風之下,人心大變,世道險阻,人心不直,我是那麼的以赤子之心對待朋友,想不到換來的卻是欺騙二字,這往後還敢相信誰啊!”
崔老虎揚聲罵道:“你在叨唸什麼,你就會在嘴巴上閒扯談,滿肚皮裝的全是壞水,過去,我們吃過你的虧上過你的當,今天都將全部叫你小子吐出來,而且連本帶利一個不少。”
艾慈一付苦窮臉,道:“二位崔當家的,小的知道自己命苦,總指望有一天能苦盡甘來,就拿在貴堡拿的一點銀子吧!沒幾天全光了,銀子來之不易,去之也快,沒辦祛,想要銀子就動腦子,這就是窮則變,變則通,我的腦子打了個轉,想到貴堡弄幾個,卻被朋友出賣,二位,老偷兒拿了你們多少好處才出賣我呀!”
崔偉虎怒叱道:“你想知道嗎?去陰司路上等那老偷兒吧!”
他要動手了。但艾慈忙擺尹道:“二位且慢,我真想不通,你們崔家堡弄了那麼多金呀銀呀的,就算漏上那麼一點點,對你們也無傷大雅,同時也救了我的急,為何如此一付要人命的樣子,這未免太過火了吧!”
崔志虎狂吼,道:“你死吧!小子!”
崔偉虎突然拔空而起,一朵藍色殺影罩向艾慈,判官筆夾着凌厲的鋭風,已指向艾慈眉心。
崔志虎的鬼頭刀也配合的妙,刀刃自下往上撩,中途還猛一閃,灑出一溜冰柱似的刀芒,直往敵人的小肚子上劈,好象恨不得一刀就大開膛。
利刀似毒蛇出洞,精芒眩閃如天外飛虹,艾慈躍起平飛在竹林之間,層層刃芒進射激盪,撩起的是陣陣破空聲。只見他甩肩,閃過點在眉前的判官筆,平翻又巧妙的躲過下三路的一刀,而他的人,卻帶着一片刀芒到崔老虎頭上。只聽着“咻”聲的利刀,割襲了流動的空氣,已滲雜着令人毛髮倒豎的哀叫聲,彷彿來啓幽冥的受刑者一般。
崔志虎對艾慈這招十分的清楚。因為尉遲明就是栽在他這一招上。當然,崔偉虎更明白。因為他哥崔成虎也喪命在這一招中,自己萬幸,只斷了一根肋骨,如今傷勢還未痊癒呢。
兄弟二人算是見機得快,然而崔志虎似是早被艾慈認定了,他如影隨形的貼着鬼頭刀,如乳燕穿林般,利刀劃過崔志虎的左肩頭。又是一個空翻,艾慈直逼崔偉虎,冷冷地道:“是該連本帶利清算了,不過,想找我算帳,得把自己的老命提掛在褲帶上。沒有三兩三,小爺不怕上粱山,打譜豁上幹,我把你崔家堡全殺完,來吧!二位崔大爺。”
肩頭一刀真不輕,崔志虎哀叫着,鬼頭刀已落地,上半身好似滾在血水裏,右手託着斷筋露骨的左肩,跌跌撞撞的在竹林中蹦着。
他衰號叫痛,口中還大罵艾慈。
崔偉虎閃身迴旋剛站定,立刻看見這光景,厲喝一聲,便迎着艾慈的刀芒衝過去,宛似一頭不怕死的野牛,粗聲粗氣的舞動着判官筆。他真的豁出去了。
艾慈他刃芒疾聚,正準備刺向敵人的胸膛。不料,崔偉虎這招可實可虛,就在艾慈剛欲出刀,卻又無聲無息而又閃到艾慈左側。
那地方正是判官筆挑、點的最佳部位,也是幾處要穴的地方,對艾慈而言,也是一個死角。
其結果,反倒令崔偉虎大吃一驚,他絕對想不到,艾慈會在一個旋身中,利刀垂直一擋,硬生生地把已沾上左肋的判官筆尖盪開一尺。
就在崔偉虎吃驚中,利刀下壓如電,便刺進他的腹中。
崔偉虎未叫出聲來,擠壓在他喉管的一口氣,也無力破喉而出,只在喉頭“咯嘟”一聲而已。
拔出利刀,艾慈放眼四下看,早已不見崔志虎的影子,就連崔志虎騎的馬匹也不知道哪裏去了。
艾慈不由心頭一驚!因為他知道,崔志虎也傷的不輕,如果還能騎馬逃走,這個人的狠勁也是值得喝采一番的。
收起利刀,他連死在地上的崔偉虎也不多看一眼。從竹林中拉出馬,當然,他不是趕盡殺絕的人,他不會再去追究崔志虎,否則,他不會叫人拿銀子換命了。
其實,他與勞克的想法是相同的,能在惡霸土豪身上拿些銀子,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若看得開的人,損失了那些銀子也無傷元氣,壞就壞在惡霸也是人物,他們咽不下這口窩囊氣。於是,一場廝殺就難免了。
艾慈的這種手段,故然不容於道上,有人稱之為黑吃黑,但艾慈卻以方這只是“薄保”而已,只要不識相,拔刀相向,那就幹好了。
但無論如何,艾慈也不會去追趕崔志虎,人總是要厚道一點,崔家四兄弟三死一傷,給崔家留條根,指望這頭虎以後不再傷人就好了。
艾慈就是這麼想的。
夕陽焦黃一片,照在老黃河的河道上的陽光總是一片片的金黃色,那是非常迷人的色彩。
艾慈的心中打算,快馬加鞭,計劃在二更天進入汴梁城。不過,眼下可得找家小飯館,因一大早帶的五斤饅頭,過午就已經全都吃光了。
艾慈能吃,也是他的長處之一。
當艾慈快馬加鞭趕回汴梁城的時侯,汴梁城的城門剛關上不久,他心中明白,自己在途中吃飯,耽誤了不少時間。
隨着城裏有人在走動,艾慈就在城門外低聲下氣的打商量:“看城門的軍爺,你只要稍稍行個方便,抬抬手!在下就過去了,在下有着急事要進城呀!”“你這人也真羅嗦,汴粱城的大門是隨便一句話就能開的嗎?等三四個時辰城門就開了。”
艾慈低聲道:“外面風大露水重,等幾個時辰會凍出病的呀!”
另一守門的冷冷道:“等幾個時辰就生病,爺們長年熬夜,替百姓守大門,為的啥子?朋友你可知道,咱們這是天天守夜盼天明,冬夜還得喝西北風,那才叫苦上加苦呢!”
突然,門裏壓低聲音道:“朋友,有句話你也應該聽説過!”
艾慈早已心中雪亮,卻故意問:“啥?”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朋友,難道這種事也用得着明點嗎?”
呵呵一聲笑,艾慈道:“啊!我明白了!何不早説,這簡單。”
艾慈摸出了一塊碎銀。這時,突然後面馬蹄聲傳來。
艾慈回頭看。“啊!還真巧!可不正是楊剛與兩個大和尚回來了。”
三人見城門外來了艾慈,不由大喜過望,艾慈打過招呼,便對城門內道:“爺們開門吧!這點銀子足夠買兩斤燒刀子,慢慢飲,到天亮也喝不完。”
城門被兩個守城門的拉開了。邊推着大門,守城門的伸手接過銀子,笑嘻嘻地道:‘行路在外最辛苦,能摸黑趕夜路,一定有重要事情辦,大爺快進城,別誤了重要事情。”
艾慈一馬當先馳進城。楊剛三人隨後跟着進。
四個人夜裏拍馬馳到大相國寺,至善在門外高聲叫,立刻寺門大開。
一行人走入大相國寺,那至善與至仁當即迎着大殿佛像長跪三叩拜,口中還唸唸有詞!
至仁在前走,四個人來到後面的方丈室。至空大師已與勞克二人站在門口相迎。
至空見至仁揹着黃緞包,不由大喜,他抖着雙手接過一對龍珠,口中喃喃,慈目中微見淚光。
龍珠再度出現,大相國寺的後殿上,那八丈的臣形盤柱雕龍的雙目,又將出現神光。
楊剛似是無動於衷,他只關心一事,那便是他的八方鏢局。因為林火烈的拉擾,出力保這一趟鏢而關門大吉,中途被丁百年拆鏢,這在江湖上從來未有過的事,造成他的奇恥大辱。
楊剛不是省油的燈,他關了八方鏢局的大門,目的就是找回顏面。他把丁百年存放的羅漢寶石告訴大相國寺,然後與石魁相互商議,想出另一計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