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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噴火恐龍與異種玫瑰

    自己看書吧。我懶得發表宣言。

    ——王道明

    問題學生王道明

    報載:××中學化學實驗室發生爆炸事件。三名學生輕傷,一名老師被送往醫院搶救。目前,事故原因不明。警方估計,此次爆炸是由於實驗老師操作疏漏所致。

    王道明目光冰冷地看着報紙。看來,他又該轉學了。操作有誤?他微微一笑。只需要輕輕擰開化學實驗室的氧氣瓶——當空氣中的含氧量超過某一界限後,加上老師在實驗中排放出的氣體——只需一絲火星,實驗室就會像煙花一樣散落。

    電話接通,答錄機上是一連串的咒罵。父親大人發怒了?王道明神經質地笑笑。

    “王道明,我知道你在,你存心找我麻煩是不是?我已經替你辦理好轉學手續。這次你到育才中學去讀高一,給我規矩點。記住,你已經轉學五次。”電話裏的最後一段錄音顯示了王道明的去處。

    育才中學嗎?王道明冷笑。難道父親大人不怕又出現各種意外事故?比如説:有人在實驗中被爆炸的酒精燈弄傷,或者電梯被卡在樓層與樓層之間,或者電腦房所有的電腦癱瘓。

    對別人來説,自己是一枚會走動的定時炸彈。

    看看窗外,黑夜已經降臨,城市的夜晚像吵得令人發瘋的樂隊。王道明決定,他要以優等生的假面在育才中學出現。看看鏡中的自己,王道明滿意地微笑。乾淨整潔的學生服、柔順服貼的頭髮,一副無框眼鏡遮住沒有感情的眼睛。王道明嘗試微笑,書呆子常有的那種微笑。

    嶽雙莫名其妙地盯着校長助理丁老師,丁老師是個熱血青年。不過,嶽雙沒想到丁老師的血熱到這種程度,他居然告訴自己:經全民投票選舉,自己已被選薦為校學生會主席。

    “我沒報名。”嶽雙道。

    “你們班主任推薦你參選的。”丁老師越看嶽雙越覺得她適合當學生會主席。要成為育中學生會主席,就要有這種冷靜的態度。其實,自從她被設計為班長後,她的麻煩事就層出不窮。育才中學的學生太難搞定,雖然她最後贏得了同學們的認可。可是,那代價是慘重的。她恢復了初中時的脾氣,失去了當旁觀者的樂趣。

    她被無聊的小男生追不説,還得應付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情敵。要是她不幸當上了育才中學的學生會主席……嶽雙不寒而慄,那她就死無全屍了。

    這時校長辦公室門口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一個高高的斯文男生在問:“楊校長在嗎?”

    楊校長抬頭示意那男生過去。

    嶽雙看那男生一眼卻有一種深刻的感覺:他不是這個樣子的。這男生走路快而穩,頸邊的頭髮貼在柔和的頸肌上,眼睛被鏡片擋住,嘴角是禮貌的微笑。一副優等生的模樣。

    可是,漫畫手敏鋭的觀察為告訴嶽雙,這男生是冷冷的,他的左手不自覺地僵硬着。這是一個有雙重性格的人。

    在嶽雙觀察王道明的同時,王道明也在觀察嶽雙。這個女生一臉甜笑,眼光卻很鋭利。她的頭髮黑黑亮亮地披在肩上,令人討厭。

    “我是來報到的轉學生王道明。”王道明遞上自己的資料。”

    楊校長動容地看着王道明的歷年成績彙總單。王道明真是個特殊的學生。他的數、理、化、語分數高得令人吃驚,他的英語成績則永遠是滿分。這種高材生怎麼會到育中來讀書?按捺住好奇心,羅校長道:“你在高一(一)班就讀吧。”

    王道明微笑着點頭。

    “為什麼到育中讀書?”楊校長隨意問道。

    王道明按了按心臟:“我心臟不太好,想來育中鍛鍊身體。”他的臉白得近乎透明,皺眉的樣子居然有楚楚可憐的味道。

    “嶽雙,這是轉到你們班的轉學生王道明。”楊校長叫嶽雙,“你照顧他一下,他身體不太好。”

    嶽雙走過來,他的視線對上了王道明的視線。三秒鐘後,她和他同時微笑。當然都是假笑。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王道明率先伸出手。他的手修長而白皙。

    “沒什麼,以後大家就是同班同學了。”嶽雙伸出手和王道明輕輕一握。王道明的手極有韌性,比嶽喜的手還有韌性。

    王道明一瞥之下就判定,這個叫嶽雙的女生拿筆的時間極多,因為她的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的內側都有一層厚繭。

    “你是住校生?”嶽雙問。

    “對,我住307室,請你帶我去好嗎?”王道明道。他不動聲色地用濕紙巾擦自己的右手。

    307室?那個經常鬧鬼的寢室?嶽雙暗忖。

    “聽説,307室沒人住,因為老鼠太猖狂。你想不想換間寢室?”嶽雙問。

    “我喜歡清靜。”王道明回答,“307室沒人住,對我來説,剛好。”

    楊校長對嶽雙道:“王道明同學可是個成績優異的學生。高一(一)班算是撿到寶了。”王道明垂下頭,羞澀得恰到好處。

    校長助理丁老師走過來:“嶽雙,學生會主席就決定是你了。這次的校慶活動計劃書,你擬定一下,下星期一交給我。”

    校慶?王道明一笑。玩遊戲的時候到了,他也該準備準備。

    王道明推開307室的門,灰塵味撲面而來。

    “聽説,這裏經常鬧鬼。”嶽雙道。王道明手裏提着一個大皮箱,很虛的樣子。可是,他提在手中一派輕鬆自在。這人身體會不怎麼好嗎?

    “不是鬼,是老鼠。”王道明道。他站在黯淡的光線中,光因他而更加黯淡。

    不知名的恐懼從腿上爬了上來,嶽雙有些冷。“我還有事,先走了。”她説完便溜之大吉。這個王道明看起來無害卻令她感到害怕。

    王道明拉亮燈,打開木箱。木箱裏是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電子零件,他雙手靈活地裝配着零件,快速地收拾好307室,王道明留下自己裝配的東西鎖門離去。那晚,他沒有回寢室而是去海洋魚館看了一夜的魚。早已關門的魚館裏,王道明一個人看魚看到天明,他最喜看食人魚。最美的魚就是食人魚。

    第二天早晨,王道明回到寢室,一羣老鼠被電死在通電的地板上。現在,307室安靜多了,王道明想。

    早自習時,王道明走進高一(一)班教室。

    陳月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個轉校生。“漂亮得不真實,”陳月喃喃説道,“但是我喜歡。”

    全班鴉雀無聲地注視着王道明。王道明在黑板上工整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希望和大家相處愉快!”王道明走下講台,他的座位在嶽雙的前兩排。掌聲四起。

    這個王道明真的有問題,他連字體也用仿宋體,以此來掩飾自己的性格。嶽雙瞭然一笑。

    客觀地説,王道明是討人喜歡的那種類型的男生。他和一大羣人很有技巧地聊天,讓每個人都喜歡他。他鏡片後的那雙眼睛似乎能看見你的內心。他讓和他談話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受他重視。狡猾的傢伙!

    嶽雙笑眯眯地畫着王道明的速寫。柔和的輪廓,立體的五官,陰暗的眼鏡。未了,嶽雙還在畫像上加了兩隻角和一隻尾巴。她端詳整幅畫,隨手簽上自己的大名,並且用英語寫上一句“who

    areyou?”

    正巧,陳月轉過頭問她英語單詞。

    “哇賽,好像!”陳月一把抓過嶽雙畫的速寫。“好酷。”她叫王道明:“王道明,這是我們班長送你的禮物。”

    嶽雙無可奈何地嘆氣,保持一臉笑容。

    王道明表情自然地看着速寫,嘴角上翹:“這還真像我。”

    “嶽雙,為什麼要畫魔鬼的角和尾巴呢?”陳月不解地問。她全然忘記自己本來是在背英語單詞。

    “你説呢?”嶽雙隨意一笑,將問題丟回給提問者。她低下頭畫藝術節的吉祥物“奇奇”。唉,藝術節該怎麼搞才有趣呢?真是傷腦筋。

    王道明看看低頭畫畫的嶽雙。這女生的直覺挺強的。“Whoare

    you?”她這句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他是一個普通的喜歡惡作劇的高一男生。只不過,他的惡作劇一向都很過份。

    中午。

    王道明被四個高三生堵在了廁所裏。

    “喂,小子,借錢花花。”為首的高三生吐掉他嚼了兩個小時的口香糖。

    王道明口袋裏只有三十多塊錢和一張牡丹卡。他將錢遞給為首的人。那人有一張柿子臉。

    “你這卡上的錢取出來大家花花嘛。”另一個麻臉學生友好地拍王道明的肩。

    王道明皺眉,他不能忍受這幾個

    的爪子在自己衣服上蹭。他小心地取下眼鏡,放人上衣口袋。取下眼鏡的王道明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手法奇怪地拿回自己的錢和卡。

    “我改變主意了,這錢我還是留着自己花。”王道明微笑。左手砍向搭自己肩的的鼻樑右手直擊前方的柿子臉。

    五分鐘後,王道明氣定神閒地出現在學生餐廳。那四個高三生的錢被他搶光,他們的皮帶也被他扔進了廁所。他知道自己惡作劇的天性是沒法改變,那麼就改變周圍的人算了。隔着餐廳的玻璃,王道明看見嶽雙提着顏料桶輕鬆地走向教學樓,另外幾個學生拖着一塊大展板豎在公告欄旁,三原色的畫板上一行醒目的黑字:徵集藝術節分類遊戲創意方案。

    嶽雙,親愛的班長大人,真像一道陽光。王道明微笑,他最討厭的就是陽光。

    看樣子,“陽光”正在徵集藝術節分類遊戲創意方案。他乾脆助她一臂之力。

    第二天早上,公告欄前擠滿了人。展板上又多了一行字:校食堂衞生內幕大公開。

    老鼠、蟑螂與飯菜同樂的畫面簡直是慘不忍睹。那天中午,校學生餐廳空無一人,創下就餐人數為零的吉尼斯記錄。

    王道明在遠處觀望。他不屑地笑道:“就幾張簡單的合成照片,用得着那麼興奮嗎?”

    嶽雙看完展板上的照片,表情奇特。

    “嶽雙,教導主任叫你去一趟。”學生會幹部吳建對她説道。嶽雙知道自己該挨訓了,那行“校食堂衞生內幕大公開”活脱脱就是她的字體。

    説白了,就是她被人擺了一道。

    不過,那合成照片做得不錯,她就很想見見這個合成照片製作人,然後,拜他為師。

    以假亂真遊戲

    校藝術節另類方案徵集異常順利,因為那組合成照片引起學生們的熱烈反響。一個未署名的題為“以假亂真遊戲”的方案被學生會採納。

    以假亂真,顧名思義就是看誰製作的東西比真的還像真的。你可以畫“蒙娜麗莎”也可以扮演某位名人,如果你夠本事,你甚至可以製造出一張真假難分的百元鈔票。

    當然,育中學生比較喜歡“模仿歌手”這項遊戲。

    女生們喜歡模仿徐懷鈺,大唱《我是女生》。當然,張惠妹、李玟也是她們模仿的對象。男生們則喜歡模仿舞蹈名家。一時間,校園裏常會看到有人手舞足蹈地模仿某位歌手的樣子。

    嶽雙準備交上去的作品是一尊石膏像。

    石膏像模仿的是校門口那尊歷盡艱辛的石像的形象.她採用的是一比一的比例。

    先用粘土弄出大致五官再用心修整、上色。整個過程耗時二天。

    夕陽的光把教室的窗玻璃染成桔紅色。嶽雙偶爾一抬頭才發現教室裏只有自己和王道明兩個人。

    王道明靠在課桌上似乎很痛苦的樣子,他在輕微地顫抖。

    “你病了嗎?”嶽雙低下頭髮現王道明的唇色蒼白,細密的汗珠正湧出額頭。

    本來以為自己休息一下就會沒事的,沒想到腹部抽痛得厲害。王道明僵硬地説:“別管我。”

    嶽雙盯着王道明:“你看,你痛得連路也走不動。”她一臉的甜笑。

    “多管閒事,”王道明站起來踉踉蹌蹌艱難地往外走。嶽雙在心中默數:“一……二……三……”數到第三聲,王道明栽倒在地板上。他的眼鏡摔得粉碎。

    嶽雙蹲下看着王道明的眼睛:“你是希望我把你抱到醫務室呢,還是讓我扶你去醫務室?”她這才發現王道明的眼睫毛比女孩的還長。

    王道明低聲咒罵。嶽雙篤定地微笑。

    嶽雙伸手,王道明下意識地退縮;“別用你的髒手碰我。”他的頭髮垂在額頭上像個賭氣的小孩子。

    “我知道你有潔癖,那天我們握手後,你用濕紙巾擦手,不要以為我沒看見。”嶽雙嘲笑王道明:“錢比我的手更髒,怎麼你就能容忍?”

    “因為錢是屬於我的。”王道明冷哼。他對自己的東西一向都很寬容,只是自己的東西並不多。

    “你將就一下。”嶽雙扶起王道明。王道明瞪嶽雙,“醫務室在哪裏?”

    “前面四百米處。”嶽雙道。“出了教學區,我就可以叫幾個男生把你抬過去。”嶽雙的頭髮拂過王道明的臉。王道明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説:“把你的鬼頭髮管好。”

    “看吧,本性暴露了,你脾氣太壞。”嶽雙搖頭嘆氣,“不過你不戴眼鏡時看起來比較真實順眼。”

    王道明突然不説話了。自己今天怎麼了,對一個女生髮脾氣。他板着臉努力向前移動。嶽雙也樂得清靜,她專心地協助王道明向前走。

    才出教學區,嶽雙就碰到了自己最不想碰到的人,那個用籃球砸暈她的籃球白痴高明。

    “嶽雙,為什麼你和別的男生那麼親密?”高明笑得賊兮兮的。

    “大白痴,過來幫忙。”嶽雙吼高明,“這裏有病人。”高明走過來,上下打量王道明。

    “扶住他。”嶽雙突然放手,高明下意識地扶住王道明。

    “祝你早日康復!”嶽雙邊説邊走掉了。她還要回去趕漫畫稿。時間就是金錢。

    “喂,嶽雙——”高明扶住高自己半個頭的王道明,“你還好吧。”王道明認出面前這人是前不久被他順手救了的小羊式男生。

    王道明暗自決定要換掉這兩個人碰過的衣服。他恢復了優等生的模樣,“感激”地對高明笑笑:“麻煩你了。”

    “小意思。”高明極具大將風度。他瞥王道明,這男生長得不錯吔,和自己有得一比。

    “喂,我在追嶽雙,你可別打她的主意喲!”高明笑着提醒王道明。話音未落,王道明單腿跪下:“我不行了。”他臉色鐵青,痛得抖作一團。

    高明揹着王道明就往醫務室衝,不,往校門外衝!他打“的”把王道明送往最近的醫院。

    果然,王道明是急性闌尾炎,再遲點兒的話就危險了。這是醫生説的。

    王道明是妖怪。嶽雙看到王道明時唯一的念頭就是這個。

    手術後才三天,王道明就出現在育才校園中。他站在嶽雙桌旁向她打招呼:“嶽雙。”

    嶽雙淡淡地看他一眼,繼續埋下頭做題。五秒後,她猛地抬起頭,聲音高了八度:“你出院了?”嶽雙自言自語:“醫生一定腦袋出問題了。”

    王道明糾正嶽雙的説法:“正確地説,我是自己決定出院。”看到嶽雙,他居然有見到老朋友的感覺,真是……無聊。

    “自己健康自己負責。”嶽雙垂下頭認真地做題。王道明回到座位時,陳月遞上自己的筆記:“王道明要不要抄筆記?”

    “謝謝,不用了。”他回頭致謝。陳月這才發現王道明沒戴眼鏡。

    假面舞會辦得極為成功。嶽雙着手寫着總結書,藝術節假面舞會的總結書。

    假面舞會是應大多數女同學的要求舉辦的,嶽雙本人對此一點興趣也沒有。她決定當天晚上開溜。人生得意須盡歡,嶽雙把這句話理解為利用職務之便幹自己喜歡的事,不幹自己不喜歡的事。

    這時,學生會辦公室的電話鈴爆響。嶽雙拿起電話時,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覺。

    果然,出了件大事。校門口的石膏像的上半截躺在地上:“以假亂真”展示廳裏,而自己做的假模型被嚴嚴實實地粘在了石膏像的截口處,要不是因為下雨,雨水把假模型上的白色塗料沖掉,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會發現這件事。嶽雙欲哭無淚,胸中反而有一種大笑的衝動。這個惡作劇太有水平了。她可以肯定上次的合成照片和這次的“以假亂真”惡作劇均是出自一人之手。

    可是,現在自己該怎麼解釋這發生的一切?是誰幹的?嶽雙靈機一動,她打開電腦調出學生檔案。她的手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嶽雙關掉電腦趴在桌子上半晌也不説話。

    本來,她以為王道明只是個惡作劇天才,但是沒想到王道明……他就讀的學校發生那種事。嶽雙掏出電話薄給有關的學校學生打電話。五遍電話下來,她愣了半天,笑了起來。

    這個王道明的確是個天才。五個學校五種性格,他演得活靈活現。這人以耍弄自己周圍的人為樂。

    嶽雙臉上失去了笑容,王道明的惡作劇手段也許會越來越過份,甚至會有人因此受傷。現在還有人因為原因不明的爆炸躺在醫院裏。在育才中學,王道明乾的惡作劇與他往日相比純屬小兒科。自己似乎也是這傢伙惡作劇的對象。這個王道明簡直就是枚會走動的炸彈。王道明下一步會幹什麼?

    嶽雙站起身走出辦公室。正午的陽光異常的刺眼,王道明應該是喜陰植物吧。嶽雙面色凝重地想着。遠處,長廊那邊,王道明正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形象似乎與往日不同,他沒有戴眼鏡。

    深呼吸,嶽雙對自己説。她走向王道明,嘴角上翹,眼中卻沒有笑意:“王道明,去哪兒?”

    王道明皺眉,打量嶽雙:“班長,你吃火藥了?”嶽雙像正要爆發的火山。

    “你的傷口還痛不痛?”嶽雙笑問。

    “你……是在關心我?”王道明研究嶽雙。

    “對。”嶽雙點頭,“希望……”她笑眯眯地靠近王道明。

    王道明疑惑地看着嶽雙。她不會是被“石膏像事件”刺激得神經失常吧?那接下來的惡作劇不就落空了。”

    “我……”嶽雙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抬頭望王道明,“我該怎麼辦?”她在淚水落下的一瞬狠狠地按了按王道明的傷口。她擦掉眼淚,蹲在縮成一團顫抖的王道明旁邊:“很痛是吧?你該清醒一下。你換石膏像的事要是被發現可是要被整慘的。大笨蛋!”

    “王道明抬起頭,一臉的痛苦,眼中卻滿溢笑意:“一向只有我整別人的份:”他嘆氣,“我又要洗衣服了,被你的髒手摸過的衣服我是不會穿的。嶽雙,你大概還不知道有一樣一等獎作品署名為嶽雙吧。”

    “惡作劇天才,手下要留分寸,不要秧及無辜,知道嗎?”嶽雙認真地告誡王道明。頓了頓,嶽雙玩心大起。她伸出手將王道明的頭髮弄成雞窩狀。她開心地跑掉:“慢慢洗頭吧!”

    王道明慢慢站起來。這個蛋班長,我要整你整到你哭出來為止。他理好頭髮,“我就偏偏不洗頭。”

    “嶽雙,恭喜你獲得‘以假亂真’遊戲的一等獎。”校長助理丁老師一副笑面虎形象。

    “那個石膏像?”嶽雙狐疑地問。

    “不,是那尾金魚。”丁老師興奮地指着桌上的魚缸,魚缸裏有一尾金魚正在游泳。

    “那隻金魚?”嶽雙一頭霧水,心裏隱隱知道自己又被設計了。

    “一尾機械金魚能和真魚一模一樣,難道不算是最高境界的以假亂真嗎?”

    “機械魚?”嶽雙看着魚缸中的魚。

    “不是你打電話告訴我的嗎?那得意勁兒真不像你。我已經向省上申報你這一佳績。”丁老師紅光滿面,嶽雙則是黑氣罩臉。

    “您確定是我給您打的電話?”嶽雙勉強笑道。

    “那當然。”丁老師語氣肯定。

    “我還説了什麼?”嶽雙覺得頭疼欲裂。

    “看到那隻魚左下腹的金屬片沒有,你説按一下金屬片,魚腹會打開,裸露出裏面的電子零件。”丁老師道。

    “您按了嗎?”嶽雙問。

    “現在按。”丁老師將可憐的金魚撈起來。他左按右按前按後按結果金屬片掉下來了。金屬與金屬片之間的一小粒東西發生小規模的爆炸。丁老師那表情活脱脱就是《魯提轄拳打鎮關西》中鎮關西的絕妙寫照。

    “嶽雙,”丁老師氣息敗壞、灰頭土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嶽雙攤開雙手:“我也不知道。”不過,她堅信丁老師不會相信她。

    一個小時後,嶽雙沉痛萬分地走出辦公室。看看四下沒人,她卸下了沉重的面具,一臉輕鬆自在。她要為自己被革職查辦慶賀一番。深秋,嶽雙成了任期僅十天的校學生會主席,這也算是一項吉尼斯世界記錄。嶽雙想,這樣,王道明不會再煩我了吧。王道明一定是伺機錄下我的聲音再根據她的聲線電腦合成出那通電話的“我”吧。聰明的小孩。

    王道明坐在校園樹林的長椅上,心中茫茫然一片。他不討厭這個學校。這所學校沒有他特別看不順眼的老師或學生,學生們都很自由。真沒勁,他該轉學了。也許,是自己不習慣生存在毫無惡意的環境中吧。

    此刻,嶽雙正坐在教室裏上地理課。王道明曠課了。在洛中,王道明是個曠課大王兼打架高手。他不想偽裝優等生了麼?嶽雙笑笑,這個IQl40的大白痴其實是個長不大的小男孩。

    嶽雙發現自己開始把王道明當作朋友。是從什麼時候呢?嶽雙問自己。

    秋天的童話

    紅玫瑰。含苞的三枝紅玫瑰表示“我愛你”。

    中午放學後,趙霞拿着三枝紅玫瑰舉止優雅地走進高一(一)班。她徑直走到王道明面前:“王道明,我想追你。”

    陳月倒抽了一口冷氣!

    “哇拷.太酷了!”整個一個神經病患者。嶽雙感興趣地盯着這場鬧劇的男女主角。唔,這個追求方式可以列入漫畫資料庫。她倒要看看王道明怎麼反應。唉,居然有女生不怕死地追王道明。

    王道明盯着趙霞像在研究稀有動物,他沉吟,不經意間看到嶽雙幸災樂禍的笑臉。王道明臉上是“温文爾雅”式的笑,“隨便你,不過,我現在在追她。”王道明的手指不偏不倚地遙指嶽雙的鼻子。趙霞臉色變青,真是冤家路窄。

    嶽雙幸災樂禍的笑容立刻在臉上崩潰,這小子在整她。如果王道明的惡作劇是用來追女生的,那麼,他最終追到的肯定是一具屍體。嶽雙立刻鄭重聲明:“他是開玩笑的。你們的事自己解決,不要扯到我頭上來。”她禮貌地向趙霞微笑,表示友好。手中的鋼筆就被她掰得吱呀作響。

    趙霞對王道明笑道:“我喜歡你,能做我男朋友嗎?”

    王道明修長的手指將放在桌上的玫瑰拂落在地上:“對不起,我對花粉過敏。”

    趙霞不以為然地搖頭:“這個理由我不接受,晚上見。”她氣定神閒地走出高一(一)班,白衣飄飄的,真有幾分綽約的風姿。

    陳月的眼光像鐘擺一樣在嶽雙和王道明之間晃來晃去。怎麼以前她就沒發現嶽雙和王道明滿配的?她越看越覺有趣,賊兮兮地笑出聲來。

    嶽雙瞪陳月:

    “你該不是漫畫看多了吧?”王道明那傢伙喜歡女生的話,太陽也要從西邊出來。以她的經驗判斷,王道明最有可能是“水仙花”人,也就是自戀狂。

    王道明埋頭做數學題。心中隱藏怒火。難道自己會喜歡嶽雙?不然,怎麼脱口而出那句話?雖然有五分整治嶽雙的念頭,可另外五分念頭是為了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嶽雙被自己的惡作劇弄得丟了校學生會主席的官銜也不怒不氣。他在懷疑這女生的心是什麼做的,那麼

    有韌性。不是説高中女生都挺愛幻想挺脆弱的嗎?真想看看嶽雙的極限。唔,自己是個壞心眼的人。

    晚自習時間。

    上道明筆直地站在花壇旁,眼神慵懶。他面無表情地聽趙霞説話。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協調你那些不同的人格的。”趙霞站在王道明正前方,她輕笑,表情像一個偷糖吃的小女孩。

    “哪些人格?”王道明望着燈火輝煌的教學樓。

    “不久前,有四個高三生勒索一個高一新生,結果被反勒索,甚至被人揍得鼻青臉腫躲在廁所裏。那個高一新生是你吧?”趙霞問。

    “我只是會點兒防身術而已。”王道明戴上新配的平光眼鏡,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四個男生被打得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這叫會點兒防身術?”趙霞直視王道朋,帶着研討的意味:“後來,我就想找你聊天。看你一副乾淨整潔的樣子,我就好想追你。”

    王道明似笑非笑地看趙霞:“我説——你很無聊。”他轉身準備離開。

    “你也不過是王毅林的兒子,一個喜歡整人的瘋子。”趙霞叫道。

    王道明停住.冷得像一塊冰:“你調查我?”

    “我還知道你轉過很多次學,你所到之處總會發生意外。”趙霞強調“意外”二字。

    王道明古怪地微笑,他逼近趙霞:“那麼你就要小心了。也許,你所在的教室的天花板會突然坍塌;也許,你走在路上時有東西砸在你的頭上;也許,你老爸捐資修建的趙樓會“呼”地一聲飛上天。”他比一個爆炸的手勢,看着嚇得直冒冷汗的趙霞,“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王道明問趙霞:“你還要追我嗎?”

    趙霞被嚇得説不出話來,剛才王道明的表情讓她覺得他會説到做到。這個王道明是個真正的瘋子。

    王道明瀟灑地走掉。

    趙霞站在原地盤算:通常人們對待瘋狗的手段就是先下手殺了它。與其讓這個危險人物在學校裏遊蕩還不如逼他轉學。她原來對待自己看不順眼的人的方法是孤立那個人,但自從上次嶽雙贏了自己以後,她才發現這種方法對於意志堅定的人根本無效。對了,她可以利用那幫人。“他們”一定可以擺平王道明。

    趙霞惋惜地搖頭。其實她還是挺喜歡王道明的,因為她自己也是個瘋子。看着燈火輝煌的教學樓,趙霞就想大笑。一羣笨蛋正在裏面學些沒用的東西,他們愚蠢地認為學習好就是一切,學習好代表一份高收入的工作。趙霞看看校園中游蕩的另一羣人,“這羣人是白痴,

    以為玩好了隨便通過關係找份此類貼子多為騙人的工作就是一切。那多沒勁!

    整個學校,趙霞看不透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嶽雙,一個是王道明。

    嶽雙對名利不感興趣卻傻瓜似地執著於那份友情。王道明似乎什麼也不在乎,連他自己也可以捨棄。

    而趙霞是和這兩人完全相反的那種人。

    育才中學寢室衞生檢查一般在週一,輔導員老師頂多從窗口往裏瞄瞄,看有沒有太大太礙眼的垃圾。王道明昨晚別過趙霞以後連夜弄了一套王氏防盜系統。那個聲稱要追她的女生絕不是表面上的那個花痴,他還是先,把自己的窩弄好。王道明近乎幸福地期待着趙霞的下一步行動。

    今天王道明似乎特別高興。嶽雙想。因為他滔滔不絕地問語文老師問題,問得語文老師瞠目結舌羞愧難當。他似乎忘了自己扮演的角色——一個書卷味的乖學生。更過份的是,下午體育課中,他玩籃球玩順丁手把另一隊人馬殺了個人仰馬翻。

    “小心你的心臟。”嶽雙提醒王道明。王道明這才記起自己“心臟不太好”。他呼吸悠長,似乎在嫌運動量不夠大。王道明眼角的餘光瞥到一個人影,這個人影已跟了他好幾個小時了,他們大概在尋找自己落單的時候吧。

    “彆着急,慢慢來,太快了就不好玩了。”王道明微笑着低喃。

    “你在説什麼?”嶽雙問王道明。她穿着運動服,馬尾在腦後輕蕩,像鄰居白的小妹。

    “我説,”王道明打量嶽雙,“你今天很可愛。”

    嶽雙懷疑地打量王道明,臉不紅心不跳地問道:“可別玩這種惡作劇。”

    王道明皺眉了,這個大白痴!為什麼不學學其他女生,至少該臉紅一下吧。

    全校大停電。正確的是有人剪斷電纜。學生們立馬衝出校園去逍遙,打電玩的打電玩,逛街的逛街,看鐳射的看鐳射。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王道明特意坐在教室裏點上三根蠟燭,靜待該來的一切。他穿着輕便的運動服還帶了些自制的小玩意兒。這種驚險刺激的戰鬥生活才是他所喜歡的。説到底,他喜歡捉弄別人,同時,捉弄自己。

    與此同時,嶽雙正心跳一百地火速趕回學校。她那份珍貴的漫畫原稿被陳月忘在了抽屜裏。那可是她嘔心瀝血辛辛苦苦排除萬難趕了一個星期才趕出來的畫稿。

    街道兩旁的建築物飛速地往後掠過。嶽雙覺得右邊的口袋沉甸甸的,那是她花巨資買下的彩色墨水。好不容易到了學校,嶽雙奇怪地看着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學校。停電?她還要摸黑摸到教室?所有儲存在記憶裏的恐怖傳説頓時湧上心頭。嶽雙緊抿着唇走在校園裏,黑漆漆的學校裏鴉雀無聲。這時,她發現高一(一)班的窗透出微弱的燭光。還好,有人,她開心一笑。她的笑突然僵在唇上。

    的確有人,教室外站着幾個拿着木棍的人。真是不想理會這羣吃飽了沒事午的人。可惜,自己是高一(一)班的班長。她必須上去制止他們破壞公物。問題是:自己能制止嗎,手無寸鐵外加纖弱的手腳?嶽雙打量自己。

    嶽雙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三分鐘後,她悄無聲息地摸上二樓。被一羣手持木棒的入圍堵的傢伙叫做王道明。嶽雙貓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她絕不幹那種自不量力的蠢事,比如:手無寸鐵地衝進去大叫住手,然後被別人一腳再踢出來。

    嶽雙想找警衞,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這時,她的鑰匙響了一響。嶽雙眼前一亮,摸着鑰匙,嶽雙發現當校學生會主席是有好處的。

    王道明靜靜地看着《喬喬歷險記》,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王道明把書放進抽屜裏。他從抽屜裏拿出他自己裝配而成的電棒。

    門被踹開,七個影子映在牆上。

    “就是這小子揍的我。”穿着校服的男生率先衝了進來指認王道明。他話音未落就慘嚎起來,他踩到了釘子,他可憐的左腳上釘着三根釘子。其餘的六個人小心地照了照地面,安全地湧進教室。

    王道明冷靜地打量來人,發現其中有三個人都不是學生。這三個人眼露兇光,身上帶的那股狠勁不是學生能有的。弄不好,自己會被揍得慘不忍睹。如果自己點的蠟燭是《雪山飛狐》裏面的七心海棠該有多好。王道明緩緩站了起來退至沒擺課桌的牆角。為首的男孩大概二十歲左右,五官沒有特徵,倒是那兩道眉毛殺氣騰騰。他對王道明説:

    你膽子挺大的。”王道明冷笑:“還説不準明天誰會躺在醫院裏呢。”八成是自己,畢竟對方有七個人,也説不定噢。

    這時,講台上方的牆上傳來異響。用於教學攝像的鏡頭轉向這八個人。揚聲器裏傳來輕鬆愉快的聲音:“要打架出去打,千萬別損壞桌椅板凳。不過,最好別打,紅外線攝像儀已攝下了你們的樣子,打架是野蠻的表現。”

    “不是全校停電嗎?”為首的人問被釘子釘到的育中男生。

    “校會議室有備用電源。”那男生回答。

    “會議室在幾樓?”另一個穿藍紅兩色風衣的人問。

    “五樓左手第一間。”育中男生回答。

    “你,還有你跟我上去。”穿風衣的叫另外兩個育中男生。他奔向教室外:“我去守住樓梯口。”

    “嶽雙,快跑。你這個太笨蛋!”王道明對着揚聲器叫道,聲音裏有掩不住的焦急和擔心。

    “笨蛋!你應該叫我把會議室的門關好。”揚聲器裏,嶽雙的聲音還是輕鬆悠閒的。

    王道明冷不防主動攻擊為首的傢伙,電棒電花四射地襲向對方。只有四個人,其中一個人已喪失戰鬥力。王道明心算出自己擺平這三人的成功率為61%。他要速戰速決。他該用懷裏的東西,不過這樣太勝之不武。自己一定要快,嶽雙有危險。

    穿風衣的傢伙和其他兩個育中男生都趕上五樓。他們是要嚇嚇在揚聲器裏鬼叫的女生,當然更重要的是拿回錄像帶。

    校會議室前幾天進行翻修。不僅安上防盜窗還在木門外弄了鐵柵門。嶽雙把鐵柵門拉開。乍一看,會議室只是一道木門關着。她敲敲腦袋想起一個很妙的主意,小心地藏好錄像帶,嶽雙藏了起來。這是她的發威時間。

    “打架只能説明你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為什麼你們就不能心平氣和……”嶽雙的聲音從會議室裏傳來。穿風衣的傢伙看着緊閉的木門輕蔑地笑笑。他掏出鐵絲弄門鎖,半分鐘後,門被他弄開。

    這三個人闖進會議室,會議室裏黑漆漆的。那個女生一定躲在哪裏發抖吧。這時,一陣異響從門口傳來,嶽雙鎖上鐵柵門一連加了三把鎖。關上門打狗是最佳辦法。

    被鎖住的人擰亮電筒。電筒光裏,嶽雙隔着鐵柵門,臉上是一個大大的笑容。穿風衣的傢伙咒罵着要打開鐵柵門的鎖。冷不防地,他被潑上了點兒什麼,一股刺鼻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開。他嗅了嗅衣服,臉色大變。這是汽油,不,柴油的味道。

    嶽雙劃燃一根火柴,笑盈盈地説道:“去年開篝火晚會還剩大半桶柴油,你們可以分享。”

    會議室裏仍然響着嶽雙的聲音,那是錄音機發出的聲音。嶽雙出來之前已切斷了與高一(一)班相連的通訊裝置。她把火柴滅掉改打電筒。

    “噓——”嶽雙把食指放在唇上,“大聲吼叫可是要引來保衞的喲。”

    王道明瞅準空子溜出教室,他必須到五樓去看看嶽雙怎麼樣。臨走前,王道明一棒打昏了腳受傷的育中男生。看來,今晚最倒黴的就是他了。王道明仰頭看天,今夜星空燦爛。

    王道明的左肩隱隱作痛。不過,另外三個人的狀況也不比他好。嶽雙現在怎麼樣?千萬千萬不要被抓住。躍上五樓,王道明看到的卻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場面。嶽雙懶洋洋地和他打招呼:“看樣子,你不大好噢。”

    王道明瞥瞥身後不遠處的三個人。他詭異一笑奔向嶽雙,低下頭在嶽雙耳邊低語:“屏住呼吸。”他的手按開了自制麻醉彈的開關,五枚麻醉彈無聲無息地滑至地面。

    王道明站在走廊中央笑看着衝過來的三個笨蛋。拍拍身上的灰塵,王道明心中默唸:三……二……一……果然,這三個人連帶會議室裏的三們仁兄也一頭栽倒在地熟睡過去。

    屏氣屏得面紅耳赤的嶽雙用眼神詢問王道明是否可以呼吸,但是,電筒隨着昏倒的人們一起躺在地板上,嶽雙算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

    拾起電筒,王道明好笑地看嶽雙翻白眼的樣子:“可以呼吸了。大白痴。”

    嶽雙這才覺得雙腿發軟,手也不爭氣地抖了起來。如果,太多的如果讓嶽雙後怕不已。

    王道明對嶽雙道:“你還不算太笨,多謝了!”還好。班長大人沒受傷,不然自己會良心不安的。唔!自己會良心不安嗎?他嘴角含笑。

    嶽雙直愣愣地看着王道明。

    “不必這麼崇拜地看着我。”王道明站在嶽雙面前,眼中滿溢欣賞。他驚訝地看嶽雙,電筒光下,嶽雙的眼中有透明的液體湧出。

    “別怕,我在這兒。”王道明是少有的温柔。

    冷不防,嶽雙狠狠地給了他一耳光:“你認為你是誰?超人?和人玩打羣架遊戲?你這個超級大笨蛋。”嶽雙淚如泉湧。

    “我喜歡。”王道明冷冷地道。

    “你是個瘋子。”嶽雙喊道,眼中有厭惡的情感。王道明給了嶽雙一耳光,打完之後,他也愣了。嶽雙低頭,臉上是火辣辣的痛,她再度抬頭,臉無表情地走了出去。她不會原諒他。

    眼睜睜地看着嶽雙消失在黑暗中後,王道明靜立在原地。他想他終於看到嶽雙失去理智的樣子了。他看到嶽雙的極限,這也是他一直捉弄嶽雙的目的。

    可是,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甚至,心中有奇怪的憂傷。秋日的風吹得人渾身冰冷。

    拼命地騎着車,嶽雙趕往家中,淚水無聲地滑過面頰。該死的,自己居然會哭。那個冷靜的嶽雙到哪裏去了?每次看到那個自以為聰明絕頂的笨蛋裝大人樣她就心裏有火。他似乎連自己也不在乎,這哪裏是花季少年的形象嘛。推開門,嶽雙直奔姐妹倆的卧室。

    嶽喜躺在牀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姐姐嶽雙。嶽雙撲在嶽喜身上,她摟住妹妹不説話。嶽喜好脾氣地撫摸嶽雙的頭髮:“別傷心。”她逼嶽雙抬頭。一見嶽雙左頰的手掌印,嶽喜的眉頭就皺成一堆:“誰欺負你了?我去痛揍他一頓!”從幼兒園開始,嶽喜就以嶽雙的保護者自居。她喜歡以拳頭解決問題。嶽雙還記得大班的時候,她被一個男孩欺負得哇哇大哭,嶽喜衝上去和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男孩滾作一團。到最後,嶽喜帶着一隻熊貓眼得意地微笑。那個比他高半個頭的男孩哇哇大哭着找老師訴苦。

    “沒什麼,我被一隻瘋狗挖了一爪。”嶽雙恢復常態抱住枕頭,枕頭有家的味道。

    “明天,我們學校女籃要和你們校女籃決戰,你還讓我擔心。”嶽喜撫摩姐姐的長髮。姐姐有心事,就算捱打,姐姐也會笑的。可是剛才她在哭,為什麼哭呢?她不説。這説明姐妹之間有了秘密。嶽喜把兩條長腿收好:“幽靈畫稿《夜談》畫好了嗎?”

    “是的。”嶽雙神采奕奕地抬頭。

    “那麼,我們來想想下一集的內容。”嶽喜攤開手,“故事發生在末班車快來的時候……”

    自行車大逃亡

    育才中學上了本市新聞頭版。王道明迷暈的七個人中有三個是專門勒索低年級學生的不良少年,另外四個是慣偷。王道明頓成英雄少年。可是,王道明卻淒涼地躺在宿舍裏。昨晚,把七個笨蛋交給警察後,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全然忘記自己裝了防盜系統的事。結果,他被通電的門鎖電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際,王道明突然覺得有人在注視自己。他猛地睜開眼睛,眼前是高明那張永遠燦爛的笑臉。

    “嗨!睡美人。“高明坐在桌上親熱地向王道明打招呼。

    “什麼事?”王道明躺在温暖的被窩裏懶洋洋地問。

    “有大批人馬也就是記者已殺到校門口,要採訪你這個‘少年英雄’,你説……”高明慢條斯理地敍述,那表情絕對是幸災樂禍。而王道明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穿衣穿褲,被一羣人當世紀末恐龍採訪是慘事中的慘事。

    可是,在這種危急關頭,王道明還不忘刷牙洗臉梳頭。由此可見,男生臭美起來比女生還可怕。

    高明正要拍王道明的肩就被王道明閃過:“別碰我。”王道明研究高明一番,眼中有奸計即將得逞的笑意。他對高明道:“仔細看看後,我發現你和我挺像的。”

    高明搖頭號:“不像,我眼睛充滿熱情魅力。而你,長的是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

    王道明詭異一笑:“戴上眼鏡就不怎麼分得出來。”他按開昨晚用剩下的一隻麻醉彈。高明突然覺得睡意朦朧,他剛説了個“你”字就一頭栽倒在王道明的懷裏。王道明抱住高明,這就是嶽雙推開307室所看到的景象。從漫畫的角度講,這畫面屬唯美型。整個就是《絕愛1989》的翻版。可是,從現實角度上講,這可就太誇張了。

    嶽雙站在門口,聲音平靜:“校長叫你到會議室見記者。”

    王道明清晰地看到嶽雙左頰上淡紅色的指印。他垂下眼簾將高明放在自己的牀上,“告訴他我正卧病在牀。你……”他本來想問你還好嗎?但是,嶽雙已轉身離去。門外,一羣鴿子從天空飛過,鴿哨連連。陽光照在窗欞上,金燦燦的。“陽光”班長已經不願再照耀自己。王道明快速地收拾寢室,看見架上眼鏡熟睡的高明和自己很像。可惜,自己只有一個妹妹唐丁。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

    王道明沒料到的是:媽媽再婚後,成為妹妹唐丁的哥哥的人正是昏睡不醒的高明。

    戴着帽子,王道明走出寢室,才到二樓就碰到一大羣記者。

    有個矮胖男記者問王道明:“你知道307室在哪兒嗎?”

    “噢,是王道明那個寢室吧,他正在休息。你知道,”王道明幽默道:“他昨晚太累。”

    “謝謝!”記者近不及待地奔向三樓。王道明吹着口哨下樓穿過操場,趙霞所在的班正在上體育課,趙霞在做槓上動作。

    王道明走了過去,站在離雙槓三步遠的地方,臉上是一個惡意的微笑。他道:“趙霞,我現在還是活得很好。”

    趙霞跌下雙槓,膝蓋和手掌受傷。她揚眉怒視王道明,美麗的臉上居然有淚。

    那是鱷魚的眼淚,王道明想。趙霞的淚水和嶽雙的淚水不同,風中有桂花的香味。

    而此刻在307室外,漂亮的女主持人正侃侃而談,談王道明的理想,談王道明的人生觀,談王道明的樂於助人、團結同學,也談王道明那不太好的心臟。

    “在我身後的寢室裏,昨晚智擒七名慣偷的少年正在熟睡,他太累了。現在,讓我們採訪該少年就讀的育才中學的校長……”主持人把氣氛把握得很好。她甚至拍了英雄熟睡的模樣——307寢室的門被小心地推開,鏡頭裏是戴着眼鏡呼呼大睡的高明。王道明站在樓頂覺得在307門口演戲的人們極端可笑。世界就那麼簡單到只有黑白兩色?他的心中充滿疑問。昨天的事,他一人頂了下來,嶽雙不會喜歡當這種英雄。嶽雙的名字沒有見諸報端。她是一個無名育中女生,那七個笨蛋也記不起嶽雙的模樣,這是麻醉彈的副作用。可是,嶽雙已經不理自己了,敲敲隱隱作痛的額頭,王道明轉身準備下樓。突然,他的視線落入車棚處,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正騎着幾輛山地車要離開。如果他猜得不錯的話,這幾個人是偷車賊。

    這不關他的事,王道明下樓去也。

    站在車棚裏,嶽雙想拿刀砍人。她那輛自己存錢買的自行車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偷了。和她有相同命運的有五個人,其中包括大夢初醒的高明。

    應景似的,清冷的天空開始飄雨,雨水順着高高的屋檐流下來。嶽雙緊抱着書包等待着雨停,她的書包裏還裝着寶貴的漫畫原稿。五個月前,嶽雙以筆名幽錄登載在《漫畫一族》上的長篇連載《夜談》轟動漫壇。她創造了科幻與驚險恐怖、推理相結合的另類畫風。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認為幽靈是個專業漫畫手,而且是那種表面酷酷、頭腦好用實則脾氣火爆的雙重性格的男孩。説來和王道明倒有幾分相似。想到這裏,嶽雙的雙手握緊,如果這個

    蛋現在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一定揍他兩拳。噫!自己什麼時候像妹妹嶽喜一樣崇尚起暴力來?

    高明一直在旁邊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記得自己上男生宿舍樓找王道明,可是他居然睡着了,一覺醒來已是傍晚。他睡在王道明的牀上,而王道明正坐在椅子上聚精會神地玩電子遊戲。

    “我怎麼在這兒?”高明大聲問。一個荒謬的念頭從高明腦海中升起。

    “難道你是同志?”高明緊張地檢查自己的衣着,還好,是原來那套。

    王道明斜瞥高明一眼,古怪一笑。他聲音低沉:“你説呢?”

    “天啊,下節課要考試。”高明跳下牀就要走。本來他是對考試不感興趣,但他和唐丁有約法三章,其中一條就是:不準曠考。

    “不用去了。現在是北京時間十六點正。”王道明掏出一本新刊《漫畫一族》。他酷愛《夜談》而幽靈的畫風他極為欣賞。

    “我一覺睡沒了八個小時,不可能!”高明瞪大了眼睛。他懷疑地問:“你到底對我幹了什麼?”他要去抓王道明的衣領,兩個人拳來腿往地扭做一團。最後,王道明的左手掐着高明的脖子,而高明則死命咬住王道明的右手食指。

    “你前輩子是狗嗎?”王道明喘氣着問。他實在是沒想到高明會用咬人這一招。高明口雖不能言但眼裏的火苗看就可以嚇死人。

    “我保證我沒有幹任何傷害你的身體的事。只不過是我在做實驗的時候,你突然闖進來吸入了麻醉氣體。”王道明誠懇地看着高明。可是,他不擔保別人沒捉弄過高明,他鬆開自己的左手。王道明快哭了,這是高明的第一個念頭。王道明的右手食指上是兩顆門牙的牙印,牙印在充血。高明無辜地看着他,王道明的眼睛裏有一層水霧。高明根本不知道那層水霧是鱷魚的眼淚。

    雨水怎麼越來越多?嶽雙估量自己的短跑速度,末了,她得出結論:還沒跑出教學區,她就會被雨水打濕全身。

    高明從回憶中甦醒,舉目四顧:“嶽雙怎麼你還在這裏?”嶽雙指天,嘆氣。

    “我們很有緣。”高明笑兮兮地對嶽雙説道。

    “孽緣。”嶽雙極有默契地回答。

    “看樣子,雨在短時間內停不了。這樣吧,我衝到校外給你買件簡易雨衣,你請我吃晚飯報答我,怎麼樣?”高明挺有商業頭腦。他話音剛落,人就衝了出去。

    嶽雙緊了緊衣領,她冷。

    “你沒帶傘。”王道明撐着一把傘站在車棚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走這條路。他在雨中問:“你的車呢?”

    嶽雙看着王道明那張和煦的臉,終於回答道:“我的車被偷了。”剛才自己一見王道明居然有鄉親找到八路軍的親切感,真是見鬼了。

    王道明眼神一凝,是那幫人。他走進車棚,真心地微笑:“我幫你找到偷車賊,你就原諒我,好嗎?”快點頭,大白痴。

    嶽雙心情大好,臉上是招牌甜笑:“謝謝你,王道明同學。”

    王道明咬牙切齒地道:“同學就同學。至少,你現在臉上有表情了,笨蛋。”他率先走出車棚,“我送你去校門口打‘的’。”嶽雙大大方方地走到傘下,“記住找回我的自行車。”可憐的高明被所有人遺忘。

    到了校門口,王道明把嶽雙送上出租車,在關車門的那一剎那,嶽雙聽到王道明的聲音。那聲音極小但嶽雙還是聽見了。那聲音説的是“對不起”。看到,王道明還有救,至少他會認錯。

    當晚,高明和唐丁坐在家中看電視。高爸爸看書,唐媽媽打着毛衣。

    突然,對坐着的高明和唐丁同時把嘴裏的飯噴在了對方臉上。那是因為本市電視台的新聞。

    那張少年英雄王道明熟睡着的臉分明就是自己的臉多上一副眼鏡。高明想,我要揍得那傢伙滿地找牙。

    新聞裏説品學兼優的王道明不就是自己那個惡作劇天才哥哥。王道明什麼時候變成少年英雄了,還有電視上那個白痴臉鐵定是高明。

    唐丁邪笑着看高明:“高明你怎麼變成了王道明,被捉弄了還不知道,笨!”她滄桑地一嘆,“有這麼笨的哥哥真是不幸。”

    唐媽媽停止打毛衣,眼睛晶亮地看着電視屏幕:“是明明。”

    “什麼明明?”高明問唐媽媽。他有不好的預感,因為唐丁的眼神和王道明的眼神太像了。

    “唐丁的哥哥就是他。”唐媽媽指着屏幕上的王道明入學履歷。

    “什麼?他……他是……”高明指着笑得不懷好意的唐丁:“他是你……親哥哥?”

    唐丁點頭,長髮隨之滑動:“他當然是我哥哥。和我一樣漂亮、聰明,一樣喜歡惡作劇。”

    一樣是妖怪。高明在心中暗叫。他死盯着屏幕恨不得撲上去咬王道明的照片。為什麼他有這麼悲慘的命運?先被小惡魔唐丁欺負,再被大惡魔王道明欺騙。

    王道明開開心心地裝配着一千米有效的追蹤儀。據説:“克林頓醜聞事件”發生後,美國主婦購買竊聽器竊聽丈夫電話變成時尚潮流。對於自己這個機械天才來説,製造竊聽器屬於小兒科。他掏出週記本,寫下這樣一段話:

    傍晚下雨的那一刻,我撐着傘送嶽雙到校門口,心中居然有幸福的感覺。似乎只要嶽雙在身邊,那種陰暗的感情就不會出現。五歲時,自己坐在教室裏看一羣小孩玩“家家酒”遊戲,總覺得那羣小孩是另一種生物。我可以懂許多他們不懂的東西,可是,我孤伶伶的,一個人。

    我可以擁有朋友們嗎?我覺得這似乎是一種奢侈。

    學通社驚天報道-生日驚魂

    學通社週刊這期算賣了個滿堂彩,不僅本校學生人手一冊,另外六大中學學生也是人手一冊。封面人物當然是王道明。擒賊還是小事,協助警方破獲盜車集團案可是大功。在本市橫行數年神出鬼沒的盜車團伙居然栽在一個高中生手中,黑道中人個個氣得吐血。在從人興奮不已的時候,王道明以看他那“不太好”的心臟為由告假一週獨自逍遙法去了。

    坐在父親大人替自己購買的房間裏——這房子距離育才中學不到一公里——王道明這隻老網蟲就泡在網上不肯下來。電話鈴響,王道明連眉頭也不動一下。答錄機裏傳來父親大人的聲音:

    “王道明你在幹什麼?想當英雄?我可就你這一個兒子,不該惹的人千萬不要惹。不過,你去育中沒惹事,值得嘉獎……”

    王道明聳肩。當初上網一是興越二是讓父親大人電話打不進來,可結果呢,父親大人就改發電子郵件。為了不讓垃圾充塞網頁,王道明又是接進一根電話線,這個電話的號碼有四個人知道:父親大人,媽媽,妹妹還有……嶽雙。唔,聽妹妹唐丁説,媽媽再婚的那個傢伙挺正常、温馨的。正常、温馨這就是媽媽要的。要自己從父親大人那裏得到這兩個詞恐怕要等下輩子。父親大人是偏執狂。他認定自己是某個權威,認定自己的兒子是權威下的服從者。無聊。曾經,父親大人把兒子捧在手心,希望兒子以高智商考名牌大學,考世界名校。可當我明白父親愛的是兒子的頭腦而不是完整的這個人時,我感到傷心極了。傷心過後,我送給父親大人的禮物是留級兩次。反正中學挺好玩的,多待風年也無所謂。

    電話鈴又響,答錄機中傳來遲疑的問候:“王道明,你好嗎?你在不在?”

    是嶽雙,王道明火燒屁股般衝向電話。他抓起話筒:“我在,你原諒我了?”

    “那是當然。”嶽雙站在公共電話亭裏,“學校鬧翻天了,你倒逍遙,一個人溜之大吉。”

    “這個時候呆在學校會被當作外星人研究。”王道明微笑,“從來都只有我研究別人的份兒。”

    “喂,你現在在幹什麼?”嶽雙問。

    “和美女聊天。”王道明看看被自己稱為美女的電腦,詭異一笑。

    “豔福一淺,那我就掛電話了。”嶽雙的聲音藴着笑意。

    “美女是我的網上名字。”王道明用遙控器遙控咖啡機煮咖啡。

    “我的網上名字是幽靈。”嶽雙道。

    “我喜歡的漫畫手也叫幽靈。”王道明喝着香濃的咖啡。嶽雙聽到電話那邊喝東西的聲音。

    “我就是那個漫畫手幽靈。”嶽雙透過電話亭的玻璃看玩具店的充氣鴨子。並不覺得意外,她聽到王道明被嗆住的咳嗽聲。

    “你沒騙我?”王道明順過氣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激動地反問。

    “你打羣架那天我這所以在,就是因為我把畫稿忘在了抽屜裏。”嶽雙耐心地解釋,她極力忍住笑聲以到於雙肩抽動。完了,她被王道明身上的惡作劇病毒傳染了。

    “本來以為你是個笨蛋,沒想到你會畫那麼過癮的漫畫。”王道明本性復甦,“我要看漫畫原稿。”他把市裏頒發給他的金質獎章扔飛鏢一樣扔進雜物箱。

    “我説——王道明,”嶽雙眼珠亂轉,“你就不怕別人報復你。”

    “怕,但這到底還是法制社會。”王道明補充道,“要是有人不小心闖進307室,倒黴的是闖入者。”

    “這話怎麼講?”嶽雙感興趣地問。

    “我設定一個連動裝置,誰開門觸動門鎖,監聽器就會打開,我在安全地方就能聽到一切動靜。”王道明癱坐在椅子上,他喜歡和嶽雙聊天。嶽雙就像一個老朋友,隨便和她聊點什麼都很開心。

    “王道明,你想過沒有,也許你也會被人‘惡作劇’。”嶽雙問。

    王道明一彈手指:“那種事件發生的概率就如同中二十萬頭獎一樣小。”

    和王道明交換網址後,嶽雙推開公共電話亭的門。校女籃的隊員們正垂頭喪氣地從她面前經過。女籃隊長王婷一看到她就站住了。嶽雙背脊發冷,王婷走過來細細打量嶽雙,嶽雙回看王婷。王婷打手勢叫隊員們過來,“你們看她像誰?”

    王婷把一隻手指放在嶽雙額上,一隻手指放嶽雙左頰。

    “貼着OK繃的立中女籃隊長。”有人恍然大悟。

    “你們幹什麼?”嶽雙甜笑。正確地説,是做賊心虛的笑。

    “嶽雙,上次我邀請你加入籃球隊被你拒絕了。”王婷笑眯眯地説道:“誰知道我看到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

    “男生?”嶽雙接口道。她手心在冒冷汗。

    “不,女生。”王婷緊握嶽雙的雙手:“加入籃球社吧,雖然這項聯賽我們育中奪冠無望,但是我對你有信心。”

    嶽雙熱淚盈眶,她反握王婷的手:“我一定考慮。”她一溜煙似的消失在學校裏。王婷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嶽雙在冒汗。在這種天氣冒汗?這裏面一定有問題。

    是夜,晚上九點。育中男生宿舍樓307室外聚集一路人馬,有人試圖打開307室的門。

    與此同時,王道明的房間裏響起小叮噹的插曲。正在看《夜談》漫畫原稿的王道明接上307室的監聽裝置,一段對話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燒了它。”

    “媽的,我被電得好慘。”

    “這棟宿舍是木製結構,一處起火處處起火,還是……”

    “沒什麼,反正我叫我老爸捐款再蓋一棟新宿舍樓。”是趙霞的聲音。

    “上次我被這傢伙弄進警局,這次我讓這傢伙睡的地方都沒有。”

    王道明輕蔑一笑準備撥火警電話。

    “這種好戲不通知王道明就太無趣了。”趙霞的聲音隱藏着得意。王道明聽到趙霞按手機的聲音。他一愣,趙霞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不可能。

    這時,房間裏電話鈴聲爆響。

    王道明瞪着電話不敢接。如果這是趙霞打來的,這意味着她找過嶽雙麻煩。

    “喂,你找誰?”王道明沉聲問道。

    “王道明嗎?想不想看火燒圓明園的現代版?”趙霞用的是調侃的語氣。

    “你從哪兒搞到我的電話號碼?”王道明問。

    “一個頭髮長長的女孩子那裏。她和你聯手擒住了慣偷,不是嗎?”趙霞問。她笑聲像銀鈴一樣,“快來學校,那個長頭髮的女孩也在學校噢。”電話被掛斷。

    王道明打開門飛似的往下衝。

    他頭髮凌亂,眼鏡也沒戴。嶽雙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王道明對自己説。難道,每當他有一個真正的朋友,老天爺就要將他從自己身邊奪走?怒火熾熱地在心中燒着,王道明不知道自己臉上已滿是淚水。

    希望,還來得及。

    衝進學校,衝上三樓,王道明看到一絲火光。

    嶽喜奮力扯掉貼在臉上的OK繃,疼得她眼淚差點兒掉出來。順手理理那頭短髮,嶽喜悠閒地躺在沙發上啃蘋果。這時,電話鈴響了。

    “喂,您找誰?”嶽喜問。

    “嶽喜,我是小刀。”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使嶽喜手中的蘋果掉在地上。

    “小刀,你回來了嗎?”嶽喜開心地大喊。

    “是的,我在樓下。”綽號小刀的女孩掛上電話走出電話亭。嶽喜打開窗剛好看到小刀的笑臉。

    王道明看到一絲火光,那火光在某樣東西上跳躍。那種東西人們通常稱之為生日蛋糕。班長大人捧着生日蛋糕,通道上全是高一(一)班的同學。大家齊唱着《“豬”你生日快樂》。滑稽的歌聲讓嶽雙笑得差點拿不穩蛋糕。

    這羣豬!王道明咬牙切齒地站在原地。他想他明白自己像中二十萬頭獎一樣被這羣豬捉弄了。可是,看到這一張張微笑的臉,王道明只能傻瓜兮兮地站在那兒。燭光近了。

    王道明終於笑了:“這是讓我覺得最棒的生日蛋糕。”除了笑,他還能做什麼?

    嶽雙把後和蛋糕遞上,蛋糕上用奶油畫着一隻快樂的幽靈。王道明拿起刀,他瞪嶽雙:“不怕我捅你兩刀嗎?居然捉弄我。”嶽雙笑而不答。今晚,她穿咖啡色的休閒衣,挺淑女的。

    陳月催促王道明,“快切蛋糕。”她已饞得不行了。蛋糕聞起來就是味道好的樣子。

    王道明一邊切蛋糕一邊問:“那通電話?”

    嶽雙笑答:“和你那次整我一樣,我也是用電腦合成趙霞的聲音。”她遞上給王道明的生日禮物。

    王道明看禮物看得大笑出聲。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孔夫子説:“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嶽雙送他的生日禮物是一張合成照片:蝙蝠王道明。

    蛋糕切好分下去後,王道明深情地看着這羣同學:“在這的記住,我要把這份挨個兒挨個地報回來。你們要小心,危險隨時在你們身邊。比如……”王道明把奶油抹在為首的嶽雙臉上,“這樣。”他清楚地看到嶽雙眼中火山爆發般的怒火。

    嶽雙微笑着把奶油塗向王道明的臉,她的手被王道明架住。王道明一副你能把我怎樣的表情。嶽雙也在笑,她用另一隻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奶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塗上王道明的臉,兩個人瘋子似的指着對方大笑。一場奶油大戰就此爆發,歡笑聲在人羣中盪開。

    渾身上下充滿迷為味道的王道明站在樓頂仰望星辰。不知為什麼,他不想馬上換掉這件塗滿奶油的外套。連他自己都已遺忘的生日,嶽雙她們卻能記得。這羣濫情的人們!可是,王道明在笑,他笑自己感動得差點兒哭出來。這個黑夜温暖得像加勒比海岸的陽光。唔,以後兩年都在育才中學讀書也挺不錯的。高一(一)班有可愛的同學們,還有一點也不可愛的班長嶽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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