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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春夏曆險記

    愛情往往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僅此而已。

    ——趙天

    三個倒黴的劫匪

    三月是看桃花放風箏的好時候。

    立中籃球社決定用社費作旅費請社員們去桃花驛看桃花。最近,立中學生們被副校長的鐵腕政策弄得人心惶惶,高松決定讓社員們去透透氣。桃花驛可是個風景絕佳之地,山谷間有流泉飛瀑,桃花盛放其間。

    立中籃球社辦公室裏。

    高松大馬金刀的端坐椅子上:“同志們,我們社要到桃花驛春遊。這次的‘車馬費’以及‘吃喝費’社裏給大家包了。”他靜待大家的歡呼聲。而籃球高手們都愛理不理地看着他。趙天説出了大家的心聲:“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高松急了。話音未落,歡呼聲四起。聶雲默默地望了望嶽喜,嶽喜正笑吟吟地玩着旋轉籃球的遊戲。

    高松湊到趙天耳邊:“趙天,什麼時候對嶽喜表白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趙天。

    趙天怒視高松:“你煩不煩?”

    高松得意地乾笑幾聲:“人面桃花相映紅。”

    趙天威脅道:“我打得你眼睛腫。”

    高松一笑:“嶽喜過來了。”

    嶽喜拿着本《你們的時代》走過來。她將書扔給趙天:“喂,這是你要的書。”她關心地坐在趙天身旁,“我説趙天,你這幾天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短短四天之內,你託我幫你借了四本書,每本書都是二十萬字以上。你看得過來嗎?”

    趙天看嶽喜,苦澀一笑:“我……我……”他閉上嘴生自己的悶氣。

    丁強和高松笑得直打顫。丁強從嶽喜身旁走過時,先看看嶽喜,然後搖頭,然後嘆氣。高松也是先看看嶽喜,然後搖頭,然後嘆氣。

    嶽喜拎住高松的衣服:“你們兩個幹什麼?”

    高松嘆氣:“嶽喜,你變笨了。”

    嶽喜理直氣壯地道:“我哪裏變笨了?開學考試我考了全年紀第一呢!”雖然純屬僥倖但也是自己不笨的旁證。

    吳越舉手提議:“我有一個建議,可以讓這次春遊更有趣。我仍把男生的名字寫在紙上然後由每個女生抽籤,抽到誰,誰就幫忙提那個女生的揹包。男生們正好可以發揚你們的紳士風度。”

    全體通過提案後,大家嘻嘻哈哈地製作紙條。吳越大叫:“我先抽。”

    吳越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紙條:“趙天。”她調侃趙天,“奴僕,現在我是你的主人。”

    嶽喜攤開紙條沒有立刻説話。紙條上寫着“嶽喜”。她看向聶雲,然後説道:“我抽到的是聶雲。”

    聶雲一愣,臉上是奇異的微笑。

    英明的社長大人將社裏的那張大桌布一併帶了出來。

    把桌布鋪在桃樹下,然後以便看桃花以便據地大嚼真是人間一大樂事。

    嶽喜豔福不淺,不用動手就能享用女徒兒們遞過來的食物,看得丁強等人眼紅不已。

    丁強憤憤不平地問:“嶽喜,你的手呢?”

    嶽喜笑逐言開地叉起一塊滷牛肉遞到丁強面前:“這裏。”

    丁強正要吃牛肉,嶽喜已把滷牛肉送回自己嘴裏:“毛主席曾經説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所以……”嶽喜露齒一笑,桃花如雨而下。

    “好,開工。”嶽喜站起來對女生們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你們要和我怎麼合影我就擺什麼POSE。”那幫女生的鬼心思,嶽喜很清楚。她充分調動表演細胞的積極性,“今天,我就破例扮演一次男生吧。”

    空地。

    這羣男生和女生玩起了老鷹捉小雞。差點招架不住女生們熱情的嶽喜坐在桃樹下休息。整整一個小時,嶽喜擺出各種POSE和女生們合照,笑都笑不出來了。

    而趙天則四處遊動。用胸前掛着的相機捕捉桃花之美。

    聶雲靠着嶽喜旁邊的桃樹輕笑:“沒想到你能靜下來。”

    嶽喜睜開眼:“女生真是瘋狂。下次我與人合照一定要收錢。”

    聶雲凝視嶽喜:“除夕那晚的餃子味道不錯。”而且不收錢,聶雲在心裏補充。“那當然。我的手藝可以媲美一級廚師。”嶽喜得意地自誇。

    清風吹過,兩人都不説話了。

    聶雲表情淡然:“別動。”他自然地伸手拈起嶽喜頭髮上的落花,“你的頭上有桃花瓣。”

    嶽喜一笑:“你頭上也有。”她伸手指彈落聶雲髮際的落花。

    趙天拿着照相機繞了一大圈回來,正好撞見這一幕。他的鏡頭下,嶽喜和聶雲相處得那麼融洽,就像多年好友。他的手指不聽使喚,不停地按着快門。原來,原來嶽喜喜歡聶雲。趙天心裏空空洞洞的,連桃花落了滿頭也不知道。

    我喜歡你。趙天不敢也不會説這四個字,嶽喜永遠也不會知道。趙天託她借的四本書的書名的第一個字剛好湊成“我喜歡你”。她永遠不會知道。趙天閉上眼睛,膠捲已經拍完了。夢遊一般,趙天坐在了地上。這春天的天氣怎麼這麼冷,連手指尖都快凍住了。

    手指都快凍住了。

    黃昏已過,天黑了下來。吳越催促着這一羣沉迷於體育特輯的球迷們回家。從農家樂出來後,時針已指到了七點半。從桃花驛回立志中學有兩個小時的路程。

    吳越恐嚇女生們:“快走,前幾天我看報紙,報紙上説這條線入夜以後,車匪路霸猖獗得很。”

    丁強挺有男子氣概地道:“吳越,你別怕,我保護你。”他頓了頓,“你只要大叫紅牛,我就衝上去。”“你,”吳越比手劃腳道,“你那時多半是這樣的。”吳越雙手顫抖着伸向空中,“大哥,有話好好説,可別動刀子,我……我的錢全給您。”為了增強喜劇性,吳越的腳抖得象中了風似的,笑得一干人馬全都臉部肌肉痙攣。

    上了中巴,玩了一天的男生女生們累得癱在座位上打起瞌睡來。

    車開了半個小時,上來了三個年輕小夥子,他們兩手空空。其中一人坐在車頭,另外兩人分別站在車尾和車門附近,眼睛太過靈活地掃視車中人。

    嶽喜閉目回想這次春遊,心中有甜蜜的感覺。睜開眼,嶽喜拂去肩上的落花,把靠在自己肩上的吳越的頭小心地扶正,不經意中,她看到一隻手正伸進口袋,別人的口袋。

    嶽喜冷靜地觀察環境。顯然,半途上車的三個人是一夥的。他們的左臂都呈現不自然的夾緊狀態。應該是某種兇器,而且多半是刀。嶽喜開始後悔沒將藏刀帶在身上。

    小偷細細地翻着睡得嘴都張開了的一個老頭的口袋,沒有收穫。他有些懊惱地將老頭口袋裏的東西扔在了地上。嶽喜站了起來,向車頭走去。小偷緊張地直着身子,眼露兇光。

    嶽喜滿臉堆笑地把車頭的高松弄醒:“高老頭,把你包裏那罐‘紅牛’飲料給我,我好想睡覺。”

    “什麼‘紅牛’”。高松茫然地問。

    “上車前,丁強説的那罐‘紅牛’,那罐‘紅牛’啊。”嶽喜提醒高松。

    高松醒悟了過來:“那罐‘紅牛’在丁強那兒。”他抓住嶽喜的衣袖,“能不喝,就不喝。快到家了。”嶽喜一笑,堅定地拂開了高松的手。

    嶽喜如法炮製將警訊傳遞給了丁強。丁強牙不聽使喚地打起架來。聶雲發現嶽喜神色有異,他冷冷地看了小偷一眼,垂下眼皮假裝睡覺。小偷踱向車尾。聶雲把手伸進包裏緊緊地握住削水果用的彈簧刀。

    小偷的手伸向嶽喜過道對面的一個抱着小孩的中年婦女的口袋。那女人胖胖的,手在抖。

    嶽喜抓住了他的手:“你幹什麼?”

    “少管閒事。”小偷低聲警告嶽喜。

    “你先把手拿回來,別摸錯口袋了,你的口袋在你的衣服上。”嶽喜輕描淡寫地説道,手心卻直冒冷汗。

    小偷收回右手揭開左褲把一把刀的刀尖露給嶽喜看:“再管閒事,我就捅死你。”嶽喜不説話了,小偷滿意地將手伸向胖女人,當他將注意力完全轉至胖女人身上時,嶽喜一腳踢向他的腳彎,高松、丁強等人也同時動手。

    嶽喜的左手快速地落在小偷的頸大椎上,右手抓住小偷的右手臂反轉,刀掉在了地上。裝睡的胖女人縮成一團,她懷中的小孩也哭了起來。司機還算鎮靜,緩緩地將車停穩。

    小偷轉頭髮現自己的兩個同伴已被制服。他猛地掙脱嶽喜的束縛撿起地上的刀,嶽喜將刀踢開,臉上捱了一拳。趙天搶刀。

    吳越拿起包對着小偷一陣亂砸,一邊砸一邊哭。她包裏的水果刀掉在了小偷腳邊。嶽喜大驚失色。小偷撿起了刀。

    有了刀,小偷膽色大壯。另外兩個同伴也掙扎着要站起來。

    小偷惡狠狠地拿着刀刺向嶽喜:“就是你壞了老子的好事。”嶽喜敏捷地躲過一刀卻躲不過第二刀。她儘量避開要害,同時祈禱着吳越的水果刀不要太鋒利。第二刀刺在了聶雲的肩上,聶雲的刀刺進了小偷的下腹部。小偷拔出刀欲再刺,聶雲卻傻了般不閃不避,甚至放開了手中的刀。

    趙天急按相機,閃光燈的光線讓小偷的眼睛全是白光。趙天趁機在這一剎那拍掉了小偷手中的刀將他撲在了走道上,受傷的小偷很快被制服。

    嶽喜臉色慘白:“聶雲,你怎麼樣?”

    “放心,水果刀很鈍,一點小傷。”聶雲笑着回答。吳越抽泣着對聶雲説:“對不起。”

    “又不是你的錯。”聶雲兩道嘿嘿的眉皺在了一起,“先去公安局再去醫院。”

    司機開動了車:“先去公安局。”

    嶽喜氣憤不已地狠踢了小偷一腳。不,這不叫小偷,叫持刀搶劫犯。

    小偷們,不,持刀搶劫犯們全部被反綁,兩個大拇指被他們自己的鞋帶扎得緊緊的。

    高松把他們的皮帶下掉,美其名曰:為了防止他們逃跑。

    嶽喜握住聶雲的手:“都是我不小心。”

    聶雲展開了笑臉:“你很酷。”

    嶽喜的眼淚流了下來:“我怕得要死,腿到現在還在抖。”她哭得一塌糊塗,“你看,牙齒都在打架。”聶雲握緊了嶽喜的手。

    高松、丁強、趙天等全湊了過來,女生們則團團圍住三個搶劫犯,只要誰動一動就是一腳。下腹中刀的傢伙呻吟:“我要死了。”

    吳越的回答乾脆之至:“死了更好。”

    大家禁不住大笑起來。

    高松在聶雲和嶽喜耳邊低語:“等會到了公安局,有一場好戲可以看。”

    黑壓壓的人羣裏,車停了下來,警察“叔叔”們將三個搶劫犯押下了車。還沒走幾步,在眾目睽睽之下,三個傢伙的褲子依次落下。

    “哇操,還是花內褲。”高松吹口哨。

    “真可愛,還穿紅內褲辟邪。”丁強拍手稱奇。

    趙天搶過丁強的相機拍了幾張:“我要這幾張照片做紀念。”

    “這麼噁心的紀念。”女生們嗤之以鼻,大家鬨笑起來,吳越笑得最響。

    丁強取笑吳越:“剛才是誰哭得稀里嘩啦的?”

    高松留在公安局錄口供,其他人則將聶雲送進了醫院。

    聶雲在醫院裏鬼哭狼嚎:“醫生,輕點兒。”

    嶽喜日記:九九年三月十二日晴

    我已經無法去説。

    只是,我知道,我喜歡他。喜歡他的優點正如喜歡他的缺點。只要是他的,我都喜歡。

    早戀,一定有人這樣説。

    我沒錯,我想。我只是喜歡他,並努力讓自己更強更好。喜歡人的心情,原來是這樣的。

    附:聶雲原來很怕痛,他的嚎叫聲嚇走了三位護士。

    哥們就是這樣的

    嶽喜堅持要將三個劫匪的光屁股“特寫”(也不能説是光屁股,只不過是光腿罷了)照片刊在《學通社週刊》的首頁。在她威脅下,編審通過了這一決議。

    她坐在桌子上下達了第二號指令:“這期的《學通社週刊》加印五百冊。”説罷,她翻身下桌準備寫一出精彩的擒賊記。圖片配上精彩的文章一定能吸引親愛的同學們。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辦出來的《學通社週刊》被一大羣學生們搶着看,那種幸福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

    可是,到了下午,嶽喜拼死拼活地要撤照片撤文稿,還要撤副校長欽點的文章。

    這還得從中午説起。新來的副校長找到嶽喜,他和顏悦色地問嶽喜:“聽説,你們籃球社抓了三個慣犯,有這一回事兒嗎?”

    “有。”嶽喜不喜歡這個副校長:這人開口“政治”閉口“風貌”。

    往往口中常唱“真善美”的人,其實一肚子……

    “嶽喜,我知道你是學通社社長,老師們也對你寄予厚望,這次的事更加説明你有高尚的情操和勇於鬥爭的精神:”副校長傾瀉着溢美之辭。嶽喜真想找把傘,然後躲在傘下避開副校長的語言轟炸。

    “是啊。我想那是我們應該做的。”嶽喜淡淡地道。

    副校長把當天的報紙遞給了嶽喜:“你看看今天的報紙。”

    嶽喜打開報紙居然是二版頭條。她越看臉色越陰沉,看到最後,嶽喜吸了口氣,儘量平靜地問:“這是怎麼回事?高三的宋文為什麼成了擒賊英雄?”嶽喜語帶諷刺,“而且宋文好像真在車上一樣。”她把報紙還給副校長。“校長,如果沒事兒,我要打個電話。”

    “打電話?”副校長一愣。

    “是。我想問問為什麼寫虛假新聞?是誰寫的。”嶽喜眼光犀利地盯着副校長。

    “不用打,不用打。”副校長滿臉堆笑:“嶽喜同學。我實話對你説吧。宋文已經高三了,成績還可以。如果再加上這麼一個‘見義勇為好市民’的表彰,他就可以作為交流學生到澳大利亞讀大學……”

    “這和我們無關。”嶽喜表面上看起來客氣有禮。

    “有關。再過三個月就要評立志獎學金了,我想,你‘一定’榜上有名。”副校長説話意味深長。

    嶽喜沉默不語,心中想給副校長一拳。

    “對了,我已經通知學通社的印刷部加印這篇報道。你沒有意見吧?”副校長站起身來,“我很忙,今天就談到這兒。你回去仔細想想。”

    嶽喜衝出了辦公室。她召集“遊桃花驛”的同伴通報此事,沒想到,有一大半的人居然不亢聲。趙天投籃,聶雲則保持他一貫的沉默。

    “你們到底怎麼了?”嶽喜把書包狠狠地摔在桌上發出轟然巨響。

    沒人吭聲。

    “他媽的,你們全被收買了嗎?”嶽喜雙手捶向桌子,桌子在她的打擊下呻吟。

    高松説話了:“我們也是沒辦法。”

    “沒辦法?”嶽喜提着高松的衣領,“哈,沒辦法?”

    “副校長説了,籃球社資金嚴重超支,他在考慮取消籃球社。”高松説。

    “不是理由。”嶽喜又問趙天,“你呢?”

    “我爸爸是立中一個普通的語文老師。”趙天攤開雙手,他不敢看嶽喜的眼睛。

    “那麼,你呢?”嶽喜着向聶雲。

    “我已經找過副校長了,可是沒用。”聶雲答得簡潔。他準備去找老校長,但他想這事嶽喜不知道為好。

    嶽喜問:“你們真的不再試試,不反抗了嗎?”

    “可是、籃球社……”高松沒有説下去。

    嶽喜不怒反笑:“哈,你們忘了當初你們為了什麼打籃球嗎?”説完話,她衝了出去。

    老半天,聶雲説話了:“她哭了。……我從來沒看見她哭過。”

    吳越遲疑着開口:“我能不能退社?”

    “為什麼?”高松驚訝地問。

    “我想和嶽喜在一起。”吳越笑着説道,“她是我們的女籃隊長。”

    “嶽喜是我的夢中情人。我也去。”丁強賊兮兮地瞥了瞥聶雲。

    高松看了看大家,一拍桌子,心裏突然輕鬆無比:“那麼,我們一起去吧。我也不太想當這個籃球社社長了。”

    “只是不太想?”吳越問。

    “你們都走光了,我一個人怎麼打籃球。”高松説實話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嶽喜發起脾氣來挺像只母老虎。”趙天説。

    “以後,沒有人敢娶她當老婆。”丁強説。

    聶雲走了過去,冷不丁給了這兩個傢伙一人一拳:“廢話多。”

    嶽喜衝出籃球社以後就直奔學通社印刷部。她一邊走一邊擦眼淚。那幫不夠義氣的混蛋,還有那個笨聶雲,惹她居然掉了眼淚。從幼兒園開始她就沒在別人面前哭過。最可惡的就是高松。軟骨頭!沒腳蝦!

    “我説撤了副校長要加印的那篇文章。”嶽喜對印刷部負責人王燕説道。

    “為什麼?”王燕問。

    “報道不屬實。”嶽喜回答。

    “可是,這是……”王燕被嶽喜嚇得説不出話來。

    “我是學通社社長,我來負這個責任。”嶽喜平靜而有力地重複着要求,“把那篇文章撤了。”

    這時,聞訊趕來的副校長出現在門口:“嶽喜,別鬧了,再鬧我把你撤了。”

    “我是學生們投票選出來的,副校長,你沒有權力撤我的職。”嶽喜針鋒相對地頂了回去。

    “好,好,好。”副校長臉色鐵青,“咱們走着瞧。”他厲聲説道,“誰敢撤那篇稿子誰下課。”

    嶽喜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她也厲聲叫道:“副校長,你無權這麼做。”

    這兩個人像鬥紅眼了的鬥雞一樣對望。正在這個時候,籃球社的高松、趙天等人走了進來。

    “那篇稿子是虛假新聞,不能印在《學通社週刊》上:”高松臉上是輕鬆的笑,“我做證。”

    “我也做證。”趙天説,他像想起什麼似的説道:“我那兒有照片為證,宋文根本不在車上。”

    “我也做證。”吳越説。

    “我也做證。”其他的人也這麼説。

    副校長氣得臉紅脖子粗。

    王燕拍了拍嶽喜的肩安慰她:“副校長的稿子我不會加印,放心吧。”嶽喜笑了。

    大家都笑吟吟地看着副校長,直到他拂袖而去。大家狂笑出聲。

    “真痛快啊。”高松笑得幾乎趴在了地上,“活了十七年就今天最痛快。”

    嶽喜也在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淚。她蹲在地上蒙着臉笑,淚水把手掌湧濕了。

    “唉,立志獎學金有五千元,就這麼沒了。”嶽喜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的。

    聶雲緩緩起身説道:“還是想想怎麼應付親愛的副校長吧。”

    “好。”嶽喜蹦了起來,“我去打電話。”她又笑了,“再寫一篇稿了叫做《如此副校長》,登在《學通社週刊》上。大不了,引咎辭職。”

    第二天,《學通社週刊》在大家的通宵加班之下出爐了,一出爐就賣得精光。順理成章,嶽喜被叫到了校長辦公室。

    “這是怎麼回事?”老校長問。他的手裏正拿着一本這期的《學通社週刊》。

    “我只是在講述事實,校長。”嶽喜聲音平靜,波瀾不興。

    “那麼,你再詳細地講給我聽聽。”老校長的表情看不出有什麼兆頭。

    “你,會聽嗎?”嶽喜問。

    “我保證,我會認真地聽。”老校長把早報也一併放在了桌上。他説,“兩份早報都登了這麼一個特大新聞,你聽聽題目‘眾學生勇鬥匪徒,副校長偷樑換柱’,這篇題目更有趣‘不該出手時也出手——虛假新聞的內幕。’嶽喜,你叫我該怎麼説你?”

    “都是我找朋友弄的,與其他人無關。”嶽喜説道。

    “這時,副校長正在和班主任趙老師激烈地爭執。

    “這個嶽喜,公開誣衊校領導,影響極壞。我認為她有受處分的必要。”副校長正氣凜然。

    “我認為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該給嶽喜任何處分。”趙老師堅定地説道。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副校長説道。

    “是的,事情已經很清楚了。”趙老師説道。他略帶嘲諷地笑笑,“真的很清楚了。我去找校長。”他走向行政樓。

    校長辦公室裏。趙老師對校長這樣説道:嶽喜是一個優秀的學生。我以有這樣的學生為榮。”校長搖頭,再點頭。

    結果怎麼樣呢?嶽雙這樣問嶽喜。這已經是七天以後了。

    這七天裏,羅吉、魏佑生取得了整個高一年級的聯名上書,四百六十個名字排滿了紙的最後十頁。

    高松找到了司機,司機證明宋文不在車上。

    而這七天裏最逍遙的是嶽喜,她挨着個兒的讓籃球社的朋友們請客,正確的説是不管別人願不願意就去蹭飯吃。理由是:最開始時,他們把她扔下不管。

    “那麼,副校長呢?”嶽雙問。

    “也許,在某輛中巴車上吧。也許,他正遇到劫匪。”嶽喜漫不經心地回答。她在想:四月一日快到了,我要怎麼玩慘他們呢?

    新版諜中諜

    高松走進籃球社,門一打開,他就差點栽倒在地上,籃球社歷屆所獲的獎狀被撕成條狀貼在牆上,地面上一片狼藉,所有的籃球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籃球社被盜。

    這是一九九九年的春天,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也是立中全校學生期盼的愚人節。也許這是一個愚人節遊戲。

    愚人節如果只乾點把黑紙貼在別人眼鏡上,或者從敦室門口向別人頭上澆水之類的小把戲,未免太小兒科了,立志中學的學生平時都挺正常,是父母眼中的龍鳳一但是,學生在學習壓力下,人人都有變成瘋子的可能一今天是立志中學的鬥智日,每個社團都要選定一個

    愚人遊戲,所有的遊戲謎底都在晚上七點電教廳裏揭曉。

    前提是:不得損害學校名譽,不得損壞公物,不得采用人身攻擊。

    學生會還會評出最佳愚人鬥智獎。

    籃球社的獎狀都被撕成碎片了,顯然,籃球社是真的被盜了。

    課間十分,籃球社所有成員聚集在籃球社裏,人人都怒火中燒。嶽喜已向校保衞處報了案。他們都在想同一個問題:到底是誰幹的?

    聶雲道出另一個驚人的消息:舞蹈社的服裝櫥被人拆了。所有的演出服不翼而飛。

    丁強半天不吭聲,他仔細地檢查籃球社的門窗。他沉聲説道:“昨天誰忘了插窗栓?那個該死的小偷是從窗子爬進來,而且是昨天夜裏爬進來的。”他指着窗台,“有個左腳印。”

    窗上有一個完整的泥腳印。昨天和前天都下了雨,窗外的地上全是濕泥。

    高松拿出尺子比了比腳印:“這個人應該是男的,他穿四十三碼的球鞋。”他話音未落,其他人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他的兩隻大腳上。高松也穿的是四十三碼的鞋。

    聶雲問:“高松,不會是你監守自盜吧?”

    高松一聽,氣得口齒不清:“你説是我?我會為了玩愚人節遊戲把獎狀……把那些獎狀撕了?”他看到社員們都是想説又不敢説的表情。

    “好!”高松跳了出去,他瘋狂地把左腳往泥地上一踩然後爬到窗台上踩了一腳,接着,他跳進屋子。

    “這完全不可能是我的腳印。”他得意洋洋地轉過身,臉色突然轉青,他用一種很奇怪的聲音説道,“是誰,是誰幹的?”

    窗台上並列的兩個腳印不僅一樣長,甚至連花紋都一模一樣。

    所有的人都不説話。最後,嶽喜笑了:“肯定不是高松。如果是高松,他就不會穿同一雙鞋。”

    “誰有這個牌子的鞋,而且有這麼大的腳?”聶雲問。

    吳越欲言又止,她怯怯地看了高松一眼:“我知道有個人穿高松那個牌子的鞋,而且也是四十三碼的。”

    丁強性急地問:“是誰?”

    “足球隊的隊長孫廬。”

    籃球社和足球隊是死對頭。足球隊隊長常稱籃球是過時的垃圾,足球是讓人擋不住的優生事物。寒假集訓時,兩支隊差點打起來。

    “可是,足球隊和舞蹈社沒有仇。”聶雲一針見血地指出。

    嶽喜笑嘻嘻地開口:“各位好像沒有注意到舞蹈社只是櫥框被弄開了而已,也許那只是愚人遊戲。”她轉過頭問趙天:“我們準備的愚人遊戲什麼時候上演?”

    趙天看錶:“還有五分鐘就上演。”

    籃球社的愚人遊戲分三個步驟。

    第一步是空戰。

    五分鐘後整個立志中學校園裏的民用電燈都會閃三閃。在很久以前,有個鬼魂曾用這種方式對愛人説過“我愛你”,而籃球社的這三閃代表“我來了。”同時,學校電腦室的電腦屏幕上都會出現一羣蠕蟲,它們吃掉字母並排成一個籃球的形狀。

    至於第二步,現在還是個謎。

    羅吉不慌不忙地坐在教室裏似乎完全不擔心舞蹈社的衣服跑到哪裏去了。她聚精會神地聽着物理課,倒是她的同桌郭羊挺着急的。

    郭羊問:“怎麼辦?舞蹈社如果找不到衣服就會輸了。”她是文學社的骨幹,沒理由那麼着急。羅吉微微一笑:愚人節時候,每個人的話都不可信。人是天生的説謊者。

    羅吉氣定神閒地説:“輸了就輸了,年年都有輸掉的社團,多一個舞蹈社也不丟臉。”早在前天,她就把嶽雙自制的五百米有效的監測器裝在了衣服上。羅吉要做的就是找到衣服,然後來個偷天換日,給偷衣賊一個大大的驚喜。至於是什麼驚喜,且聽下回分解。

    衝動的丁強當時就要找足球隊隊長孫廬算帳。他衝至門口,發現沒有一個人響應他的號召。他的腦海裏浮現出足球隊裏的彪形大漢們的拳頭。

    “我真的要走了。”丁強作勢要往門外衝,沒有人跟隨他。

    “你們不要攔我。”丁強的手死死地抓住門,最後,他乖乖地回到座位上。

    “沒有證據的事,你瞎折騰什麼?”聶雲幽靈似的在丁強背後説。

    “那麼,現在我們分成兩組:一組繼續愚人遊戲,另一組查出是誰搗的亂。”高松終於平靜下來顯出社長本色。

    愚人節,立志中學的校園裏到處都是陷井,每個人都是説謊專家。低年級的學生玩的是在別人背上貼紙條的把戲,連校長的背上都多了一張“我是老綿羊”的紙條。

    老師們上課擦黑板是怎麼也擦不掉的,調皮的學生們用白漆在黑板上刷着“祝老師越來越年輕”。

    無數個女生打開抽屜後發現抽屜裏躺着一隻豐滿的大青蟲,無數個男生進教室後被捉弄人的女生們盯得面紅耳赤。

    趙老師感慨地看着學生們:“你們怎麼那麼調皮搗蛋。”他説話的同時發現備課本里有一張合成照片——那是趙老師的頭和一隻魚的身體組成的。

    “喲,我成美人魚了。”趙老師啼笑皆非。這羣學生!他轉過身準備寫黑板,突然聽到一陣笑聲。他狐疑地看看背後,一切都很正常。他轉過頭,在黑板上寫了兩個字。又是一陣笑聲。趙老師猛地轉過頭,學生們都無辜地看着他。趙老師用眼神向兒子求救。

    趙天都有些慘不忍睹了,他朝講課桌呶了呶嘴。趙老師終於發現了笑源所在,一張真人比例的紙做的橙紅超短裙釘在講桌正面,遠遠地看去就像趙老師穿着超短裙一樣。

    深呼吸,趙老師對自己説。他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瞼:“你們真是可愛……”他猛地一拍桌子,響聲有效地止住了學生們的笑聲。

    趙天就知道爸爸沒那麼有涵養。

    “説,是誰幹的?”趙老師就像被欺負的小孩一樣。

    學生們都低着頭。趙天看到爸爸向自己走了過來。他專心地數着爸爸的步子。

    “趙天。”趙老師的聲音威嚴而有力。

    “我不知道?”趙天低眉順眼地答道?嶽喜在一旁暗笑不已。

    “我是你爸爸。”趙老師大喝。

    “我是您兒子。”趙天畢恭畢敬地對道。

    聽到這裏,全班同學都發出“卟哧”聲。嶽喜憋笑憋得肚子疼。

    “趙天,我告訴你。今天你要不説出是誰,我就……我就不做晚飯。”趙老師冒了這麼一句。

    “我給您打小炒。”趙天小心翼翼地道。

    這兩個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地過了幾個回合,終於,以趙老師的笑聲告終。

    中午。

    聶雲和高松決定溜進足球社查查,但是,這兩位籃球社主將是足球社的拒絕往來户。高松像一棵會走路的大松樹一樣走來走去。

    聶雲不耐煩地道:“別在我面前晃。”他一個人往足球社方向走去。

    “喂,你等等我。”高松跟了過去。

    足球社的人全在球場上踢球。聶雲闖空門似的到了足球社的門口。最妙的是足球社的門關着,而窗子是虛掩着的。

    “進不進去?”高松問聶雲。

    聶雲沒回答。他直接打開窗翻了進去。

    高松看着足球社牆上的獎狀不由地讚歎:“原來這羣自大狂還是有點本事的。”

    聶雲打開足球社的置物櫃,裏面空蕩蕩的,連張小紙片也沒有,難道説足球社也被盜了?正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説話聲。

    情急之下,聶雲來不及關上櫃子的門就和高松躲進了桌子下面,長長的桌布遮住了他們。這時,他們做夢也想不到一個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嶽喜的聲音。

    聶雲愣在桌子下面,高松呆呆地張大了嘴巴。其實,嶽喜是學通社社長,她在足球社也不算稀奇,但是她的話嚇傻了聶雲和高松。

    “那些籃球社的籃球怎麼不見了?”嶽喜驚訝地問。

    “有人進來過,櫃子的門都沒有關。”孫廬的聲音響了起來。

    嶽喜和孫廬?

    聶雲發現自己的頭痛了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別慌,十七個籃球是個很大的目標,不難找出來。”嶽喜的眼光下滑,她看到一隻腳,一隻穿四十三碼球鞋的腳。她微微一笑,“學通社在下週週刊上將報導足球社和籃球社合併的消息。高松一定會因為籃球社被盜而引咎辭職。”

    聶雲皺着眉,心中是一片混亂。原來,策劃整個被盜事件的是嶽喜和孫廬。

    “這球一定是籃球社的人偷回去的。”孫廬説,他笑眯眯地轉動着手中的球:“誰也不知道你是我初中時的好朋友。”

    “高松也是我的好兄弟,但是球社社長只能有一個人。我也苦惱過。想了半天,只有對不起高鬆了。”嶽喜的聲音聽起來有憂傷的味道。

    孫廬理解地點頭:“你放心,我會管理好籃球社的。”他補充:“聶雲那小子我會手下留情的。”

    説到這裏,桌子突然被掀翻,聶雲臉色鐵青地撲向孫廬,連高松也拉不住他。

    聶雲和孫廬打得不可開交之時,一桶冷水淋了下來。嶽喜笑容可掬地提着桶,“要打出去打,不要損害公物。”

    聶雲連臉上的水漬也不擦就走出了足球社。他經過嶽喜身側時冷聲説道:“嶽喜,我想給你一耳光。”嶽喜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孫廬鼻青臉腫地坐在地上:“嶽喜,你可真狠。沒想到聶雲出手那麼重。他當了球社社長後,我的命就苦了。”

    高松把孫廬扶到椅子上:“誰叫你要捉弄聶雲。説什麼足球隊只服聶雲但又不甘心讓人家輕易當上球社社長。現在報應來了。”

    嶽喜靠着窗:“當小人還真不容易,我差點演不下去了。”她望向窗外,不知道聶雲還好不好?

    聶雲坐在籃球社裏發呆,整個腦袋快要崩裂了。為什麼會是嶽喜?會是嶽喜?他望着空空如也的籃球筐心中一動——十七個籃球到底在哪兒?他怎麼覺得整個事件有些不對勁兒。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兒,他又説不上來。他要仔細想想。

    羅吉在學校的舊倉庫裏找到了舞蹈社丟失的衣服,時間是六點三十分。離公佈愚人遊戲謎底還有三十分鐘。她拿出了準備好的工具。電教廳公佈各社團愚人遊戲時,場面一定很精彩。六點五十分,文學社的人把箱打開看了看就關好箱子並且把它抬了出去:羅吉輕鬆地跟了出去,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七點。電教廳裏的火藥昧濃得擦根火柴就可以引起大爆炸。

    魏佑生手裏拿着一大疊各個社團的愚人計劃,極力忍住爆笑的衝動。現在他完全相信,立志中學學生們都是愚人高手。最高竿的是籃球社,因為籃球社交上來了兩份整人計劃,有一份計劃的最後一步是在電教廳上演。

    文學社辛辛苦苦抬來的箱子打開後居然飛出兩個氫氣球,氣球牽着兩條紙帶:一條紙帶上寫着“偷衣賊辛苦偷衣”;另一條紙帶上寫着“天下最愚之愚人”。

    最鬧不明白的是抬箱子的人,為什麼一箱衣服會變成兩隻氣球和文學社的社刊。

    話劇團在電教廳維妙維肖地敍述了臆非所思的愚人遊戲後宣佈被愚弄的是電教廳的所有聽眾。

    終於,輪到籃球社上場了。

    高松繪聲繪色地對聶雲盡述了整個騙局。

    聶雲問:“當時,嶽喜和孫廬是怎麼發現桌下有人,而且是你和我。”

    高松得意洋洋地道:“嶽喜看到我特意伸出去的腳和我的手勢。”

    聶雲看了看站在高松身旁的孫廬:“你真的是嶽喜初中時的好朋友。”

    孫廬回答:“是啊。嶽喜才開始還不願意捉弄你。”聶雲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

    “那麼,請高松同學宣佈最後一個謎底。獎狀和籃球在哪裏?”魏佑生説。

    高松環顧四周,頓了一頓:“籃球在籃球社的櫃子裏。至於獎狀,被撕碎的獎狀是孫廬偽造的,真的獎狀在……”

    聶雲打斷了高松的回答:“高松,你和孫廬站好了。”他對幕布後面的趙天比了一個姿勢。

    一筐籃球砸向了高松和孫廬。

    “籃球在這兒,獎狀嘛,在嶽喜手裏。這是我這個球社新社長對你倆的問候。”聶雲臉上是少見的笑容。

    高松和孫廬齊聲大叫,他們指着在第一排向他們揮手微笑的嶽喜:“你騙我。”

    嶽喜眉開眼笑地喃喃自語:“這就是中國版的《諜中諜》,”同謀趙天正緩緩放下他佈置的機關,高中生就是好騙。他想。

    “今天天氣真好。”聶雲對魏佑生説。

    魏佑生交給聶雲一座陶士不倒翁,這是愚人遊戲的獎盃一白色的不倒翁臉上的表情是在壞壞地笑着的。獎盃才交到聶雲手裏就突然滑落在地板上,碎了。

    魏佑生呆呆地看着碎片。

    聶雲也呆呆地看着碎片。

    “哈哈,你把獎盃打碎了。”孫廬笑得像猴子一樣。

    嶽喜看錶:”還有五秒。”

    一、二、三、四、五……

    電教廳所有的燈都滅了。

    聶雲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才是足球社最後的愚人遊戲。三分鐘後,燈會重新亮起來。記住,在七個座位下面有我們送上的禮物。”

    嶽喜坐在黑暗中靜等燈亮。這時,她耳朵旁邊有人問:“想不想去看星星?”

    嶽喜笑了:“為什麼不去?”

    燈亮了,聶雲和嶽喜消失不見了。

    教學樓的樓頂上風很大,星星半明半暗。

    聶雲坐在地上,他仰着頭看着月亮。“看?”他對嶽喜説,“那是上弦月。”

    嶽喜站着,她看着大地上的點點燈火問:“你什麼時候想通我和高松在騙你?”

    聶雲一愣,他微笑,語氣平和:“因為我相信你不會做錯事。”

    “就這麼簡單?”嶽喜猛地轉過身問。

    “就這麼簡單。”聶雲回答。他又笑了:“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個不倒翁也是複製的。”

    嶽喜不説話了,她對着天空張開雙臂。

    北約滾出科索沃

    五月八日凌晨,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三枚北約導彈擊中。三人死亡,一人失蹤,二十餘人受傷。

    據説,其中有一枚導彈擊穿主樓在地下室爆炸,我們的同胞血肉橫飛。

    下午四點聽到這一消息後,立中校園先是死一樣的寂靜,接着就沸騰得像火山爆發時的熔漿,有人流淚,有人怒罵。

    嶽喜寫了一封倡議書貼在公告欄,血紅色的大字刺入雙眼。全文如下:

    倡議書

    ——向美領館投“聲討”炸彈

    各位同學:

    我國駐南大使館被三枚北約導彈蓄意攻擊,造成三人死亡,一人失蹤,二十餘人受傷。

    以美國為首的北約無視國際公約,無恥地踐踏中國人民的尊嚴,這種禽獸不如的行徑令全國人民憤慨。當中國記者採訪北約發言人時,代表美國的發言人居然説他們將繼續轟炸科索沃。這種野蠻行徑嚴重踐踏了中國主權。

    沒有道義,沒有原則,沒有廉恥的北約不僅是第二個法西斯,更是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民的公敵。同學們,去美領館靜坐

    ,我們要討個説法。我們要高唱國歌,我們要高喊“還我親人!”

    我們要怒吼:北約法西斯滾出科索沃!

    立志中學學通社

    1999年5月8日

    圍觀的人擠了個水泄不通,數百名學生自發地組織起來湧向美使館。

    一路上不斷有新的人加人,大學生、工人、老人都跟着隊伍高唱國歌。

    隊伍整齊地前移,人人臉上都是悲憤的神色。

    不斷地有人在問:為什麼?為什麼美國要攻擊中國駐南使館?

    死去的人怎能瞑目?

    趙天默然前行,他舉着一封“請願書”,書上只有八個字:還我親人,和平萬歲!

    羅吉神情悽然:“我本來是個無政府主義者,但是從現在開始我要做一個民族主義者。”

    “美國人大談人權,這又算什麼?”吳越問。

    美領館前已是聚集得人山人海。

    學生們高唱國歌。

    “還我親人!”嶽喜高喊。所有的人齊聲應和“還我親人!”

    “要和平,不要戰爭!”魏佑生高喊。“要和平,不要戰爭!”同學們振臂高呼。

    激昂的國歌聲響了起來。美領館的人站在門欄裏面面相覷。他們似乎不明白中國人為什麼那麼悲痛,因為死去的不是他們的親人。

    丁強激動地衝過來:“香港、廣州的學生們已經聚集在當地的美領館前。北京的美領館前聚集上萬人。安理會召開緊急會議商討中國駐南使館被炸事件。”

    流着淚,嶽喜高唱國歌。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讓她深刻領會到她是一箇中國人。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過去只求快樂有趣的生活哲學是多麼膚淺。先有國格,才會有人格。

    記得兩個小時前,爸爸在州際賓館打海事衞星電話回家報平安時,嶽喜是又哭又笑:笑是因為爸爸只受了一點輕傷,哭是因為有三千人死掉了。那麼好的人卻因為一場非正義的侵略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一隻話筒伸到嶽喜的面前:“這位同學,請您談談您的想法。”記者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

    嶽喜望着人羣望着緊閉的美領館,她道:“美國人老是以自由、民主自詡.他們説中國人沒有人權。可是,他們的‘人權’是什麼東西呢?美國如果真正講人權,科索沃會有那麼多難民流離四方嗎?如果美國是正義的,會有那麼多平民含恨死去嗎?如果美國是民主之國,會對一個主權國家的外交人員肆意屠殺嗎?這是醜陋的北約犯下的罪行。中國在今天要説‘不’!我們不能沉默,我們將隨時準備反抗!我們要討個説法!”

    暴雨如注,大部分的學生撐着傘在美領館前靜候迴音。美國人沒有道歉。他們一聲不吭。

    雨越下越大,天黑沉沉地壓了下來。嶽喜看錶,已是晚上八點。

    這時,一個人從雨中走來。

    是嶽媽媽。

    嶽媽媽披着雨衣,她臉上滿是哀傷。老朋友死在異國他鄉,那麼優秀的人就這樣沒有了。她把保温飯盒默默遞給女兒。

    “回家去吧。”嶽媽媽道。

    嶽喜搖頭:“不,只要還有人在,我就守在這裏。”她什麼忙也幫不了,但至少她可以站在這裏。

    嶽媽媽看着女兒,點頭:“媽陪你站着。”她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

    “媽,你哭了。”嶽喜看着媽媽,她從未見過媽媽流淚。

    “不,那是雨水。”嶽媽媽哽咽地回答。

    “媽,強權就是一切嗎?”嶽喜深思。

    “不,不是一切。”這“雨水”就是最好的證明。

    大雨從天而降。雨水洗去塵埃,卻洗不去中國人心中的悲哀。

    5月10日,立中各年級各班進行了主題班會。高一(四)班的主題班會討論熱點是“怎樣做一個真正的中國人?”

    趙天作為班長第一個發言。他環視四周:我不想發表豪言壯語。但是,

    之後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中國夠強大,強大到與美國並駕齊驅的程度美國人敢不敢炸我們的大使館?為什麼美國敢在中國頭上撒野?那説明我們的國力不夠強盛。一個真正的中國

    人首先應該是能為自己的祖國做點什麼的人。”

    “我同意趙天的觀點?”趙老師接口道,“現在的學生中間存在這樣一種不良傾向,那就是一切從‘利己’出發。考名牌大學,出國留學,然後一去不回。這是許多‘學習尖子’的想法。可是,如果人才都出去了,誰來建設我們的祖國呢?我們中國人又怎麼能揚眉天下呢?”

    “其次,做一個真正的中國人還必須有歷史責任感。”魏佐生站起來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美國這次對中國的挑釁是一個陰謀,它在傳達一個信息:你別多管閒事!問題是這不是閒事。如果世界不能保持和平,中國安定也只是一場空談。如果對其他國家漠不關

    心,一味只追求國力提升,那麼新的一代必將是迷茫的一代。”掌聲四起。魏佐生又補充道,“現在我們用了多少美國貨?喝‘可樂’,穿‘阿迪達斯’,從今天起,我們要抵制美貨,愛用國貨!”

    “可是,我喜歡看《埃及王子》。”吳越小聲地説,她立刻惹來一羣白眼。

    “也不應該這樣。”趙老師解圍道,“中國正爭取加入世貿組織。和世界經濟並軌是必然的。所以我們該想的是怎樣掏美國人的腰包。”他的話引來鬨堂大笑。

    “趙老師,我建議你娶個美國女人做老婆,那麼你就可能掏美國人的腰包了。”張良笑道,他比劃着掏錢的動作,那表情説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只怕那個時候是趙老師把錢送出去。萬萬使不得。”趙天斷然反對。他可不想多一個西洋媽媽。

    嶽喜站起來提出一個問題:“同學們,難道你們不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嗎?俄羅斯的態度太暖昧了。我建議全球華人一人出一元人民幣,建立一個尋兇懸紅榜。血債要用血來償。”

    “和平是中國人的願望。”趙老師搖頭。

    “那麼死了的人就白死了嗎?”嶽喜激動地問。

    “不,他們不會白死的。”趙老師意味深長地説道。

    他臉上是謎一樣的微笑。

    嶽喜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趙老師嚴肅地説道,“所以你們要變強,讓中國變強。那麼,總有一天……”

    嶽喜點頭。

    “現在,你們該做的是做好身邊的每一件事,這才是一個真正的中國人該做的。”趙老師微笑。

    狀告大商場

    暮春,嶽喜和唐丁走在大街上。

    人羣川流不息。潮濕的空氣從小巷子裏湧出來。牆角的乞丐和衣着亮麗的上班族形成鮮明的對比。今天是北約空襲科索沃的第十六天,也就是五月二十四日。

    穿着仿軍式綠色長褲套迷彩體恤的嶽喜和藍衣飄飄的唐丁走進“好又足”商場。

    女孩子天性就愛逛商場,有時候並不是為了買什麼東西,只是有興趣。不過,嶽喜最怕的就是逛商場。要不是因為聶雲明天生日,嶽喜絕對不會跨進商場半步。她有許多衣服都是老媽在“好又足”給她買的,買了就穿,這是嶽喜的穿衣原則。

    在運動物品專櫃,嶽喜看中一雙護膝和一對護腕。搞定!她輕鬆一笑。説實在的,她最喜歡聶雲在場上打籃球的樣子,那樣的神采飛揚,那樣的不可一世。

    站在收銀台旁付錢後,嶽喜悠閒地跨過門欄,警報器刺耳的響聲突然劃破空氣。

    剛好是人潮洶湧的正午。嶽喜莫名其妙地看警報器:“它怎麼叫了?”

    抬起頭,嶽喜發現收銀台的小姐正用一種看賊的眼光看着她,人羣中有人指指點點。兩個高大的保安人員走了過來。

    “小姐,請將你身上有磁性的東西摘除。”其中一個拿對講機的保安彬彬有禮地説道。

    “我除了具有磁性的嗓音以外,什麼磁性的東西也沒帶。”嶽喜無辜地説道。

    顯然,保安們對嶽喜的“油嘴滑舌”極為不滿。他們彼此對望一眼,瞼上分明寫着四個字——她是慣偷。

    人羣中有人小聲議論着:“看不出她一副學生模樣還會偷東西。現在的年輕人……”

    嶽喜挺直了背站着,有被侮辱的感覺。站直!她對自己説:微笑,自己沒錯。

    “或者這樣説吧,把你‘拿’走的商品拿出來。”保安強調那個“拿”字。

    諷刺地笑笑,嶽喜回頭看唐丁。

    “還在收銀台上。”嶽喜指拿着護膝護腕的唐丁。唐丁經過門欄,警報器沒響。

    “那麼,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兩個保安一前一後地夾住嶽喜。

    嶽喜倔脾氣上來了,她不怒反笑:“就在這裏調查嘛。”相信自己的清白就不用怕他人的眼光。唐丁感興趣地湊過來:該怎麼調查?她倒要看看這出鬧劇該怎麼收場一她絕對相信嶽喜的人格。對於那個自以為説話幽默的保安的人格,她倒是有些懷疑。

    “在這裏調查不太好吧?”保安笑道。

    “我沒覺得不好。”嶽喜昂頭微笑,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嶽喜滿不在乎地站着,當之是頒獎會。

    她上次夏令營時面對一千人也同樣面不改色,這點小場面算什麼。相信自己,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像賊一樣低下頭?我偏要昂着頭。突然間,嶽喜覺得自己像從容就義的江姐。問題是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上斷頭台。

    奇怪的哲學:警報器響,嶽喜就是賊。

    “我們要搜查你身上有沒有本商場的商品。”保安一瞼嚴肅。筆挺西服使之正義凜然。“他的意思是説他要搜身。”唐丁不懷好意地解釋。她一摸口袋,口袋裏的微型錄音機還在。唐丁和王道明這對怪物兄妹向來喜歡放一些小玩意在兜裏。她不動聲色地按鍵錄音。

    嶽喜笑吟吟地問唐丁:“商場保安有強行搜身的權利嗎?”真想踹那保安屁股一腳。

    “好像沒有耶。”唐丁心領神會地問保安:“你們有權這樣做嗎?”她最討厭欺負小女生的人了。“當然。我們懷疑這位小姐偷竊了商場裏的東西,我們就有權搜查她。”保安義正辭嚴地道。

    “只是懷疑就能搜身?”嶽喜揚眉問。

    “是確定你拿了東西。”收銀台小姐插嘴道。她上下打量唐丁和嶽喜,“你們小小年紀怎麼就不學好,幹那麼下賤的事呢?”

    唐丁迅速變臉:“我説2號銀台小姐,沒有證據之前,你這種話叫作人身攻擊。”

    嶽喜拉住唐丁。她按住唐丁的肩:“既然,保安大人確定,我偷竊了你們商場的商品。好,我也配合你們的調查。請叫你們部門經理來和我籤一項協議,如果沒有找到你們的失物,那你們就必須在這裏向我公開道歉並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兩千元。”正好可以捐給希望工程。這種鎮定功夫是被嶽媽媽訓練出來的。記得十二歲時,姐姐嶽雙被玻璃劃傷手腕,她揹着姐姐就往醫院跑,那些流出來的血滴在她的前襟嚇得她六神無主。結果,嶽媽媽看過嶽雙處理的傷口後平靜地説道:“離動脈還有一毫米的距離。小傷口。”有這樣的老媽,嶽喜的鎮靜功夫怎會不好?

    這時一個眼神凌厲頗有氣勢的中年男人撥開人羣走了進來:“把這人帶到休息室,這樣堵在這兒像什麼樣。帶走!”

    嶽喜問這中年男人:“你是誰?”

    “部門經理。”那人冷冷答道。

    唐丁好奇地問:“哪個部門?”

    “保安部經理。”

    唐丁背對保安對嶽喜做哭泣的動作。她穿過門欄接着道:“看清楚,她沒有轉移贓物給我。”

    嶽喜看看兩位高大的保安,本着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嶽喜冷然道:“我跟你們去,但我重申我沒有偷任何東西。”唐丁叫她哭一定有她的道理,但是她可不願意在眾人面前大哭特哭。唐丁叫住嶽喜,“別衝動。”她打手語,意思是為了希望工程,哭吧。

    嶽喜瞪唐丁,這是什麼爛理由?

    嶽喜凝視天花板三秒,眼淚如泉水般湧出。她聲音哽咽,“我……我沒有偷東西。”她演話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哭點淚水出來,小意思。

    唐丁一臉微笑地站在收銀台前。不愧是嶽喜,淚水説來就來。

    “經理,原因查清楚了,是那位小姐的T恤消磁沒消乾淨。她沒有偷東西。”負責檢查的小姐尷尬地向保安部經理彙報。

    嶽喜眼睛晶亮地走了出來。她面對着臉都快笑爛的經理心中喟嘆:成人的規則真是奇怪,得勢時耀武揚或,失勢時呆頭呆腦。

    “經理,你怎麼了?”嶽喜笑眯眯地問,“怎麼突然換了張臉?”

    “小姐,實在……”經理心中是七上八下,拿手機的手都在顫抖。

    嶽喜問:“現在,我協助你調查完畢了,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可以。”經理嘴角差點裂到耳朵,“不,我還沒道歉……”

    他一抬頭才發現,嶽喜已經走掉。

    出了“好又足”商場,嶽喜左右一瞥就看到在商場外靠牆喝“可樂”的唐丁。

    “你讓我哭我就哭了,現在要是你不説個一二三出來……”嶽喜嘿嘿冷笑,“先讓我在你身上發泄一下今天的怨氣。”

    唐丁遞上手中的“可樂”,“喝點‘可樂’消消氣。”她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羣,街上那麼多人走來走去卻有50%的人表情麻木。長大後如果自己也是那副德行還不如一頭撞死。她掏出一盤磁帶,“喏,這是剛才的錄音。”她的瞼蛋發光,那是惡作副的光芒。

    嶽喜頓時噴出一大口“可樂”:“連微型錄音機你也隨身攜帶?”

    唐丁笑笑:“看,這是我自己組裝的。”她揚了揚微型錄音機,紅唇輕啓,“王道明還自己裝了一套隱蔽式攝像儀。”都是妖怪,嶽喜想。

    “好。我們回家。”嶽喜望望藍天白雲。當“小偷”的滋味還真是有趣,有趣到她想流淚。她想起遠在科索沃的爸爸説過的一句話:災難降臨時不要緊閉雙眼,而是一腳把它踢開。

    嶽喜一紙訴狀把“好又足”告上法庭,社會輿論大肆渲染。是好是壞,眾説紛紜。就在立中學生們爭論得沸沸揚揚的時刻,嶽喜蹲在球場旁心情平和地看聶雲練球。聶雲手腕上套着嶽喜送他的護腕。晚霞滿天,遠處的足球場上正在舉行一場足球賽,喊殺聲震天。四月的空氣清新,嶽喜深深呼吸。

    她睜開眼,正好看到聶雲投籃。籃球往上飛,似乎永遠也不會落下來。聶雲短髮飛揚,汗水映着夕陽。

    開庭的日子來臨,法庭裏坐滿了人。嶽喜仍是去“好又足”時的那套衣服。

    長達兩個小時的辨論結束後,庭長做出判決。嶽喜聽着裁決書,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看着莊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嶽喜終於展開笑臉。

    記者採訪嶽喜時,嶽喜説了一句很精彩的話:有時候成年人比未成年人更懦弱。

    説這話時,嶽喜看着窗外的摩天樓。那些窗户玻璃正反射着太陽的光芒。玻璃本身並不發光,可是,成年人就像那些玻璃一樣誤認為太陽的光芒就是自己的光芒。

    “為什麼你們逛商場會帶微型錄音機?”有個記者問。

    “那只是巧合,那個錄音機是一個機械高手自己組裝的一她喜歡錄下街頭的噪音。她説那就是大多數人的生活。”嶽喜笑答。

    至於“好又足”賠償的一萬元人民幣,也許已變成書籍和學習用具,正送往貧困山區小學。

    孩子才是世界的未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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