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森雅高中
若薇夢到了她和千帆第一次度過的那個聖誕平安夜。
那時候,他和她只是默默喜歡彼此,缺沒有説出來。
千帆約她一起過平安夜,穿着米色大衣,玉樹臨風,含笑的樣子令若薇心中微熱。
他和她走在一起,靠的很近,卻沒有牽手。
心中彷彿纏繞出了蜘蛛絲,很細很細的牽掛着彼此。
臨近12點,人羣突然洶湧了起來。
她被人潮衝散,回過頭,找不到千帆的身影。
閃亮的聖誕樹、全是人的廣場,她那樣倉皇,不停地尋找。
直到,千帆牽住她的手,她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
空氣那樣冷,她的心和手卻是暖的。
她想一直牽着他的手。
可是……
睜開眼,夢境裏的回憶清晰而殘酷,提醒着若薇,她已一無所有。
天矇矇亮,若薇想起,今天是小優去學校的日子.
她和小優在昨夜告別,代替小優度過以後的日子,也承載了小優的過去,小優的愛恨。
在浴室裏洗澡,若薇摸了摸白皙柔軟的臉,心中漸漸安定了下來。她對自己説,掩埋過去吧。
她頭髮濕漉漉的,慢條斯理的將小優的衣服穿上。森雅高中的春日校服很美,有着美妙皺褶的裙子,白色的襯衣,緊身小西服一樣的外套。銀質的袖釦帶着內斂的高貴。
鏡子裏的少女,清新可愛,只是眼神卻沒有16歲少女的懵懂。
若薇還記得自己讀高中時的樣子,整天都在聽着英語,整天都在做試題。爸爸身體不好,她能做的就是好好讀書,不讓他擔心。
這春日的早晨,若薇心底是無法説出的惆悵。
她拿起早就整理好的書包,推開門,走下樓梯。
餐廳裏,若薇看到了沉舟。
他剛剛洗過澡,和她一樣頭髮微微濕潤,顯得越發的黑亮。
他淡淡看了若薇一眼,微微一笑。清晨的陽光因此亮了亮。
若薇勾了勾唇角,安靜的坐下,吃着豐盛的早餐。
沉舟和若薇都不是很多話的人,他們安靜的分享着這個清晨,帶着隱隱的默契。
心滿意足的吃完早餐,若薇喝着餐後的清茶,齒唇留香。
沉舟對若薇説,“我和顧醒送你去學校。”
若薇愣了愣,沉舟看起來應該事情挺多,沒想到,他會有時間送她上學。
沉舟在嫋嫋茶香中,眉目清朗沉靜,“下午放學的時候,顧醒會去接你。我還有事,今晚就不會來了。"
若薇點頭,雪白的小臉在晨曦中如同池塘中初醒的睡蓮,潔白美好。
沉舟放下手中的茶,“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若薇站了起來,婷婷玉立,她的言中有一瞬間的茫然。森雅高中會有什麼事等着自己嗎?
森雅高中是本市為數不多的貴族學校。森雅的學生非富則貴。學校裏紈絝子弟雖然不少,但是都懾於校學生會的巨大能量,輕易不敢違反校紀校規。若薇的家世在森雅高中也不算是最頂尖的存在。若薇和顧醒告別,才走進校園就看到了熟悉的臉,是茗茗。她娉婷而立,眼底藏着不耐煩,卻依然淺笑着説,“小優,爺爺讓我在這裏等你。他説你的病才好,而你的同學青黛又出了事,讓我在學校裏照顧你。”若薇禮貌一笑,“茗茗,謝謝你。”茗茗打量若薇,“看來,你在沉舟家裏休息的很好,你沒有因為他失眠了?”若薇能夠感受到茗茗對她的敵意和嫉妒。沉舟那樣的人當然很容易被人迷戀。小優是這樣,茗茗是這樣。小優已經變成了撲火的飛蛾,茗茗呢?不知道為什麼,若薇心中有一絲寒意繚繞不絕。她並沒有因為茗茗的挑釁而生氣,“茗茗,我已經不再迷戀沉舟。”茗茗狐疑的看着若薇,“你説的是真的嗎?你倒是有自知之名。”若薇對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姐姐很是無語。青姨説,茗茗是森雅高中高三的學生,功課一流,也是森雅高中學生會的幹部之一。“茗茗,如果你一定要這樣説話,那麼我們還是當做不認識吧。”若薇嘆息地説。茗茗平靜了下來,重新變回那個大家閨秀的樣子,“我只是實話實説,我送你們班,你之前得罪了你們班的林弦,希望他能給我面子,不找你麻煩。”若薇保持沉默。林弦是誰?她不能問。本以為會波瀾不驚的高中生活,原來也是暗潮洶湧。小優也許擁有惹禍的體質。茗茗眼底並沒有擔憂,有的只是深藏的幸災樂禍,“林家以前和我們月家差不多,不過這二十年來,林家越來越強,已經不是月家能夠輕易招惹的了。你得罪林弦,的卻有些不知死活。”若薇隱隱覺得森雅高中和她之前讀過的高中完全兩樣。富家子弟們從小就學會了爭鬥,心機已成。十七歲的茗茗的思維舉止和成年人沒有兩樣。只有叛逆的小優,懵懂而莽撞,帶着近乎自毀的潛意識,憤怒的生活着。“也許我該道歉?”若薇模稜兩可的説。茗茗輕笑,“你真想明白了。可惜,不知道林弦接不接受你們的道歉。他是林家最小的那個孩子,已經被寵得上了天。”若薇淡淡一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也許我可以轉學避開林弦。”遠離月家,遠離千帆,重新開始。等安東尼被捉到,她就可以實施她的計劃。茗茗看到若薇沒有一絲慌亂,心中驚奇,又帶着隱隱的煩亂。
2,林弦以及蘇皚皚
森雅高中實行的是小課制。高二丙班只有二十二個學生。
教室明亮寬敞,課桌上的鋼琴漆,光可鑑人。
清晨的光從白色窗户外照了進來,教室的一角,一個少年旁若無人的在桌上側頭酣睡。彷彿整個世界和他無關。
教室裏的其他人都很安靜,默默的翻着書。
若薇走進教室的瞬間,感覺到了很多冰冷的視線。只是,當她看到了那個沉睡的少年的時候,心絃震動,被掩埋的心上有了新的裂痕。
千帆
沉睡的少年的輪廓,一如當年的千帆。她還記得,有一次叫醒趴在課桌上睡着的千帆,他睜開眼看到自己,眼中的疏離漸漸變成最温柔的眷戀。
也許是若薇的視線太悲哀,也許是天氣的緣故,沉睡的少年睜開了眼,望向了若薇。
那是一雙帶着戾氣,彷彿叢林裏的貓科動物一般的利眼。
高傲,危險,肆意。
外表和千帆相似,靈魂卻截然不同的少年。
若薇心中是細碎的疼痛,她微微皺眉。
少年的唇邊是嘲諷的笑意。耳朵上的鑽石耳釘分外耀眼。
就在這個時候,茗茗的話音響起,“林弦,今天我和小優來,是向你道歉的。”
若薇這才知道,眼前的少年就是林家的幺子,小優得罪的林弦。
林弦的眼睛極其明亮,寒若秋水,他的聲音有些低啞,“月茗茗,你和月小優向來不對盤,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
他看着若薇,眼底有瞬間的迷惑,眼神依然冰冷犀利,“這個死丫頭得罪了我,只是道歉就可以解決的嗎?”月小優請病假半個月,本以為她是裝病不敢來學校,前幾天才知道她住院的消息。如今的月小優看起來和以前不太一樣。似乎,順眼了許多。
若薇在心裏嘆氣,林弦的脾氣還真是惡劣,真可惜了他那張臉。
林弦懶洋洋的站了起來。他身材高挑,接近1米8,比例很好。最吸引人的還是他的眼睛。
他俯視着若薇,彷彿在注視着自己的獵物,充滿壓迫感。
若薇不想挑戰林弦的權威,她眼神柔和而妥協,“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取得你的諒解?”
林弦的眼中閃過詫異,他的手指微涼,捏着若薇的下巴,仔細看着她眼中的情緒,“月小優,你轉性子了?”
眼前少女的眼睛依然清澈,卻不再有戾氣和隱隱的憎恨。
他的手垂了下來,依然高傲的俯視着若薇,那雙和千帆相似的眼裏是淡漠,“換一個姿態的確對你有好處。月小優,在我還沒想出道歉的方法之前,我暫時不會懲罰你。”
若薇垂下眼簾,低聲答應。
林弦地唇角微抿。他知道眼前看似怯懦的女孩並不怕他。在她垂下眼簾之前,他甚至看到了她眼底的包容與無所謂。她不在乎他是否會欺負她,踐踏她。她彷彿看着小朋友的惡作劇一般,帶着容忍。
十七年來,他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卻很少看到別人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在森雅高中,別人通常會帶着隱隱的畏懼和明顯的討好的態度對待他。
茗茗嫣然一笑,“既然你們已經達成和解協議,那我也就放心了。林弦,再見。”小優變得聰明瞭起來,不在莽撞,知道隱忍。這對她來説並不是好事。
茗茗離開後,若薇看了看唯一空着的桌子。兩個座位上,椅子孤零零的。若薇知道,那是她和失蹤的青黛的位置。
青黛失蹤了,沒人知道她是死是活。
生命原來如此脆弱。
若薇坐下,總覺得身邊也許還有一個淡淡的影子。
整整一天,林弦沒有再理睬若薇。
若薇認真的翻閲着課本,聽老師講課。她向來是一個笨拙的人,不知道如何投機取巧。千帆曾經就笑説,她是看到紅燈絕不會過馬路的良好市民。
若薇苦笑。
現在的若薇是一個借屍還魂的贗品,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沉舟帶走了內存卡。危險看似遠離了月小優。若薇能夠感覺到死神的腳步漸遠。可是,她最想要調查清楚的是,是誰殺死了那個平凡的若薇。
下午的光線明亮,柔和的風吹拂着教室外的參天大樹。鳥叫聲清脆悦耳。
長長地走廊上,光與影玩兒着魔術,一道身影悄然而至,站在教室外,靜靜打量着什麼。
蘇皚皚穿着森雅高中的校服,齊耳的短髮,眉眼柔和美麗,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中越發晶瑩剔透。
“林弦”她近乎嘆息一般輕聲説。
戀戀不捨得看着林弦的側影,蘇皚皚的眼神漸漸變得專注而瘋狂。
“林弦,你是我的”蘇皚皚低喃。她站在長廊上,靜靜等着下課鈴聲響起。
風中是無法讀懂的細碎聲音。女孩的神色卻越發柔和。
蘇皚皚注視着自己的影子,略略覺得眩暈。她想起來了,她忘記吃藥了。她不喜歡吃藥,紅色的膠囊,豔麗得彷彿有毒。
從小學開始,她就不太能記得周圍的人的長相,總覺得他們彷彿帶着厚厚的面具,表情都一摸一樣。
直到,她看到林弦。
眼前的霧不知何時散去,她貪婪地看着林弦的眼睛,整個心臟都在尖叫。
她願意捨棄一切,只為了留在這個人身邊。
然後,她知道了,他是林家的嫡孫林弦。她無比感激自己是蘇家的孩子。林家和蘇家門當户對。她擁有和林弦在一起的資格。
她多了一個連最親近的姆媽也不能進去的房間。屋子的牆壁上全是林弦的照片。
她聘請了私家偵探,事無鉅細的瞭解着林弦。每多知道一點,迷戀就深一分。
她很冷靜隱忍,小心翼翼地靠近林弦,成為他在森雅高中為數不多的普通朋友。林弦不知道,她要將痴迷的神情藏起來是多麼難。
下課鈴聲響起。
授課老師從前門進了教室。
蘇皚皚走了進去,優雅柔和。
她將手中的文件夾遞給了林弦,語調不緊不慢,“林弦,這是你上次問我要的資料。”
林弦抬頭,懶洋洋接過資料,唇角微勾,“謝了。”蘇皚皚辦事效率不錯。
蘇皚皚笑笑,乾淨利落地轉身離開。對待林弦,彷彿就是對待一個普通的朋友。她知道,這才林弦接受他做朋友的原因。
彷彿因為某種預感,若薇抬起頭來,她看陽光裏淺笑着離開的蘇皚皚,心中有奇異的違和感。
3.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森雅高中的第一天並不疲倦。
若薇發現,功課不難,新的內容也很好懂。她看着課程表,發現每週有兩
節企業管理課程。學校會邀請專業人士,前來講述他們的經驗。
若薇望着課程表發呆,在以前,她的願望是大學畢業後,找一份翻譯工作,然後和千帆幸福的在一起。那麼,她現在的願望又是什麼?
找到殺死自己的兇手?
她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沒有牽掛的平凡的她如果會被殺,原因很可能在千帆身上。千帆在林家認祖歸宗,也許妨礙了什麼人的利益。可是千帆已經和雪梨在一起了,她這個過氣的被劈腿的女友又值得泄憤嗎?
若薇腦子有些亂。
她的身邊響起了林弦的聲音,“月小優,你要發呆到什麼時候?”
若薇抬起頭來,視線漸漸有了焦距,她這才發現,教室裏已經空蕩蕩的,只剩下她和林弦。
林弦冷淡的看着若薇。跋扈膚淺,內心寂寞的月小優在今天居然彷彿有了靈魂一般。有趣。
“我"若薇開口,看到的卻是林弦的背影。
他走出教室,將所有的安靜都留給了若薇。
若薇苦笑,有時候看着林弦,總覺得他是以前的千帆。可所有的美好記憶都已經變成了夢境,彷彿唾手可得,卻虛無的令人絕望。
她討厭看到林弦。
若薇慢吞吞的收拾好書包,快步走出了教室。
森雅高中花木扶疏,潔淨而美麗。
若薇走出森雅高中,抬頭尋找顧醒和他的車。
猝不及防的刺痛從她的心底升起。
她看到了千帆!
他走下銀色沃爾沃,望着她,徑直走了過來。
若薇嘴角微抿,在瞬間有逃跑的想法。
她僵硬的站着,腦海裏是無數次和千帆見面的場景。
昔日的她會露出微笑,情不自禁的靠近他,握住他的手。握住他的手的一瞬間,會覺得心被填滿。
若薇垂下眼簾,呼吸變得緩慢,緩解着心臟處的刺痛。
“月小優,我可以請你喝咖啡嗎?”千帆風神俊朗,站在若薇的眼前,微笑淡淡。
若薇抬起頭。是了,現在的自己是月小優,不是若薇。
若薇直視着千帆,右手在背後緊握,“我和你並不熟。”
千帆微笑温潤如玉,“我只是想和你談談若薇的事情。”
若薇默然。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心中悲哀成河。
顧醒的聲音在此刻響起,“小優?”
若薇側過頭,看着顧醒。
顧醒被若薇眼底的悲哀嚇住,“你怎麼了?”
若薇搖頭,“我沒事,我只是想起來去世的朋友。”
她望向千帆,聲音裏的諷刺無法掩藏,“你想和我談若薇?”
千帆的眼底是隱藏的悲愴。曾經那樣熟悉千帆的若薇沒有錯過他眼底的神色。
“我只是”千帆長長地睫毛輕顫,“我只是想她了。”
若薇沉默了許久,終於點頭,“好。”
沉舟家附近的會所。
整面落地窗外,草木青青,染了一層夕陽的橘色光暈,似真似幻。
若薇知道千帆喜歡喝摩卡,他不喜歡苦茶,可這一次,千帆要的是意式濃縮。
若薇要的是一壺茶,香氣嫋嫋,她需要平靜。
“我從來沒聽若薇提過你。”千帆的聲音裏藏着很多東西,卻淡然如菊。
若薇看着茶杯裏琥珀色的茶水,語氣飄忽,“也許是因為你沒有怎麼聽她説話。”
她不敢看千帆的臉,因為痛楚已經染上了她的眼。
千帆苦笑。他這是怎麼了?鬼使神差的去找月小優,只是想聽到她説若薇的事情。
在月小優的眼中,他就是那個為了富家女拋棄若薇的混蛋。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若薇她她朋友很少。”千帆説。若薇忙着照顧她父親,忙着兼職打工,她沒有時間和精力交朋友。唯一的高中好友也移民去了加拿大。
若薇喝了一口熱茶,想令冰冷的身體多一絲熱氣,“那一次是因為若薇喝醉了,那一天,她聽人説,你在和雪梨交往。”
她在前不久喝醉過。在接近午夜的街頭,喝着酒,淚流滿面。
春天的夜晚,風並不冷,她卻如墜冰窖。
只有酒精能夠温暖她的身體,温暖她的心。
千帆對她的疏離,她不是沒有感覺到。他突然忙了起來,她和他一兩週也無法見一次面。
雖然她見到他的時候依然温柔體貼,她卻覺得他有許多心事隱藏心中。
“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她。”千帆沒説一個字,心中都有火焰在燃燒。
若薇心中的憤怒在翻騰。千帆,你傷我那麼深,你卻説從來沒有想過傷害我?
“背叛就是最大的傷害。”若薇諷刺的笑了,“林千帆,你還真是虛偽。”
千帆臉色蒼白,眉眼越發深黑,“等一切塵埃落定,我一定會給若薇一個交代。”
若薇的聲音有着莫名的悲慟,“死人是不需要交代的,如果你真的想有一個交代,你該查一查若薇是不是真的因為車禍而死。”
千帆震驚的看着若薇,良久之後,聲音顫抖得問:“你説什麼?”他彷彿沉入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遲鈍而絕望。
若薇站了起來,“真相往往都被掩蓋。我還有事先走了。”沒有辦法看到千帆悲慟的樣子,她差一點就伸出手,想擁抱他。這樣的想法令她驚痛。
她走到角落裏,叫上和美女搭訕中的顧醒,離開了會所。
千帆坐在沙發上,身體的每一寸都像在被烈火焚燒一般痛。
他想起了若薇父親去世後,她在他懷中哭泣。她哭着説,千帆,我只有你一個人了。
他對她説,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淚水落下,滴在千帆面前的咖啡裏,蕩起小小的漣漪。
他閉了閉眼,肩膀沉重,無法抵擋洶湧而來的思念與絕望。他本以為,為了復仇,他可以捨棄很多,卻在不經意間被奪走了最重要的存在。
夕陽暖暖,映得千帆的瞳孔發紅。他的眼底彷彿凝聚着風暴。
4,珍惜我
若薇疲倦的閉眼靠在副駕駛座位上。
顧醒靜靜的開車,將若薇載回沉舟家。
風景如畫,顧醒隱約覺得身邊的少女擁有沉重的心思。
顧醒將車停在車庫裏,並沒有叫若薇下車。
他靜靜地坐着,等待着若薇睜開眼。
當你的朋友悲傷的時候,不要問他為什麼,你只需要陪在他的身邊。這樣就好。
手機鈴聲打破了寂靜。
若薇睜開眼,發現自己在車庫裏,她看了看手機,是雪梨的來電。
若薇皺眉按了通話鍵。
雪梨的聲音瘋狂刺耳,:月小優,為什麼千帆和你見面之後,就告訴我,讓我不要再找他?!你到底對千帆説了什麼?!”
若薇錯愕的眨了眨眼。
她將手機放在膝蓋上,因為雪梨的聲音太高太刺耳。
“你立刻當面給我説清楚!你為什麼會和千帆見面?”雪梨的聲音還在響。
顧醒聳聳肩。雪梨的醋意還真是可怕。
他在若薇的嘴角發現了一絲笑,揚了揚眉。
若薇終止了通話。
她側過頭,“顧醒,你要為我證明,我和千帆見面是他邀請的,而且從頭到尾,我連他一根頭髮也沒碰過。”
顧醒點頭。若薇和千帆在會所裏只坐了5分鐘,而且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那種,的確很難發展超友誼的關係。
若薇沒有料到她對千帆的那幾句話居然令千帆做出和雪梨分開的決定。
一週前,他和雪梨還在僻靜處親吻,一週後,他就可以説大家不要再見面。
千帆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的人?
雪梨瞪着進門的若薇,美麗的臉因為憤怒與嫉妒輕微變形。
她的眼圈發紅,看來是哭過的。
剛剛,千帆給她打了電話説不再見面,然後不再接她的電話。她心中惶恐,無意中聽保全的人説,月小優和千帆少爺見面,所以遲一點回家。
哥哥很重視月小優的安全,除了顧醒,還有人在一旁保護。昨天,千帆説過,月小優是那個死人若薇的朋友。一定是月小優對千帆説了她的壞話。
雪梨的眼睛裏幾乎會放出刀子來,她瞪着若薇,“月小優,你別忘了你現在還寄住在我家,你憑什麼説我的壞話?!”
若薇嘆氣。她不想解釋。面對雪梨,她總是心中帶着無法抑制的排斥。她知道,她不該怪雪梨,犯錯的是千帆。
雪梨看到若薇沒有反駁她的話,心中更氣,她篤定若薇一定説了她的壞話。
“你要是想繼續在我家住下去,你就立刻給我向千帆解釋清楚。”雪梨隱約知道,月家的這個小丫頭似乎很迷戀哥哥。她挑釁的打量着若薇,她也配喜歡哥哥?
若薇開口,“我沒有説過你的壞話,我該怎麼解釋?顧醒當時也在,不信你問他。”雪梨,你要我解釋,那麼,若薇當時又要問誰要解釋?
雪梨拉住了若薇,因怒氣而發亮的眼睛裏是若薇小小的倒影,“你對他説了什麼?”
若薇那麼近的看着雪梨,心中是微冷的恍惚。她想,千帆這麼近地看着雪梨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
“林千帆問我怎麼和若薇認識的。我告訴他,我和若薇認識的時候,若薇剛好知道林千帆和你在一起。”
若薇的聲音平靜。她還記得那痛楚入骨的感覺,彷彿美好的東西被徹底摔碎。
雪梨冷笑,“千帆那麼優秀,那個孤女怎麼配得上他?她只會拖累千帆,而我卻不一樣。”
若薇微微有些黯然。
她笑了,帶着微微的諷刺之意,“我也覺得呢,若薇和林千帆在一起怎麼可能幸福到永遠?”昔日幸福的畫面,都變成了最深的刺,刺入心扉。
若薇記得她高中的好友和她的男友分手時候説過的話。
那個男孩子覺得她配不上他,不想和她長久的在一起。好友説:可是,我遇到了你,我們在一起,你為什麼不珍惜我?
若薇也想問千帆:你為什麼不珍惜我?
只可惜,死人是不能説話的。
雪梨很滿意若薇的回答,她心神不定的想了想,“千帆一定是愧疚,他不會不理我的。”
若薇默然。
雪梨毫不客氣的警告若薇,“你別以為千帆約你,你就有機會和他在一起。千帆是我的。”她歸根結底還是個被寵壞了的,從小到大什麼都可以得到的富家女。
若薇不知道她自己居然在笑。
冰冷的微笑彷彿刻在了嘴角,冰凍一般,帶着隱隱的淒涼。
“雪梨,你一定要把你的千帆小心藏好。説不定哪天,我會突然對他有了興趣。”
若薇説完了話,徑直上樓,毫不理會在身後跺腳的雪梨。
她的眼淚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地攤上,很快就滲了進去。
千帆,你沒有珍惜我。
5,安東尼的交易
安東尼躺在黑暗裏,傳單上是汗臭味。
只是廉價的車站小旅店,水龍頭上鏽跡斑斑。牆壁上黃黃黑黑,牆角長滿了黴菌。
安東尼在沉沉的暮色裏嘆息,心中詛咒着那個該死的月小優還有更該死的沉舟。
他那個死鬼老爹是林之謙的二房的弟弟,靠着裙帶關係,他飛黃騰達,拿着國外野雞大學的文憑,在林氏珠寶公司裏風頭正勁。他長袖善舞,大家也多少賣他面子,一時之間,安東尼很得林之謙的賞識。
只可惜好景不長,林之謙尋回來“失散多年”的兒子林千帆,林千帆才華橫溢,年紀輕輕就得了國際珠寶設計大賽的第一名,前途遠大。
安東尼自然要刻意討好結交。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林之謙想把林氏珠寶整個給林千帆。這是姑媽在林之謙書房偷看到的遺囑草案.
林家的財產,林弦擁有50%,而另外的40%,林之謙居然想留給野種林千帆。只有10%會給姑媽。
林氏珠寶是林家旗下的一家小公司,卻是安東尼的全部。他恨,恨自己沒有一個好爸爸,也恨林千帆。甚至於,他苦苦追求的雪梨也愛上了林千帆。
安東尼表面上和林千帆稱兄道弟,背地裏卻恨他恨得牙癢癢.
他和姑媽暗中不下圈套,等着林千帆上鈎,只要他身敗名裂,沒想到,計劃還沒成功卻被死丫頭月小優壞了好事。
月小優拍到了他殺人。
他明明將足夠劑量的毒藥灌入月小優的喉嚨,她卻奇蹟一般活了下來,在雪梨的哥哥沉舟的幫助下,找回了內存卡。
他的賬户被凍結,像流浪狗一樣被通緝。
沉舟不顯山不露水,卻心思縝密。人脈甚廣。安東尼不明白沉舟為什麼會緊緊揪着自己不放。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林千帆和雪梨還沒有結婚,沉舟何必這麼維護林千帆?
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傳來。不緊不慢。
安東尼的手滑至牀頭下握住了冰冷僵硬的槍,他沒有出聲,心中是隱隱的絕望。
沉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安東尼,我來是想和你談一筆交易。”
聽到沉舟的聲音,安東尼反而放鬆了下來。如果是一心讓他死,沉舟根本不會出現。
安東尼坐了起來,赤腳踩着髒兮兮的水泥地,走到門邊開了門。
衣冠楚楚的沉舟站在門外,清雅沉靜。
他微微一笑,“你看起來不太好。”
安東尼輕哼,“這一切不正是你安排的嗎?要不是你,我早幹掉月小優了。”
沉舟嘆氣,“安東尼,你做事太不謹慎。”
安東尼抓了抓有些發臭的頭髮,“你要和我做什麼交易?”
沉舟的微笑乾淨而誠懇,“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所以我認為我們有合作的可能。”
安東尼眼珠一轉,“你也對林家的財產有興趣?雪梨要是和林千帆在一起,你的手當然可以伸進林家。”
沉舟目光一凝,“林千帆並不是好的合作者,他的自由意志太多。而且,我並不想把雪梨嫁給他。”
安東尼精神一振,他的腦海裏是雪梨巧笑倩兮的摸樣,她連發脾氣的時候都那麼美。
沉舟凝視着安東尼,看着他眼底的野心和渴望,微笑更加誠懇,“如果一定要在你和林千帆之間選擇,我寧願是你和雪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