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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陰鬱的命運

    月亮

    月亮升起來了。

    夜色將世界變成巨大的深淵。

    “沉先生,死者的DNA與林千帆先生之前在這裏的血液樣本DNA一致。”神色平靜的實驗人員彙報着檢測結果。

    隨着他的聲音,若薇眼底那絲期待的光徹底熄滅。

    千帆死了。

    世界空曠而冰冷。

    所有的愛與恨,都成了灰。

    他還記得千帆為她擋住雪梨那一刀時的神情,那樣專注而擔心。

    他的懷抱温暖,他的眼底藏着許多的秘密。

    他總是推開她,卻不自覺地用眼神絕望地挽留她

    她認識他超過一千個日夜,最後的記憶卻是指尖上,他粘膩的血。

    如今,全部都成了灰燼。

    若薇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她想要離開。

    沉舟握住了若薇的手,“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獨自一個人。”

    他叫人給啜泣的雪梨注射的鎮靜劑,送入病房,然後牽着毫無知覺一般的若薇的手,走出了醫院。

    月亮那麼亮,那麼遠

    沉舟牽着若微冰冷的手,心中有剎那的茫然,“對不起。我沒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若微緩緩抬起頭來,唇邊是一絲奇異的微笑,“你真的沒有預料到嗎?”

    沉舟凝視着若微,“林千帆的死,和我無關。”

    若微點頭,“我相信你。你這麼高傲的人,不會在掌控全局的情況下撒謊。更何況,雪梨瘋狂地迷戀着千帆。”

    沉舟幽深的眼底有了小小的波瀾,“那麼你呢?你迷戀他嗎?”

    若微點頭,眼底有着奇異的光,“是的。我總是迷戀得不到的人。”千帆,你死了,我一定回完成你所有的心願。找到殺害你的兇手,為你降臨夫人送到地獄裏。

    沉舟嘆息,“你現在需要好好睡一覺。林千帆的死訊,我幫你同志林弦。”

    若微的眼睛在月亮下那樣的明亮,沒有一絲淚意。

    她拿起手機,“還是讓我來告訴林弦吧。”

    尖鋭的痛楚從心臟處傳來,若微神情麻木,無動於衷。從這一秒開始,她沒有時間悲傷,她要做的是復仇。

    月亮下,林夫人手腕上裹着紗布,淚光盈盈地望着vip牀上的林之謙。

    美豔的黑寡婦總是喜歡吃掉自己的丈夫。

    一個接着一個。

    林弦坐在沙發上,聽着林夫人啜泣地講述着車禍的經過,心中沒有絲毫悲慟。

    所謂的父親是和眼前的女人在去了律師行之後回家的路上出的車禍。他去律師行是為了留下新的遺囑。遺囑上寫着如果他去世,林夫人將得到林家財產的一半。另一半財產將分給他、林千帆,以及林夫人腹中的孩子。

    是的,林夫人懷孕了,就在今天確診。

    中年得子的林之謙欣喜若狂,這才立下了新遺囑。

    林弦看着林夫人精彩的表演,在心裏諷刺地想,要不是林千帆留下的人暗中通知他,他還真沒想到林夫人居然哄得父親做出這樣的決定。

    林之謙的一半都是林弦的母親帶來的嫁妝。在母親死之前,林之謙信誓旦旦會將這筆嫁妝留給林弦,如果大概已經將曾經的承若拋諸腦後。

    林弦諷刺的笑着,父親大人一定不知道,母親暗中流了一大筆資金給自己。這麼多年來,在母親留下的人才的幫助下,林弦已經利用這筆資金在美國創了一家高科技公司,併成功上市。

    林弦一直等待着林夫人按耐不住自己的野心,對林氏財團出售。然後在她最得意的時候將她拉下雲端。

    而父親,父親會看着林氏財團化為烏有,這是背叛者的懲罰。

    林千帆的母親死於車禍,他輾轉查出,母親的死和林夫人有關。

    同樣的仇恨令同父異母的兄弟結成了聯盟。

    千帆一直提醒着林弦,要他小心再小心。因為,他察覺到林夫人的背後還藏着一個神秘人。

    對林氏財團虎視眈眈的,不止一人。

    林弦不動聲色的收購着林氏的股票,慢慢吸納,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知道林氏股票一定會被神秘人拉的垮下來。當小股東和散客也因為恐慌大量拋售手中的股票的時候,就是神秘人買進股票的時機。

    他和神秘人,都在等。

    林弦的手機響了,他看到是月小優的號碼,心中一緊。

    電話彼端,若微喉嚨彷彿被哽住,説不出話來。

    林弦輕聲問,“結果是……?”

    若微用盡全身的力氣,平靜的開口,“是林千帆的DNA”

    林弦靜默了幾秒,對若微説,“我知道了……”

    他掛斷了電話,看着演戲的林夫人,昏迷的父親,心中有逃離的念頭。

    “父親什麼時候會醒?”林弦問林夫人。

    林夫人按了按眼角,淚珠似墜非墜,“醫生説要觀察。”對她來説,林之謙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他醒不醒不再是重點。她已經懶得應付自私自大,空有着好皮囊的林之謙。

    林弦站了起來,“那你就好好陪着父親。”父親大人的所作所為令他心冷。

    林夫人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問林弦,“千帆現在怎麼樣了?”

    林弦凝視着林夫人。若他不是足夠了解林夫人,一定會被她真誠關心的模樣打動。

    林弦平靜地回答,“千帆死了。死得面目全非。DNA驗證過,屍體就是千帆本人。”

    林夫人捂住了嘴,眼淚落下。她的嘴角卻在手掌下微彎,得意地笑着,“怎麼會這樣?!”

    林弦站了起來,“我一直在想,林千帆(這裏本來是林弦的,我看不對,就改了)死後,誰是最大的受益人。表面上看來,最大的受益人似乎是我。可是,實際上又是誰呢?”

    林夫人彷彿沒聽到林弦的話,她啜泣着説,“千帆真是個命苦的孩子……”林千帆,如果你沒有一起林之謙的注意,令他動了讓你認祖歸宗的念頭。你和你的母親會在你那個窮家裏好好活着。月茗茗那丫頭説,月小優迷戀上了你,和雪梨爭風吃醋。

    對話

    月光悽清。

    若薇疲倦欲死。

    她坐進了沉舟的車中,輕聲説,“麻煩你送我回爺爺那裏。”

    沉舟點頭,沒有多言,只是對司機説了目的地。

    轎車漸漸離開了城市的繁華區,在西郊的田野裏穿行。

    銀色大地無邊無際地展開,宛如油畫,,藏着黑夜的秘密。

    若薇呆呆地看着月亮下的田野,想起了大學時候,她和千帆出外旅行的那一次。

    那一次旅行,貪玩的她沉迷於山間美景,忘記了時間。所以,她和千帆不得不在月亮下趕路。夜晚的樹林裏偶爾會有夜梟的叫聲,令人心生恐懼。

    千帆牽着她的手,輕聲安慰,“就快到了。”她上一次這麼説是在半小時前,再上一次説是在一個小時前。

    銀色月光,心慌慌。

    若薇的腦袋裏迴旋着無數個鬼故事,“千帆,會不會有女鬼突然出現,把我吃掉,然後變成我的樣子和你在一起?”

    千帆笑了,在月光下微笑的樣子那樣迷人,“你放心,即使女鬼變成了你的樣子,我還是能認出你的眼神。”

    若薇沾沾自喜,“真的?我的眼神很特別?”

    千帆點頭,“特別蠢。”

    若薇恨不得吃掉千帆,氣得瞪着千帆不説話。

    她大步往前走,將千帆甩在身後,恨不得將他留給女鬼。

    就因為這樣,他們很快地離開了樹林,若薇也忘記了要害怕。

    若薇從回憶裏清醒了過來,心中寒冷。

    她蜷縮了起來。

    沉舟將外套温柔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若薇的腦海裏全是千帆的笑臉。她垂下眼簾,心中是血淋淋的顯示。千帆死了。

    沉舟將若薇送進了半山上的月宅,就悄然離開。

    青姨看到若薇回來,噓寒問暖,很是體貼。

    “小優,你的臉色不好,是病了麼?”青姨有些擔心。

    若薇笑笑,“我沒事。青姨,爺爺睡了嗎?”

    青姨搖頭,“還在書房呢。沉舟今天下午來了,和你爺爺在書房裏下棋,他走後,你爺爺就一直在書房裏。”

    若薇點頭,“我有事和爺爺説。”

    青姨輕撫若薇的頭髮,“很重要的事?”

    若薇問青姨,”如果我向爺爺借錢,爺爺肯不肯?”

    青姨擔心地問,“為什麼要借錢?”若薇的眼中是深深的悲哀,“我的朋友家裏出了事情,我答應他,即使他父親來求爺爺,也讓爺爺不要管。可是,現在的我,希望能夠更好地完成他的心願。”

    青姨被若薇眼中的悲傷打動。她想了想,“小優,你已經16歲了,你可以有限地動用你母親給你留下的基金。”

    若薇心中一動,“就是爺爺説過的媽媽留下的基金?”若薇柔聲説,“如果爺爺有不同意見,你可以動用的一筆只屬於你的錢。”

    若薇心中微安,“我明白了。”

    她和青姨告別,披星戴月,穿過花園,來到了爺爺的書房前。

    她輕輕敲門,聽到了爺爺的聲音,“誰?”

    “我是小優。”若薇回答。

    “是小優?快進來!”爺爺的聲音裏是喜悦。

    穿着長衫的老爺子坐在椅上,清瘦修長,他的臉上是暖暖微笑,看着進門的若薇説,“這麼晚了,怎麼都趕了回來?”

    若薇欲言又止。

    月老爺子笑了,“坐吧。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麼?”

    若薇疲憊地坐在椅子裏,輕輕的説,“我的朋友林千帆死了。”

    月老爺子眼神微動,“怎麼回事?”下午的時候,沉舟還説林千帆只是受傷箇中毒,怎麼突然就死了?沉舟答應放林家兄弟一馬,他一旦承諾就不會變卦。

    若薇看着月老爺子,目光沉靜而哀傷,“我想完成他的遺願。爺爺,我需要你幫我。”

    月老爺子看着孫女蒼白的小臉,長嘆,“你想救林家?我做不到。林家註定會成為被瓜分的獵物。”

    若薇看着爺爺,心中一動,“爺爺也會參與瓜分?”

    月老爺子沉默片刻,“在商言商。林千帆既然死了,你就不要糾結林家的事。”

    若薇看着月老爺子,“爺爺,你知道是誰對林家出手。”

    月老爺子神色平靜,“是誰出手並不重要。小優,這些事情,你不要管。”

    若薇搖頭,“對林家出手的人很可能就是殺死林千帆的兇手。我不能不管。”

    月老爺子長嘆,“他不會殺死林千帆。他答應我,會放林家兄弟一馬。”

    若薇為心中的猜測而震驚,仔細想來卻應該就是那個人。

    從安東尼開始,他就已經在佈局。

    若薇閉了閉眼,低聲説,“是沉舟。”

    他對她那樣温柔,所以她忘記了他是沉家的實際操控人。他皎皎如月,令她忘記連月亮也有永遠在陰影裏的那一面。

    他説他和安東尼有交易,這個交易應該和林家密切相關。

    狡兔死,走狗烹。安東尼註定是會被拋棄的棋子。所以,沉舟才説,會給她一個交待。

    千帆是雪梨瘋狂迷戀的人,愛護妹妹的沉舟不會要他的性命。兇手另有其人。線索在這裏斷掉。

    月老爺子聲音柔和,“小優,你越來越聰明瞭。可是,女人太聰明不一定是好事情。在我看來,林千帆地位尷尬,和雪梨糾纏不清,並不是適合你的人。死者已矣,你和他不過見了幾次,認識不深。”

    若薇低低地笑了,“見了幾次,認識不深?”

    她垂着眼簾,沒人能看清她眼底的眷戀與絕望。

    “所有傷害千帆的人都要付出代價。”若薇平靜地抬頭,“雪梨以為道歉就可以了麼?”

    見你

    雪梨,你做錯的事,沒人懲罰你,我來懲罰。

    如果千帆不是沉舟所殺,那麼,最有可能的人就是林夫人!

    “雪梨的確不像樣。沉舟會盡快將雪梨送出國,你放心,她不會再傷害你。”月老爺子安撫若薇。

    若薇的瞳孔幽深如井,“出國?”這麼輕易就逃走?

    月老爺子的語調越發温柔,“今天沉舟來除了道歉,就是想告訴我,他喜歡上你了。爺爺活不了幾年了,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如果沉舟能替爺爺照顧你,爺爺就放心了。”

    若薇皺眉,“我現在沒心情想這些。”

    月老爺子點頭,“以後再説。”

    若薇知道了沉舟就是對林家下手的人,當然不會告訴爺爺,她計劃拿到錢,交給林弦操作。

    “我很累,想睡了。”若薇聲音輕柔,“爺爺,你也早點睡。”月

    老爺子因為孫女的叮囑,心中温暖,“我再看一會兒書。”

    若薇離開了讀卷堂,走進了清冷的月光裏。

    她心中有陰鬱的火焰在燃燒,然後撥通了林弦的號碼,“林弦,是我。”

    此刻的林弦正坐在家中的玻璃花房,心中鬱郁,“怎麼了?”

    若薇望着月亮,輕輕説,“爺爺説,對林家下手的人是沉舟。不過,殺死千帆的兇手應該不是他。”

    林弦嘆息,“原來是沉家。小優,殺死千帆的兇手很可能是林夫人。今天下午,她陪着我父親去律師行改了遺囑,她懷孕了。”

    若薇的眼中漸漸有了一層恨意,“林夫人的確有動機也有手段。”

    林弦的鑽石耳釘在月光下彷彿星星的碎片,“問題在於,林夫人是不是沉舟佈下的棋子。”

    若薇叮嚀,“你要注意安全。顧醒畢竟是沉舟的人,你不要太相信。今天青姨告訴我,我媽媽給我留了一筆錢,我可以動用一部分。如果你需要,我借給你。”

    林弦輕笑,“不用。現在,我並不想保住林家,我只是想和沉舟一樣瓜分掉林家。林夫人即使得到了所謂的遺產,最後也會是一個空殼。”

    若薇迷惑不解,“什麼遺產?”

    林弦淡淡的回答,“父親的遺囑是,林家一半的財產給林夫人。另外一半,我和千帆還有林夫人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均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和千帆聯手?因為我們都恨那個女人。千帆告訴我,他母親的死和林夫人有關。”

    若薇沉默了幾秒,“我累了,不多説了。”

    她掛斷電話。

    靜靜地站在荷塘邊,看着遙遠的月亮,若薇想,人死後有靈魂,千帆,你的靈魂在哪裏?

    靜謐的夜色裏傳來了腳步聲。

    若薇回過頭,看到了月茗茗。

    月色下的月茗茗和平常看起來不太一樣。

    她瞪着若薇,“你這兩天倒是勤快,一有時間就回來討好爺爺。”

    若薇不想打理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她淡淡地説,“討好爺爺,不正是孫女應該做的麼?”

    月茗茗一想到沉舟説要等着月小優長大,心中就有撕碎月小優的衝動,“沉舟會看清你的真面目的!他……”

    説着説着,月茗茗的眼圈紅了,聲音也有些哽咽,“他怎麼可能喜歡你這個曾經對他投懷送抱,轉過身又去勾引林千帆的女人!”

    若薇憐憫地看着月茗茗,她知道求而不得的痛苦。

    月茗茗被若薇的眼神刺激到,她喊出聲來,“你憑什麼可憐我?你這個死了娘,沒爹愛的可憐蟲!”

    若薇轉過頭。月茗茗真是不可理喻。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急速靠近她的腳步聲,她轉過頭,愕然看到了月茗茗正惡狠狠地推向她!

    若薇機敏一閃,月茗茗措不及防,自己掉進了荷塘。

    月光輕柔,夜涼如水。

    若薇站在荷塘邊輕笑,“這下你可以好好冷靜冷靜。”

    月茗茗在水中掙扎,嗆了好幾口水,“救命……我不會游泳……”

    若薇躍入水中,託着月茗茗的下巴,向岸邊游去。

    她將狼狽的月茗茗推上了岸。

    月茗茗半趴在草地上,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若薇輕輕地爬上岸,笑吟吟地説,“害人終害己。你……”

    月茗茗猛地回過頭來,月光下的她眼中是兇狠的光。

    她手中的石塊重重打在若薇的太陽穴上。

    沉重的眩暈感令若薇倒回了荷塘。

    她飄在核糖裏,這奇異的飄浮感令她回想起了,她死時,躺在草地上的感覺。

    水漫過了她的身體,透過水波,她看到了月茗茗猙獰的臉。

    她並不害怕,她甚至期待死神的來臨。

    千帆,是不是我死了就可以見到你?

    懲罰

    奇異的花香混雜着水汽與荷香飄來。

    月茗茗倒在了草地上。

    一個清雅中帶着寂寞的男人出現在了草地上。

    他看着荷塘裏的若微,嘆氣。

    將若微從荷塘裏撈了起來,男子的手放在了若微流血的太陽穴上,他的手指竟居然在發光!

    若微太陽穴上深深的傷口漸漸變小變淡!

    若微的眼睫毛蝴蝶翅膀一般顫了顫。

    她睜開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小優,我是林千帆的朋友,春日約。”春日約的眼神帶着憐惜,“你還好吧?”

    月亮下的春日約帶着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隨時會融化在空氣裏的感覺。

    若微吃力的坐了起來,看了一眼昏迷在一旁的月茗茗,“女人瘋起來還真是另人吃不消。”

    春日約點頭,“我也這麼覺得。林千帆...死之前託我幫他照看一下你。沒想到,你那麼快就需要我來救。”

    若微心中一酸。

    春日約語調低沉,“一切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你只需要保重自己,耐心等待。”

    若微問春日約,“是不是林夫人殺死了千帆?”

    春日約在月光下點頭,唇邊是神秘微笑,“她會得到懲罰的,有一種藥,能夠令女人快速的衰老。”林千帆一直要親自報仇,不讓他插手。身為靈異警cha,也不能介入到普通人的恩怨當中。他本該袖手旁觀,實在看不下去。

    若薇搖頭,“只是沒有了美貌,她還活着。而千帆已經死了。”

    春日約彷彿想起了什麼往事,眼中有惆悵掠過,“有時候活着比死了痛苦。”天心,我活着,活在對你的四年裏,不知道盡頭。我就算死掉,也找不到你的魂魄。

    若薇指着昏迷的月茗茗,“她怎麼辦?”

    春日約淡淡一笑,“那要看你想怎麼辦。”若薇眼中是冷然的光,“若是以前,我大概就把她丟在草地上,讓她感冒算了。如今麼”

    月茗茗醒了過來,她困惑的扶着頭,記憶紛湧而至。

    天色已晚,她不敢看荷葉間是否有月小優的屍體。

    她不知道當時自己是着了什麼魔,心中只是惡狠狠的想着月小優搶走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要是月小優死掉就好了!

    她摸出手機,手機已經進水,沒辦法再用。

    月茗茗心裏害怕,穿過花園,走進了燈火通明的月宅。

    她躲躲閃閃走進了卧室,將濕衣服換下,匆匆洗了澡,躺在了牀上。

    她仔細回憶,當時的花園裏,只有她和月小優兩個人。

    染血的石頭已經被丟進了荷塘裏,那裏不會留下她的指紋。

    月茗茗不敢用座機打電話給媽媽,她縮在被窩裏,苦苦想着用什麼神情和語氣表示她的無辜。

    時間不多了傭人們遲早會發現月小優不見了的事情。

    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白森森的。

    月茗茗聽到了滴水聲。滴答,滴答。

    無處不在的滴水聲另月茗茗害怕了起來。

    她聽到了門外傳來指甲扣着木板的聲音。

    月茗茗叫着保姆肖媽的名字,卻沒有人回答。四周死一般寂靜。

    水滴的聲音越來越密集。

    門開了。

    月茗茗看到了月小優!

    她正在不斷的滴水,不斷的滴水,長髮覆蓋着她的臉,她直直的看着月茗茗,幽幽的説,“月茗茗,你殺了我,我在荷塘裏好冷啊”

    月茗茗抱着枕頭,瑟瑟發抖,“誰讓你搶了我的沉舟你死就死你回來幹嘛?”

    月小優的鬼魂嘆息,逼近月茗茗,“我的頭被你用石頭敲的好痛。你把我扔在荷塘裏,那些水真涼”

    月茗茗啜泣着,混亂的大喊,“你快走開!你本來上次就該被炸死,你快走開!”

    卧室的燈突然亮了。

    水晶燈那樣耀眼,彷彿是塵世裏唯一的光明。

    月老爺子走了進來,一臉怒色。

    月茗茗茫然的看着爺爺,以及爺爺身後月小優的鬼魂。她的臉色更加蒼白,“爺爺,我”

    月老爺子臉色鐵青的盯着月茗茗,彷彿憤怒的擇人而噬的老獅子,他的聲音冰冷,“月茗茗,你真是我的好孫女”

    月茗茗想要解釋,“爺爺,我剛才只是被月小優嚇到了,我什麼也沒做”

    月老爺子冰冷的笑了,“你和你的母親大概認為月家的人都是傻子。從這一刻起,你不再姓月。如果你的父親不立刻和你母親分開,我一毛錢也不會留給他。”

    月茗茗傻了。她一切的榮耀都來自月家,如果她不再是月茗茗,那她的人生毫無價值。

    若薇站在月老爺子身後,對着月茗茗微微一笑。

    月茗茗掉進荷塘,差點淹死。她救了月茗茗的下場卻是被月茗茗襲擊,扔在荷塘裏等死。

    月茗茗的臉突然漲的通紅,她指着若薇,“月小優,是你叫來的爺爺,你是扮鬼嚇我,讓我説出了那些話!”

    若薇平靜的看着月茗茗,“我只是將事實證明給爺爺看。”

    月老爺子沉聲吩咐管家,“五分鐘內,把茗茗給我趕出月家。不准她帶走月家任何東西。”

    他推開乞求他原諒的茗茗,握着若薇的手,轉身離開了茗茗的卧室。

    只有若薇知道,月老爺子的手在顫抖。

    剎那間,若薇有些不忍,“爺爺”

    月老爺子看了若薇一眼,“現在的你才有了一點月家人的樣子。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月茗茗這一次大錯特錯,她始終是月家血脈,我不忍將她交給**。但是如果不重重懲罰她,那對你太不公平。”

    他憐惜的看着若薇太陽穴上的傷痕,“傷口還痛不痛?”

    若薇搖頭打了個噴嚏,“我沒事”

    月老爺子拍了拍若薇的肩,“好好泡個澡,我讓青姨給你準備好薑湯,去去寒。”

    渾身濕漉漉的小優找到了他,告訴月茗茗差點把她殺死,小優平靜的説,她有一個辦法給以證明月茗茗真的想殺她。

    小優和以前不一樣了。她沒有給茗茗任何狡辯的機會。

    真正的死亡暗示

    月光照耀着每個人的夢境。

    若薇夢到了千帆。

    他和往常一樣坐在舊公寓的沙發上,微笑着看着她。

    她心中温暖而平和,和以前一樣去牽他的手,卻在靠近他的時候遲疑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遲疑,愣愣的看着千帆。

    “若薇?”千帆握住了若薇的手,在下一個瞬間化為飛灰。若薇在夢中流淚。她想起來了,千帆已經不在了。

    公寓的幻影在夢裏化為虛無。若薇打了個寒顫。她的四周已經是冰天雪地。

    她聽到了天的盡頭處傳來了奇異的低喃,一如她當日在更衣室裏聽過的蘇皚皚的聲音。

    那聲音細密如絲,隨風潛入了她的心房。潮汛一般,一陣一陣的在耳邊迴盪。

    它彷彿觸動了若微對死亡的渴望,渴望沉睡,渴望解脱。

    那個聲音在説,既然你愛的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呢?

    大雪茫茫,哪裏是通往冥界的路?

    黑暗裏,若微閉着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

    他緩慢地走下牀,光着腳,蒼白的小臉上是平靜幸福的神情。

    她摸索着打開了卧室的門,緩緩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蘇皚皚正在城市的另一頭深夜上網。

    她看着報紙的電子版,唇邊是若有若無的微笑。林家風雨飄搖,林之謙住院,林千帆死了,剩下的林弦還因為蘭庭的誣告被塑造成紈絝子弟。

    林千帆的死訊,月小優應該知道了吧?那麼,真正的死亡暗示也開始啓動了。

    蘇皚皚從來不相信愛情會永恆存在。她知道即使她得到林弦,也沒有辦法阻止林弦在漫長的時間裏去愛上別人。

    那又怎樣?

    蘇皚皚恨的是那些搶走林弦注意力的女人。所以,她要她們擁有最悲慘的命運。

    當她們被愛着的人拋棄,死亡暗示就會加劇她們內心負面的情緒,然後唆使她們走向死亡之路。

    就算他們不愛林弦,愛着其他的人,只是為了林弦的錢而接近林弦。她們最終還是避免不了被愛着的人拋棄的命運,然後自殺。這樣的結局最適合這些賤女人。

    在那個早晨的更衣室裏,她對月小優進行了催眠,種下了死亡的種子。

    她一直在期待種子能開花結果。

    不管月小優愛着誰,沉舟還是林弦又或者林千帆,她只要丟失了她的愛情,死亡的種子就會破土而出。

    蘇皚皚輕笑,她很幸運,月小優居然愛着的是林千帆。不是那個高深莫測的沉舟,也不是她喜歡着的林弦。

    若微走在黑暗裏,因為光着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依然在做夢。夢裏的路那樣長,她卻知道路的盡頭,千帆在等着她。

    她走出了屋子,踩着露水,走向她最喜歡待著的荷塘。幾個小時前,月茗茗希望她死在那裏的荷塘。

    黑夜的荷香彷彿帶着魅人的殺機。

    若微閉着眼睛,微笑着走向前去。

    就在她要一腳踏空的時候,她的手被人牽住。

    那個人在她的耳邊問,“你要去哪裏?”

    若微的夢境泛起了波紋。

    她安心地握着陌生人的手,彷彿在夢裏找到了千帆。

    “千帆…請你不要離開我……”她在夢裏喃喃地説。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了。

    我以為我失去了你的愛情,我想過在死亡裏沉睡。當脱軌的命運將我帶回你的身邊。我還是無法不為你心動。

    可是你還是選擇了放棄我。

    如果是這樣的結果,你為什麼會用你絕望的眼神挽留我?

    對我來説,能夠握着你的手,哪怕一分鐘,我也會覺得幸福。

    清晨。

    若微醒來,依稀記得自己做了一個惆悵的夢。只是在夢裏,彷彿有誰握着她的手,對她喃喃低語。

    那個聲音在説,若微,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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