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兇
良辰美景都是虛設。至今若微還不能適應月小優的世界,那個充滿了繁華與虛偽,彷彿國王的新裝的世界。
巨大的水晶燈夢幻般明亮,暗紅色天鵝絨的帷幕帶着一千零一夜般得古老而奢華的氣息。香衣鬢影裏,音樂聲隱隱約約,彷彿舊日的一個夢境。
林夫人如魚得水,巧然焉笑。她似乎和芳菲是舊友,替芳菲引薦者城中的貴婦們。若微沒有看到林弦,心中詫異。
舞會的第一支舞,月老爺子安排了沉舟和若微開舞。與會的貴婦們紛紛暗自猜測月老爺子是在暗示着月家和沉家的關係牢不可破。不久前雪梨在蘇皚皚的生日派對上羞辱了月小優,沒想到今天月老爺子的壽辰,雪梨和沉舟一起祝壽。
芳菲和林夫人在角落裏私語
沉舟似乎真的對月小優上了心,你看他的眼神。芳菲心中不悦。
林夫人的心彷彿被浸泡在黃連裏,苦澀難當。她咬了咬唇,看他能喜歡多久。男人同常都對沒有得到的獵物另眼相看。
芳菲嘆息,茗茗太蠢了。我本來想着她也許能夠入沉舟的眼。月小優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的她就是一個無知莽撞的蠢貨,如今的她看起來很有幾分千金小姐的高貴和聰慧。要不是她那張和她母親一摸一樣的臉,我都以為她是別人冒充的。
林夫人心中有隱隱約約的念頭,卻無法抓住。她望着人羣中的焦點,風度翩翩的沉舟,心中恨怨交錯。沉舟從來都是人羣裏最耀眼的存在,彷彿經歷千年的寶石散發出光芒,內斂卻獨一無二。
沉舟紳士的對若微伸出了手,深幽的雙眼中是對她的寵溺,我能有幸和你跳個舞嗎?
若微看着眼前出色的沉舟,心中是和千帆在蘇皚皚生日派對上的那段舞。水晶燈那樣璀璨。千帆微笑着的摸樣一如當年。大學舞會上,他也是這麼伸出手,微笑迷人。
若微微微一笑,柔軟白皙的小手落在了沉舟的掌心,當然可以“。音樂在唱,屋外花正香,而那個人去了死亡之鄉。
若微和沉舟在舞池中旋轉,交錯,舉手投足間帶着難言的默契,很難令人相信,他們是第一次和彼此跳舞。沉舟的視線追逐着若微,總覺得眼前的少女和往日不同。她的眼中有了隱忍和激烈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令她的眼睛燃燒般發亮。
你怎麼了?沉舟低聲問,聲音低沉悦耳。
若微不知道沉舟的意思,輕輕挑眉,眼神帶着疑問。
我本以為我離你更近了,卻又覺得離你更遠了。沉舟望着懷中的少女,輕聲説。
若微驚訝於沉舟敏鋭的感覺,她有些落寞的笑笑,我大概是在羨慕雪梨有你這麼好的哥哥。”
沉舟攬緊若微的腰肢,神色越發温柔,“從今以後,你可以依靠我。”
若微有些黯然,“雪梨也許不會樂意見到我。”
沉舟眼中一冷,她苦苦哀求我,再加上父親的囑咐,我才沒有將她送出國。我會讓她安分一點的。小優,我要送你一個禮物。我答應過你,關於安東尼的結局。月小優要看真正的自己,那就從安東尼開始。
若薇望着優雅無雙的沉舟那雙帶着冷意的眼睛,“什麼結局?”在安東尼的運作下,林夫人和林弦鬥得旗鼓相當。沉舟這個時候提到安東尼,是否安東尼已經被沉舟當做無用的棋子拋棄。
沉舟的微笑與往日不同,幽暗而豔麗,宛如冥河上盛開的赤色花朵,今晚,他會在家裏死於突發的疾病。眼前的少女曾經被安東尼灌下毒藥,所以,他為安東尼選擇了這樣的死法。
若薇踏錯了舞步,踩到了沉舟的腳尖,卻被他托住腰肢,用一個目眩神迷的旋轉來解決錯步。他深深的凝望着若微,近在咫尺,若薇能夠看到他眼中陰鬱燃燒着的火焰。
若薇知道自己打開了潘多拉盒子。眼前這個神秘優雅的男人正在給她機會,讓她看到真正的他,不容拒絕。彷彿宇宙角落裏的黑洞,當你靠近到一定的距離,就無法逃脱掉它的引力。
舞曲完結,沉舟遲遲沒有鬆開若微的手。他靜靜的註釋這若微,令旁觀的林夫人嫉妒的發狂。她握緊了手中的水晶酒杯,耳邊響起了雪梨低低的聲音,“看到自己的情人這樣注視着別的女人,你的心情如何?”
林夫人嫵媚一笑,絲毫不露內心的情緒,沉舟是無法掌控的男人。
雪梨高貴而嫺靜,婀娜多姿,“要不是以前偶然發現了你和我哥幽會,我也沒想到你和哥哥會是那樣的關係。不過,你太老了,我哥哥的胃口現在變了,他喜歡月小優那一款的了。”哥哥的前女友都對他戀戀不捨,讚不絕口。他一直將自己的感情生活處理的很好。
林夫人氣的差點倒仰,她哽了哽,微笑的面具出現了裂縫,“雪梨,我聽説你死去的男友林千帆也對月小優很有好感。“
雪梨抿緊唇,對一個知道你秘密的人,你的態度需要改良。”
林夫人眼中有鋭光閃過,微笑冷豔,“那些秘密都和你哥哥有關。”
雪梨笑了,她不在説什麼,轉身離開。
若薇跳完一支舞后,並沒有繼續接受邀請,而是走到了層層紗幔後的露台上平息內心的波瀾。靜謐的夜色裏,夜風吹拂着輕紗,若薇站在露台上,腦海裏是沉舟那雙燃燒着陰鬱火焰的雙眼。彷彿天地之間,只有那雙深黑眼睛的存在。
雪梨的聲音在這月夜裏響起,帶着淡淡的諷刺,“月小優,你還在回味和我哥哥剛剛的那支舞?”
若薇轉過頭,髮絲在夜風裏微揚,隱隱令雪梨覺得她和千帆有某種相似的氣質。若薇神色平靜,雪梨,我和你哥哥並不是正式的男女朋友。我們只是嘗試着彼此更多的認識。“
雪梨冷冷的笑着,很多女孩子都迷戀這哥哥。你因為是月家的嫡孫女,才有了和我哥哥在一起的機會。就算你和我哥將來在一起,也不過是家族利益的結合,和愛情無關。
若薇看着雪梨那精緻美豔的眉眼,平靜的問,那你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雪梨想起了什麼,微笑裏帶着惡意,”我哥哥喜歡那種成熟懂事風情萬種的女人。你大概不知道,林夫人是我哥哥的情人。“
若薇的心有瞬間覺得冷。殺死千帆的疑兇林夫人原來早就是沉舟的情人!當日,林夫人和林之謙去律師行改了遺囑,林之謙就車禍昏迷。千帆同時也被人制造火災燒死。林夫人擁有殺人動機和殘酷的手段。如果她早就是沉舟的情人。那麼這一切很可能是沉舟授意!
之前若薇想着千帆是雪梨瘋狂迷戀的人,愛護妹妹的沉舟不會要他的性命。可是,沉舟並不僅僅是愛護妹妹的好哥哥。
冰冷的恨意在瞬間凍結了若薇的心。她站在原地,看着雪梨,有一瞬間想不顧一切的殺死她。
雪梨看着沉默的若薇,錯以為她被她説的話深深打擊,”你就算和我哥哥在一起,也不會是他唯一的女人。“
若薇低低的笑了,只是這笑聲在月色裏帶着沉鬱和無法言喻的悲苦,雪梨,你從來都沒懷疑過林夫人嗎?林千帆的父親林之謙以及林千帆在同一天出事,而出事前,林之謙剛好陪着林夫人去了律師行改了遺囑!
沉重的愛
月當空,清冷而無情。
諷刺着若薇的雪梨愣住。她有些神經質的偏了偏頭,“你是説,是林夫人找人燒死千帆的?!你有什麼證據。”
若薇背對着月光,她的神色在陰影裏隱藏着,聲音温柔而冰冷,“你的哥哥無所不能,你為什麼不問問他?他時林夫人的情人,這樣親密的關係,他會有什麼不知道?”讓瘋狂的雪梨去質問沉舟,她很想知道在妹妹和情人之間,沉舟會怎樣選擇。
雪梨心中彷彿要爆炸一般痛苦。如果是林夫人動手,哥哥會不知情嗎?哥哥明明知道自己只要千帆,他為什麼會對千帆下手?還是,千帆死了,他就可以得到眼前賤女人的心?
紛亂的思緒令雪梨的眼神變得狂亂。月光下,原本温柔俏麗的雪梨臉變得扭曲,彷彿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支配,漸漸瘋狂。
就在這個時候,沉舟那宛如大提琴一般低沉華麗的聲音透過層層紗幔響起,“小優,你如果有那麼多疑問,為什麼不直接問我?”
修長的身影穿過層層紗幔,出現在露台上。月光下的沉舟魔魅而俊美,令人無法移開視線。他深幽的雙眼看着月光下臉色蒼白的若薇,“我沒有授意林夫人殺林千帆。”
若薇看着沉舟眼底的火焰,眼神冰冷,“那麼,千帆是不是被林夫人找人殺死的呢?”
令人窒息的沉默出現。沉舟的神情在月光下居然有了惆悵,“你還喜歡這千帆。”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若薇沉默了。沉舟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令她不想説謊。
雪梨扯住沉舟的衣袖,“哥,到底是不是林夫人殺死了千帆?”
沉舟閉了閉眼,神色平靜,聲音在月夜裏悦耳悠揚,“是她找人殺了林千帆。”他和眼前的少女還沒有真的開始的情愫,也許隨着今晚的對話煙消雲散。
雪梨的聲音裏帶着怨恨,哥,你明明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沉舟的嘴唇微揚,俊美如月神之子,他的聲音冷酷無情,因為林夫人對我還有用,我不想你破壞我的計劃。
沉舟看着在月色下沉默不語的若薇,她越沉默,他越冷酷,唇邊的笑意卻依然那麼美。音樂聲隱隱約約傳來,風中是荷花的香氣,沁人心肺。露台卻被低氣壓所籠罩。
雪梨是沉舟的妹妹,自然能感受到他微笑的表面下,怒意正在積聚。哥哥的聲音那樣冰冷,令她不安起來。
若薇抬起頭,不再看沉舟,她平靜而沉默,彷彿面對雪梨時所有的沉鬱悲苦都是幻覺。她想離開這裏,離開這對冷酷的兄妹。
若薇和沉舟擦肩而過,沉舟捉住了她纖細冰冷的手腕,唇邊的笑意並沒有消失,他的聲音温柔如弦。“你打算就這麼逃開?”
若薇的手在顫抖,她抬頭,眼底有着淚光,“那我該怎麼辦?”沉舟對她,從來都會説實話。他説他不知道林夫人會對付林千帆,那應該是真的。可是,他因為林夫人是他的情人,隱瞞了林夫人就是兇手的事情。不撒謊,只是不説。
沉舟望着若薇的眼淚,心中的怒焰奇異地不再升騰,他只是覺得疲倦,忽略到心深處的痛楚,沉舟笑了,“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會考慮利益的得失,在遇到你之前,我有我的私人生活。你如果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我……”
他鬆開了若薇冰冷的手,眼中清冷如月光,帶着脱離塵世的遙遠,“那麼,我給你唯一一次離開我的機會。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身邊。”
若薇響起了第一次見到沉舟的那一眼。那時的沉舟眉目俊朗,身姿挺拔修長,散發着藍水晶一般神秘誘惑的氣息。這個人彷彿歷經千萬年的寶石,暗淡卻第一無二。你無法走進他的世界。他是月小優深深迷戀的男人,至死難忘。她沒有説話。只是穿過層層紗幔,離開了露台。
面對這樣的沉舟,她無法偽裝,繼續接近他。因為,在擦身而過的剎那,她感覺到了他深深的悲哀。若薇不敢問自己,如果沒有千帆的事,這樣的沉舟,她會不會接受。
夜空那麼美,音樂那樣醉人。若薇離開了沉舟,心中卻因為他而留下刻痕。
夜色沉沉。
雪梨和沉舟坐在回家的車上。雪梨覺得車裏的冷氣開的太足,全身都在發冷,她看了一眼哥哥沉舟,不敢出聲。這樣沉默而冰冷的哥哥,令她害怕。
遙遠的月亮清冷的照耀着大地,雪梨忍不住問沉舟,哥,“你和月小優徹底分開了嗎?”如果是真的,那太好了。她會毫無顧忌的嘲笑月小優,甚至暗地裏動點手腳。至於林夫人,哥哥説林夫人還有用,那就等到林夫人沒用的那一天,好好收拾她。
沉舟側過頭,月光勾勒着他完美的輪廓,他的雙眼比星光還要寒冷,彷彿壓抑着許多的情緒,燃燒着冰冷的火焰,我是給月小優最後一次離開我的機會。也給自己一個冷卻的機會。如果,我沒有辦法忘記她,我會用盡手段讓她心甘情願來找我。到那時“沉舟沒有在説話。他只是露出了一個冰冷的微笑,沒有在理會雪梨。
雪梨被沉舟那令她毛骨悚然的微笑嚇到。哥哥的愛還真是恐怖而沉重。她不知道這樣的愛會不會毀掉哥哥以及月小優。
貪念
深夜的月家祖屋並不平靜。月老爺子坐在書房裏,面沉如水。芳菲這次來,委婉的説了大兒子肺癌晚期的事情。她哭的雙目通紅,柔弱哀慼。
月老爺子心中黯然。大兒子月之軒生性放蕩不羈,即使娶妻生子,依然不安分。他在外面早就和情人芳菲生了月茗茗,只是瞞着家裏。小優的母親病死後,大兒子過了一段很是荒唐的日子。他拋下女兒,去國外旅居,在芳菲生下兒子後,和她在美國拉斯維加斯結婚。小優於是成了無人照料的雜草,養成了跋扈激烈的性子。
如今,小優大難不死後變得懂事,月老爺子心裏安慰,也惦記着遠在國外的大兒子。沒想到,他在七十大壽的深夜居然得了這樣的噩耗。一瞬間,他的內心無比軟弱。
月老爺子內心情緒激烈,面上卻不露分毫,他淡淡的問芳菲,”這次你來還有什麼事情嗎?“
芳菲淚光盈盈,”請您原諒茗茗吧。她太讓我失望太不懂事,但她好歹也是之軒的骨肉。如今之軒這樣了,我沒有別的念頭,就盼着茗茗能在之軒牀前盡孝。
月老爺子神色陰鬱,”她那裏是不懂事,她是心思歹毒!“
芳菲跪下,哀哀哭泣,之軒過陣子就會回來,他一直唸叨着要見茗茗”
月老爺子看着跪着愛哭的芳菲,想着大兒子即將不久於人世,終於嘆了一口氣,“茗茗的事,等之軒走後再説。先把她接回來吧。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女兒!”
芳菲心中大喜,月老爺子要是執意不認茗茗,很可能茗茗得不到原本的遺產。她的臉上是感動的神色,我一定好好管教茗茗。
月老爺子疲倦的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我累了。
芳菲點頭,默然退下。她轉過身,走出書房,眼中是幽暗的光。她要好好為子女和自己謀算一下。之軒的遺囑出乎她的意料。沒想到月小優那個短命的母親居然給她留下了那麼大一筆遺產。
古風書房外,小橋流水,無一不充滿意趣,芳菲卻無心欣賞。她心中有着一個念頭越來越明顯,已經佔據了她的整個心房。如果月老爺子死了,這偌大的月家祖屋和月家財產,總有一份是月之軒的,月之軒死了,那財產怎麼也有一大部分是屬於月之軒的兒子!她的兒子!
這樣的夜裏,無心睡眠的還有若薇。她坐在打開的窗户前,望着沉睡的園林,心中思緒萬千。她拿起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春日約:對不起,我沒有遵守我的承諾,我和沉舟分開了。或許我們根本沒有開始。
月光落在了若薇身上,如夢似幻。若薇心中茫然,沉舟的聲音在耳邊迴盪:我就是那樣的人,我會考慮利益得失,在遇到你之前,我有我的私人生活。如果你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我……那麼,我給你唯一一次離開我的機會。不要再出現在我身邊。
他的愛那樣激烈和沉重,他的心那樣高傲甚至無情。和千帆完全不同的男人。她對他説,要看到真是的他,卻在看到真實的他的時候退卻。
若薇的手機震動,春日約的短信發了過來:是我的錯。你本不該承受這樣的責任。妖獸的事情會有專人接手調查。忘記從前吧。這應該是千帆的希望。
若薇看着春日約的短信,苦笑。林夫人還活着,沒有受到懲罰,她怎麼能忘記。雪梨依然趾高氣揚,因為有着沉舟的呵護。她發了一條短信給春日約:燒死千帆的兇手是林夫人。沉舟説的。
春日約的短信很快回了過來:那很好,明天開始,你就可以看到她怎樣痛苦地漸漸死去。
古風書房外,小橋流水,無一不充滿意趣,芳菲卻無心欣賞。她心中有着一個念頭越來越明顯,已經佔據了她的整個心房。如果月老爺子死了,這偌大的月家祖屋和月家財產,總有一份是月之軒的,月之軒死了,那財產怎麼也有一大部分是屬於月之軒的兒子!她的兒子!
這樣的夜裏,無心睡眠的還有若薇。她坐在打開的窗户前,望着沉睡的園林,心中思緒萬千。她拿起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春日約:對不起,我沒有遵守我的承諾,我和沉舟分開了。或許我們根本沒有開始。
月光落在了若薇身上,如夢似幻。若薇心中茫然,沉舟的聲音在耳邊迴盪:我就是那樣的人,我會考慮利益得失,在遇到你之前,我有我的私人生活。如果你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我……那麼,我給你唯一一次離開我的機會。不要再出現在我身邊。
他的愛那樣激烈和沉重,他的心那樣高傲甚至無情。和千帆完全不同的男人。她對他説,要看到真是的他,卻在看到真實的他的時候退卻。
若薇的手機震動,春日約的短信發了過來:是我的錯。你本不該承受這樣的責任。妖獸的事情會有專人接手調查。忘記從前吧。這應該是千帆的希望。
若薇看着春日約的短信,苦笑。林夫人還活着,沒有受到懲罰,她怎麼能忘記。雪梨依然趾高氣揚,因為有着沉舟的呵護。她發了一條短信給春日約:燒死千帆的兇手是林夫人。沉舟説的。
春日約的短信很快回了過來:那很好,明天開始,你就可以看到她怎樣痛苦地漸漸死去。
月亮穿過雲層,夜空是奇異的藍灰色,城市靜謐,眾生都在如夢。
春日約潛入了林夫人的居所,彷彿夢裏的魅影。保全系統根本毫無作用。
林夫人並沒有睡。她回到家,卸掉妝,就接到了老友芳菲的電話。她和芳菲有一個共同的眼中釘。今晚,沉舟和月小優的第一支舞將她深深的刺激了。一個黃毛丫頭居然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沉舟!
林夫人吃掉了一粒“紫嫣”保養自己的容顏,半夢半醒間,她夢到了自己的死亡。那是荒謬的畫面,宛若盛開的牡丹,擁有女人最好年華的自己,居然一夕之間變得蒼老如鬼。
從驚嚇中醒來,林夫人走進浴室,打開了浴缸的水龍頭。她需要泡個澡,緩解一下心情。她轉過身出去拿紅酒,卻沒有發現一個黑影將一些微白色的粉末彈入了鍍金的貴妃浴缸裏。粉末如水即溶,沒有一絲痕跡。
林夫人美美的泡了一個澡。然後再巨大的鏡子面前滿意地欣賞着自己的身材。那嬌嫩白皙的肌膚,那迷人的線條,那精緻嫵媚的五官,無一不説明她是女人中的尤物。
林夫人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定睛一看,打了個寒戰,那皺紋並沒有消失。她拼命用精油擦着,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懲罰
傭人聞聲敲門,“您怎麼了?”
林夫人尖利刺耳地叫着,“給我滾!給我滾!”她發現自己的右手手背上也有了細密的皺紋。那種五十歲女人才會長的皺紋!
她整個人趴在鏡子上,想要看看自己的臉。就那麼短短幾分鐘,她的眼角已經有了明顯的魚尾紋,林夫人尖叫了一聲,轉身抓起梳妝凳砸向了鏡子。她踉蹌的倒退,眼淚流了下來。她捂着臉,不斷地説,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幻覺!”她的眼神在癲狂,神經質的四處打量“我一定是在做夢!在做夢!”
她抓起腳邊的鏡子碎片,狠狠的划向自己潔白的大腿。血湧了出來,傷口處的刺痛讓她明白,這一切都不是夢。
全身赤裸的林夫人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胸部也在變得乾癟下垂。她害怕整個臉都扭曲了起來。她顧不上自己的傷口,跌跌撞撞的走出教室。
她拿起手機撥打了沉舟的電話,沉舟,我出問題了。快派人接我去你的私人醫院。“
沉舟的聲音永遠平靜而優雅,什麼問題?
林夫人的聲音因為恐懼無助而顫抖,”我在變老,很快的變老。這這是不是‘紫嫣’出了問題?”
沉舟回答,“你不是敏感體質,應該不是‘紫嫣’的問題,我馬上派人過來。”
林夫人哀求着,“沉舟,不要掛電話,我真的好害怕我等不到你派的人過來就老死在這裏。”
沉舟沉默了幾秒,輕聲説,好,我不掛電話。你在我的人來之前換好衣服。現在你的情況怎麼樣?“
林夫人嚶嚶哭泣,”我老了十幾二十幾年“心中彷彿有一個無底的深淵,盤旋着恐懼與怨恨。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不記得,她曾經很多次因為不同的原因抹殺掉別人的生命,不給別人老去的機會。
沉家的醫療人員接走了戴着墨鏡和口罩、披頭散髮的林夫人。
林夫人在沉家的車上接到了深夜來電,電話那頭是傭人略帶惶恐的聲音,林夫人,您的侄子安東尼剛剛死在了卧室裏,似乎是心臟病突發。”
林夫人被突然的噩耗嚇得神情發愣。她的眼中極度的驚恐。是誰在對她以及她的勢力代言人安東尼動了手?她和安東尼死掉,誰是獲益者?林弦!
剎那間,林夫人甚至想回到林宅找林弦算賬,她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聲音彷彿毒蛇在嘶嘶吐着舌芯,“你想我死?我一定先讓你死!"
沉傢俬立醫院的特殊試驗室為林夫人打開。她進行了嚴密的消毒和抽血、皮膚細胞組織提取後被送入了醫療艙。
浸泡在淡綠色的抗衰老藥液裏,林夫人心中有了一絲安全感。帶着對林弦的仇恨,林夫人昏睡了過去。
實驗室裏,林夫人的各項化驗數值陸續出現。專業醫生們進行了會診,得出了初步結論。林夫人的突然衰老和一種新型的毒素有關。遺憾的是,這種毒素的作用是不可逆轉的。也就是説,就算運氣好及時製造出解毒劑,林夫人也不能恢復青春。
沉舟接到了醫生的彙報,沉默了很久。他囑咐醫生盡力為林夫人治療後掛斷了電話。
能夠製造出這樣的毒素的人隱藏在迷霧中,卻令沉舟想起了千帆在被注射‘紫犀’後,採用另一種毒素來壓制‘紫犀’。林千帆的身後藏着一個極其高超的製毒專家。林夫人中毒,很可能是因為他知道林千帆的死是林夫人制造成的。他和月小優應該也有聯絡。
這個人不是濫殺的人,之前林夫人是頭號疑兇,這個人依然沒有動手,直到月小優確定了林夫人的罪行。一年前還是普通工薪階層的林千帆怎麼會認識這樣的存在?沉舟在深夜裏靜靜思考着,冥冥之中,他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盛夏的空氣炎熱而狂躁,美麗的荼靡用盡全力盛開,因為生命的終點近在眼前。
林夫人就像夜霧一般,在黎明時分消失。她不會再出現在公眾場合,沒有人知道她藏在哪裏。
安東尼的死訊速度被人遺忘。就好像速食男女很快換掉伴侶,尋找新的人新的感情。
沉舟也遺忘了月小優,他不在出現在月家祖屋,也不在和月小優通電話,在月老爺子的壽辰,那場盛大的宴會上,他和她濃情一舞,至此在沒有下文。
八卦雜誌裏,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沉舟開始和別的女人的名字出現在一起。雖然只是捕風捉影,沒有證實,但記者們的毒舌紛紛説,月家的千金太過無趣,留不住沉舟的腳步。
森雅高中也開始放暑假,月小優的成績令所有人大跌眼鏡。她全部的科目,除了體育,都是優等!
那個逃課打架的跋扈富家女從人們的記憶裏淡出,同學們紛紛議論着月小優的優秀,用羨慕的、嫉妒的語氣。月小優長高了一些,亭亭玉立,也越發安靜。她那張漂亮的成績單令月老爺子很是欣悦。
就在這個時候,管家來報,月小優的父親月之軒回來了。
悲歡
晴朗的好天氣,天空藍得令人心碎,月家祖屋被綠樹瓊花所包圍。月之軒在芳菲的攙扶下穿過抄手遊廊,前往父親的書房。景物依舊,祖屋似乎永遠不變。
月之軒心中感慨。他輕聲對芳菲説,”我一個人進書房見父親,你在外面等我。”
芳菲順從的點頭。
月之軒推門而入,腦海裏閃過的是小時候的自己怯生生在父親的書房裏練毛筆字的記憶。以前的怨懟在時光和死亡的面前,化為雲淡風輕。
他走進書房,看到了對着的一個少女微笑的父親,父親眼底是寵愛與欣賞。他定睛一看,那少女的臉那樣熟悉,心中彷彿某處變得柔軟,這是他的大女兒月小優。
月之軒定了定神,輕聲喚道,“父親、小優”
月老爺子看到瘦得不成人形的大兒子,心中哀慟。
看着眼前已經瘦得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站都站不穩的男人,深藏在月小優心底的那份怨恨隨風而逝。
月老爺子將若薇的成績單遞給了大兒子,“之軒,小優的成績門門都是優秀!"
月之軒眼底有了一絲笑意,他唇角微彎,都是父親教得好。
他凝視着不遠處的少女,透過她彷彿看到了早逝的妻子,他的眼神柔和了幾分,聲音沙啞的喚了一聲,小優你都這麼大了。他的氣息有些不穩,呼吸都有些急促。
若薇忍不住走了過去,攙扶着他,“爸,您坐下好好休息。”肺癌晚期的病人不僅身體虛弱,連上廁所都需要人攙扶,還有劇烈的頭疼、氣促等症狀。
書房外的芳菲跟了進來,“還是我來扶”
若薇看着形同骷髏的月之軒,心中是月小憂殘餘的眷戀,她握緊月之軒的手。“您還是好好休息”
芳菲掩藏好了眼底的不滿。死丫頭這時候獻殷勤!
月小憂和芳菲攙扶着月之軒去了他的屋子。雖然月之軒很多年都沒有回到月家祖屋,屋子卻依然乾淨整潔,維持着他舊日習慣的模樣。
月之軒感覺到了那看起來不近人情嚴厲到變態的父親的心。父親的心底始終是希望着他能回來的吧?
月之軒一陣心酸。肺癌徹底摧虧了他的身體。在深夜他能聽到死亡將他當做一道美食,漸漸吞噬的聲音。
温言囑咐月小憂繼續跟在月老爺子身邊為他盡孝,疲憊的月之軒睡下了。他眉頭舒展,乾癟的唇邊有一絲淡不可見的微笑。
芳菲殷勤的送月小憂出門,站在花木扶疏的庭院裏,她笑的親切,“多虧了你,之軒很久沒有睡着過了。”
月小憂淡淡的一笑,“父親大概是看到了爺爺,放下了心事。”
就在這個時候,月茗茗快步走了進來,看到芳菲就嚷嚷開來,“媽,爸呢?我要去見他!”她最近受了這麼多委屈,都和該死的月小憂有關,她一定要在爸爸面前狠狠地告上一狀
(——|蠢貨!)。她會對爸爸説一切事情都是月小憂故意陷害她的!(你咋這麼不要臉呢?)
芳菲臉色微沉,“小聲點,你爸好不容易才睡着了!”這個不成器的女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月茗茗向來對母親忌憚,她瞪了一眼在旁邊似笑非笑的若薇,“你怎麼在這裏?”
月小憂微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恩將仇報的月茗茗重新回到月家祖屋,不知道韜光養晦,低調做人,還是那麼囂張。
月茗茗冷笑一聲,“這是我爸爸和我媽媽住的地方,請你出去。”
芳菲在一旁默不作聲,她想看看如今的月小憂會怎麼處理這樣的小衝突。昔日的月小憂很不冷靜,被這樣的挑釁氣的打人,正好被月老爺子看到,被罵的狗血淋頭。
月小憂笑了,“茗茗,你糊塗了,你和我都姓月,你的父親也是我的父親。再説了,我母親嫁進月家,可是三書六禮,明媒正娶。”説完這話,她對着芳菲點了點頭,“我先走了,就不打擾父親安睡了。”
昔日,寂寞倔強的月小憂在這對母女的手底下不知吃了多少虧,卻只能一個人在角落裏哭泣,父親還沒和母親結婚,就有了月茗茗,只是瞞着母親。母親生下了她,父親卻依然過着荒唐的生活。在母親死後,父親出國旅居,因為地下情人芳菲生了兒子,終於給了芳菲名分。月茗茗回到月家祖屋,巴結月老爺子,挑撥月小憂和月老爺子的關係,她做得很不錯。
氣得臉色發青的母女這才聽出月小憂的言中之意。月茗茗正要衝上,被芳菲拉住,“別給我鬧事,這小丫頭長進不少。”説話態度讓人挑不出漏洞,反而顯得月茗茗無理取鬧,囂張跋扈。
若薇離開了父親的屋子,手機鈴聲響起。
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若薇按下了接通鍵。手機裏傳來了彬彬有禮的男人的聲音,“月小憂,我是沉氏集團董事長特助費列,華裔催眠大師安吉已經抵達本市。如果您下午有空的話,我會派車接您前往安吉下榻的酒店,對您進行初步診治。”
月小憂沉默了很久,“我現在很好。”
費列的聲音乾淨利落,“這個日程是一個月前就安排好的,希望月小姐能夠珍重自己的身體。董事長近期在希臘,我只是按照日程處理各項事宜。”
月小憂笑了笑,沉舟那樣的男人當然不會回頭。特助費列説的很清楚,這個只是已經安排好的需要執行的事宜。
“好的,下午三點,麻煩您來月家祖屋接我。”月小憂的聲音温柔而客氣。她也希望能夠徹底解除“死亡暗示”,然後在月之軒身邊替月小憂盡孝。當一切塵埃落定,她就去新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因為功課優異,若薇通過網絡申請跨級就讀外國大學。
近期,她和春日月約聯絡了幾次,春日約都告訴她專人負責的妖獸事件進展順利。而林夫人之所以不出現是因為一夜衰老了二十年,這個衰老是不可逆的,即使沉舟的生物研究所也只能減緩林夫人的衰老。她正朝着死神飛跑,而心中是一日比一日更重的恐懼。
雪梨在沉舟的羽翼下安然無恙。春日約並不是濫用能力的人。若薇對她依然心藏殺機,只是時機不合適。
林弦過的也不錯,因為安東尼的死,林夫人的失蹤,他控制住了林家絕大部分的產業,鋭意改革。初見時的高傲不羈的少年,越來越沉靜睿智。
與此同時,費列接到了沉舟的電話。
“她答應來見催眠大師安吉了?”沉舟的聲音悦耳卻沒有波瀾。
費列恭敬而小心的回答,“月小姐下午三點在月家祖屋等我去接。”
“一切按照計劃來。這件事情,我不希望第三個人知道。”沉舟淡淡的説。
費列心中一凜,態度越發謹慎,“是”
沉舟坐在黑暗的房間裏,喝着紅酒,唇邊是若有若無的苦笑,“原來,這就是思念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