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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大馬士革玫瑰

    條件

    春日約在隱秘處默默看着沉舟和雪梨離開。他注視着幽暗的地底洞穴,最終沒有進去。如果他墜入一個堪比真實的夢境,他無法冷酷地殺死夢裏每一個企圖傷害他的人。如果那個人是天心……春日約不敢想下去。

    進出幻陣的關鍵是開着紫色罌粟花的路,他必須把這個消息傳遞給林千帆。春日約在月光下猜想着妖獸為什麼會一直沉眠千萬年。

    春日約轉過身,正打算離去,一股無法抑制的睡意籠罩住了他。他垂下頭,發現月光照耀的草地上,他的影子旁邊居然還有着一隻妖獸的影子。腦海深處傳來了低低的笑聲:我等了千年,終於等到了能夠適應我的魂魄的身體!@!

    春日約半跪在洞穴前,臉上是痛苦掙扎的神色,俊美的臉蒼白得如同大理石。整個園林的電子信號都被幹擾,他根本無法求救。他不能屈服,他還要救老友林千帆,他也答應過天心要好好活下去。

    大顆的汗水自春日約的額頭滴落在草地上。

    春日約的腦海深處是妖獸的低語:我會幫你救你的朋友,我也會讓你的靈魂在幸福的幻覺中,和你的天心永遠在一起。這是我的交換的條件。何必這麼苦苦掙扎?你根本無法抗拒我。

    春日約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中,他覺得自己的意志在急速地削弱。草地上,妖獸的影子已經完全地覆蓋住了他的影子。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記憶正在被讀取。

    腦海深處是妖獸驚異的聲音:你的人生還真是有趣。你愛的人雖然消失在天地之間,連魂魄也碎裂四散,我卻能幫你找齊她的靈魂碎片。

    妖獸的心語令春日約震動。他的眼睛發酸,“她還存在?”

    妖獸歡暢地笑了,“我很喜歡你。我可以幫你收攏天心所有的靈魂碎片,令她轉世重生。這就是我獲得你的身體的代價。放心,我的天命就是要感受人世間的七情六慾、悲歡離合。我不是濫殺無辜的妖獸。我之所以沉眠也是因為這世間沒有令我感興趣的事情。如今滄海變桑田,我會用你的身份行走人間,感受天道。”

    春日約無法拒絕這樣的交換條件。他抬起頭來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心底是那首熟悉的歌的旋律在盤旋,“如果天心能轉世重生,幫我救活林千帆,不要肆意殺人。我就答應你。”

    月光盪漾。春日約走進了地下洞穴,他的背影沒有一絲遲疑。

    同樣的月光下,林千帆潛入了月家祖屋。他知道月家出了變故,沒有分到財產的月家老二月之昂連月老爺子的靈堂也不守,憤然離開。若薇如今的父親月之軒病入膏肓。而月之軒的現任妻子涉嫌謀殺,正在警局接受調查。若薇大概會一個人整夜守在靈堂裏。

    荷塘中,荷花的香氣渺渺。林千帆在遠處看着靈堂裏穿着黑衣,靜靜蹲着燒紙的若薇,心中鬱結。月老爺子的遺囑裏,月老爺子甚至將整個月氏企業作為若薇的嫁妝。若薇將來的追求者很可能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為了月氏企業和她在一起。這對若薇來説是沉重的負擔。她自月小優的軀殼中重生,也就揹負了月小優的命運。

    站在茂密的樹冠中,林千帆看着不遠處那纖細的身影。他屏住呼吸,無法靠近卻也無法遠離。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林千帆看了一眼,是春日約發來的短信:速回公寓,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説。林千帆不捨地看了若薇一眼,消失在了黑夜的深處。

    寂靜的夜,若薇聽到靈堂外傳來了腳步聲。管家恭順的站在靈堂外,“軒老爺醒了,要見您”

    若薇急忙走了出去“父親的狀況如何?”

    管家回答;“還算平穩,剛剛喝了一小碗粥。”

    若薇心中高興,她跟着管家走向父親居住的院子,“父親不願去醫院,我一直擔心,還好他緩了過來”

    管家臉被着月光,看不清表情:“軒老爺吉人自有天象”

    若薇急急穿過迴廊,沒有留意到管家奇異的眼神。

    月之軒坐在書房裏,望着窗外的月光想着心事。若薇在門口輕輕的喚了一聲。

    月之軒轉過頭露出一絲温柔的微笑”進來吧”月小優和他沒怎麼相處過,到底頭着生分,若是茗茗早就撲進來撒嬌。

    月之軒眼神透着哀傷:我等會兒和你一起去你爺爺的靈堂,我的身體應該還撐的住。‘

    若薇點頭。月老爺子和父親早上還言笑晏晏,如今卻天人永隔。

    月之氏軒稍稍有些遲疑終於開口;明天你讓律師把芳菲保釋出來。芳菲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若薇柔順的答應。

    月之軒沉吟片刻,瘦削的臉上是為難與猶豫;’小優,你爺爺把月氏集團60%的股份留給你我很意外。我擔心你二伯會有想法。”他多年來在國外,二弟在國內打拼,這家產本來就應該留給二弟更多。

    若薇輕聲説;我也沒想到爺爺會立下這樣的遺囑。剛剛沉舟來過祖屋,他説爺爺發現二伯利有月氏集團幫人洗黑錢。

    月之軒恍然大悟,他能理解月老爺子憤怒的心情。

    “你爺爺的遺囑裏沒有提及到你的弟弟和妹妹,茗茗剛剛還在我這裏哭訴。其實你母親給你留下了一筆豐厚的基金,這些年來在專業團隊的管理下收穫頗為豐厚,那是你的嫁妝。”月之軒慈愛的看着女兒,他嘆息着説;“

    如今你爺爺也為你準備了一份好嫁妝,不知道誰能成為我的好女婿”

    若薇心中感動;“其實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她不是月小優,她是若薇

    月之軒眼神温柔;我在國外做生意也賺了一些錢,足夠你弟弟和妹妹衣食無憂。茗茗任性嬌縱,你弟弟和原性格莽撞你和你母親一樣,聰明懂事。我死後你一定要多照顧你的弟弟和妹妹。

    若薇心中酸楚,今夜的月之軒彷彿在交代遺言。

    月之軒站了起來:我們一起去看看你爺爺,他最愛熱鬧,我怕他一個人孤單,不過還好我很快會下去見你爺爺,好好盡孝

    若薇扶着月之軒,走進了月光裏。

    月之軒望着夜色裏的花園,聲音裏帶着眷戀“我小的時候經常和你二伯一起在這個花園裏玩。我有一次拔掉了你也有精心養育的一株極品蘭花。他氣得追着我就打,我嚇得爬到了樹上,死也不肯下來。”

    若薇微笑的説:“也有對父親您一直很惦記,他最生氣的就是你丟下家族的企業不管,在國外逍遙快活。”她重生為月小優,在月老爺子身上感受到了濃烈的親情。她期末考試優異,月老爺子比她還要開心十倍百倍。

    黑夜裏

    黑夜裏,人的心總是翻湧着各種慾望。

    月茗茗躺在牀上,心亂如麻,是她錯手殺死了爺爺!她偷溜進爺爺的書房,本來是想翻翻看爺爺的遺囑什麼的,沒想到,爺爺居然進來,發現了他。爺爺説,她性子惡毒,和月小優雲泥之別。她一向覺得自己是雲,月小優是低賤的泥。可是,爺爺卻説她丟了月家的臉。前次姐妹相殘要殺死若薇,這一次居然在長輩的房間裏鬼鬼祟祟想偷東西。爺爺説要將她趕出月家,她憤怒之下推開爺爺,爺爺的後腦撞擊再了尖鋭的桌角,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她怕的要死,發現爺爺已經沒有了呼吸。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媽媽在門外的説話聲,她藏在門後,等媽媽一進來就敲暈了她,然後悄悄離開。傭人發現爺爺死在了書房裏,身邊還躺着兒媳芳菲,立即通知了管家。她於是和青姨一起衝進了書房。青姨打了急救電話,她用力掐了媽媽的人中,把她弄醒。她不是故意要陷害媽媽,她只是害怕媽媽看見她在書房裏。

    月茗茗害怕的啜泣。怎麼辦?媽媽會不會被當做兇手抓起來?都怪月小優,是她讓爺爺討厭自己!月茗茗的心裏怨恨的火焰在燃燒。要是月小優也死了就好了,她死了,財產就是弟弟和她的了!

    月茗茗越想心中越灼燒。她坐起身來,心中尋思,要是月小優死了,最大的嫌疑人是憤然離去的二伯!

    她下牀翻出一隻小巧可愛的首飾盒,盒子裏是一隻美麗的戒指。只是林夫人那一次送她的。戒指的戒面是中空的,裏面放着白色的粉末,無色無味。這個粉末溶於水中,被人服食,半小時即發作。發作現象與心肌梗塞死極為相似,殘留在血液和胃部的毒素在一個小時內會降解。就算對屍體解剖也無法查出中毒跡象。

    月茗茗被爺爺趕出祖屋後,一直沒有機會和月小優見面。好不容易藉着父親回祖屋,她也被爺爺勉強同意回祖屋居住。她下定決心要找機會懲治月小優。她原本打算向父親告狀,説月小優欺負她,誰知道父親因為爺爺的死,昏厥過去。爺爺留下的遺囑令月茗茗更加嫉妒月小優。她握着戒指,神情狠毒。明天早晨,月小優會來伺候爸爸吃早飯,爸爸應該會留月小優一起用飯

    月茗茗興奮地想着謀殺月小優的細節“月小優,明天早晨你喝下毒藥,就會死!”她卻沒發現,她的房間的窗簾上有淡淡的人影再飄動着。月光彷彿都照不進那淡淡的黑影。黑影注視着月茗茗,帶着沉默的張力。

    拜祭了父親,氣喘吁吁的月之軒回到了房間。他和月小優笑着説了晚安,關好了卧室的門。父親的死對月之軒觸動很大,他知道芳菲不會蠢到在那樣的情況下殺人,心中卻隱隱覺得能避過傭人,自由出入父親書房的應該不是外人。芳菲野心勃勃想要月老爺子的遺產,卻沒想到月老爺子把月氏集團的股份全部留給了小優和她將來的丈夫。

    月之軒心中深深遺憾,他已經沒有機會看到小優穿上嫁衣。月老爺子將月氏集團的代管權給了沉舟,是不是沉舟是他心中屬意的孫女婿呢?

    白天的時候,他聽老爺子提過沉舟,説他雖然才二十多歲,做人行事卻相當內斂成熟。這樣的男人,小優怎麼能抓得住?月之軒風流一生,卻不希望女兒和一個風流倜儻又很有本事的男人在一起月之軒心事重重,虛弱的身體極度渴望睡眠,卻無法入睡。他能活在這世上的時間這麼少。無法為小優做更多的事情,同樣無法入睡的還有若微,她跪坐在靈堂角落裏,看着紙錢上燃燒的火焰,已經死去的爺爺真的能夠收到它麼?就在這個時候,若微突然覺得有點冷,刺骨的寒意在整個靈堂蔓延,連火焰也變得微弱,奇異的感覺令若微抬起頭來,她記得這樣的感覺,和她當初在浴室裏看到月小優的鬼魂的感覺一模一樣,若薇看着爺爺的遺像,爺爺在照片上永恆的微笑,她閉了閉眼,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嘆息聲“爺爺,是你嗎?”若微問。四周一片寂靜,寒意依然籠罩着整個靈堂,若微突然覺得疲倦,就這麼跪在軟墊上睡了過去,她再度聽到了嘆息聲。“爺爺”“你不是小優你是誰?”月老爺子的聲音冰冷。若微抬起頭來,眼神平靜,“小優已經死了,我看着她坐上了去彼岸的船。她是被安東尼殺死的,安東尼被沉舟殺死了。爺爺,我叫若微,是林千帆以前的女朋友。”月老爺子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你既然叫我爺爺,那你就是我的孫女。若微,我是被月茗茗殺死的。這個不孝的狗東西還想明天早晨下毒殺死你。你要小心。”若微失聲叫了起來,“是她!”“我不該讓她再回月家祖屋,她心腸歹毒,嬌縱紈絝。我沒想到的是連青丫頭也是月之昂留在我身邊的棋子。”月老爺子痛悔的説。若微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月老爺子,“爺爺,我會照顧好父親,您把月氏集團留給我,我很惶恐。我不是月小優,我是若微。”月老爺子嘆息,“你不僅是若微,也是我的乖孫女月小優,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還等着你的孩子繼承月氏集團。”若微感激莫名,“爺爺”“沉舟是很好的丈夫人選,你要好好把握。”月老爺子叮囑若微。若微欲言又止。月老爺子慈愛的望着若微,“前塵往事成雲煙,現在和將來才是最重要的,沉舟原本是一個無情的性子,卻對你有特別的牽掛,他會是一個好丈夫。”若微惘然,“我”“沉舟很喜歡你,也許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月老爺子看透世情的眼睛裏是淡淡的笑意,“吸引他的不是月小優,是若微。”若微低語,“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好的選擇。他的某一部分吸引着我,靠近他的時候,我卻也發現,他黑暗的一部分令我害怕。”沉舟如謙謙君子一般笑着,就可以定奪人的生死。他對人心瞭解得非常透徹,若微不知道,沉舟的喜歡到底有多少,或者能維持多久。月老爺子笑了,“命運會給你答案。若微,謝謝你陪着我這個老頭子走過了最後的幾個月,你是我最可愛的孫女。”若微的眼淚落了下來,“爺爺”若微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跪在靈堂裏,這仲夏夜的風,輕柔如紗。爺爺,剛才是你在夢中和我説話嗎?若微站了起來,揉了揉發酸的膝蓋,為爺爺上了一炷香。她看着爺爺,想着爺爺在夢裏的警告。月茗茗要下毒害她?若微的眼神漸漸變得犀利。月茗茗曾經把她推進荷塘,還用石頭砸她,企圖殺死她。這個愚蠢惡毒的少女會受到應有的懲罰。若微想起了春日約,她拿出手機給春日約發了一條短信:是月茗茗殺死了月老爺子,幫我匿名告訴警方。春日約的短信很快就回了過來:好,我要告訴你的是林千帆還活着!這條短信令若微的大腦在瞬間變得空白

    腦與心

    若薇的眼神似喜似悲,她的意識深處,劇烈的衝突正在加劇。某一聲音在讓她忘記所有關於千帆的感覺,可是她的心卻因為這樣一條消息跳的那樣劇烈。

    林千帆還活着!

    他還活着!

    若薇一陣眩暈,她的手抖得拿不住手機。

    她哆嗦着按了回撥鍵,她一定要問個清楚!等待接聽的時間那樣漫長,幾秒鐘彷彿幾個世紀。

    “喂——”

    “春日約,你説千帆還活着?”

    春日約的聲音從彼端傳來,熟悉又陌生,“林千帆那一次並沒有死在沉氏醫院的火災裏,我救了他,只是,他因為複合毒素的原因已經活不久了,林千帆不想拖累你,所以讓你以為他已經死了”

    “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今夜我跟蹤沉舟和雪梨去了那個隱匿妖獸的地方,我得到了妖獸的血。這血能救林千帆。他現在還在沉睡中修補身體,等他醒來,他會是健康的。”春日約得聲音裏帶着趣味和笑意。

    “他什麼時候醒來?“

    “也許要三天。你等着我消息。”

    結束了通話,若薇坐在椅子上,心跳如擂鼓。她的腦海裏波瀾不興,那些她和千帆的記憶和感覺。彷彿被隔在了真空地帶,無法觸摸,無法回憶。

    若薇想起了今天接受的催眠大師的治療,抹除死亡暗示的同時,她的記憶和感覺也受到了某種程度的破壞,她不想忘記對林千帆的愛!

    若薇站了起來,吩咐管家備車。山路盤旋,若薇的心在黑夜裏燃燒,忐忑不安。

    司機一聲不吭的開着車,偷偷從後視鏡裏打量着月小姐。老爺子剛剛逝世,月家二老爺子憤然離去,小優小姐半夜要去哪裏?

    月小憂讓司機把車停在了昔日她和千帆租住的公寓樓外。她叮囑司機在外面等她,然後獨自一人走進了公寓。

    大樓管理員陳伯依然打着瞌睡,她走進老舊的電梯,聽着電梯上升時候發出的聲響。

    然後,她站在了她和千帆曾經住過的公寓門前。

    若薇伸出手,將牆上的報紙箱託了託,從報紙箱的背後摸索出了一枚鑰匙。這是她藏備用鑰匙的地方。鑰匙躺在了掌心,冰涼而灼熱。

    若薇握緊了鑰匙,彷彿魔怔了一般,若薇將鑰匙插入了鎖眼,擰動了一下。

    門開了。

    温馨的小屋清爽而乾淨。

    若薇默默地看着茶几上的一對杯子。那是以前她買的對杯,粉藍色的是他的,粉黃色的是她的。

    “千帆,你沒有死,真好。”若薇低聲説。她站了起來,在狹窄的衞生間裏拿了拖把,開始認真拖地。然後,用乾淨的抹布擦着傢俱和窗户。

    若薇認真地做完這一切,然後,再度坐進沙發,在黑暗的夜色裏,靜靜地,靜靜地躺着。

    千帆,怎麼辦?我的腦袋壞掉了。

    千帆,我內心的悸動好像已經過去了。

    千帆,我是不是已經失去了愛着你的感覺。

    千帆,我你。

    在黎明來臨之前,若薇離開了公寓,回到了月家祖屋。今天早晨,她還有一場仗要打。

    黑色的裙裝裹着她,那是對死者的惦念。

    芳菲臉色很不好看的坐在餐桌的那一端。律師繳納了高額的保釋金,將她弄了出來,芳菲在冰冷的夜裏想了很多,她對於月老爺子的遺囑極其不滿!可是,她必須在丈夫面前和月小憂和睦相處!

    她眼圈發紅的坐在椅子上,“之軒,我是被陷害的!”

    月之軒瘦削的臉上是安靜與從容,“我知道,你沒那麼蠢。”

    他愛憐地看了一眼若薇,“小優,你的臉色不好是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若薇微笑。“我沒事。”

    月茗茗在一旁不滿的看着月之軒和月小憂的父慈女孝,她嬌聲説:“爸,我去看看我專門吩咐他們熬得養生湯好了沒,我天沒亮就起來吩咐他們給爸爸媽媽還有妹妹煲湯。”(這是由多不情願的喊妹妹啊,人家還不稀罕你這個姐姐呢)

    月之軒微微一笑,“茗茗,你懂事了。”

    月茗茗得意的看了若薇一眼,輕盈轉身,走出了清雅的餐廳。她望了望不遠處走來的傭人,她正用描金托盤端着四蠱湯。

    月茗茗叫住傭人,“你給我站着,讓我看看這湯怎麼樣?”

    她揭開蓋子看了看四蠱湯的內容,父親的八靈魂龍德湯,母親的花膠仔雞湯,她和月小憂則是一樣的四物養顏湯。

    月茗茗看着私四下沒有什麼人,將戒面打開,把小顆粒的白色毒藥放進了一蠱四物養顏湯,她專門把加料的這蠱湯放在了右上角,然後端着托盤走向了餐廳。

    若薇看着走進餐廳的月茗茗,視線從她眉梢眼角以及她的手指上掃過。爺爺才逝世,月茗茗卻帶着一隻戒指,奇異的違和感令若薇心中警覺。

    月茗茗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笑吟吟的指着四蠱湯,“這是爸爸的八靈魂龍德湯,這是媽媽的花膠仔雞湯,這是小優妹妹的四物養顏湯,我也是四物養顏湯。”

    若薇發現月茗茗視線不離托盤一角的那蠱四物養顏湯,還特別指出是“小優妹妹”的。

    若薇有些吃驚地看着月茗茗,“茗茗,你的鞋上黏了外面的泥!”

    月茗茗慌忙低頭打量,若薇將月之軒和芳菲的湯端了出來,不動聲色的將托盤轉了半圈。

    月茗茗抬頭髮現父親母親的湯都端了出來,心中有些慌亂,“小優,這些事情我來做就好。”

    還好,她和小優的四物養顏湯還沒動過。

    若薇看了月茗茗的戒指一眼,欲言又止,“茗茗你”

    茗茗問若薇,“我怎麼了?!”她的語氣一不小心帶上了慣常對若薇的不滿和嫉恨。

    月之軒看了月茗茗一眼,“茗茗,你什麼態度?”

    茗茗慌忙微笑,“爸,你不在地時候,若薇老是挑我的刺,我這是緊張。”

    若薇温柔一笑,“茗茗,這個時候不適合帶飾物,別人看了會説月家的女孩子不懂事。”

    茗茗將戒指取下,強忍着怒氣,將加料的四物養顏湯放在了若薇面前,“我會注意的,謝謝小優妹妹。”

    芳菲看着女兒給月小憂服軟,心中不忿,她硬着聲音説,“那先喝湯吧。”

    若薇打開蠱蓋,聞着着淡淡的中藥味,“挺香的。”她沒有喝,想進一步確定月茗茗是否真的是在湯裏下毒。

    月茗茗有些着急,“小優,我辛辛苦苦吩咐廚房熬得湯,你怎麼能不喝?”

    若薇心中冰冷,月茗茗太殷勤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問月茗茗,“茗茗,今晚你和我一起守靈吧。我聽説,也許爺爺會回來看我們。”

    月茗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爺爺已經死了,怎麼怎麼你是説爺爺的鬼魂?!”

    若薇想起了昔日裏月老爺子對月茗茗的疼愛,想起了月老爺子的死。她笑了,“茗茗,你還怕什麼?”

    月茗茗勉強笑笑,“我沒害怕,我們還是喝湯吧,湯快涼了。”

    若薇拿起湯勺,卻頓住,“茗茗,你怎麼不喝?”

    月茗茗看到若薇有喝湯的意思,連忙也喝了起來,“我不是正在喝嗎,味道不錯。”

    若薇看着月茗茗,終是不忍,她按住了月茗茗的手,“我還是喝不慣中藥味的湯。你也別喝了。”

    月茗茗氣得發抖,她一點荷塘的心情也沒有了!

    月茗茗聲音尖鋭刺耳,“月小憂!你真不識抬舉!”

    報應

    若薇怯怯地低下頭,“我真的不喜歡喝有中藥味的湯……”

    月之軒淡淡開口,“那就不要喝,讓傭人送粥過來。”

    芳菲在一旁煽風點火,“説來,我和茗茗也是沾了小優的光才能住在這月家祖屋。爺爺可是把這祖屋留給了小優!我兒子是老爺子的嫡孫,卻什麼也沒有得到!”滿腹的怨氣令她從心到胃都不舒服。她是有弄死月老爺子的想法,沒想到月老爺子提前立下了這麼離譜的遺囑,而她還沒下手,月老爺子居然就被殺死了!她卻被人擊暈在了月老爺子的屍體旁!

    芳菲越想越窩火,“之軒,殺死老爺子的人多半是月之昂派人做的!”也可能是眼前的賤丫頭!不知道她用什麼方法迷惑了老爺子,讓老爺子寫下這樣的遺囑!

    月之軒看了芳菲一眼,“警方正在調查,早晨我接到方警官的電話,據説已經有了進展。”

    月茗茗嚇得哆嗦了一下,她急切地問,“是什麼進展?”

    月之軒搖頭,眼中有着深深的恨意,“詳細案情,方警官不會透露。茗茗,兇手一定會給你爺爺償命。”

    月茗茗嚇得心臟狂跳,臉色煞白,“……是嗎?”

    若薇微笑着説,“希望警方早日抓到兇手。”

    月茗茗心亂如麻,她回過頭,瞪着若薇,既恨又怕,“爸,媽,我不舒服,我想回屋子裏躺一躺。”

    若薇看着月茗茗,心想,難道是月茗茗下的毒發作了?月茗茗只喝了一勺湯,就被自己阻止了,她終究還是希望月茗茗受到法律的懲罰,而不是死在月家祖屋。

    芳菲很是關愛女兒,她急切地問,“茗茗,你哪裏不舒服?”

    若薇看着芳菲左側太陽穴上的瘀傷,心中暗歎。芳菲要是知道,是她的女兒月茗茗將她敲暈在爺爺的書房裏,會做何感想?

    月茗茗慌亂地搖頭,“我就是……就是胃有點不舒服。”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彷彿所有的血液都湧向了她的頭部。

    月茗茗的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她的臉色瞬間發青。難道那盅加了林夫人給的毒藥的湯被自己喝了?!

    月茗茗望着若薇,若薇平靜地看着她,一雙清澈的眼睛裏有着令她恐懼的冷漠。

    “你……”月茗茗站起來,踉蹌地衝了出去。她衝進浴室,扣着喉嚨,拼命嘔吐了起來,月茗茗跪在自己的嘔吐物裏,發青的臉上是深深的恐懼。她記得林夫人説過,毒藥半個小時才會發作,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跳得這麼厲害,彷彿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芳菲到底放心不下女兒,隨後過來看月茗茗,卻發現女兒吐了一地,“茗茗,我送你去醫院!”

    月茗茗抬起頭來,“媽,你看到月小優那個賤丫頭把哪一盅湯端到了她的面前?”

    芳菲神色微變,她努力回憶,“你什麼意思?當時,月小優好像把盤子移動了半圈……”

    月茗茗臉色灰敗,“媽,你一定要救我。我只喝了一口,應該還有救的!快點帶我去醫院!”

    芳菲大吃一驚,“你對她下毒?!”

    餐廳裏,若薇陪着月之軒喝粥。管家匆匆過來説茗茗小姐腸胃不適,芳菲夫人送她前往醫院就診。

    若薇並不驚訝。月之軒説知道了,並沒有表達出父親的着急。他喝完了粥,用人蔘湯漱口之後,問若薇,“為什麼要調換你和茗茗的湯?”

    若薇嘆氣,“因為這盅湯,我不敢喝。您大概不知道,爺爺曾經將茗茗趕出祖屋,因為她把我推進荷塘,還用石頭砸傷我,想殺死我。這件事,祖屋裏很多人都知道。因為您要回來,芳菲阿姨苦苦哀求爺爺,爺爺才准許茗茗回來住。”警方已經有了線索,月茗茗害死爺爺的事情遲早會被查出,父親應該早點有心理準備。

    月之軒震驚得説不出話來。他回想茗茗今天早晨一定要若薇喝湯,心中已經信了七八分。

    若薇掏出手絹套在手上,小心拿起茗茗喝過一口的那盅湯,“父親如果不信,可以找權威機構化驗這盅湯裏是否加了東西。”剛剛傭人要收走月茗茗這盅湯,被她阻止。她擔心有人看着湯沒怎麼喝,一時嘴饞,枉送性命。

    月之軒畢竟是大家族培養出的人,明白這些勾心鬥角的伎倆,他心中的憤怒無法壓住,“好,我倒要看看茗茗的心毒到什麼地步。”聽小優的意思,湯里加的東西不是瀉藥之類的惡作劇小玩意兒,而是他給毒理實驗室的朋友打了個電話,讓朋友親自過來取樣品化驗,月茗茗的事情並沒有令月之軒的身體出現波動,他從容的吩咐管家做事,好好接待弔唁的客人。顧醒送來了十顆藥。若微思忖良久,將藥交給了父親。

    父親最近兩個月,靠打杜冷丁來抑制癌痛。所以,她把是否服藥的選擇權交給了父親,月家祖屋今天極其熱鬧,高級轎車停得密密麻麻。月之軒再度出現在眾人面前時,精神煥發,氣色也好了許多。

    月之昂在父親新喪時居然沒有露面。令弔唁的人都心中猜疑,表面上當然不動聲色,切切表達對月老爺子去世的哀悼之意。芳菲中途電話月之軒,説月茗茗已經正在輸液治療,不敢把實情告訴丈夫還好茗茗只喝了一口湯,且摳喉嘔吐及時,只是輕微中毒,芳菲在醫院病牀邊埋怨女兒居然不和自己商量,有這麼神奇的毒藥卻錯過了好時機,這藥丸是林夫人提供,可如今林夫人銷聲匿跡,電話也打不通,中午時分,月之軒收到了那蠱湯的化驗結果,裏面有着某種奇特的化學成分,能夠令實驗室裏的兔子在半個小時內心臟病發作而亡,兔子中毒後不到一個小時,化學殘留物神奇的消失,根本無法查出是中毒死亡。

    月之軒氣得全身發抖,當即約了本市最著名的律師事務所,打算改遺囑。他打了電話給芳菲,吩咐她就算把月茗茗從病牀上拖下來,也要立刻把月明明帶回祖屋。芳菲問月之軒出了什麼事,月之軒沒有多説,只是重重的哼了一聲説“你生了個好女兒!”就掛斷了電話,月茗茗在病牀上嚇得半死,她不知道是她殺死爺爺的事情還是毒害月小優的事情被發現了!“茗茗別怕!要是那個賤丫頭説你下毒,你就告訴你爸,是那個賤丫頭下毒害你!”芳菲安慰月茗茗。月茗茗安慰自己,如果自己殺死爺爺的事情被發現,那應該是方警官帶着逮捕令出現,至於下毒害月小優得事情,應該還有轉換和反咬的餘地!她想起早晨月小優似笑非笑的諷刺神情,心中如火焚燒,“好!就説是那個賤丫頭要害我,不然我怎麼會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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