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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高二開始了

    新學期的第一天,早上是開學典禮。先是校長講話,然後高一新生代表講話,最後給各年級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部頒獎,本人雖然成績在班級位列第二,但是無緣三好學生,因為體育成績班級倒數第一。

    為了這件事,班主任特意給我解釋,我無所謂,我看重的不是這些虛名,我唯一惦記的就是我的學習成績。不過,當聽到(4)班的優秀班幹部是張駿時,我卻虛榮心很是爆發,他上台去頒獎時,我鼓掌分外用力,手掌都拍紅了。

    下午的主要任務是大掃除,除了自己班的教室,學校還給每個班分了幾條道路,要我們打掃。

    (4)班動作快,很早就打掃完衞生。張駿來找我時,我正和馬力鬥嘴,沒聽到他叫我,等聽到他叫我時,我們全班都聽到了,開始嗷嗷的起鬨。我被哄的不好意思,一溜煙跑到張駿面前:“我們還不能走,你先走吧。”轉身就要溜回去,張駿説:“我等你。”説着,就要坐在旁邊的長凳上。

    我嚇得立即説:“不要。”看到他失望不解的表情,我想了想,又説:“那你在校門口外面的花壇等我吧,我去找你。”

    他説:“那也行。”

    拿着掃帚回去就緒打掃衞生,楊軍嘴快地問我:“難道謠言是真的,你真和張駿談上了?”

    我瞪了他一眼:“普通男女不能説話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很難當眾承認我是張駿的女朋友,也許我內心深處明白,只是不願意去深想。我怕張駿只是想和我玩一場,我不想別人看到我的名字後面加個“張駿的女朋友之一”的修飾語。

    因為我沒有承認,大家認為我和張駿八槓子打不到一起,所以雖然謠言滿天飛,他們仍然當成玩笑。

    童雲珠默默的瞅着我,我知道她和張駿關係很好,突然就有些心虛,趕緊笑鬧着,擺脱了那種感覺。我是沒承認,可我也沒否認呀!

    正式開始上課後,張駿要求每天放學後跟我一塊走。我肯讓他在樓道里等我,他只能在學校外面等我,

    為此他沒少抱怨,嘲笑我看着桀驁大膽,沒想到這麼怕老師怕父母。不管他怎麼嘲笑,我依然堅持“地下情”。

    高中時的戀愛其實很簡單,沒什麼大事。有的只是一點一滴的小事,所有的高興和哀愁都緊緊圍繞着這一點一滴。

    他每天等我放學,先送我回家再送他回家。

    我們倆的班級挨着,不管什麼時候,他經過我們班總不忘用視線和我打招呼。

    課間操的時候。他會買零食給我吃,知道我怕被人看見,就讓童雲珠帶給我,常常是我剛想起去買冷飲,童雲珠就已經笑着拿買好的雪糕和冷飲給我。

    燥熱的夏季午後,沒有一絲風,同學們都拿着自制的扇子,邊扇邊聽課,他會請童雲珠轉交給我一個裝滿冰塊的密封太空杯,讓我上課的時候放桌上消暑。

    我是語文課代表,經常要給語文老師送作業,他如果從窗户看見我經過,就會立即強行幫助他們班的某個課代表送作業,陪着我一塊去老師的辦公室。

    張駿每天課間活動都會去打籃球,每次都希望去我去看。我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去看他打籃球,就先煽動楊軍的好勝心,鼓動他一定要打敗(4)班的張駿,確立高二年級籃球霸主的地位,等成功山東了楊軍後,我就打着去給楊軍組委的旗號,拖着林依然去看楊軍打籃球,順便,當然就也能看到張駿了。在我天天的煽風點火下,再加上關於張駿和童雲珠曖昧關係的謠言,楊軍每次見到張駿都和鬥雞一樣,在籃球場裏把張駿往死裏盯,張駿對我的曲線救國策略哭笑不得。

    我不好意思説什麼我喜歡你,也不好意思經常去找張駿,甚至,我會在學校裏刻意迴避着他,可我喜歡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看他,不管他在做什麼,只要看到他,我就會覺得很幸福。經過多年的練習,我的“張駿定位技術”已經爐火純青,我可以在一羣人中,視線若無其事地掃過,卻一眼就看到他;我可以再走過樓道時,目不斜視,眼角的餘光卻將他教室裏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我甚至能從背後感受到他的存在,知道他有沒有在看我。

    我喜歡吃果凍,和他在一起後,尤其喜歡上了水晶之戀的心性果凍,偶爾,我也會羞澀地麻煩童雲珠把一個水晶之戀的心性果凍轉交給張駿,叮囑他一定要在什麼時間吃,然後,一直盯着表算時間,等到規定時間,我也偷偷吃一個,感覺上就好像我們兩顆心緊緊相連。張駿放學的時候,會笑着給我講他上課偷吃果凍杯老師抓住了,質問我他哪裏得罪我了,我為什麼要故意整他。

    我們班和他們班的語文老師的辦公桌面對面,有時候,我會利用職務之便,趁着去南作業時,把寫好的字條偷偷夾在他的語文作業裏。字條上的內容多數很乏味,卻藏着我隱秘的幸福和喜悦。

    我發現他的科目中也是英文最不好,我每次做筆記的時候,都會在筆記紙下面墊一張藍色的複寫紙,寫兩份筆記,把字跡最清楚的那一份拿給他。為了鼓勵他用功,我告訴他我每天早起半小時背英文,請他陪我一起早起。每天早上起牀時,想到他也在這個時間起牀了,就會忍不住微笑,念英語都會念得像唱歌。

    一起放學的路上,我們有時候講學校裏的事情,有時候他會給我唱歌。他最喜歡張學友的歌,也是張學友的歌唱得最好聽,聲音醇厚,富有磁性,不亞於張學友本人。從《我等到花兒也謝了》到《一路上有你》,後來,每當別人問“你最喜歡聽誰的歌”,我總會立即回答“張學友”,實際上我從不買流行歌曲磁帶,我所有聽過的關於張學友的歌都是張駿唱給我聽的。

    回家的路上,他總是幫我拿着書包,我手裏需要拿着的只是一隻雪糕,他唱着歌,我聽着,陪伴我們的是滿天星辰,習習晚風。

    週末,各自做完功課後,我們有時候出去玩,有時候到河邊散步。

    出不出去玩、到哪裏玩的決定權在我,而我怎麼決定,取決於我的零花錢,因為我的自尊,我一直儘量維持着我們金錢的付出的公平性,比如,他若請我滑旱冰,我就會請他吃小吃。但是我和他的差距太大,有時候他想請我去看電影,我卻因為已經沒有了零花錢必須拒絕他,可我不好意思告訴他真正原因,只能簡單地説我不想去。他有時候會不開心,不過來得快,去得也快。

    那麼多的瑣事,小得都不知道怎麼去回憶,可是,當時真的是太快樂了。在枯燥的學習生活中,兩個人小心翼翼地享受着那份偷偷地快樂,每天的相處時間都只是點滴,可因為很珍惜,每一點、每一滴都特別甜蜜。

    高二的那個九月,一切都美得像九月的天。心,每天都是瓦藍瓦藍得明亮,而那些瓦藍下的陰影,我們倆,我是遲鈍,他確實以為只要足夠愛,就可以克服。

    十月份的一個週末,張駿説賈公子請我們唱歌,讓我給父母説不回家吃晚飯,我照辦了。

    到了歌廳,發現同學很多,有我的好朋友關荷、林依然,也有張駿的好朋友甄公子、賈公子、童雲珠、黃薇,還有一些我不認識的同學。

    我緊張起來,刻意地和張駿保持距離,不想下個星期走進教室後發現我和張駿談戀愛的消息已經人盡皆知,可是張駿感受不到我的緊張,我做哪裏,他跟到哪裏。

    唱了一會兒歌,張駿告訴我要出去一下,好一會,他都沒有回來,我正奇怪,一直看着表的賈公子突然站起來,把燈關了,張駿捧着一個生日蛋糕走進來。

    在搖曳的燭光中,關荷和張駿的幾個好朋友都拍着手開始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其他人立即明白過來,也跟着一起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我手足無措,吃驚地看着張駿。父母那一輩人不會講究這些西式禮節,小孩子的生日也就是做一桌好菜,給一點零花錢,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生日蛋糕,也是我第一次被人這麼隆重地祝福。

    浪漫的燭光、温馨的祝福,讓我第一次忘記了介意別人知道我和張駿的關係。

    張駿説:“閉上眼睛許一個願望,然後一口氣吹熄蠟燭,願望就會實現。”

    賈公子他們也都説:“生日許的願望,很靈驗。”

    我閉上眼睛,把所有的雜念都清除,用十二萬分的誠心,默默祈禱,請讓張駿永遠愛我。

    那個時候,我最恐懼的是他不愛我,卻不明白,他永遠愛我,並不等於,我們永遠在一起。

    睜開眼睛,用盡我全身的力氣,一口氣吹熄了所有的蠟燭,大家都笑着鼓掌。

    所有朋友都給了我禮物,我不停地説着謝謝,最後是張駿,大家很激動,尤其是女孩子,全等着看他的禮物,因為女孩子們總是認為男生送的禮物中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感情。

    張駿遞給我一個紅絨盒子,我打開看,發現是一根很漂亮的金鍊子,有一個小小的桃心金墜子。

    “上面刻着我們倆姓氏的縮寫。”張駿喜滋滋地指給我看,Zh&L。

    女生們驚歎“真好看”,黃薇卻是雙手抱於胸前,不屑地盯着我。

    我合上盒子,把金項鍊還給張駿:“對不起,我不能要。”

    屋子裏突地安靜下來,張駿的朋友都不能理解我此時的舉動,只有關荷眼中有了然,我們都太自尊、太驕傲,或者説太自卑、太敏感。

    張駿好似平靜地微笑着説:“即使樣子不好看,你也收下做個紀念,這上面有咱倆的名字。”

    “我不能要。”

    甄公子怒瞪着我,想破口大罵,賈公子拉住了他,打着圓場:“禮物送完了,我們也該散了。”

    大家都尷尬地附和:“走了,走了,我們走了。”

    張駿盯着我,臉上的微笑勉強地繃着:“最後問你一遍,你要不要?”

    我搖搖頭。

    呯的一聲,張駿將盒子扔進了垃圾桶,若無其事地對甄公子笑説:“我們去打枱球。”

    甄公子瞪了我一眼,立即附和地大叫:“走,走,一起去打球。”

    他們幾個要好的哥們帶着所有朋友有説有笑地離開了,只剩下了林依然和關荷。

    我對她們笑笑:“對不起,我先回家了。”

    短短一會兒,我就從天堂跌進了地獄。

    回到家後,腦子裏仍亂哄哄的,躺在牀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所有因為張駿而起的委屈都湧上了心頭。

    每天放學都偷偷摸摸,犧牲了學習時間陪他,淪落成他眾多女朋友中的一個,被人用譏笑的口吻談論,明知道我不想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他卻邀請了那麼多人,每次在一起時,花錢都很痛苦,他卻絲毫不體諒……

    正在胡思亂想,桌上的電話突然大響,我被嚇了一跳的同時,很有第六感地立即接了電話,速度快得電話鈴一聲都沒響完。

    “喂?”

    “是我。”

    我膽戰心驚地拉開門看了一眼,肯定父母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後才抱着電話躲進了被子中。

    兩個人都不説話,好一會後,他問:“你還在嗎?”

    “你幹嗎這麼晚打電話?我爸媽接電話怎麼辦?”

    “我想過了,如果是你爸媽接,我就立即掛掉,他們會以為是騷擾電話,不過,我有感覺,覺得會是你接。”

    我不吭聲,他問:“你有沒有生氣?”

    “沒有。”

    “那你明天願意一塊兒出去玩嗎?”

    “我明天要看書。”

    “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你都要看書,你壓根不想見我,對嗎?”

    我沒有回答。

    “今天是你的生日,無論如何,我都不該對你發火,更何況這是我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生日,我真的特別想讓你高興。我重新給你送一份生日禮物,你別生我氣了,好嗎?”

    還送?我被他慪得差點要扔電話:“你別送我禮物了,人的感情不是由禮物來表達的。”

    “我剛才到過你家,已經把東西放在你家門口了,你去拿一下。”

    “我不要。”

    “即使不要,你也得去扔掉啊!難不成你想讓你爸媽明天看到?”

    我愣了一下,立即擱下電話,躡手躡腳地溜到客廳,打開門,看到門邊的角落裏放着一個小小的透明塑料瓶,上面繫着一條藍色的絲帶,趕緊拿進來,關好門,溜回卧室。

    到了卧室才敢細看,塑料瓶裏裝着一枚石頭。

    瓶子,雖然好看,卻只是巧克力豆吃完後的廢瓶子;石頭,雖然漂亮,卻是很普通的石頭,只要肯花時間,在河裏就能撿到。

    我想了半天都沒想通張駿是什麼意思,只能又把電話抱進被子裏,提着一顆心給他撥電話,電話剛響了半聲,他就接了電話。

    我壓着聲音説:“是我。”

    他説:“我知道。”

    “你是什麼意思?”

    “你還記得我們五年級暑假嗎?”

    我腦海裏一幅幅清晰的畫面,嘩嘩地閃過,語氣卻冷冰冰的:“不記得了。”

    “高老師輔導我們參加數學競賽,那時候,我們每天一起回家,常常去河邊玩,你很喜歡撿石頭。你那時性格比較內向,總喜歡低着頭,不怎麼笑,也不怎麼説話,可只要我幫你撿到好看的石頭,你就會很開心,會和我説話,還會給我將你從書裏看來的故事,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我怎麼可能忘記?只是,我們的記憶有偏差,我記得我一直在絞盡腦汁地和他説話,也記得那時不管他幫不幫我撿石頭,我都會很開心。

    他説:“我每次到河邊散步,都會無意識地翻翻石頭,如果有好看的就撿起來,一顆石頭代表一年,以後,你每年生日,我都會從我收集的石頭裏挑一顆最好看的送給你,我希望你將來有一百顆我送你的漂亮石頭。”

    我想了一會,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剎那間,我又從地獄到了天堂,心裏是滿溢的感動,口上卻避重就輕地説:“我哪裏能活到一百多歲?”

    他笑着説:“我們一起活,就能活到。”

    “你就做白日夢吧!”

    “這可不是白日夢,有科學依據的,報道説老人的長壽秘訣就是保持良好的心情,只要咱倆在一起,肯定每天都能高高興興的,我們肯定能活過一百歲。”

    他説的有鼻子有眼,我忍不住捂着嘴巴不停的笑,晚上的不快就那麼被甜蜜淹沒得無影無蹤了。

    是不是每一段戀愛都是走着高興、不高興的起伏曲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那顆敏感的少女心,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剎那跌入谷底,也會因為他的一個舉動,瞬間升入天堂,看似反覆無常,其實,一切的判斷標磚只是:他在不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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