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對少爺的認識上了一個台階,從鄙視到有點景仰。他竟然會為了公事而挑燈夜讀,而且還不讓元寶睡覺。之前崔管家過來視察了一次,看見少爺在拿着毛筆算啊算啊,我在旁邊加啊加啊,元寶呢,就在旁邊打瞌睡。沒有文化的人,真好。我很羨慕元寶不太識字,這樣就不用進行艱苦的腦力活動了。可惜我的羨慕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崔管家委婉地把我趕走了,説讓我回去睡覺,而讓元寶留下伺候少爺,比如端茶啦,比如關窗啦,比如剪剪燭花,以免把少爺的桌子弄髒了。嗯,可憐的元寶,長身體的時候睡不好覺……
我走了,心裏説,王飛龍,全世界就你愛國愛民,你就熬夜吧,熬成近視眼,讓你沒眼鏡帶,痛苦死。話是這麼説,心裏對他卻有了尊重,俺家少爺,優良品種,我看上的東西,品質就是不一樣。
第二天早上,我照例巡視一下府上,沒看到元寶,少爺早早去上朝了。問阿弟看見元寶沒,説昨晚一晚上沒回去。走到豐園的書房,推門進去,元寶正在椅子上睡得口水哈喇的,手裏還拿着一把剪燭花的大剪子,身上披着少爺的衣服。看那熟睡的樣子,估計睡了挺長時間的。我把剪子從他手裏硬掰出來,這小子,剪子都沒了,手指頭還比着拿剪子的姿勢。我想把他抱回房中,不過看他的體積,我應該是抱不動的。喊了幾下,他連哼都沒哼一聲。輕輕地退出去,把衣服給好好蓋了一下,如果沒推錯,我估計這小子要得感冒。將近九月的天,晚上已經很涼了。
吃飯的時候看到了少爺歸來,飯差點從嘴裏噴出來。紅色的官袍配上黑黑的臉黑黑的眼眶青的鬍子渣,就跟馬戲團的猴子做表演一樣。少爺進了府裏後明顯不愛説話了,看見我和崔管家都不理,直接忽略,往豐園奔過去,估計要睡覺。
崔管家在後面緊跟着報告一下近況,玉米和花生都收了,佃户們最近可能會來送時鮮貨給府裏。少爺問了一句:“元寶呢?”我回答説:“在書房睡覺。”“怎麼讓他在書房睡覺?受涼了怎麼辦?”我聳聳肩:“奴婢又抱不動他……要是把他叫起來,估計得把嗓子喊啞了。”少爺對崔管家説了一句:“要是佃户們來送東西就清點一下數目,記在賬裏,你去打點吧,不用跟我説。”自己轉身走進書房,喊元寶起來,元寶卻是睡得死沉死沉,喊也不應,喊聲音大了他就哼哼幾聲。少爺沒辦法,抱起元寶來,徑直走向鐮園,我則緊緊地跟在他身後,託元寶的福,我這還是第一次到小廝們的住處來參觀。這是第一次,我發誓,也是最後一次。臭啦吧唧的氣味瀰漫着,生存環境可真惡劣啊。
少爺放下元寶,我趕緊給他蓋好被子,然後快步跟上少爺。我在少爺背後輕輕地説:“少爺,這個,我和元寶,誰比較沉一點啊?”少爺哼了一聲:“元寶就好比一個裝滿了面的大面袋,而你……”我接上去説:“難道是兩個大面袋?”少爺搖搖頭:“錯,是裝滿了石頭的兩個大面袋!”靠,有那麼重嗎!自我安慰了一下:“那個石頭一定是中空的……”突然想到被抱不是我一個人的專利,心裏很不爽,至少,少爺這麼隨便就抱元寶,説不定什麼小稻小稷崔管家許老婆子的他都抱過。臉上很臭地問少爺,“少爺經常這麼抱着別人進人家的卧房嗎?”少爺笑了一下:“是啊,元寶是第二個!”
心情剎那之間轉好,決定今天不騷擾他,本來想對他進行納妾的男人沒有好下場的教育的,現在決定改在明天。少爺卻突然説:“小蘇哦,潘大人的那本賬冊,真是驚人。”我安靜地聽着。“花費開支預算精確到每個人的飯量飯錢,每一筆都讓人心服口服,相形之下,户部的預算不堪一提,讓我很是汗顏。”安慰他説:“少爺又不是治水的專家,不足為奇,要是讓別人來做,也未必會能做得好。”少爺點點頭:“工部有這樣的人才,户部也跟着省卻好多麻煩……我,現在要睡覺去了,跟崔管家説一聲,來訪的人就説我不在。”果然官大了,威嚴也出來了,嘖嘖,要是敢跟我擺架子,我就揭他的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