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麥子揚親口承諾説,他同這個黑人女子已無往來,麥爸和麥媽這才放了心。麥爸往事重提,在一封給麥子揚的信中説:“國內奇女子千千萬,何必單戀一枝黑牡丹。麥氏企業藏嬌卧鳳,只要你回來,任你挑選,長成啥樣的爹都不反對!”
八月底的美國很不錯,只是傳聞中美國的著名大學坐落在幽靜的小鎮中,而哥倫比亞大學卻完全相反。出機場那一剎那,麥子揚希望自己能有背井離鄉形單影隻的感覺,可惜見到了許多黃皮膚黑頭髮的人,恍惚覺得和北京的機場沒什麼不同。
打開地圖尋找大學的位置,這時候,在旁邊站了很久的一個黃種人奔過來,用英語問他:“請問您到哪一個學校去呢?”麥子揚打量了一下,這人看起來像是亞洲人,可沒看出來是哪一個地區的,不過按照外表修飾程度和禮貌程度來講,應該是日本人或者中國台灣人。
麥子揚用中文反問了一句:“請問你來自哪裏?”那個男生愣了一下,很開心地説:“台灣!”然後補充了一句:“中國台灣!”麥子揚笑了:“哥倫比亞大學,你好。”那個台灣男生伸出手,説道:“同學,你好。”就這樣,兩人一起分攤了車費,麥子揚沒想到來美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一個陌生人一起打車。在車上兩個人興奮地用中文交談着,麥子揚知道了台灣男生的名字叫做莫迪危,學的是傳播學,來自台灣大學。來到學校門口,出租車司機用流利的中文説:“先生們,到了。”兩個人頓時驚訝地看着這位黑人司機,有點咋舌,其實他們不知道,這一帶的司機都會一些中文,但是再多一點,他們就説不出來了。這一招顯然有效,至少蒙到了麥子揚,麥子揚開始感嘆中國人的威力是如此之大。
不用進門先看到一片巨大的廣場,這才是大學!麥子揚心裏感嘆,在地鐵旁邊,交通便利,面對着繁華的城市,卻擁有着大片的空地,這才是氣概!麥子揚轉了幾圈,看着三面環繞的建築,覺得有些眩暈,就好像第一次去故宮一樣,面對這樣的雄偉,人只能自嘆太渺小。原諒麥子揚的無知,他直直盯着前面的樓,越看越覺得長得像美國的白宮,可能他們的建築風格就是如此。
哥倫比亞大學的商學院,這就是麥子揚要來的地方,傳説從這裏出去的人,拐個彎就去了華爾街。這是號稱世界第一的商學院啊……麥子揚內心感動無比,虛榮心迅速膨脹,站在台階下面仰望這座高大的建築,看着一根根的廊柱,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想起了白宮。
經過同胞的指點,麥子揚和莫迪危很快就在東城找到一套房子,價格不貴,每個月只需要幾百美金。房子離地鐵不遠,麥子揚很滿意,只是覺得稍微有點不對勁,至於怎麼不對勁,一時半會也描繪不出來。直到後來師兄們偷偷和麥子揚説:“在國內,女生要防火防盜防師兄,在這裏,男女生都要防火防盜防黑人!”麥子揚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開窗望去,果然是黑壓壓的一片。他非常痛恨畢業之後呆在屋子裏面不出去,沒有繼續曬黑,導致現在不能和黑人相提並論,為了安全起見,麥子揚晚上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在家裏苦練雙節棍。
在美國的第一個夜晚,麥子揚躺在牀上,給父母打了電話,麥媽又哭了,麥子揚本來還想説自己住在黑人區的,怕把麥媽嚇着,終於忍住了沒説。收拾得當,躺在牀上,呵,美國的牀啊……麥子揚翻來覆去轉了好幾圈,終於迷迷糊糊睡着了。在美國的第一晚,就這樣度過了。
房東是一個黑人老太,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牙齒有點齙,説話有些激動,每當她説話的時候,麥子揚覺得有些絕望,因為實在跟不上速度。最終他和莫迪危有了一個介紹自己的機會,麥子揚斟酌了一下用英文説:“我的英文名字叫做Mike,來自中國大陸,哥倫比亞大學研究生新生。”莫迪危如同翻版一樣也這麼介紹了一下,這樣麥子揚知道了他的英文名字叫做Modi。
於是,Mike和Modi開始了他們的新生活。
迎新晚會讓麥子揚覺得有點失望,看電影中應該是很熱烈很火暴到處都是大胸的美女走來走去的,可現場不是這樣的,場面落寞甚至有些冷清。剛開始是商學院的院長給大家講話,並歷數了商學院的偉大和光榮,把當年度的諾貝爾經濟學獎Stiglitz教授的事蹟陳述了一番,並鼓勵同學們未來要努力,下面的人羣情激昂,恨不能明天就進入華爾街成為大鱷。麥子揚發覺自己沒這麼多的野心,同學們都在熱血澎湃,自己顯得有點格格不入,連莫迪危聽了演講,都兩眼冒着綠光。
他斜着眼睛覷了一個旁邊的黑人MM,她帶着一副黑框眼鏡,看見麥子揚看她,黑人美女咧嘴一笑,露出不下十顆白牙,然後黑珍珠——這是麥子揚暗暗給她起的外號——自我介紹説:“我叫做Chris。”然後給了麥子揚一個熊一般的擁抱。麥子揚偷偷問Chris為什麼大家都會這樣的激動和亢奮,Chris冷靜地説:“大家都不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麥子揚很快就知道了,成功的代價是多麼的巨大。課程不是很緊張,可全部都是用英文,還要準備發言準備討論,每次上課只看到教授笑眯眯地扛來一堆材料給大家,然後指定到某天必須看完,這個時候,麥子揚就能聽到各個國家的人發出同一個聲音:“Oh——”自此,麥子揚開始了白天晚上夜以繼日看書的新生活,甚至連上網好好玩玩的時間都沒有,麥子揚心裏説,將來自己要是能做到哥大的教授,從中國選學生的時候,看誰不順眼就讓誰來。
或許,自己的導師就是看着自己不順眼——麥子揚如是想。麥子揚的導師是一個慈祥可愛的老頭兒,就是體重有點超標。每次他坐在桌子上的時候,麥子揚總會忍不住擔心桌子會不會突然崩塌。他每次看到麥子揚都會親切地説:“親愛的Mike,最近看書了嗎?”於是逼得麥子揚不斷啃書,期望能在導師面前不那麼尷尬。
班裏同學的國籍五花八門,跟聯合國差不多。麥子揚給班裏的十個女生做了一個簡單歸類:黃種人,白種人,黑種人。
班裏來自歐洲的那幾個女生非常的苗條高挑,讓麥子揚有點蠢蠢欲動,而同為白種人,美國的那幾個女生就人高馬大,虎背熊腰,讓人望而生畏。班裏的黃種人有很多,主要是日本人、韓國人、新加坡人和中國人——包括香港和台灣,但是亞洲女生卻不多,日本的就一個,顯得有些鬱鬱寡歡;韓國人兩個,一看就是割了雙眼皮的。中國來的清一色都是男生。至於黑種人,麥子揚覺得她們長得都很像,比如Chris,所有人似乎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豐乳肥臀,性感的大嘴巴。
這個秋天很煩躁。麥爸打電話過來説麥氏企業蒸蒸日上,而且企業有一個學廣告企劃的小姑娘非常能幹,也很漂亮,希望等到聖誕節麥子揚回來的時候,介紹給他認識,如果兩人在一起的話,相信企業會發展得更好。麥子揚隨口答應着,心裏不以為然。
麥子揚現在很佩服莫迪危。因為莫迪危開學不過兩個星期,就順利泡到一個MM,典型的白種人,比莫迪危還高出半個頭,渾圓的胸似乎還沒穿內衣,晃得麥子揚的鼻子充血半個小時。莫迪危神秘地笑笑,取得麥子揚的同情和諒解,就開始了半同居的生活。
每天晚上快到零點的時候,麥子揚就無法入睡。沒想到美國的牆壁也是豆腐渣工程,這麼薄,連音都不隔。隔壁那位豐滿MM的聲音讓麥子揚渾身緊張,他只能起來戴上耳機繼續學英語,直到隔壁靜悄悄了,麥子揚才渾身疲憊地睡去。麥子揚心裏想,我也得找一個MM了。
偶爾天氣不錯的時候,麥子揚會出去散步或者到紐約的一些著名場所去參觀,比如去聖約翰教堂,或者去中央公園轉轉。某天麥子揚晃悠着的時候,看到了在國內看不到的東西——Gay遊行。他站在路邊看着一羣羣的帥哥,有些甚至是裸體,走在街上,打着標語,喊着口號,還分發一些傳單和物品,一個長得不錯的小帥哥塞給麥子揚一件很大的背心和一條短褲,還眨了一下眼,嚇得麥子揚趕緊拿着東西回家了。
背心和短褲上有一些字,如支持同性戀結婚等等,麥子揚看了之後想扔掉,又覺得可惜,想想拿來當抹布也不錯,於是扔在角落裏。想想國內眾人對於同性戀的看法,麥子揚覺得美國真是一個好地方,只可惜自己用不上了。
這天天氣很好,只是發生了一件大事情,今天是2001年9月11日。
學經濟的人如何能不熟悉世貿大廈?更何況自身就在這個城市。當天麥子揚他們正在上課,突然就跳進來一個不認識的人,嘴裏狂喊着:“世貿大廈爆炸了!”教授立即停止講課,吩咐今天的課暫停,大家去關注一下。麥子揚本有點幸災樂禍,只是當他看到電視新聞,看到大樓的坍塌以及爆炸,看到四散逃亡的人羣,麥子揚心裏難過而又震驚。這個時候趕緊給家裏打電話報平安,麥爸僥倖地説:“幸虧沒事啊,太富了也不行啊,畢業之後趕緊回中國吧,中國的人緣不錯,至少人家不會開着飛機來炸大樓。”絮絮叨叨説了好一陣才放下電話,麥子揚有點發呆。這麼大的一個事件爆發了,今年還能回國嗎?
事情和麥子揚想的一致,自從“9·11”之後,美國大使館開始瘋狂清理,簽證困難了很多,估計許多向往着自由女神的人要恨死恐怖組織了。
上課依舊進行,教授們最近都把“9·11”掛在嘴邊,暫時讓麥子揚鬆了一口氣。而隔壁的莫迪危大約是體力不支,終於與白人MM分居了,這讓麥子揚也睡了很多天的好覺。每次回自己住的地方的時候,麥子揚總是把雙節棍放在揹包裏面,然後像做賊一樣東看西看,如是很多次之後,他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找一個黑人MM,應該他們不會自相殘殺吧。
對着班裏的黑人MM們觀察了很久之後,麥子揚勉強認為Chris的體形是最纖細的,於是開始和Chris套近乎,每次分小組討論的時候也一定要不擇手段地和她一組,甚至拋棄莫迪危。就這樣一來二去,Chris和麥子揚打得一片火熱,兩人一起出去玩,泡吧、蹦迪、喝小酒,長時間相處和聊天,麥子揚逐漸接受了國際主義,並且從內心贊同。
這樣過了沒幾天,Chris就直截了當地向麥子揚表達了愛意,他卻沒有正面作出回應。因為這讓他非常鬱悶,中西方的文化差異在表白上體現無疑,當年麥子揚和小蘿蔔不知道吃了多少飯,遛了多少彎,他才赧然説出一句話:“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如今還沒怎麼培養呢,Chris就感情爆發了,真是讓人措手不及。但無論如何,目的達到了。他直直看着Chris,和Chris來了一個深度重吻。吻完之後,在輕微的喘息聲中,他突然想到一個現實問題:美國的MM是開放的,會不會有什麼安全問題呢?可是既然已經吻了,來不及了——索性繼續下去吧。
當天晚上,不是什麼善男的麥子揚帶着Chris回到家,隔壁的莫迪危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帶着Chris來到自己的房間,麥子揚有點口乾舌燥,藉口出去拿點心來招待,就溜了出去。出門深呼吸了幾口,使勁平靜幾下,然後決定來一個坦誠相待,這樣不至於太含蓄。於是麥子揚像膀爺一樣光着上身進入了房間,順便炫耀一下自己發達的上臂,讓他想象不到的是,Chris一臉沒有情慾的平靜,讓麥子揚懷疑自己看到了聖女。
Chris憐憫地拍拍麥子揚的肩膀,很同情:“好姐妹,對不起你,讓你為難了。”然後在麥子揚額頭上親了一口。麥子揚一臉詫異,還沒弄懂怎麼回事,Chris已經站起來準備告辭,而且還很堅定地説:“很抱歉,我想回去懺悔一下。”
就這樣,麥子揚的春夢破滅了,等他懵懂送走Chris,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量了一下,似乎沒有什麼不妥;再掃視幾圈,還是沒有什麼不妥,除了對於男生來説,過於整潔了一點。難道Chris有髒癖?
可是,第二天,所有的同學都知道麥子揚是一個同性戀,然後麥子揚的女生緣突然好了起來,而男生們,包括莫迪危,臉上都帶着一種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