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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距離是一個難題

    張揚説如果離開了男人很久,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變心,她説她需要一種安全感和信任感還有依賴感,她説她不想自己的孩子過着一半國內一半國外的漂泊生活,她説她需要一個有責任感的老公。

    麥子揚暑期不回家似乎成了一個習慣,反正“非典”,不回去也好。王如焱似乎是徹底失去了訊息,而包包的信也日漸減少,因為她很忙。王如焱就像一陣風一樣刮過麥子揚的生活,對麥子揚只是吹了兩下,沒有損失。麥子揚的碩士畢業論文已經有了一個材料的堆積過程,那就是包包信中的各項指標和政策説法等。

    陽光很好。麥子揚躺在樓下的廊柱那裏看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莫迪危最近很忙,好像是有幾個小師妹過來玩,他做嚮導去了。

    眯着眼睛看了一會書,覺得旁邊好像有一個人,他抬眼望去,一個MM,而且是黃皮膚的,長相古典,比較符合麥子揚口味。麥子揚裝作很老練地説:“Hi,好久不見。”

    就這樣,麥子揚成功地搭訕上了一個同校而且同級但是不同學科的單身中國女生:張揚。張揚一點都不張揚,反倒是很含蓄的女生,據她自己回憶説,那天她很想和麥子揚説句話,但是努力了十分鐘才站到了他的身邊而已。至於為什麼想和麥子揚説話,張揚説:“因為你長得很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

    對於女生的這種説法,麥子揚更加認為是含蓄,這是女孩子在不露痕跡地表達情意,於是兩人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麥子揚的春天來了……因為他臉上總是在盛開着笑容。莫迪危見到了張揚,覺得的確不錯,除了身材不夠豐滿。

    麥子揚知道,張揚身邊有一把把的男生,只要她想,就會有男人送上門來,只是,張揚為什麼選擇了自己呢?麥子揚打心眼裏面還認為,張揚除了名字不好,其他都好,女孩子應該起一個瘦弱的名字才會讓男人去愛護,或者起一個大家閨秀的名字讓男人去想象。然而不管如何,張揚的確成了麥子揚的女朋友。

    莫迪危很羨慕,也很嫉妒,偶爾他會吃醋地説:“你們兩個不適合的,名字裏面都帶着揚,犯衝呢。”麥子揚從來都不理他,只是依舊和張揚約會、散步、健身、學習……或許是寂寞太久了,麥子揚把一切學來的哄女生的本事全都拿了出來,絞盡腦汁費盡心思想要張揚高興,而張揚的確很高興。

    能不高興嗎?今天中國菜明天墨西哥菜後天泰國菜,今天去公園明天去劇院後天去遊樂園。儘管張揚一再表示要AA或者大家不必如此花費,麥子揚還是執意要去玩,直到自己的小金庫只剩下一些生活費。

    麥爸和麥媽對張揚非常滿意,儘管對包一一有點捨不得,但是麥爸知道遠水解不了近渴,麥子揚難得找到一個這麼不錯的,那就相處吧。麥媽偷偷地跟子揚説,如果兩人將來真的願意在一起的話,那麼她願意出幾萬人民幣的戀愛基金給子揚。這讓麥子揚很是驚喜,只是,誰知道將來能不能在一起,好好珍惜現在,走到那一步再説吧。至於那戀愛資金,麥子揚躊躇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為好,以免有把柄落在麥媽手裏。

    麥子揚如此樂不思蜀終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導師Stual首先發覺這個要寫碩士論文的人沒了蹤影,也不來跟自己討論,他等了很久,終於忍無可忍聯繫了麥子揚,並詢問了論文進度。莫迪危也很鬱悶,因為他又失戀了,可是這次沒有人傾訴。恩珠也稍微有點不高興,以前麥子揚都是很痛快很及時地幫她做一些題目,解決一些困難,現在卻連見個面都不容易了。

    不過有一點好的,大家不再説麥子揚是同性戀了,至少他偏離了同性戀的軌道。

    還有一點比較煩,就是莫迪危總是打聽他們兩個什麼時候會同居。到現在為止,麥子揚對張揚是很尊重的,他不太清楚女生的想法,所以在每一個行動之前都會徵求張揚的同意。比如親吻,比如擁抱。

    為了不在張揚面前丟人,麥子揚決定忍氣吞聲在莫迪危那裏丟人。他低三下四請莫迪危吃了一頓飯之後,扭捏地説:“Modi,你都是怎麼,那個,就是和女生們……過夜的?”莫迪危先是吃了一驚,立即曖昧地笑着説:“你決定下手了?那,首先你得考慮地點,美國這個地方很open的,就算你在野外都沒事,對吧?當然你要怕羞可以在室內,我的建議就是,帶着她去旅行,然後住進一家看上去很不安全的賓館,剩下的,不用我教了吧?”

    計劃很完美。麥子揚和張揚在一個晴朗的日子揹着揹包上了火車來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然後快活地玩耍吃飯打鬧,接着順其自然在當地找一個旅館住宿,麥子揚提議大家要省錢,於是選擇了一家比較便宜的黑人比較多的旅館,剛開始自然很有禮貌地定了兩個房間。

    晚上張揚穿着睡衣抱着被子來到了麥子揚的房間,一臉驚恐,説外面沙沙地響,還有蟲子叫。麥子揚高興地發現這種老套的辦法是很有效的,接着裝作很擔心的樣子接納了張揚,枕頭底下卻是避孕套。很可惜,故事到這裏就停下了,因為張揚説:“子揚,牀太小了,你能不能睡地板上?”麥子揚很有紳士風度地欲哭無淚地搬到地板上睡了一夜,迷糊中他在想,或許自己和張揚的交往還不夠深入,等以後再好好發展吧。

    雙揚之行非常圓滿愉快,就是麥子揚的背部和脖子很痛,被地板給硌的。為了避免莫迪危的詢問,一回到家他就給莫迪危一個曖昧的眼神,於是莫迪危又妒忌又興奮地叫了很久。

    內心的苦悶,誰能夠理解啊!就這樣,兩人繼續過着相敬如賓的生活,而包包的信比較少了,據説麥爸朋友那邊從外面聘了一個經驗豐富的經理,而包包則成了助手。最重要的是,那個經理比麥子揚知道得多,提的建議也更加完善。麥子揚有點失落,自己的地位下降得好快啊,還好有張揚在身邊。

    時針轉眼指向了2004年。張揚羞澀得説:“Mike,今年不要回國過年了,在這裏陪我好不好?”麥子揚心頭一熱,立即答應了下來,跟麥爸説自己寫論文時間很緊張。最後他發現留下來是一種折磨。

    每天看着張揚卻不能下手,話語到了嘴邊卻就是吐不出口。在元旦的晚上,兩個人手拉着手在街上玩,欣賞夜景,到了零點的時候,麥子揚適時給了她一個熱烈的吻,然後含情脈脈望着她,心潮的澎湃讓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可是火辣的眼神到了張揚的臉上卻是波平如鏡。張揚笑着説:“幼稚。”這倆字把麥子揚徹底打回了北極,他開始悲觀。

    到了春節那一天,兩人在一起包餃子、守夜,閒着無聊開始聊天,麥子揚靈機一動,假裝不經意地説:“揚,你贊成婚前性行為嗎?現在國內的小孩可開放了!”張揚抬起頭來:“當然贊成了!”麥子揚心中一喜,突然想到恩珠,他又不放心地問:“那你是不是虔誠的基督徒?”張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見我去過教堂嗎?”麥子揚更加高興了,小心翼翼地説:“那你支持同性戀嗎?”張揚想了一下:“我本人沒有這個興趣,不過其他人我還是尊重他們的選擇的。”

    吃了定心丸,麥子揚高興地摟着張揚,從內心自然而然地説出了一句話:“那你今晚留下來陪我吧。”張揚看了他好一會:“你會跟我結婚嗎?我贊成以結婚為終點的性行為。”麥子揚有點吃驚,半晌,他放下胳膊:“結婚?我還沒想過呢,雖然已經到晚育年齡了,可是,我還沒想過這個事情……”張揚自動地上來挽着他的胳膊:“女孩子要自我保護,要是隨便跟男人上牀,這個社會就完了,而且我也是很傳統的人,我就想找一個男人,從一而終,這樣不好嗎?”

    麥子揚擠出來一個笑臉,什麼心思都沒了,看來自己又得清心寡慾了。不過,結婚,好像真的很遠。

    確定了目標,論文寫得就快了一點,跟張揚依舊吃吃喝喝玩玩樂樂,更重要的是,麥子揚覺得自己對她多了一份責任和尊重。這份責任和尊重來源於她説的結婚,太沉重了。

    如是幾番,麥子揚竟然也拿出了一篇論文來申請碩士學位,名字很長,叫做《中國房地產發展之前沿探索:基於實際案例的理論思考》。看上去有點詭異,文章有些應用的意思,理論上實在不夠深刻。麥子揚不管這些,一箇中國人在美國學習,用英語寫論文已經很不容易了,要是再不讓寫關於中國的內容,還讓不讓人活啊。

    如期拿到了碩士學位,再看看其他同學的論文,麥子揚忍不住哈哈大笑,恩珠寫的是《韓國政治體制對於經濟的影響》,莫迪危寫的是《台灣高科技產業的發展政策》,總之大家心照不宣地就地取材了。系主任看了一下論文,忍不住嘆了一下氣:“現在學生的論文啊,跟聯合國一樣!”

    2004年的夏天,麥子揚和張揚一起回國了。兩人先去蘇州、杭州、雲南等地玩了一圈,然後再回北京。兩人的親密似乎只有照片能作證,變幻的景色,不變的笑臉。麥媽稍微有點不太高興,兒子真是野了,到了中國竟然不先回家!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對於張揚,麥媽持中立態度。首先這個女孩子讓她感覺很有距離感,再次這個女孩子不太會討人歡心,比如吃完飯就算不想也該假裝搶着刷碗或者擦桌子吧,張揚卻總是直挺挺地坐在那裏,手指頭都不動一下的。

    麥子揚就張揚的矜持和羞澀向麥媽作出瞭解釋。首先,張揚並不是不食人間煙火,距離感是因為不熟悉她,她可愛吃川菜了,時不時還長一個小痘痘。再次,她不是不夠親,也不是不想幹活,只是還不熟悉,怕幹不好反倒添麻煩。如果呆久了,就會發現她還挺黏人的。對於子揚的解釋,麥媽勉強認可了,麥爸在一邊毫不客氣地説:“子揚,你媽就是矯情,就喜歡以貌取人,甭管她,只要你喜歡,老爸支持!”

    在中國的這些天,兩人快活玩着,本來麥子揚還計劃要去拜訪一下包包,並請她吃飯以示酬謝,可是由於張揚在身邊,麥子揚就是沒抽出時間,於是作罷。倒是和以前的大學同學聚了一次,可惜老丁沒來,小木也沒來,只有大軍依舊帶着軍嫂雄糾糾地出場。小蘿蔔也來了,看了一下張揚的樣貌,小蘿蔔偷偷和麥子揚説:“你的品味一向不差嘛!”麥子揚有點苦笑,小蘿蔔這句話,是誇誰呢?

    從大軍那裏聽説,老丁考研兩次都沒考上,索性不出來見大家,説混得不好無顏見朋友,而小木到外地出差去了,至今還是單身,不過很有錢。而第一次聚會的時候把氣氛弄得很僵的張必誠,現在辭了工作,賦閒在家,準備修身養性。

    臨走之前,小蘿蔔像想起來什麼一樣,八卦地説:“你知道嗎?唐唐現在是叮噹酒吧的當紅MB。”叮噹酒吧?MB?麥子揚還沒來得及細問,小蘿蔔氣昂昂地走了,帶着一身酒精味。看着旁邊淺笑如花的張揚,麥子揚沒有追問旁邊的大軍或者別人,心想着叮噹酒吧?很出名嗎?MB是什麼玩意?MamaBoy?

    晚上回到家,麥子揚迫不及待打開Google搜索MB和叮噹酒吧,結果讓他有點發蒙:MB=MoneyBoy,一般是為同性提供性服務而獲取金錢。叮噹酒吧,國內目前很有名的一個地下的Gay吧!麥子揚不管現在幾點,立即走到客廳去,按照通訊簿撥打電話,老丁的電話是空號。麥子揚恨恨地想,媽的,死老丁,換號都不跟我説一聲。再撥小木的,就是不接電話,麥子揚突然覺得,原來科技再發達,也是有限的。問大軍嗎?有點怪怪的,説不定他這回正摟着老婆呢,還是問小蘿蔔吧。

    小蘿蔔是唯一一個及時接電話的,看來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是假的。小蘿蔔有點點醉,不過依舊口齒比較清楚地説:“你丫身邊有了新人還給舊人打電話,你是不是要刺激我啊?”麥子揚趕緊辯解:“那個,張揚不在身邊呢。”小蘿蔔更怒了:“好啊,你丫老婆不在身邊就想偷腥啦?我告訴你,我可是有原則的!”

    麥子揚哭笑不得,趕緊結束這個話題:“小蘿蔔,我給你電話是問唐唐的事情,你那兒有座機不?我給你打過去?”小蘿蔔沉吟了三分鐘:“麥子揚,我問你,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家電話?”女人真是一種聯想力超級強大的動物。

    麥子揚沉默了三秒鐘,恨得牙齒癢癢地:“小蘿蔔,你要是想省電話費,你就跟我説你的座機號碼,不想省拉倒!”話剛説完,小蘿蔔報上了自家的座機號碼。在電話中,麥子揚問起了唐唐的事情。小蘿蔔淡淡地説:“我也是聽別人説的,説唐唐的男朋友和他分手了,鬧得還挺厲害的,唐唐跑到他那裏求,要和他繼續在一起,那個賤人就是不同意,好像是有新的朋友了,就把唐唐踹了。”

    “那為什麼唐唐要去做MB?”

    “那個叮噹酒吧是唐唐男朋友經常去的地方,他就跑那裏勾引男人去了,可能要刺激那個賤人。”

    “你怎麼知道的?聽誰説的啊?是真的嗎?”

    “子揚,我剛剛失戀,你知道嗎?我表白的那個哥哥,是同性戀。”電話那頭的小蘿蔔終於哭了起來。

    等到小蘿蔔平靜下來之後,麥子揚看了一下通話時間,一個小時零三十五分鐘,其中一個小時零二十五分鐘是小蘿蔔在羞辱和辱罵男人,另外五分鐘表達了她對同性戀的強烈不滿和憤怒,剩下的五分鐘,麥子揚把叮噹酒吧的地址和乘車路線要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麼,麥子揚覺得很難過,他一定要去看看唐唐。

    放下電話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回到卧室,卻發現手機上一堆短信和十三個未接電話,張揚發的。

    “你現在幹嗎呢,我好無聊啊,過來陪我説話吧。”

    “幹嗎不理我?去洗澡了?”

    “你在哪裏?”

    “你在幹嗎?”

    ……

    難道,張揚就不能走出她的房間走過來看看嗎?麥子揚也有點憤怒,大家不過距離這麼幾步,還要發短信打電話來詢問,她以為手機話費免費啊!壓抑了一下怒氣,還是回了一個短信:“抱歉,剛才在客廳打電話,手機沒帶在身邊,很晚了,寶貝晚安。”

    五分鐘,十分鐘……沒有收到張揚回的短信。麥子揚很焦躁,張揚睡了?或者生氣了?或者上廁所了?突然他明白了一個感受,那就是剛才張揚沒收到回信的焦躁和不安。於是麥子揚又給張揚發了一個短信:“寶貝,對不起,忽略你的感受,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這次,張揚回了一個笑臉。麥子揚舒服了很多,女人啊還是要哄的。

    躺在牀上,剎那之間決定,明晚去一趟叮噹酒吧,至少要確認一下唐唐的狀態。他相信,唐唐絕對不會是為了錢而去賣,或許他只是在自暴自棄。

    第二天,張揚和麥子揚又和好如初,張揚又開始黏在了他的身旁。臨近夜晚的時候,麥子揚婉轉地提出要去一趟某個女生完全不方便進入的酒吧,讓張揚呆在家裏上網或者看電視都好,張揚乖巧地點了頭。

    按照小蘿蔔斷斷續續的記憶,麥子揚坎坷地找到了叮噹酒吧。問路時,所有的人都用一種曖昧的眼光看着麥子揚,目光中是赤裸裸的好奇和色情。叮噹酒吧門口掛着一個大鈴鐺,風一吹就叮叮噹噹作響,不知道為什麼,麥子揚感覺那個大鈴鐺有性暗示……

    進門去,發現自己來早了,沒有小蘿蔔傳説中的那麼吵鬧和喧譁,燈很昏暗,只有一些人坐在陰影中,似乎有人在接吻。麥子揚一眼就發現了唐唐。唐唐穿着一件黑色的無袖緊身上衣,線條卻很柔和,冷冷的小臉,染成黃不啦嘰的頭髮,靠着吧枱在發呆。吧枱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越發顯得他冷漠。麥子揚穿越各種眼光來到了唐唐身邊,“嗨,好久不見。”

    唐唐眼睛一抬,臉上竟不驚詫:“子揚?回來了?呦,小蘿蔔告訴你的吧,咱班也就她知道,女人真他媽的八卦。”説完隨手取了一支煙,卻用很粗獷的姿勢抽了起來——印象中麥子揚覺得抽煙都應該是食指和中指夾着,而唐唐卻用大拇指和食指夾着,顯得抽煙很有力量的樣子。麥子揚有點心疼。

    唐唐指着角落中的一個男人説:“看到了嗎?那個男人,跟我上過牀,結果小蘿蔔暗戀他好久了,早知道小蘿蔔跟他認識,説什麼我也不會讓他碰一下。他媽的,現在都什麼跟什麼啊。”麥子揚不知道該説什麼好,過了很久才説:“唐唐,你何苦!”唐唐哼了一下:“別用這種同情的眼神看我,我受不了。我現在挺高興的,別以為我窮得賣身了。”説到這裏,他打趣地加了一句:“客官請自重,小的賣身不賣藝。”突然視線定在了一個地方,呼吸有點急促,眼睛直直看着一個正走過來的高大男人。

    難道,那就是唐唐的曾經同居的哥哥?那個男人很有味道,麥子揚心裏讚歎了一下。只是,他走過來,眼睛卻一直盯着麥子揚,而唐唐卻立即賭氣似地把頭扭過去,看着昏暗中的人羣。那個男人打量了一會麥子揚,對着唐唐用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説:“你不要以為用這種方式就可以打動我,我不吃你這一套。説什麼離開我就不能活,我看你活得還挺滋潤的,聽説你現在紅了?不錯嘛。”

    麥子揚的怒氣馬上就衝到腦殼上:“我操你大爺!”隨着這句多年都沒説過的話,麥子揚一個拳頭就掄了上去,那個男人被哐地打倒在地上,唐唐面無表情地扭過頭去,不等那個男人站起來,馬上就有幾個酒吧的服務人員過來調解。高大男人站起來冷笑着説:“還挺會護嘛,唐唐,咱倆之間一筆勾銷,從此誰也不欠誰的。”説完扭頭就走。麥子揚仍氣沖沖的,對着他的背影大喊:“你個傻×,誰他媽的跟你有關係!”罵完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卻發現唐唐滿臉是淚。唐唐終於哭了,肆無忌憚地流着淚:“他竟然這麼説我……”麥子揚於是把唐唐輕輕摟在懷裏,這個可憐的孩子。為情所傷的時候,是男是女,又有什麼分別?

    麥子揚在回校之前,他和唐唐聊了好幾次,勸他再找一個好男人,做MB實在不太好,畢竟這也是青春飯。唐唐後來再也沒去叮噹酒吧,或許他真的傷透了心,或許他去了別的酒吧,希望日後能遇到一個對他很好很好的男人。

    麥子揚忍不住把這些事情講給張揚聽,張揚聽後驚悚了好幾次。等到結尾的時候,張揚好奇地問:“那,唐唐現在幹什麼去了呢?”麥子揚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在某個地方待著吧。”張揚有點失望,嘆了一口氣。女人和男人的思維就是不一樣,女人往往想擁有一個大團圓的結局,對於過程卻不怎麼上心,而男人重視的是這個掙扎的過程,卻不在乎結局到底如何。

    回到美國,又是一種波瀾不驚的狀態,攻讀博士學位。

    想到自己變成了博士,麥子揚覺得很滑稽。其實他並不是做學問的人,只是想到博士學位還是很哄人很有用,至少回國之後可以説自己是海龜,自己在美國呆了五年,就覺得聽上去還挺有面子的。

    讀博士也沒什麼複雜的事情,主要就是博士論文和研究,還有做實習發表文章等,聽上去雖然簡單,卻幾乎佔據了麥子揚所有時間。此外,他內心還在考慮和張揚的婚事,這主要來源於莫迪危的刺激。

    莫迪危比麥子揚要稍長一點,按照台灣人的習俗,二十五歲也不小了,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嘛,於是莫迪危在暑假間竟然就訂了婚。新娘是一個台灣人,訂婚之後就跟着莫迪危來到了美國,一心一意做家庭主婦。於是莫迪危就跟麥子揚分居了,過起了正大光明的家庭生活。

    麥子揚見過那個新娘,還不錯,長得蠻順眼,就是每次拿起電話的時候會突然出來幾句台灣的土語,讓麥子揚覺得很土。至於那個女生的台灣腔,跟電視上演的一樣,軟軟嗲嗲,聽上去好不銷魂。麥子揚非常羨慕地問了一下莫迪危從哪裏找來的,莫迪危偷偷地説:“相親啊!老大!痛苦啊!”麥子揚想到自己和王如焱的見面,不禁深有同感點了頭,莫迪危哭喪着臉説:“你知道我現在叫做什麼嗎?沒地位!千萬別結婚啊,女人啊!”莫迪危雖然這樣説着話,動作卻沒少,一邊叫囂着自己的痛苦一邊雷打不動地夜夜笙歌。三個月後,麥子揚就注意到新娘即將變成新媽。

    要和張揚結婚嗎?張揚並沒有特別強烈的歸國慾望,而麥子揚已經下定決心回到祖國的懷抱。兩個人如果就這樣結婚了,然後過着名存實亡的婚姻生活,張揚會不會終於耐不住寂寞,就順便給他戴頂綠帽子呢?希望事情能夠水到渠成。

    據説老丁堅持不懈苦苦探索,連續兩年以每月四百元的價格蝸居在一個儲藏室裏面,戒掉遊戲戒了女人戒了煙酒終於考上了公費研究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麥子揚很震撼,由衷感到高興,可是老丁自從考上了研究生,人就更加找不到了,也不上課也不在宿舍,整一個神秘人物。

    就在麥子揚攻讀他的博士學位期間,小木悄悄辭職了,準備考其他院系的研究生,按照他自己的説法,工作幾年發現自己學的知識不夠用,還是學校比較單純比較好混。

    小蘿蔔呢,大約已經擺脱上次同性戀的陰影了,據説奮發圖強地尋找好男人,現在已經有了緋聞男友,據説還很帥。麥子揚隱約覺得有點安慰,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對小蘿蔔產生了一種內疚感,當年毅然決然地分手的時候都不曾有過。

    大軍成了本科班第一個結婚的男人。碩士一畢業就和軍嫂領了結婚證,現在兩人錢雖然不多,卻恩愛地過着小日子,兩人結婚的時候還是很高調的,據説來了不少人,特別熱鬧,而且連唐唐都翩然而來,把大家震驚了一小下。麥子揚當時有事情,走不開,於是寄了一百美元作為賀禮,沒多久就收到大軍的E-mail,非常憤慨:“你小子!美元現在又貶值了,你知道不?為啥以前不給我美元花花?”

    就這樣,平穩而又有序的兩年悄悄流逝了,麥子揚越發成熟和帥氣,臉上的疤痕日益地淡了,而海龜時代即將來臨。這個時候,莫迪危的兒子已經會喊爸爸了。

    麥子揚如期畢業了,而莫迪危因為拖家帶口的關係未能順利完成畢業答辯,不得不延期畢業了。當莫迪危心情沉重地向昔日同居了好幾年的老同學餞行,一歲多的兒子嗷嗷連哭帶抓,莫迪危不得不放下酒杯去哄兒子,立即讓悲壯的氣氛變成了滑稽氣氛。家庭生活好像蠻有趣的。而在中國,麥爸興奮地在企業宣佈,最近兩週他要去美國參加兒子的博士學位授予儀式,所以什麼事情都不要找他,他很忙。國外什麼都好,就是錢不經花,這是麥爸的結論。所以,還是中國好,在美國吃一頓普通飯的錢可以在中國吃一頓大餐了。

    麥子揚終究沒有和張揚結婚。張揚聽説現在海龜都變海帶了,她覺得還是國外發展前景比較好,更何況,在美國呆了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再回中國去發展,又是從零開始,何苦呢?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理由,所以什麼事情都不要勉強的好。張揚天真地建議麥子揚回國發展企業,然後在美國上市,聽得麥子揚苦笑了兩聲,?ancla=yqlink>菜譜約夯姑徽餉創蟮哪苣禿鴕靶摹?/p>

    張揚説如果離開了男人很久,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變心,她説她需要一種安全感和信任感還有依賴感,她説她不想自己的孩子過着一半國內一半國外的漂泊生活,她説她需要一個有責任感的老公。難道老公不在身邊就沒有安全感信任感依賴感責任感?麥子揚不敢苟同。當愛情和事業背道而馳的時候,男人往往選擇事業,而女人正好相反。

    麥爸和麥媽沒有敢妄自插嘴,按照麥爸的心思,包一一還沒男朋友,正好子揚回去了接班順便接收包一一,所以他巴不得兩人分手。麥媽看出了兒子的矛盾,但是她也顯然不會贊同兒子留在美國,於是靜待發展。

    故事朝着大家預料的結果毫無愛情浪漫可言地發展下去:張揚和麥子揚就這樣平和地分手了,分手的那一天,沒有像電視劇中那樣下着滂沱大雨,也沒人撕心裂肺地在雨中號叫。那天天氣有點熱,麥子揚頭上有一些汗水,他在電話中對張揚説:“我後天回國。”

    張揚説:“一路順風。”

    兩人無話,沉默,麥子揚説:“那麼,再見。”

    張揚説:“好的,再見。”

    再見,不知何年何月。

    當男女之間只剩下客氣的回答和寒暄的時候,他們已經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了,至少不再是戀人。

    麥爸和麥媽喜氣洋洋地帶着剛剛失戀的兒子回國了,麥子揚看着他們小心翼翼地掩飾自己的喜悦,不由翻着白眼,什麼父母嘛,也不知道體諒一下失戀兒子的心情,至少,至少安慰一下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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