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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單身男人的社交活動

    麥子揚每夾起一筷子菜,就發表強烈的感嘆。他夾起一筷子菠菜説:“太好吃了,簡直就不是菠菜。”包一一看着他,反問道:“不是菠菜是什麼?”麥子揚得意地説:“超級好吃的菠菜!因為是我放的雞精!”

    從長安街回來,麥子揚就直憋氣,這結婚就結婚吧,分手就分手吧,還特地來通知一聲,這是幹什麼啊?偷偷摸摸地自己去結了不就行了嗎?女人怎麼都這麼變態呢?明明快要結婚了還鄭重地跟前男友説拜拜,刺激一次還不夠,非得兩次才過癮?他想得牙疼,起身開始撥電話,“一一,今晚能陪我出來坐坐嗎?我又被女人甩了!”一個人見人愛的帥哥,為什麼總是碰上這麼悲慘的下場?

    包一一笑吟吟地出現了,見了他之後,親切地説:“想喝什麼,今晚我請。對了,別喝酒啊,也別超過十二點啊,我可背不動你,而且明天還要上班。”麥子揚給了她一個委屈的眼神:“人家失戀嘛,超過十二點又怎麼樣,偶爾放縱一下沒關係的。再説喝一點也沒事,失戀就該喝酒的,難不成喝可樂?”包一一也很幽怨:“那可不行,女人老了得保養,要不然就有黑眼圈了,而且今天我穿的衣服很貴啊!”

    話是這麼説,兩人還是坐到了一個小咖啡館裏面,怕晚上睡不着,兩人都沒點咖啡,只點了一壺奶茶,要了一點零食。包一一仔細打量了他幾眼:“不像被甩了啊,根本就沒有悲痛欲絕的神情嘛。”麥子揚內心的確不是很痛,也不是多大事情,只是想傾訴一下,這會兒索性把自己描述得可憐兮兮的,博取同情:“啊,難道非得我哭了、我去自殺才能算痛嗎?我是男人,我得裝出一副堅強的表情來面對家人,面對社會,其實我半夜哭得都睡不着,想想就心痛。”説完齜牙咧嘴做了一個心痛的表情,跟便秘差不多。

    包一一露出懷疑的神色:“真的假的?你還哭了?內心這麼脆弱?”麥子揚趴在桌子上,不做聲,半晌憋出一句話:“男人也是有自尊的。”於是包一一開始同他聊社會,聊校園,聊歌手,總之避開愛情這個話題,一覷手錶,快到十二點了,她直接而又温柔地説:“夜深了,咱們散了吧,改天再和你聊。”説完就轉身喊服務員買單。麥子揚悶悶地説:“我今晚不想回家睡覺。”包一一奇了:“你不回家睡你去哪睡?旅館?”麥子揚訕笑着説:“你家也行啊!”包一一怔了一下,然後認真地説:“那你帶睡衣和牙刷了嗎?”麥子揚一愣:“沒有。”包一一點點頭,“那就是了,你還是回家睡覺吧。”

    麥子揚回到家裏以後,一邊刷牙一邊思考,終於得出一個很好的idea,決定某天來一個離家出走,背上行李直接殺到包一一家,想來她也不會拒絕。麥子揚咧着嘴,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一嘴白沫,深深佩服自己是一個有想法的人。只是,自己好像還未就嘔吐一事跟包一一正式道歉,哪天,哪天偷偷道歉吧!

    第二天中午,麥子揚誠懇地看着包一一吃着午飯,目光盯着她飯盒中的肉,好像是醬牛肉,不知道好不好吃。他頓了一下,繼續認真地説:“一一,對不起,聽説上次我吐了你一身,非常對不起,也很感謝你沒有到處宣傳。對了,一一你吃的是什麼?很香哎。”包一一抬頭看了他一眼:“大哥,我吃飯的時候你不要説嘔吐好不好?真噁心,讓我怎麼吃飯啊?”麥子揚趕緊揮舞了一下胳膊:“別浪費啊,你不吃我吃。”包一一沒理他,嘴裏説着噁心,筷子卻是沒停。

    麥子揚又嚴肅地説:“我吐得真的很噁心嗎?”包一一放下筷子,認真地説:“你看過《我的野蠻女友》嗎?開頭十分鐘,你仔細盯着看,要多噁心有多噁心。等你看完了,你就知道答案了。拜託,你是真的不想讓我吃飯了嗎?”《我的野蠻女友》?沒聽説過。麥子揚沉默了一下,好像在回憶往事,腦海中迅速把自己看過的數量少得可憐的電影回顧了一遍,終於他小心翼翼地説:“這個電影名字挺俗的,我好像沒看過。”包一一戳了兩下飯盒:“也對,上映的時候你都去美國了,聽説那邊打擊盜版很厲害,這樣吧,我家裏電腦上還存着呢,改天我用移動硬盤拷給你。”

    在家裏的電腦上?麥子揚電光火石間做出一個決定,並且裝作隨意地説:“不用這麼麻煩嘛,我去你家看不就行了?順便鑑定一下你的廚藝是不是進步了。”然後假裝很輕鬆很無所謂地看着包一一。包一一與他對視了五秒鐘,覺得他的眼神還是蠻透徹、純潔的,終於點點頭:“也好。”又加上一句:“喊上昱文他們一起吧。”

    麥子揚隨意地説:“正好我今天有時間,要不今晚?”包一一想了一下:“也好,那你負責通知他們幾個。”這時麥爸打電話來,問麥子揚要不要去送機,他很乾脆地説:“中午有點事情,不能去了,爸爸你去吧。”

    中午的事情很重要的,麥子揚回到家裏把自己的拖鞋、睡衣、牙刷、牙膏、洗面奶通通裝到一個大揹包裏面,然後賊笑着走出家門。想了一下,又折回去,取了兩條毛巾。再次走出家門,撓撓頭,又返回去取了一雙襪子,這才安心去上班。

    下午上班的時候,麥子揚儘量讓包一一出去忙各種事項,不給她與丁昱文等接觸的機會,饒是如此,包一一還是抽空説了一句:“晚上大家等我一起走啊!”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包一一要幹嗎,麥子揚訕笑了一下:“今晚,那個,一一説去她家看《我的野蠻女友》。”李雅他們愣了一下,説:“那個啊,都看過多少遍了,能不能不去啊?”

    這句話完全符合麥子揚的心意,他假裝痛惜地説:“是嗎?你們都看過啊,我好土啊!下次看什麼大片記得喊上我,以免我落伍於時代。”大家於是猛點頭,李雅還笑眯眯地説:“我們要去王府井劇院看。”劉泓補充一句:“我要吃爆米花。”丁昱文想了一下,沒別的詞了,只好附和了一句:“我也要去。”麥子揚滿意地説:“沒問題,不就是看個電影嗎,我都請。”

    快下班的時候,麥子揚分別給麥爸和麥媽打電話通知今晚不回家吃飯,要和朋友一起玩,可能會很晚,不要留門,不要等他。麥爸正在忙,隨口答應了,而麥媽叮囑了幾句,什麼注意交通安全,不要玩通宵。

    下班了,麥子揚迫不及待地拿出大揹包來,包一一多看了幾眼:“你上班不都是拎包的嗎?哪有穿西服背揹包的?”麥子揚不理會她,內心相當激動,今晚就可以駐紮在包一一的香閨中了,揹包算什麼,編織袋都行。

    兩人先去了一下超市,包一一選了一些菜,麥子揚不時湊上前説這棵菜顏色不夠綠,那塊肉太瘦了。包一一斜眼看了他一下,他馬上不發表意見了,賠笑説:“你做什麼我都吃。”包一一嘀咕了幾句,大意是説孤男寡女看電影,太奇怪了。麥子揚辯解道:“不就是換了一個家常的場所看電影嗎?有什麼詭異的。”做晚飯的時候,麥子揚洗菜,包一一切菜做菜,麥子揚淘米,包一一煮飯,麥子揚看着繫着圍裙的她,有意識地説:“家庭生活好有樂趣啊。”包一一完全不配合地説:“那你媽媽做飯的時候你也要幫幫忙,肯定更有樂趣。”老媽做飯怎麼可能和包一一一樣,麥子揚摸摸鼻子,這是兩碼事。

    飯做好了,兩人擺上碗筷,開心地吃起來。麥子揚每夾起一筷子菜,就發表強烈的感嘆。他夾起一筷子菠菜説:“太好吃了,簡直就不是菠菜。”包一一看着他,反問道:“不是菠菜是什麼?”麥子揚得意地説:“超級好吃的菠菜!因為是我放的雞精!”

    包一一啼笑皆非,看着麥子揚又開始誇耀辣子雞丁,她饒有興趣地説:“這個菜你作出了什麼貢獻?”麥子揚想了很久説:“這個辣子雞丁之所以這麼辣,是因為幹辣椒不是我洗的……”

    為了避免聽到麥子揚的無稽之談,包一一提議現在就開始放電影,一邊吃一邊看,遭到麥子揚的強烈反對,説可能會造成消化不良,營養失調,再嚴重點,有可能導致胃下垂、腸梗阻、闌尾炎。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兩個人都坐在椅子上,誰也不想去刷碗,麥子揚更高興,這樣可以拖延時間,就有藉口不回家了。包一一踢踢他:“賢惠男人,去刷碗吧,你不是説家庭生活很有樂趣嗎?”麥子揚歪一下頭:“我曾經覺得很有樂趣,現在沒了,再説我是客人。”

    最終兩人猜拳決定誰刷碗,麥子揚輸了,只好灰溜溜進了廚房,而包一一站在旁邊進行技術指導。麥子揚看着油膩的碗筷,發狠説:“將來我要是結婚了,我一定要早早生個孩子。”包一一奇怪地説:“為什麼啊?”“讓他刷碗!”——真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爸爸啊……在包一一的細心指導下,麥子揚沒有打碎一個碗,而且洗得非常乾淨,只是,歷時一個小時。洗完了碗,包一一詢問是否可以開始看電影了,麥子揚疲憊地説:“等會,我要先緩過神來,我現在沒有心情……”不就是刷了三個盤子兩個飯碗兩雙筷子一個飯鍋一個炒鍋嗎?包一一疑惑着,他在美國,難道都是吃餐館?

    終於開始看電影了,時間指向晚上九點半。包一一特地拿了零食,泡上兩杯茶,兩人湊一起盯着包一一那不大的顯示屏。

    麥子揚依舊不斷髮表評論,尤其是看到女主角嘔吐的那一段時,麥子揚忍不住也想嘔吐,而包一一還在旁邊冷靜分析:“你看她吐到那老頭頭上那段,還有泡麪呢。”為了證明是泡麪,包一一採用不斷回放定格的方式指給麥子揚看,麥子揚有點虛脱,轉過身來看着包一一説:“那天,真的對不起了……還好我沒吃泡麪……以後,我再也不想吃泡麪了……”停頓了一下,他説:“一一,我們能快進嗎?”

    然後兩人的情緒就隨着劇情的波動而波動,時而大笑,時而悲傷,時而憂鬱,時而感嘆,當看到最後一個鏡頭的時候,麥子揚忍不住擦了一下眼角:“太感動了,真是太感動了,緣分啊,緣分啊,這麼好的電影我怎麼就不知道呢?對了,一一,我覺得你長得很像女主角啊,當然你脾氣好多了,沒那麼變態。啊,女主角真的好漂亮啊……腿也好漂亮啊,就是胸有點平,臉有點肉肉的。”

    這麼一個感人的電影,最後從麥子揚嘴裏出來的就是女主角的身材問題,這讓包一一對男人的鄙視又加深了一層。她“嗯”了一聲,下了逐客令:“這麼晚了,走吧,再不走我這的電梯就要停了。”

    麥子揚像一個可憐的小狗一樣眼巴巴地看着她:“快十二點了,我今晚在這裏住好不好?反正你這裏有空房間。我還得回家去,多累啊!又要浪費錢又得孤零零地走……就收留我一晚吧。”果然,包一一又拋出一番話:“我這裏什麼男士用品都沒有,你住這會很不方便的,還是回家吧。”麥子揚立即拿過揹包來,胸有成竹地説:“我都有!你不用操心。”

    包一一盯着揹包看了幾秒鐘,“你是早有準備吧?説吧,你非得住我這裏的理由是什麼?跟你爸媽吵架了?”麥子揚嬉皮笑臉地説,“人家想跟你一起睡嘛。”包一一不置可否,“你前女友走了,所以,玩一夜情?”

    “不不不不不……我怎麼會是這種人……我只是很單純地想投宿一下而已……沒有別的意思,當然,你有那個意思,也行……”包一一盯着麥子揚的眼睛:“你是想追我呢?還是想和我上牀?”“追你!上牀嘛,以後再説。”麥子揚的回答很誠實,讓包一一愣住了。半晌,她盯着他的臉,吐出幾句話:“你去睡客房吧,把門鎖好,不要試圖半夜夢遊,否則失手把你打傻了,我可不負責。”

    這個夜晚,包一一失眠了。她不是沒想過自己和麥子揚有一天可能會成為情侶,因為麥總的暗示太多了。她偶爾也會遐想一下,自己和麥子揚是否真的合適,只是,這個現狀真的擺到面前了,自己該怎麼選擇呢?欣然接受?然後呢?然後要怎麼做?不接受,兩人繼續做朋友?貌似也不錯。

    她躺在牀上心煩意亂的,卻聽見麥子揚還不睡覺,在外面興高采烈地吹着口哨,不知道在幹嗎。她氣鼓鼓地起來,打開門,厲聲説道:“你不能安靜點?”麥子揚此時正在洗臉,看見她,卻一臉笑意:“睡衣很可愛嘛,維尼熊,跟你風格不符啊!”包一一臉紅起來,迅速返回屋內,維尼熊,可愛怎麼了,難道女人睡覺一定要穿性感睡衣嗎?

    麥爸不信,這麼多年了,只見過麥子揚往家裏帶人,還是第一次見他在外面過夜。“哪個朋友?”“老丁嘍,就是老丁,丁啓峯,我本科同學,你説長得像四十歲那個,有一次喝醉了還來過我們家,你還記得不?”麥爸腦中一下子就浮現出老丁的形象,不過仍舊懷疑,麥子揚信誓旦旦地把手機拿給他:“不信你打一下電話試試。”麥爸毫不客氣撥通了,沒人接。麥子揚笑着説:“這會兒可能還在睡覺。”麥爸有點悻悻然。

    瞅了一個機會,麥爸把包一一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憂心忡忡地説:“一一,最近子揚有點反常,不知道怎麼回事,昨晚上竟然還夜不歸宿,也不像熬夜的樣子,你幫我好好探探,看看他怎麼回事,別是找女朋友了。我是很看好你們兩個的,你不要這麼被動,經常多跟他談談心啊,看看電影啊什麼的,我覺得子揚對你的印象也不壞,你們倆,是有很大的發展空間的。”包一一噎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説實話,只好默默應承下來。

    卻説包一一回到辦公室,託着腮想了半天這件事情該怎麼處理。現在的女人,都開放着呢,像自己這種老處女應該不多見了吧,要是跟別人説自己還是黃花閨女一個,保證大家都不信。就這樣答應麥子揚?太便宜他了。可是自己的年齡,過了年就二十六歲了,自己好多高中同學的孩子都會喊阿姨了,家裏爸媽也催得緊,現在也不是可以隨意挑男人的階段了。

    真煩,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忽然聽見麥子揚嚴肅地説:“過來,都過來,我要開個小會。”大家於是放下手中的活,或者戀戀不捨地離開M,或者把QQ對話窗口關掉,不知道部長要發什麼神經。麥子揚指了一下丁昱文:“你不用過來了,估計你也沒什麼好主意。”丁昱文越發不信,自己湊了過來:“部長,我沒有好主意,但至少提點反面的建議以供參考嘛!”

    麥子揚清了一下喉嚨開始詢問:“你們覺得最浪漫的事情是什麼?”劉泓第一個回答:“跟一個宇宙超級無敵大帥哥到巴黎去瘋狂地Shoing,喝着紅酒吃牛排,拿着玫瑰聽彈鋼琴,坐在橋邊看流水,談藝術,談人生,談理想……”麥子揚翻了一下白眼:“現實一點。”包一一也在旁邊附和麥子揚的建議:“還喝着紅酒吃牛排呢,那牛排一嚼,血水滴答滴答,還混着紅酒,跟吸血鬼似的,我覺得是拍恐怖片還差不多。”

    劉泓不服氣地説:“哪兒不現實了?哪兒恐怖了?巴黎,浪漫之都,滿城都是紳士,還有香車美女,優雅的大餐,美麗的服飾,想想都浪漫。”説完做仰望天邊狀,麥子揚揮揮手,有點頭疼地説:“又帥又有錢的,哪兒找去啊,當然,我除外。阿雅你有什麼建議嗎?”李雅一臉花痴地説:“我説一個現實的,和自己喜歡的人坐着三百路公交車在三環上繞一圈,不貴,全程才幾塊錢,要是辦公交卡還打八折,而且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看着天邊的斜陽慢慢落下,兩邊都是不斷變換的風景,感受着公車的不斷停停走走,就像人生一樣,走過一站又一站……”“停一下”,麥子揚打斷了她,“三百路公交車是不是就是傳説中非常擠非常擠的那路?”丁昱文趕緊點頭:“絕對擠!從頭擠到尾!”包一一也附和了一下:“要坐全程估計得站上個三分之二的時間,心酸的浪漫啊!”

    丁昱文補充説:“我來説一個浪漫的吧,我記得我上學那會,有一個男生買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然後等在女生宿舍門口,等那女生一出來,就跟她表白。太浪漫,這都是錢啊!”麥子揚説:“那結局呢?”丁昱文一愣:“不知道哎。”大家全都翻了一下白眼,“老土。”麥子揚嗤笑了一聲:“這個浪漫我上本科那會就有啦,一點創意都沒有。”丁昱文搔搔頭,“沒辦法,我人生閲歷比較簡單嘛。”

    大家探詢的目光看着包一一,包一一想了一會,不太確定地説:“我覺得,兩個彼此喜歡的人結婚了,就很浪漫。”大家暈倒,李雅暈乎乎地問:“為啥啊?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嗎?結婚了還浪漫?”包一一認真地點點頭:“當然啊,若不是被浪漫衝昏了頭,怎麼可能會去結婚?”

    早上起牀的時候,包一一大概還不習慣家裏多了一個人,而且還是男人,她照舊早早起牀,摸到洗手間睡眼惺忪地去洗漱,然後照舊去廚房做一些簡單的菜以備午餐,照舊開着卧室的門換睡衣。

    上衣的扣子剛剛解開三個,一個男聲響起:“一一,你是想勾引我嗎?”包一一抬頭看去,卻看見麥子揚有氣無力地靠在門口,她這才想起來麥子揚還在,麥子揚色鬼一樣地打量着她:“大清早你就乒乒乓乓吵個不停,讓人睡不好,原來就是為了把我吵起來看你換睡衣啊。”“嗖”的一聲,包一一把一個枕頭扔了過去:“回去睡你的覺吧!”

    早飯吃得很豐盛,麥子揚一邊吃一邊感嘆:“怪不得你每天都那麼滋潤,原來吃得很好啊。”偷眼看了她幾下,沒有什麼異常,麥子揚又吃了一大口:“我還是第一次在早飯的時候吃米飯呢……真不習慣,不過以後估計會慢慢習慣的。”包一一哼了一聲:“你習慣不習慣關我什麼事情。”麥子揚得意了一下,順着她的話説:“因為我要做你男朋友啊,當然得和你保持一致性了。”

    “我對你不瞭解,只知道你有過無數個女朋友——聽你爸説的,還亞歐系列全齊了,你的朋友你的其他我一概不知道。對了,還知道歐楊琦的女學生給你發裸照,你認真看了。”

    “我冤枉啊,真的冤枉……在國外那幾年我可是守身如玉,不為瓦全,裸照那個,你也看過嘛。”

    “我想,我得考查考查,過一段時間我再給你答覆。”

    “沒問題,給你瞭解我的機會!我來刷碗!你不要動!”這次麥子揚很自覺地起身了。

    吃飽喝好,該走了,兩人整理好衣服,收拾好物品,準備出發。臨近關門的時候,包一一看着麥子揚:“你的揹包呢?”“什麼揹包?”麥子揚裝糊塗。包一一毫不客氣地説:“你的那個裝了生活用品的揹包呢?”麥子揚假裝恍然大悟地説:“哦,揹包啊,忘記帶了,你等我一下啊!一一,我的東西還沒收進去呢,要不我改天再來取。”包一一不為所動:“給你兩分鐘。”一會兒,麥子揚揹着揹包出來了,“一一,你真狠心。”

    麥子揚和她出了門去,看到空蕩蕩的出租車呼嘯而過,他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們要坐地鐵嗎?人很多的。”包一一搖搖頭:“不一定非要坐地鐵,有直達的公交車。”“我們,坐出租車吧……早上人好多啊……”“那你坐出租車吧,我去坐公交車。”最終,麥子揚和包一一跳上了一輛公交車。與其説是跳上去的,不如説是被後面的人推上去的,然後兩個人就擠在一起,公交車的擁擠程度比地鐵的要好一點。包一一和麥子揚面對面地站着,看上去像他把她擁在懷裏一樣。麥子揚總是覺得有人在看自己,於是很不好意思,把臉扭過去,看着窗外的風景。一箇中年大媽看了他一會,鎮定地説:“打票。”麥子揚很無趣地掏錢買了車票,向包一一抱怨了一下:“你怎麼不提醒我呢?”包一一也笑了:“這是基本的常識,需要我提醒嗎?”

    好不容易下了車,麥子揚長長舒了一口氣:“你每月那麼多錢還需要坐公交啊?”包一一翻翻眼皮:“大哥,我房子首付是家裏給的,我總要還一下吧。而且,你見過誰天天上班坐出租車啊?太奢侈了吧。”麥子揚想了一會:“出租車司機!”包一一被這個冷笑話刺激了一下:“有天天坐出租車的錢,都可以自己買車了。”

    話説兩人來到辦公室,那三個人竟然還沒來,麥子揚趕緊去整理自己的揹包,電話響了,麥子揚拿出手機一看,好傢伙,十個未接電話,大概在公交車上沒聽見,都是麥爸打來的。趕緊給他回覆,接通了,麥爸第一句話就是:“你現在在哪?”麥子揚説在辦公室。不一會,麥爸就出現在麥子揚的辦公室,問他昨晚上哪兒了。麥子揚撒了一個小謊,説自己和一名多年不見的朋友見面,大家聊得很晚,就在朋友那睡了一晚,鑑於和麥媽已經彙報過了,所以昨晚就沒再回去。

    劉泓突然冒出一句:“好有哲理。”丁昱文也感嘆了一句:“我也好想這樣的浪漫啊,對了,部長,你問這個幹嗎?”麥子揚聳聳肩:“沒事,廣告部有份策劃説順便拿給我看兩眼,主題就是浪漫,讓我給設想一個浪漫的場景出來。”李雅馬上追問:“部長,你覺得最浪漫的事情是什麼?”

    麥子揚笑着説:“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説,唯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劉泓馬上露出一副崇拜得要死的表情:“部長你好浪漫啊,這是劉若英的《原來你也在這裏》的抒情版嗎?”李雅白了她一眼,“笨,這是……亦舒説的吧?”包一一糾正過來:“是張愛玲説的。”麥子揚點頭:“沒錯,張愛玲的。”説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包一一。

    從這天開始,麥子揚開始殷勤地往包一一的桌子上放一些禮物,只是這些禮物,看上去有點不太正常。比如有時候會出現一枝花,很像玫瑰的花,英文名字叫做ChineseRose,也就是月季。麥子揚會大方地在眾人面前承認是自己放的,還要補充上一句:“這是今天早上我從小區的花園裏面剪下來的,絕對新鮮!”接連剪了三天之後,麥子揚哭喪着臉説他被小區的物業罰了一百塊錢。

    有時候桌子上會有一個包裝很漂亮的盒子,打開盒子卻發現裏面還有三個小盒子,包一一考慮這會不會是整人的陷阱,比如三個小盒子裏面又各有三個小盒子這樣。她帶着鄙視的心情打開一個,發現是空的,打開其他的一看,都是空的,包一一有些愕然。麥子揚對此解釋説:“這幾個盒子很漂亮,所以送給你,希望你用來盛放禮物然後送給我。”結果是被包一一隨手扔在了抽屜裏面。

    偶爾,麥子揚也會送一些有用的禮物,但是在別人眼裏,看起來就很特別。比如信封裏面裝着五百塊錢,拿錢做禮物,還真是詭異啊!麥子揚辯解説:“錢很有用啊,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大家都覺得,哥倫比亞大學的學生真變態,或者説,男博士,很變態。

    兩個人都這麼熟悉了,該怎麼開始呢?包一一有點鬱悶,一個很熟悉的人,突然間要跟他一起牽手,親吻,會不會很怪?包一一看麥子揚的眼光都是飄忽的,有些時候有點躲閃,尤其是拿到特別的禮物的時候,她更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辦公室裏面的人漸漸覺得苗頭不對,有一天,劉泓和李雅開了一個小會,覺得兩人之間大有文章,於是拉丁昱文作為旁聽。丁昱文很驚奇地説:“為什麼我沒有看出來?”李雅深沉地説:“因為你沒有女人的第六感。”

    劉泓撇了一下嘴:“拜託!是個人就能看出來,部長送過你禮物嗎?”丁昱文不信,依舊反駁:“那,上次我們去一一家裏看到的那個Durex,誰用的呢?部長?不可能吧,那就是説還有一個男人嘍,那個男人是誰呢?”劉泓揮揮手:“那個男人是誰關我們什麼事,我們看的是現在。你不覺得部長看一一的眼神很奇怪嗎?而且還一直找她説話、送禮物的,完全無視我們,你們不覺得詭異嗎?”李雅補充一句:“兩人還經常同時出現,或者同時消失。”

    劉泓深有感觸地點點頭:“而且兩人還具備現實可能性,一個有錢也比較帥,一個長得漂亮也有才華,而且麥總還挺喜歡一一的,他們兩人要想發展絕對不會遭到任何勢力的反對。”丁昱文總結了一句:“那就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三個人陷入了思考,好完美的婚姻啊!

    麥子揚接到一個電話,老丁的。他本來想學習老丁,死也不接電話,可是看到電話不停地響,還是硬不下心來。老丁極其爽朗地説:“哥們,回國了呀,都不招呼我們,哪天有空聚聚?”麥子揚不理會他的提議:“還敢説我沒給你招呼?我給你電話怎麼不接?”

    老丁大驚失色:“你給我打過電話?我怎麼不知道呢?可能是移動公司服務有問題,要不就是信號不好,也可能是我的手機質量不太好,沒接到。”老丁的理由還真豐富,想不到讀了研究生,臉皮厚得跟城牆一樣。

    “説吧,還有誰要聚聚?”

    “沒別人,小木啦,大軍兩口子啦,小蘿蔔啦,加上你和我,也就我們幾個人。”

    “小木最近忙什麼啊?他們呢?”

    “小木讀着名校的MBA啊,一個學年的學費好幾萬,有錢人。這廝天天和上流社會接軌,不知道接得怎麼樣了,最近也沒聯繫;大軍就在企業裏面做管理,他老婆在高校上班,最近兩個人搞希望工程,準備生孩子了;小蘿蔔説不想在企業幹,要考公務員,不知道考得怎麼樣。還想知道誰的消息?”

    “嗯,唐唐呢?”

    “唐唐啊,我還真不知道。傳説他在北京的某個角落裏面蟄伏着,時不時跳出來叫上兩句,不過我也沒見到。對了,你家老婆如何了?”

    麥子揚沉默了一下:“現在有一個尚未得手的,還在努力中,不過都是老熟人了,等以後再介紹給你們認識吧。”

    “老熟人?誰啊?咱班的嗎?”

    “不是,別瞎猜了,這個週末吧,看看誰有時間一塊聚聚。”

    “那定哪兒啊?”

    “學校吧,你是地主,你請客。”

    “就我一個人沒工作,你還讓我請?有沒有良心啊?”

    “有,我的良心被你吃了。”

    好久不見的同學們啊,麥子揚想起來就高興,要不要帶包一一去呢?算了,以免弄巧成拙,還是單身赴會吧。

    麥子揚的禮物計劃雖然有點幼稚,可是還挺新鮮的,每天劉泓和李雅都趴在包一一桌上等着看禮物是什麼。通過她倆的嘴巴,企業裏面的大部分人都聽説了兩人的關係不太正常,有人臉上便露出憂鬱的神情來,尤其是瑪麗。

    然而大部分的人似乎對包一一又都很敬畏,所以也沒説什麼,只有一次李雅無意中看到瑪麗淚汪汪地拉着麥子揚詢問事情的真實性,而麥子揚不假思索地回答説:“不要難過,可惜以後我沒有時間陪你們玩了。”

    包一一也不太開心,這種緋聞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情,雖然沒有人在她面前提,也沒有人敢當面跟她説恭喜。而唯一一個開心的,就是麥總了,他隱約聽説這件事情以後,大大讚揚了兒子一番,説兒子終於明白事理了。

    麥子揚接連幾天反常地什麼禮物都沒送,讓包一一很失落,其他人也很失望,包一一心裏有點空蕩蕩的,也許他玩夠了吧。其實麥子揚這幾天很忙,無暇去想一些創意型禮物,與其送一些普通的,不如不送,這就是他的理念。

    到了週末聚會,麥子揚竟然是第一個到的,看看時間,還差五分鐘。還差三分鐘的時候,小蘿蔔走了進來,過了兩分鐘,小木也走了進來。然後過了三十分鐘,老丁出現了,過了三十五分鐘,大軍夫婦姍姍來遲。麥子揚心裏不快,覺得其他人都沒有時間觀念,於是先到的三個人集體開始聲討老丁的誠信問題。

    小蘿蔔坐在小木和麥子揚中間,堪堪算得上左右逢源。小木的猥瑣之氣一掃而空,加上MBA的頭銜,讓他更加自信,更加激情,顯得非常奮進,説話時非常會把握話題的主動權;麥子揚依然一副帥哥大少的形象,讓小蘿蔔愛慕不已。

    自從那個同志事件之後,小蘿蔔消沉了很久,大家也都許久沒見到她,這次相見,大家忍不住誇她變美了,她自己則嘟着嘴湊近麥子揚説:“你看,好大的黑眼圈呢。”麥子揚聞到從她身上傳來的香水味,想起往日種種,頓時心神盪漾了好一陣,目光也變得多情起來。小木在一邊看得仔細,揶揄地説:“舊情要復燃嗎?看上去眼珠子裏面都是星星之火了。”

    等到老丁和大軍一來,麥子揚本想沒好氣地批評他們兩句,可是看在軍嫂的面子上,忍住了沒提,不過臉色依舊不好看。老丁進門就嘻嘻哈哈地説:“抱歉抱歉,路上耽擱了一會。”大軍也是如此:“不好意思,出門前忘了一些東西,又折回去了。”小木説:“你上班的時候忘了東西也會折回去取嗎?”大軍愣了一下,軍嫂卻搶着説:“剛才是我忘記拿東西了。”

    到了點菜點酒時,老丁説:“腰花!”在場的所有男人都一起點頭。大軍夫婦不喝酒,只好點飲料。小蘿蔔説:“大瓶可樂!”軍嫂幾乎是跳起來:“不要可樂!來點椰汁吧!”大家於是吃吃地笑,大軍反倒有點不好意思。麥子揚也像想起來什麼一樣:“我也喝點飲料吧,最近身體不大適應酒,喝了難受。”

    等着上菜,大家開始瞎扯,重點集中在老丁和大軍夫婦身上。説起老丁的神秘行蹤,他只是感傷地説:“找工作,寫畢業論文啊,很忙的。對了,大麥,你爸那家企業現在發展很不錯啊,雖然是民企,不過發展很好。我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不可以把我招進去?”麥子揚噎了一下,得,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招進去幹嗎啊?他定了一下神:“老丁,我們的招聘已經結束了……你要是想來,倒也可以,可是户口什麼的就比較麻煩了,我估計解決不了,引進人才那些材料我們已經交上去了。”

    老丁睜大了眼睛:“今年真的這麼麻煩嗎?早知道就不讀研了,有沒有搞錯,每次拿到的offer都這麼説,不給解決户口!”小木插了一句嘴:“要不你接着讀博吧,這樣户口還能繼續留北京,讀完博士出來去高校當老師也不錯。”

    軍嫂摻和了一句:“我在高校做行政啊,挺窮的,不過老師們待遇還不錯,就是頭幾年比較慘,能混到教授什麼的還行,出去走穴啊講課啊,一個小時就上千。講師就窮死了,沒人請也沒人愛搭理。公務員也好啊,穩定,福利好,錢剛開始少了點,混大了之後就有得賺了。”

    小蘿蔔反倒撅起嘴:“公務員那不難考嗎?我今年報的那個部門,就招收一個人,結果報了上千個!”

    老丁看着小蘿蔔:“我也報了,也是上千個……咱倆不會報的同一個吧?那你還上班嗎?”小蘿蔔搖頭:“辭了!最近太累了,我想歇歇。”老丁轉過頭去看着大軍:“兄弟,你們單位招人不?”

    最後大家討論的結果就是,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去找麥子揚。

    吃完晚飯,小木主動去買單,讓麥子揚頗有些意外。小木笑着説:“大家把本科時候的論文都借給我吧……子揚你的論文如果有中文的,也借我吧,工作了再讀書,就是有些吃力。”

    小蘿蔔靠着麥子揚,低聲説:“這可不是單純的同學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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