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久美.【魔術師】
小男生問小女生情人節想要什麼禮物。
小女生笑得很甜蜜地説要花啊,要大束大束的薔薇花,抱在懷裏一定很美呢。
小男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第二天他就獨自離開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小女生等着他,一直等到連蕾絲裙都漸漸發黃,終於傷心絕望。
三年後的情人節正好是國王迎娶新娘的日子,新娘就是當年沒能得花的小女生。
前一晚下了場鵝毛大雪,大家清晨起牀後驚訝地發現雪地上竟然開滿了美麗的薔薇,一邊開放一邊消失,宛如一場盛大的粉紅色表演。
原來當年的小男生已經成為最偉大的魔術師,而雪地上的薔薇就是他為小女生苦練三年而獻上的魔術。
人人都歡天喜地,只有國王的新娘站在2月14日漫山遍野的花海中失聲哭泣。
她想要的不是花,而是答應送給她花的那個人;
她想要的不是遙遠的將來,而是兩個人能牽着手走過的每一天、每一天……
One
如果有人問我:花久美,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最讓人幸福的事情是什麼?
那……應該會是失而復得的感情吧。
就像現在我和羽野這樣。
有時候幸福來得太過意外,讓人產生一種不真實的幻象,就會忽略掉身邊其他的一切,包括曾經最在乎的東西。
再過幾天就要和朔月、羽野他們回到以前生活過的城市了,這是留在墨爾本最後的日子。
當第一抹晨曦透過明亮的窗户灑進房間的時候,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然後赤着腳飛奔到窗邊。
“哇哦,可愛的一天呢!!”我在陽光中伸着懶腰,重新恢復為元氣“美少女”!
嗯!羽野這個傢伙一定還在呼呼大睡吧?我用力地推開窗,青草香迅速並且猛烈地充斥着我的嗅覺。
咳……阿嚏!!!
超不美形地打了個大噴嚏。我回頭看看還在賴牀的KIKI,謝天謝地,沒把這個女魔頭給吵醒。
風靜靜地穿過房間的每個角落,從窗邊看到晨曦中澄碧的湖水,美得無法形容。
我迅速地拖着拖鞋吧嗒吧嗒地下樓去走走。
真的離開了墨爾本的話,一定還會想念在這裏的日子吧?
晨曦的光芒淡淡地明亮着,美麗卻不奪目。腳下如同薄荷般清綠的草地漂亮而肆意地成長着,澄碧的湖水在微風中疊着層層的波浪。
呵呵,是因為夠幸福才會覺得美,還是真的美到了極致呢?
據説戀愛中的女生都會變笨……
暈,算了。反正我也一直被千羽野那臭小子叫成豬的~!
咦?那個美得如同幻覺的背影不是……
朔月?
這麼一大早,他怎麼會在湖邊的?
“朔月……”風輕輕地拂過澄清的湖面,那個好看的背影漸漸轉過身來。
“呵呵,朔月,你在看什麼啊?”我好奇地看着那張美得如同幻覺的臉。
“還是在聽天籟,來自天堂的聲音。”朔月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淡到看不出任何心潮的起落。
這個彷彿只存在於幻覺的男生,如此地神秘不可琢磨。
“呵,以前聽你説過。”我閉上眼睛,學着朔月的樣子靜靜地仰望天空,可是卻什麼也聽不到。
“久美,要靜下心來才可以聽到。試着慢慢放鬆自己。”他好像隨時隨地都可以看穿我的心事。
呵呵,是因為和羽野的重逢吧……所以,心一直一直都無法靜下來。
“好。”我深深深呼吸,漸漸放鬆下來。
和朔月並排站在湖邊,仰望一整片藍天。這樣的場景,以前也經歷過,一切熟悉而陌生。
可是……
我聽到的卻不是天籟,而是一個讓我渾身都難受的聲音。
那奇怪而神秘的聲音如同遙遠得在天的另一端,可是……沒來由地,卻又能那麼清楚地聽得到:
“違反守則的人,審判的時間已到……”
“違反守則的人,審判的時間已到……”
“違反守則的人,審判的時間已到……”
不要!不要!
我竭力地捂住耳朵,那個如同夢魘般讓人難受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久美,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不想讓他看出來,我儘量平靜地擠出一個微笑。
剛才那是警告嗎?
即使復活找回了記憶,也同樣會受到讓人無法接受的懲罰吧……
是……這樣的吧……
……
從湖邊回來之後,心一直惴惴不安,到底是怎麼了?
我用力地捶了捶心臟的位置,像有塊巨大的石頭堵在了那裏似的,讓人喘不過氣。
“喂,豬久美,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我轉身,除了羽野這個傢伙外,哪會有人這樣叫我啊。
“起得晚的會比較像豬吧……”我邊捶自己的心臟邊回了他一句。
“哈哈,原來豬也有聰明的時候嘛。”羽野朝我放聲笑了起來,“今天去逛集市吧?聽説今天是什麼節來着,總之會很熱鬧哦!”
“是過節嗎?呵呵,去啊,當然要去!一定會有好吃的東西吧?”我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從早上到現在,我連早餐都還沒吃呢,早就已經餓到頭暈眼花了,“走吧……那我們快走好了!”我一手拉着羽野,一手拉着朔月,朝門外衝去……
嗯~!!即使要再次受到無法接受的懲罰,也要好好地過接下來的每一天!開開心心地過每一天!
悠長而寧靜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海港邊,白色的海鳥在這座南半球的海濱城市上空靜靜盤旋着。我們延着小路漫步,身邊卻不時投來一陣羨慕的眼光。果不其然,像羽野和朔月這樣的男生無論身處何地,都會引來無數女生愛慕的眼光吧……
“又是秒殺我的眼波射線,受不了……”
“呃,豬,你躲什麼躲?”羽野一把拽住我的手,握得緊緊的。
陽光升起的時候,那抹金色的光芒把遠處海面照耀得炫目奪人,海港邊白色的帆船和悠閒的人羣緩緩地移動着,街邊蛋糕店裏的香味簡直誘人到了極點。
“要吃嗎?”羽野看到站在蛋糕店外不肯走的我壞壞地笑着。
“要!要!”我眼睛發光地盯着玻璃櫥窗裏那塊草莓芝士蛋糕,啊哈哈,現在有什麼會比這個更誘人的呢?
羽野從蛋糕店出來後,我的手上就多了一塊粉色的草莓芝士:“呵呵,你們要不要咬一口啊?我不嫌棄你們的!”我伸手遞到羽野和朔月的面前。
“不要——!!”
兩個好聽的聲音一同響了起來。
汗!這兩個傢伙也不太給面子了吧?不吃就不吃嘛,居然還異口同聲?
我用力地咬下一口,然後繼續不死心地盯着櫥窗裏擺滿的花花綠綠的蛋糕:“呵呵,我想在這裏拍照,好不好?”我邊咬着手裏的蛋糕邊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
“久美,你該不會是想用這些蛋糕當背景吧?”朔月的頭上冒出三道黑線來。
“哈,好聰明~!好嘛!就一張好不好啦?”
“唉,端木朔月,我們就照她的意思吧。你知道的,因為物種不同,豬的想法跟我們人是很有區別的。”
“千羽野!你嘴巴壞夠了沒有~?”我撅着嘴瞪了他一眼。
“OK~,OK,我什麼都不説了,我再也不當眾揭發你的真實身份了!”
羽野雙手插袋,壞壞地笑着。那樣子看得我真想把手裏的機子扔過去砸中他的臉!
“一、二、三,OK!”呵呵,我拿着手機滿意地微笑着。
可是……
可是……
等等!!!
手機屏幕上怎麼沒有朔月!!
剛剛拍攝的手機照片上,只有我和羽野,唯獨缺少了朔月。彷彿是空氣,無法被攝進這影像裏。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只是因為他是引魂師?
“怎麼會這樣?”
我驚訝地捂嘴,下意識地抬頭看走在前面的朔月。那高大清秀的背影,像是隨時都可能消失在純美的陽光之下。
“喂!豬,你又偷看端木朔月?當我死了啊?”羽野使勁掐我的臉。
哎喲,這傢伙還是敢下狠手呃~,痛死了!
“不準看他!知道嗎?”
“又吃醋……哼……”
“豬久美!!!你碎碎念什麼?在説我的壞話嗎?!”
“哎呀~!沒有啦!”
我把手機放進包裏。
從頭到尾,沒有朔月的照片,一張都沒有。
有時候,當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願望都無法實現的時候,便會有種想掉眼淚的感覺,可是……即使掉眼淚,也還是無法實現那平凡的願望。
拉着羽野和朔月一起逛集市,我們吃了很多可愛又漂亮的小吃。逛跳蚤市場的時候,大家選了一樣的古老徽章別在衣服上。我們就這樣一直逛到温暖的夕陽終於緩緩沉進海平面。
呵呵,那一瞬間,我才明白,原來——幸福只是一種感覺,一點都不深奧,也完全不神秘。
晚餐過後,我獨自回到房間,開始畫畫。
關於羽野,並沒有費多少力氣,那是印在我心底的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消失的畫面。夢中那個櫻花樹下的絕美少年總是那麼地讓人心動。
粉嫩的色調,和那安靜時的美到不可方物,都奇妙地,帶着淡淡香味遊走在我的色彩中。
可是……
關於朔月,卻……
手機上呈現空白的身影,明明是三個人的畫面,卻沒有原因地留着一個巨大的缺口。我用力地回想着曾經關於朔月的一切。
不行——!
還是不行——!
該死的!到底是怎麼樣的感覺呢?
明明刻在心裏了,卻不知該怎麼用筆觸表達!
我有些懊惱地把畫紙狠狠地揉成一團,為什麼畫不出來?為什麼明明那麼那麼清晰的東西卻無法畫出來?
大風漲滿房間,夜色在風中優雅地繞。
我深深呼吸,突然間,關於朔月一切的一切都讓我變得無從想起了……
為什麼和朔月交往的時候,從來都沒有聽朔月説過“我愛你”這三個字?
如果是喜歡着的話,就一定會説的,對不對?除非根本就不喜歡!!那樣焦躁的情緒讓我覺得有些渴,倒了一大杯檸檬水站在窗户邊休息。
窗外橙黃的下弦月閃着微弱的光芒。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是無能為力的,如同月亮永遠都只能靠太陽反射的光才能發亮……
我起身朝門外走走,剛到走道邊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緩緩地朝樓下走去……
是——
朔月?
那樣深印在腦子裏的背影除了他之後,就不可能再會是別人了。我悄悄跟了出去。
夜涼如水中,風靜靜地拂過周圍的一切,藉着旅館門前微弱的光芒,我看到朔月靜靜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座被崇拜了好多個世紀的神的雕像,深沉,冷峻。
“朔月……”
“久美?怎麼還沒睡?”朔月回過頭,看着我微微地笑着。
即使朔月只是冷酷的引魂師,即使他總是給人一種冷到快到結冰的感覺,可是……那樣的笑容還是足以讓我温暖。
“呵呵,我跟你一樣睡不着啊!今天,天氣不錯哦!”笨——!!
花久美,你真是有夠笨的!
這樣的台詞一聽就是超爛的開場白,明明是晚上,哪裏可以看出天氣好不好啊?
“久美,是有事想問嗎?”那好聽的聲音打斷了我的繼續自罵。
“啊?那個……那個……”我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可是……如果不開口的話,那不是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大聲朝朔月喊道:“為什麼?為什麼即使在交往的時候,你也從來沒有説過一句‘我——愛——你’?”
“這就是你想問的嗎?”朔月淡定地看着我。
“嗯,這就是我的問題。”我睜開眼睛,朝朔月走了過去,“我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因為我是——引魂師。”朔月的聲音很冷,好像那樣的冷淡中帶着某種無法言喻的疼痛。
“就因為是引魂師,所以……才不可以説‘我愛你’嗎?”我有些急切地想要弄清楚這一切。
“對。在引魂師的守則中,‘愛’和‘恨’都是禁忌,是不可以説的,就如同玩偶一般,命運無法由自己抉擇。”他的臉冷得沒有任何的表情。而我卻完全呆掉了……
“‘愛’和‘恨’都是禁忌,是不可以説的,就如同玩偶一般,命運無法由自己抉擇!”
“‘愛’和‘恨’都是禁忌,是不可以説的,就如同玩偶一般,命運無法由自己抉擇!”
這樣殘酷卻現實的話一遍又一遍地迴盪在我的耳邊,原來……朔月的命運也是無法選擇的,就像我一樣。
回身看他,暗夜中冷峻的臉龐,彷彿一幅完美得無可挑剔的油畫烙印在了我的腦海裏。
和朔月道完晚安之後,我就衝回自己的房間。
幽暗的燈光下,那如同暗夜之光的畫筆在奮力地遊走和急馳着。金與黑的搭配是那樣地完美和諧,彷彿天生就該如此一般。
天色漸漸明亮起來的時候,關於朔月的那幅畫正好剛剛結束。空氣中顏料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散去,混和着春天青草的香味,我倒在牀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那幅畫,在接近尾聲時——
被我一筆大力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