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個斷橋
“你有譜兒沒譜兒啊?”季小年貓着腰小心的跟在顧曉夏的後面。顧曉夏帶着大大的墨鏡,蹲在單元門口,小心的往上看着,然後拿起手機撥打了家裏的電話,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接聽,顧曉夏轉身朝後一招手:“過來過來,沒問題,這兩天我早摸清我二叔出門兒的點兒了。”
穿着工作制服的男人扛着工具箱,不滿的看顧曉夏和季小年,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哎我説,這是你們家不?俺可不干犯法的事兒,俺們是正規的換鎖公司,這事兒整不好説不準俺可得進去呢?賺你這倆兒錢不值……”“不是給你看身份證了嗎?這就是我家……”顧曉夏不耐煩的打斷換鎖工人。
換鎖工人摸摸腦袋:“要是你們家為啥不正大光明的換鎖啊?偷偷摸摸的你怕啥?”顧曉夏剛要發火兒,季小年推了她一下,朝換鎖工人笑:“大哥,真是她家,這不把房子租給一個二百五了嗎?那小子賴着不走,所以我們琢磨着把鎖給換了,讓那小子滾蛋。”換鎖工人將信將疑:“那趕緊幹活啊。”
顧曉夏帶着季小年和換鎖工人上了樓,打開房門,換鎖工人拿出電鑽,準備換掉房間的門鎖。顧二叔這幾天太慘了,因為他不知道顧媽媽和顧曉夏去了哪兒,給顧曉夏的手機打電話,顧曉夏也不接,家裏都斷糧了,顧二叔的褲腰帶都鬆了快要兩個扣了。每天顧二叔做的最多的事兒就是眼巴巴的守着窗户,希望能看到顧媽媽和顧曉夏買着好多吃的笑吟吟的朝他招手,為了這個夢想,顧二叔的脖子都等長了,眼睛也等得花了。等了好幾天,顧二叔也沒看見顧媽媽和顧曉夏回來,不過他算是徹底知道啥叫“傻狗等夜狼了。”
在饅頭都不能管夠兒吃的這些天,顧二叔一直琢磨着怎麼能搞到吃飯的錢,出去瞎逛的時候,顧二叔看到了過街天橋上一個盲人,懷裏抱着二胡咿咿呀呀的拉着,不僅拉着二胡,還跟着二胡的曲調兒哼唱着“今夜又是冷風吹……”,然後就有人往瞎子前面的搪瓷缸裏面扔着一塊兩塊,還有幾毛錢的。顧二叔盯那個唱“今夜又是冷風吹”的盲人好幾天了,顧二叔靠着欄杆想着:“要是直接從瞎子的搪瓷缸裏面拿錢太不仁道了,可是這樣來錢也太快了啊?是個道道兒”。
顧二叔想來想去,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他找了幾張破舊的報紙,小心翼翼的挨着唱歌盲人坐下,然後蜷縮着身體眯着眼睛往後面一靠。這個場景在外人看來,唱歌的瞎子和顧二叔就是一起的,然後有人丟錢的時候,也會丟到顧二叔眼前的報紙上,顧二叔等眼前的錢湊到幾塊錢就慢慢的拿起來塞到自己口袋裏面,再眯着眼睛往後一倚接着等散落的錢。
剛開始還不錯,還搞到了十幾塊錢,顧二叔美滋滋的在樓下烤串的店買了燒烤的饅頭和肉串吃,後來人家唱歌的盲人察覺了當然不幹了,認為那個過街天橋就是自己的地盤兒,那被搶了地盤兒還了得?兩個人當街就廝打起來了。
“你個王八犢子,你跟我瞎眼的廢人搶飯吃,你還是不是人?”盲人揪住顧二叔的頭髮就不撒手。顧二叔疼的齜牙咧嘴,剛要還手,路過開熱鬧的人開始對他指指點點:“喪良心啊,連瞎子都欺負,缺德!”顧二叔沒敢動手打盲人,自己只有捱打的份兒,掙脱中還被揪了好幾撮兒頭髮,疼的齜牙咧嘴的。“一切OK!”顧曉夏啪啪的拍拍自己的手,滿意的看着新換的門鎖。季小年嗤笑:“你説你二叔這人也是,就跟那燒不開的水似的,沒勁兒。”
顧曉夏把顧二叔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塞到包裏:“管他有勁沒勁兒,現在換了鎖,他就再也進不來了,我們的家又回來了,過兩天我就和媽回來……”顧曉夏的手機響了起來,顧曉夏拿起手機:“喂?哪位?”杜莫言笑着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啊?你在哪兒?”“我在,在上班啊?這會兒櫃枱正忙着呢,過會兒再打電話吧……”顧曉夏有些慌張,畢竟説謊不是她的專長。
杜莫言停頓了一下:“顧曉夏,我現在就在你上班的商場,而且就在香水櫃台前,今天上班的不是你。”“我,我是去看新的樣品啊?每個月都有新香水上架的。”顧曉夏急中生智,對着手機開始胡説八道,杜莫言沒有在説話,顧曉夏趕緊就勢結束電話:“不和你説了,這邊還忙着呢,拜拜。”
季小年象看外星人似的看着顧曉夏:“咦?你不會是偷偷摸摸喜歡上我了吧?幹嘛跟杜莫言撒謊?”“喜歡你個頭,走了!”顧曉夏鬆了一口氣,砰的鎖上房門,把裝着顧二叔東西那個舊舊的旅行包丟到樓道的角落裏,走了兩步,顧曉夏站住,從錢包裏面拿出200塊錢塞到旅行袋裏:“算了,怎麼説他也是我二叔,他不仁我不能不義,做路費吧。”
再説倒黴蛋兒顧二叔,一路落敗,被天橋上唱“今夜又是冷風吹”的討飯盲人痛打了一頓,還被揪掉了好幾撮兒頭髮,心裏這個鬱悶。原先還想着渾水摸魚,再搞幾個小錢晚上也能接着吃頓烤串兒,現在倒好,渾水倒是趟了好幾個來回兒,可是沒魚了啊?顧二叔悻悻的摸着疼痛的頭皮上了樓,摸出鑰匙開始開門,可是不管顧二叔怎麼用鑰匙捅,都打不開門了,顧二叔以為自己走錯了,半仰着臉兒眯着眼睛看了門牌號好幾次,還站到樓梯處往下看,然後仔細的數了數樓層,都對啊?可是為什麼打不開門了呢?顧二叔又努力試了好幾次,還是無法打開門。
就在顧二叔惱火的時候,轉臉看到了角落裏自己的旅行袋,顧二叔一驚,轉身蹲在自己的破旅行袋前,打開,看見裏面都是自己穿着的衣物,衣物裏面還卷着200塊錢,顧二叔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被趕了出來。顧二叔騰的站起身,對着房門砰砰砰的踢了好幾腳,恨恨的朝門吐了一口口水:“媽了個巴的,我呸!”
“小奴家我,最……”老韓頭兒哼着歌兒架着鳥兒籠子從樓門口進來,看見顧二叔一樂:“喲,這不是曉夏叔嗎?這怎麼幾天不見,還趕時髦了?你這腦袋咋啦?”顧二叔瞪了老韓頭兒一眼:“我樂意,你甭管。”老韓頭兒搖搖頭,哼着歌兒慢慢騰騰上了樓,顧二叔吹鬍子瞪眼的把旅行包裏的200塊揣到口袋裏面,恨恨的自言自語:“攆我走??還反了她娘倆兒了?哼,等老子吃飽了再回頭收拾你!!”
趙先生緊張的看着手錶,孫阿姨坐在旁邊也有些坐立不安。孫阿姨嘆了口氣:“小趙,我看就依了沈澤吧,咱倆就算了吧,我這兩天也想了好長時間,我們都這個年齡了,不考慮家庭不考慮子女的感受也不實際,就別走這步了,沈澤都二十好幾歲了,我想想也是,我都是47歲的人了,能活還能活幾年,幹嘛非得走這步呢?”
趙先生慢慢握住孫阿姨的手:“孫姐,正因為我們都年齡不小了,這輩子才不能這麼糊塗的過着,總不能這輩子都這麼含糊過去吧?你甘心嗎?我們為什麼就不能走這步?”孫阿姨想抽回手,趙先生握得更緊了,孫阿姨心事重重的看着趙先生:“小趙,人的嘴啊不過上下兩張皮,可就是這兩張皮,隨便動動就能淹死人,我不想沈澤因為我的事兒在人前抬不起頭……”
“沈澤是你的兒子,也不小了,為什麼就不能想想你的幸福呢?他就不想你幸福嗎?”趙先生的態度非常堅決,咖啡廳的玻璃窗外面,沈澤看了看手錶,推門走了進來,孫阿姨慌忙抽回手,沈澤四處看了一下,朝孫阿姨的位置走過來。沈澤狐疑的看看趙先生,坐到孫阿姨對面:“媽,你找我?什麼事兒?”
“小沈,是我讓你媽找你來的……”趙先生猶豫了一下,還是先開了口。沈澤沉着臉給自己倒了杯水,打斷趙先生:“別,還是叫我沈澤吧。”
趙先生點點頭:“也好,今天我找你來,就是想跟你談談我和你媽媽的事兒,我們的事兒你也知道了,我是想……”“我的想法已經跟我媽説的很清楚了,趙先生,是不是我媽跟你沒説清楚?你想我再重複一次?”沈澤非常不友善的看着趙先生。
趙先生脖子上的青筋浮現了一下,提高了聲音:“沈澤,難道你就不希望你媽媽幸福嗎?你為什麼非要這麼説話?你考慮過你媽媽的感受嗎?”
沈澤摜了一下水杯,冷笑:“難道跟着你就是幸福嗎?人前人後的被人説着,就是幸福嗎?”“就因為我比你媽媽小8歲,你就認為我們不會幸福?”趙先生的火氣也上來了,孫阿姨難過的搖搖頭:“你們別吵了,算我求你們了。”沈澤喝了一大口水,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正色的看着趙先生:“趙先生,我對你沒什麼偏見,你也知道你比我媽小8歲對不對?”
沈澤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孫阿姨:“她是我媽媽,我沒理由不想他幸福,我説實際的,你們差8歲,我媽媽不可能總這麼保持年輕的,等你47的時候,我媽都55了,等你55的時候,我媽都63了,你有想過這些嗎?説不定從什麼時候開始你面對的就不是一個儀態高雅的女人,而是一個老太婆,我不想我媽老的時候有人嫌棄她是老太婆,你懂嗎?”孫阿姨低下頭用手抹抹眼角,哽咽着:“沈澤,媽,媽知道你為是為了媽好。”
“我也一樣會老的。”趙先生平靜的看着沈澤,沈澤嗤笑:“人都會老,我也會老,可是分先後,你是會老,可是你老在我媽的後面,我再重申一次,你們的事兒我不會的同意,我還有事兒,先走了。”沈澤冷淡的站起身,看了一眼趙先生,轉身就走,孫阿姨的眼淚流了出來,趙先生從口袋裏面掏出手絹遞給孫阿姨,慢慢握住孫阿姨的手:“孫姐,我們就堅持一回吧,我們都是四十來歲的人了,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的愛一次?”
杜莫言開了門,心不在焉的走了進來,皺着眉頭解開襯衫的扣子,小聲嘟念着:“這丫頭,搞什麼啊?明明不在商場還敢説上班?看她明天怎麼説?”杜莫言一邊解開襯衫一邊往洗手間走,拉開洗手間的一瞬間,裏面“呀”了一聲,杜莫言一愣,看到艾拉裹着白色的浴巾正在洗手間裏面對着鏡子往臉上擦拭着什麼,艾拉白嫩的雙臂、雙肩還有修長的雙腿暴露在浴巾外面,杜莫言一驚,趕緊拉上洗手間的房門。
“對不起,洗手間沒鎖門,我以為裏面沒人。”杜莫言長長的出了口氣,迅速走回自己的房間,用手拍拍胸口,搖搖頭:“好險!!”顧媽媽疑惑的看着飯桌上的所有人,孫阿姨心不在焉的扒拉着飯碗,沈澤大口大口的吃着菜,誰也不看,顧曉夏象小老鼠似的一個米粒兒一個米粒兒的數着吃。
“曉夏,你怎麼吃飯呢?”顧媽媽用筷子打了一下顧曉夏的碗,顧曉夏還沒等説話,沈澤就轉臉看着她:“對啊,你這幾天怎麼也不跟老杜約會了?老杜説約你,你就説忙啊忙啊的,你一個小屁孩兒不好好談戀愛整天都瞎忙什麼玩意兒?”顧曉夏不滿的嘟念着:“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他家還住着他姐姐的妹妹呢,你去問他怎麼回事兒吧,還有我最近是很忙啊?忙着換我們家的那個門鎖……”沈澤停下筷子:“什麼他姐姐的妹妹?”“你去問他啊?”顧曉夏帶搭不理的扒拉着飯。
“門鎖換了能成嗎?”顧媽媽擔憂的問。顧曉夏用舌尖兒舔了一粒兒米飯:“當然行了,我二叔的東西我都給扔出來了,我也很仗義啊,還給他留了200塊路費,夠對的起他的了。”顧媽媽點點頭:“那咱明天就搬回家吧,這些天沒少麻煩你孫姨,小孫,小孫?”孫阿姨從發呆中回過神兒:“哦,顧姐,啥事兒?”沈澤看了一眼孫阿姨:“媽,我明天讓我們公司的人給你介紹幾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