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活在這樣的規則中:必須遵循才能獲得,否則,就會不斷地失去。所以要跟着節拍跳舞。
讓人魂斷神傷的考試終於結束。沙美踏着輕快的腳步走回寢室。目前,她生活得很好,沒有人再欺負她。只不過,女孩們躲她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謠言一直在傳,沙美卻不明白女孩們在説什麼。沙美抬頭一笑,沒有朋友也不要緊,至少自己能平靜地過完高中,考入醫科大學。所以,要努力呀。
“唐巧?”沙美一笑。
“想不想去放風箏?”唐巧露出騙死人不賠命的招牌笑臉。
“沙美,你放風箏的手法一流哦。”唐巧讚歎不已。掏出兩個蘋果,丟給沙美一個,唐巧把手裏的那個蘋果在衣服上蹭蹭就一口咬了下去。甜美的汁水頓時溢滿口中。沙美如法炮製。
“沙美,你覺得風翼是什麼樣的人?”唐巧一邊吃蘋果一邊問。
“很體貼,很善良的紳士。”
“從來沒有懷疑過風翼也會有陰暗面?”唐巧停止咀嚼的動作。
“我想有那樣温和眼神的人不會太壞。”沙美一笑。
“是呀,不會太壞。”唐巧繼續吃蘋果,剛剛沙美的眼神那麼温柔,令她不忍再問下去。風翼,風翼真的很欠揍。
“即使風翼做錯了什麼也一定有他的理由。”沙美專注地看着唐巧,“他做錯了什麼嗎?”眼前這個女生有着一對真誠的眼睛。
“沒有。他會做錯什麼呢?”唐巧抬頭望着越飛越高的風箏,心情沮喪。風翼?恨不得將風翼咬上兩口。
“最近,我一直在做噩夢,卻不敢告訴別人。”沙美望着風箏,“我夢見自己宛若阿修羅,用火焰傷害別人。”不知為什麼卻想説給唐巧聽。
“你夢見你驅使火焰?”唐巧問。
“身體就會發熱,熱流漸漸從五臟六腑浸出,彙集在血管中,流向指尖。”沙美伸出食指。一朵小火焰靜靜地在指尖燃燒。
沙美愣住,腦海中閃過一些爆炸的片段。她驚恐地注視着在手指間跳動的火焰。
“好漂亮。”唐巧由衷地讚美。她握住沙美的另一隻手,“我不會告訴別人,但你必須為我做一件事。那就是用你的火焰幫我煎牛肉餅。”
沙美哭笑不得地看着唐巧,發現自己因為唐巧的一句話就鎮定下來。甚至剛剛有爆笑的衝動。
“加入真相偵探社吧,你會擁有很多朋友,也不會再做噩夢了。”唐巧如同一道微笑的陽光。
話劇社正在進行科幻愛情劇《舞舞舞》的演出人員招募。精美的超大型海報,極具煽動性的廣告詞再加上話劇社本身的實力使這次演員招募的熱潮席捲了整個深海學院。
深海話劇社演播大廳。社長梁燕南正喋喋不休地細數對男主角的種種要求。
“首先他一定要帥,其次他還是要帥。”梁燕南説,“同時他還必須具有深情的眼神、頹廢的氣質、天真的笑容。男主角真是太難找了!”
“我們這個劇一定要是愛情劇,然後呢還該是個科幻愛情劇。這年頭真實的東西不合愛做夢青少年們的胃口。總要給大家的生活帶來一點樂趣。”梁燕南頓住,清了清嗓子,“各位,十年後大家會為一日三餐、香車寶馬疲於奔命。那麼,學生時代有什麼值得回憶的呢?是親情、愛情、和友情。所以大編劇滴滴編寫了這樣一個故事。2024年生活着一個叫席君的三十四歲男人,他的愛人在兩年前和他分手,後來死在了月球上。突然有一天,這個叫席君的男人發現自己的人生毫無意義,於是,他決定回到2009年重新開始他的人生。機器將他帶回2009年,他的生物鐘也調整到十七歲的節奏,只要再過七天,他就會忘記未來世界裏發生的一切。這時,他突然想看看自己深愛的女人在十六歲的樣子。僅僅是單純地想看那女孩一眼。席君出現在女孩就讀的學校和她認識,發現自己原來更愛的是十六歲的女孩。可是當真相大白之際,這個叫席君的男人忘掉了一切,獨自搭上一班公車開始自己的沒有那個女孩存在的人生。”
“那麼男女主人公在這七天裏幹什麼呢?”燈光師馮齊問。
“全天下的愛情只有一個版本。花花草草,星光月光,孩子氣的對話,永恆的錯覺。如此而已。”梁燕南不耐煩地揮手。突然,她的聲音温柔可人起來,“小馮,小簡,把演播廳的大門小門統統關上,不要放人出去。”
在演播大廳最後一排打瞌睡,好不容易醒來的羅隼迷惘地看着台上的人。
“男主角就是他,抓住他別讓他跑了!!”在梁燕南的帶領下,一大羣人以恐龍飛奔的架勢衝向莫名其妙的羅隼。
話劇社的勢力果然可以通天。三十四歲的席君角色被強塞給了心理醫生羅剎,而羅隼出演十七歲的男主角。這是極具票房號召力的人選。而席君成熟愛人舒顏則叫給了大學部學姐扮演。問題在於,十六歲的舒顏的扮演者卻遲遲沒有敲定。
“為什麼女主角那麼難找?”梁燕南大發雷霆。
“您對女主角舒顏的要求太苛刻。”副導演孟婉小聲嘀咕。男生不説話可以叫酷,女生不説話就被稱之為呆:男生説話可以叫倜儻,女生説話就被稱之為麻雀。這樣的選角方式真讓人受不了。偏偏梁燕南弄出來的話劇總有一堆痴男怨女搶着看。所以,社長這第一把交椅梁燕南是穩坐的。
“我要女主角!”梁燕南仰天長嘯。
“哈哈哈。你要演梁燕南南導的話劇,而且是男主角?”唐巧笑得淚水長流。接過羅隼臭着臉遞上的面巾紙,唐巧笑吟吟地將羅隼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你幹嘛?”羅隼不安地問。
“恭喜你了,小子。凡是演過樑燕南手下男主角的男生絕對會成為女生們追逐的搶手貨。你豔福不淺啊。”唐巧“嘖嘖”有聲,“以後可不敢和你走在一起。否則會被女生們眼裏放出的飛箭射個腸穿肚爛。”
“你不會生氣嗎?”羅隼看着唐巧。
“氣什麼?”唐巧莫名其妙地問。
“氣我和漂亮女生在話劇裏演戀人。我説不定會真的喜歡上那個女生。”羅隼笑嘻嘻地説。
“那很好啊。小隼,你終於長大了。”唐巧感慨萬千,猶如羅隼親孃。羅隼氣得轉身就走。
“誰惹了他啊?”唐巧奇怪地問沙美。
沙美強忍住笑,無辜地回答,“反正不是我。”
初夏,樹葉們像抹了顏料似的綠,洋洋灑灑的陽光照進大地上的每一個空隙。演播大廳的天頂上漏下一排鮮亮的陽光,而舞台上正排演着《舞舞舞》第一幕。也就是32歲的席君與戀人舒顏則由衣露申客串。
“憂鬱、冷漠卻微有一絲眷戀、徹底的堅強。衣露申極為適合扮演和戀人分手的女孩子。”梁燕南讚歎地説。可旁邊的人聽起來卻總覺得哪裏不對。
“羅剎醫生那種深藏不露的超級頹廢感也很不錯。在愛情肥皂劇裏特別容易引起女性觀眾的同情與愛憐。這種男人叫做有個性的花瓶。”梁燕南繼續大放“厥”詞。眾人昏厥。為什麼一個擅長導演愛情肥皂劇的人骨子裏一點都不浪漫?
舞台上。這對分手的戀人之間的氣氛卻異常詭異。衣露申長髮飄飄,明眸善睞。羅剎温文爾雅,説話逗趣,獨具魅力。可兩人相遇時,雙方似乎都感覺出在兩人間湧動的暗流。像是一見鍾情又宛如仇人見面。
“就是這又愛又恨的分手感覺。”梁燕南充滿激情地評價。
羅隼在角落裏拼命地背台詞。梁燕南開出的酬勞令他無法拒絕。只要是男生,又有誰能夠拒絕世界另類格鬥大賽嘉賓席的入場券呢?所以,羅隼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投入到角色中去。可羅隼怎麼也想不出十七歲的席君初見十六歲舒顏時的心情。如花的舒顏和外表十七歲內心三十四歲的席君相見該是什麼樣的情景?愛情着煩人!羅隼拼命地揪着頭髮。
休息時間。羅剎舒適地窩在羅隼身旁的座位裏享用着崇拜者送來的鮮果汁。他有趣地看着羅隼七歪八扭的五官,探頭一看羅隼手上的台詞,“為這句台詞煩惱麼?‘選我還是選可樂?’讀起來像飲料廣告詞。”
“哼哼,我還得深情地、意味深長又若無其事地説出來。”羅隼煩得想扁人。
“我還有一句台詞更噁心,”羅剎安慰羅隼,“失去你,我會過得很好,但生命已經沒有意義。”真想掐死寫台詞的傢伙。
“衣露申是大美女。説起來也會有激情。可是,在女主角沒敲定前,我要天天對着梁燕南那張卡通臉説五十遍。”羅隼叫苦連天。
“衣露申?她可不是簡單的女孩。”羅剎意味深長地看着左前方靜靜喝水的衣露申。
“上次她曾委託唐巧幫她尋找月光娃娃戒指。當時,她望着海念着男朋友的名字,哭得很傷心。”羅隼還記得衣露申跳海的瘋狂眼神。
“這麼人性化的反應?奇怪。”羅剎清楚記得衣露申眼睛深處的冷漠。
“有什麼奇怪?”羅隼放下討厭的台詞本問。
“衣露申的名字很奇怪。用英語説,就是‘幻覺’的意思。”
梁燕南像中箭的長毛兔一般衝往校醫院,因為左手指上不足一釐米長的小傷口。她如同她導演的話劇一樣是個戲劇化的人物。
在校醫院裏逼着醫生為自己重重包紮好小傷口後,梁燕南被小孩的哭聲所吸引。這樣恐怖的哭聲,令人如同置身於地獄。是誰説這世界如果沒有小孩沉淪了也不可惜?自己最厭惡的就是小孩。無理取鬧,猴子般上竄下跳。這時,小孩的哭聲戛然而止。
穿過刷着白粉的長廊,梁燕南看到她平生最厭惡的温馨畫面:三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小狗一般“啪嗒啪嗒”地舔着快化掉的冰淇淋。眼睛還死死地盯着一個十六歲女生手裏拿着的巧克力糖。
小孩子就是容易被收買。梁燕南不屑地想。
旁邊的漂亮媽媽正忙不迭地感謝着拿巧克力糖的女生。原來,倔強的媽媽想訓練三歲寶寶的自控能力。於是,她告訴寶寶説,在冰淇淋和巧克力糖之間只能選一樣。結果,同樣倔強的寶寶將巧克力糖盯着,舉着冰淇淋,小嘴一扁就哭聲震天起來。媽媽久久不舉白旗,寶寶自然也繼續鬼哭狼嚎。直到那個十六歲女生不耐煩地搶過巧克力糖説,“我來幫你吃。”寶寶立馬停止哭聲狂吃冰淇淋,生怕手中的冰淇淋也被妖怪姐姐搶走。
妖怪姐姐功成身退,一臉燦爛的笑讓梁燕南確實感受到夏天的魅力。在女生和她擦身而過時,梁燕南突然醒悟過來,“舒顏”!
之後十分鐘,屬於梁燕南對女生死纏爛打的時間。
牽着女主角的手,梁燕南一路狂奔至話劇社演播大廳。
“各位,我找到少女時代的舒顏了。”梁燕南中氣十足地宣佈。
“大家好。”女生向在場的人鞠躬,“我叫沙美。請多多指教。”
“沙美和羅隼?絕配。”唐巧笑吟吟地躺在樹上,用手提電腦完成着暑假論文。雖然還有十五天才放暑假,但唐巧已在籌備暑假的玩樂大計。但在這之前,必須完成好作業。玩歸玩,學習歸學習,唐巧一向分得很清楚。
“你不怕羅隼分不清戲裏戲外?”南宮小道賊賊地笑着。陽光落在他的頭髮上和衣服上。
“陽光小子,你在瞎想些什麼?是,我和羅隼是青梅竹馬。可是有規定過青梅竹馬必須相愛的嗎?我看,該擔心的是風翼。”從樹上敏捷地跳下來,將長髮往腦後一塞,唐巧看清南宮小道的臉,“別嚇我?小道,你什麼時候在額頭上文了個閃電傷痕?”南宮小道忘了抹“菲”妝,已呈深紅的傷痕分外耀眼。
“手感很真實。好細緻的閃電。”唐巧讚歎不已,“怎麼弄上去的?”
“閃電畫上去的。”南宮小道聳肩笑笑。他扯下唐巧一根長髮,“現在我會玩很多種魔術,給你看最簡單的一種。”唐巧的長髮蛇一樣在空中懸浮着,慢慢穿成兩顆心被箭刺穿的圖案。頭髮突然燃燒,漂亮的心形圖案變成灰掉在草地上。唐巧在這三十秒裏一直保持着下巴及地的表情。她周圍的人是怎麼了?比賽着告訴她一些不能被常人所接受的事,而她還好奇、開心得很,看來自己神經系統也開始異化。
“害不害怕?”
“害怕。同時卻很興奮,像才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南宮小道實話實説。仰面躺在碧草如茵的草地上,南宮小道問唐巧,“我們會異化到哪一步,然後像被扯斷線的珠子一樣崩散?”
“不必擔心,會有辦法的。事情才剛剛開始,重要人物還沒登場。我們就此玩完,不是太可惜了嗎?”
《舞舞舞》首演當天。天氣好得不可思議。細小的雲朵像小小的白色鳥一樣佈滿天空。
後台。梁燕南正在進行演出前的最後佈置。為了讓舞台效果更真實,她不惜動用社團經費借來了空間投影機,用於製造美侖美奐的星空、落滿梧桐的校園、月亮上的超時代城市。
風翼站在演員休息室裏等沙美。
衣露申站在風翼左側,看着風翼挺直的鼻樑,“你最近似乎過得不錯。幸福到忘了自己是誰的地步。是因為那個叫沙美的女孩嗎?一個半調子的SH?”
“你沒有定期做基因修補術。”風翼平淡地説,“你的能力數值會急速下降。”
“基因修補術?那會有多大作用?我需要的是完整的五組基因序列圖。”衣露申冷笑,“風翼,你的父親創造了我,卻不能讓我活下去。你知道我有多麼恨他嗎?只要看到身為他兒子的你快樂,我就不快樂。怎麼才能讓你露出平靜之外的表情呢?”冷冷地望了向她和風翼走過來的沙美一眼,衣露申詭異一笑。
猛地抓住衣露申的手,風翼警告道,“別對沙美下手,她是下一個SH候補。否則我會殺了你。”不動聲色地放開衣露申的手,風翼向沙美走去。
在看到風翼的一剎那,世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殆盡。沙美終於明白舒顏送席君踏上永不回來的公車時的心情。舒顏不是忘了向席君説再見,而是無法説再見。飛快地轉過身,沙美奔向後台。她不知道該怎樣若無其事地對着風翼,尤其是在感情已深埋到心裏的這一刻。沒有把握讓風翼也喜歡自己,那麼,默默放棄吧。
《舞舞舞》開演。
風翼和唐巧並肩坐在台下觀看。唐巧手裏是一大包奶油爆米花。她一邊吃爆米花一邊目不轉睛地看着舞台。
“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風翼問。
“為什麼這麼問?”唐巧不動聲色地問。沙美説風翼即使做錯事也會有他的理由。但,唐巧認為,錯了就是錯了。
“小道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很不屑。”風翼説。
“哼哼。那是因為他喜歡上了沙美。”唐巧説謊向來不打草稿。
“……”風翼一愣,“是嗎?”
“風翼,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沙美,請不要再接近她。否則,我會燒了你的温室。”唐巧不停地往嘴裏塞爆米花。因為她怕自己的手一旦閒住會忍不住去掐風翼的脖子。
“請便。”温和地一笑,風翼伸手拈起一粒爆米花,“温室大門左側有個綠箱子,打開以後,裏面有三個按鈕。全部按下去,温室會在一瞬間化為烏有。”唐巧的確是沙美的好朋友。
“別吵我。羅隼和沙美出場了。”唐巧掏出望遠鏡。恩,羅隼的表情很棒。怎麼以前沒發現小隼還有表演的天賦。
半晌,唐巧將望遠鏡遞給風翼,“你看吧。”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唐巧心裏有些悶。羅隼深情微笑的時候活像個白痴,非常非常,討厭的大白痴。
半晌,風翼將望遠鏡還給唐巧,“還是你看吧。”剛剛有那麼一瞬,就是羅隼演的席君和沙美在一起玩泥巴的時候,自己心裏很不舒服。很想,真的很想痛揍羅隼。
突然心中一陣不安,唐巧舉起望遠鏡。
舞台上。沙美感到充滿敵意的波動一波一波湧來。整個舞台在輕微地震顫。羅隼也感覺到空氣中不安的亂流。他抬起頭。用鋼絲吊在空中的空間投影機似乎隨時都會砸下來。“啪”地一聲巨響,懸掛投影機的七根鋼絲斷了一根。而在舞台上扮演聚會夥伴的五個男孩女孩們還沒發現有任何異狀。
風翼緩緩從座位上站起,心中的憤怒狂濤般洶湧澎湃。是衣露申在搗鬼,一定是她。
後台。衣露申站在幕布後面,冷冷地看着舞台,眼中銀紋閃動。羅剎站在衣露申身後,冷聲説:“停止吧,不然你會後悔。”他已取下眼鏡,瞳孔里居然也有銀紋閃動。這時,舞台上的鋼絲又斷了一根。
衣露申突然想起自己最開始的記憶。那時,自己是一粒寂寞的小豆,孤獨地漂浮在人造子宮裏,不知道誰是自己的父親母親。後來,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温文爾雅的男人,就以為那是自己的父親。可是,他卻從不認為自己是他的女兒。“只是一個實驗品。”那個男人這樣説。在培養器里長長睡了一覺後,男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面無表情的風翼,那個人的兒子。從沒有開口問風翼他的父親去了哪裏,在短短三個月時間裏,自己發育成人類生理年齡十九歲的模樣。快速地學習,快速地吸收,因為他們告訴她,她是一個不成功的SH,只能存活一年。所以,自己惟一的請求是自我催眠,以一個平凡女孩的感覺談一場戀愛。結果,真心喜歡的男孩是另一個更不成功的SH實驗品。這真是一個沒有理性的世界,不值得珍惜的世界。
鋼絲又斷了一根,像冰在太陽下一般徹底融化。
舞台下,絕大多數的觀眾都沉浸在劇情之中,忘情地低嘆、喜悦。
唐巧喉嚨裏似乎有硬塊,不能呼喊,因為她感到整個演播大廳都在微微顫抖。她太頭望向大廳橫樑,那裏正有裂痕在無聲地蔓延。唐巧衝向火警鈴,奮力地按了下去。
淒厲的鈴聲扯動着每一個人的神經。三四秒鐘後,有人醒悟過來,尖叫着跑向出口。這時,出口的門突然自己關上。人羣亂成一團。
羅隼衝着舞台下面大喊:“唐巧!”他的喊聲被嘈雜的人聲掩蓋。跳下舞台。羅隼四處尋找唐巧。因為恐懼而瘋狂的人們擠來擠去,羅隼身不由己地被撞來撞去。演播大廳的窗玻璃劇烈地搖晃着。羅隼不顧一切地衝過混亂的人羣,唐巧正站在離出口最遠的角落裏。
“以前老埋怨自己的人生太平淡,現在才發現人生還是平淡一點好。”唐巧苦笑着對羅隼説。
顫抖地擁住唐巧,羅隼一聲不吭。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唐巧。眼淚無聲地滑下,羅隼將唐巧擁得更緊。
空間投影機還在繼續投影。圓形舞台上空是巨大的星空,深邃得可以吞噬掉一切。
“你憑什麼這麼做?”風翼站在舞台一側問衣露申。他看出衣露申已經失控。
“為什麼?”衣露申悽然一笑,“我只是在表達我的憤怒。”她衣決翻飛,長髮飛揚。
“表達憤怒?”風翼冷笑,“就讓下面的一羣人為你陪葬?”
“誰叫你父親創造了我呢?”古怪地一笑,衣露申凝視着風翼,“他逃到哪裏去了?”
“你終於問我了。”風翼説,“那我就告訴你。他因為反對在你身上進行未完善的基因催化實驗,被主導者帶走。他對我説,他是一個理性的科學家。可是,他卻對一個實驗品產生了父親般的情感。他要我善待你。”
“隨便你相不相信,我也不再理會你要做什麼。”風翼走向舞台的另一側,那裏有沙美在等着他。
鬼魅般地出現在衣露申身旁,羅剎對流淚的衣露申輕聲説,“夠了。”這種程度的爆發會透支衣露申的生命。他可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局。惟一遺憾的是,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沒有看到羅隼有異常反應。
演播大廳停止搖晃。出口的大門也緩緩打開。人羣一窩蜂地湧了出去。梁燕南氣喘吁吁地跳上舞台,“還好,還好。投影機沒有摔下來,不然我就要賠得傾家蕩產。”
羅剎扶着委頓的衣露申走出後台。
“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梁燕南驚魂未定地問。
“地震啊。深海學院的演播大廳該拆了重建了。”羅剎極具權威性地評論。他側過頭看看蒼白如鬼的衣露申,“女孩子就是膽小。一場地震也會把她嚇昏。”
離開演播廳,走在校園裏,羅剎對身旁的衣露申低語:“記得剛才我們的約定。”
校園的另一頭。
唐巧正在嘲笑羅隼,“小隼,我發現你極度缺乏母愛。剛剛,你完全就像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孃親。”
“是嗎?”羅隼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