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美國海拉集團下屬的艾麗絲生物製藥公司。
一個穿白襯衫的人從容不迫地關上秘密實驗室的門,然後離開。
實驗室裏,有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中年人正癱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説着:“是蒼蠅……是蒼蠅偷走了……偷走了藥劑程式……”蒼蠅能偷東西?被偷走的基因藥劑程式是公司花了數千萬美元開發的。沒想到,平時固若金湯的實驗重地居然就這樣被神秘來客自由進出。
“你相信你眼睛看到的東西嗎?……我不相信。因為眼睛是會騙人的。”
※※※
巴比倫學院。生物課。夜塔教授正在為大家講述眼睛的構造。
“蒼蠅的頭部佈滿了眼睛。嚴格地講,它只有兩隻眼睛,但這兩隻眼睛由無數小眼睛組成,使它們能看到最細小的東西。它們不僅能看到物體的色彩,還能分辨出形狀。蒼蠅眼睛的反應速度是人眼的10倍甚至更快。日光燈每秒鐘閃爍60次,人眼無法察覺,蒼蠅則可以毫不費力地看出來。蒼蠅還可以毫不費勁地在光滑的玻璃上行走。不愧是空中微型戰鬥機!”夜塔教授還是那副永遠不變的温和笑臉。
教室外面,一個讓人覺得壓抑的身影靜靜站着,似乎在很有興趣地聽課。那是沈夢——夜塔大學時代的好友,以及巴比倫的幕後黑手。
沈夢研判地看着夜塔的笑臉,開始猜測自己認識了這麼多年的朋友會不會有深藏的另一面。每個人都有陰暗的一面。夜塔的陰暗面在那裏呢?可惜的是,自己一直沒有發現。這大概就是夜塔一直吸引自己的地方吧。而現在,上官零同樣被夜塔的兒子夜翔所吸引。
教師咖啡廳裏。沈夢和剛下課的夜塔面對面坐着喝咖啡。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會答應我來這裏短暫地工作。”沈夢開口道。
夜塔品嚐着香濃的咖啡,滿足地嘆氣:“這裏的香草咖啡真的是全世界最棒的!你要不要試試?”
“夜塔,要是我傷害了你的兒子,你會怎麼辦?”沈夢突然問道。
“這需要回答嗎?你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知道你雖然平時看起來很囂張很恐怖。但你其實是個很寂寞很需要人關懷的人。”夜塔的話讓沈夢差點把嘴裏的咖啡全部吐在他臉上。
“如果我真的會呢?”沈夢喃喃地問。夜翔絕對是上官零最好的助手。
“那我會找你拼命的,”夜塔微笑着回答,眼睛裏是不容置疑的決心,“即使要我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會找你拼命。”夜翔是自己懷着愧疚的心,去愛着的兒子。無論如何,自己都會守護他,知道死亡把自己帶走。
“你的眼睛……夜塔,你相信你眼睛看到的東西嗎?”有那麼一瞬間,沈夢有看到真正的夜塔的錯覺。他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不相信。因為眼睛是會騙人的。”夜塔沉默三秒,然後回答。
“前幾天你去了一趟美國的舊金山。那天剛好發生了一場奇怪的盜竊案。目擊者説,是蒼蠅偷走了東西。你有什麼看法?”沈夢點燃一支煙問。
“那不是蒼蠅偷走的。”夜塔聳聳肩,“目擊者的眼睛被騙了。我聽説某些藥物能讓人產生幻覺。”果然,沈夢和海拉集團有着緊密的聯繫。不然他不會知道藥劑方程式被盜的事情。沈夢會不會是巴比倫的高級幹部呢?可是,沈夢除了氣勢凌厲之外,自己完全感覺不到他有奇特的能力。夜塔的瞳孔突然收縮,還是,沈夢和自己一樣能夠完全收斂住能量,讓身旁的人無法察覺?如果是這樣的話,夜翔一定是沈夢的目標!
“夜塔教授,初三F班的楊姬突然病倒了。她讓我代她向您請假。”朱西清脆的聲音響起。每次看到夜翔温文爾雅的老爸,朱西就有一種驚豔的感覺。夜翔要是有夜塔教授十分之一的氣質就好了。
“她現在的情況還好吧?”夜塔關心地詢問。
“醫生説她是疲勞過度,休息一下就好。”朱西回答,視線落在了沈夢的臉上。
“咦,您不是上官零的父親嗎?您好。”朱西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上官零老爸給人的壓迫感好強烈。
夜塔低下頭,掩飾心中的震驚。沈夢是上官零的兒子?難道説,沈夢就是在15年前偷走龍族嬰兒以及龍水晶的人?!
“你怎麼了?”沈夢關心地問夜塔。為什麼他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
“大概是太累了吧。”夜塔回答,一如既往地微笑。
“我就不打擾您們了。再見。”朱西火燒屁股一般再度開溜。總覺得在上官零的老爸身旁站久了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温文爾雅的夜塔老師對上強勢的沈夢會不會吃虧呢?
“你還是不願意擔任海拉集團的生物研究中心主任?”沈夢問夜塔。
“你愛利用人的毛病還沒有改啊。你知道,我不喜歡呆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夜塔注視着眼前身份神秘的多年老友,決定不惜一切代價調查出他的真正身份。
“但是很多事情是不能選擇的。”沈夢熄掉手上的煙,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夜塔坐在咖啡廳裏,臉上是憂傷的表情,“是啊,有些事情是不能選擇的。”他突然覺得香草咖啡是那樣的苦澀。
“老爸,你不要一個人坐在這裏扮演失意老男人好不好?”夜翔充滿活力地拍着夜塔的肩膀。
“你不覺得我這樣很有吸引力嗎?”夜塔狡猾地笑笑。
“老媽可是讓我要特別監視你的。你自己要小心。”夜翔威脅老爸。
“像你這樣天下第一孝順的好兒子還真的是很難得。”夜塔摟着兒子的肩,“你放心,我的心目中只有你老媽一個人。”他表面輕鬆地走出咖啡廳。
眩目的陽光呼嘯着蓋了過來。夜塔知道,自己必須和多年好友決裂。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看到沈夢是在大學學校的桃花樹下。自己躺在地上睡覺,擋住了沈夢的路。結果,兩個人乾脆一起躺在樹下睡覺,讓桃花靜靜落滿全身。
※※※
體操課。平衡木考試。
所有的女孩子都擠作一團,總覺得平衡木考試會讓人跌破脖子。
“喂,各位可是運動神經良好的正常中學生。沒有必要這麼躲躲閃閃的吧?”體育老師楊葳狡猾地微笑。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洋溢着生動的情感。
“楊老師,我們可不可以……大家一起渾水摸魚?”有人快樂地提議。
“那是不可能的。身為老師怎麼能在考試的時候放水呢?”楊葳搖頭微笑,“朱西,你先示範一下規定動作。”
“楊老師,你有點創意好不好?每次都用這一招。”朱西無可奈何地嘆氣。每次楊葳老師都拿自己做擋箭牌。
“好老師並不一定要親力親為。再説你的動作比老師我還標準。”楊葳説得一點都不臉紅。她瀟灑地拍拍平衡木,“上來,做給大家看。”
“哦。”朱西再嘆氣,然後姿勢優美輕捷地跳上平衡木。
滿不在乎地完成着規定動作,朱西再一次想起剛剛在更衣室看到的奇怪事情。不太喜歡説話的凌致眉一個人呆在角落裏,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當自己友好地拍她的肩膀的時候,她突然抬起的臉上有着一對閃着電芒的眼睛。那電芒一閃即逝。那絕對不是正常人的眼睛。
漂亮地騰空,朱西穩穩落往平衡木。這時,一閃而過的電芒讓她一陣眩暈。
朱西就這樣掉下了平衡木。
抱住半昏迷的朱西,楊葳冷靜地固定她的頭部,同時打手機通知醫院。只有她顫抖的手泄露了她心中的秘密。
楊葳的視線落在人羣外冷漠的凌致眉身上。也許是錯覺吧,就在朱西出事的時候,自己看見
凌致眉奇異的眼神。
凌致眉回應楊葳的是一個詭異的微笑。她轉過身走向體育室大門處,卻又在停住,驚慌地看着天花板。細小的裂紋正在天花板上展開。凌致眉回頭望向楊葳。楊葳站在原地,挑釁地注視着凌致眉。
“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學生。”楊葳的聲音傳入凌致眉的耳朵。
凌致眉沉默片刻,然後轉身離去。誰讓朱西發現了自己的秘密呢?而楊葳老師似乎也不是簡單的人物。
楊葳檢查朱西的傷勢,還好,她的頸椎並沒有受傷。這時,救護車的淒厲叫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
看着救護車衝到學校裏,上官零拉住一個看熱鬧的學生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聽説有女生上體操課的時候意外受傷了。你看,出來了!”
上官零望向那男生手指着的方向。一個臉色蒼白的女生被放在擔架裏抬了出來。
“朱西!”上官零驚訝地發現受傷昏迷的居然是運動神經超強的朱西。他焦急地衝了過去。
救護人員很快地把朱西搬上了救護車。當救護車呼嘯着離去的時候,上官零內疚萬分。巴比倫的危機是自己一手策劃的。可是,自己的朋友也因此身陷危難之中。
※※※
與此同時,凌致眉穿過斑馬線拐進一條狹窄的小巷。
小巷深處就是凌致眉的家。
不聲不響地打開舊舊的門,凌致眉面無表情地穿過一片狼藉的客廳。卧室裏有聲音。凌致眉推開門。
正在翻找錢物的中年男子有些尷尬地停了下來:“致眉,你回來了。”
“爸,我想家裏已經沒有可以找出來變賣的東西了。”凌致眉冷漠地開口。只能在賭博中感受生存意義的爸爸大概是世界上最無情的爸爸吧。
“你媽媽呢?”凌爸爸開口問。
“媽媽要打三份工。所以現在還在快餐店。你走吧。”凌致眉回答。自己三歲的時候,親生父親出了車禍死了。媽媽帶着自己嫁給了現在的爸爸。但是,賭博毀掉了這個家。
凌爸爸還想説什麼,突然被凌致眉奇異的眼神迷惑住了。
“你走吧。再也不要回到這裏來。”凌致眉盯着凌爸爸,語調奇特地説道。她打開門,凌爸爸有些呆滯地順從凌致眉的指令離開。
而當凌致眉關上門轉過身的時候,楊葳已經站在了屋子裏。
“感覺好像是很高級的催眠術。真讓人想不到。”楊葳笑笑説道。最開始只是想來質問凌致眉為什麼會故意對朱西下手。可是看到凌致眉有這樣一個家,真的讓自己心裏很難過。要這樣一個小女孩子經受這樣的磨難,非常的不容易。
“你是來拆穿我的嗎?”凌致眉戒備地看着楊葳。楊葳似乎完全不受自己的眼神的影響。
“我……我是來請你出去吃附近最有名的牛肉麪的。”楊葳掛出自己的招牌微笑。
“我不餓。”凌致眉發現楊葳的笑臉擁有致命的殺傷力。
“別人請客就應該禮貌地點頭同意。”楊葳拉起凌致眉的手就往外面走,完全不理會凌致眉的抗議。楊葳一向認為,對付彆扭的小女生就該採取強迫的手段。
看着面前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麪,凌致眉下意識地咽口水。腦海裏全是鮮辣多汁的牛肉湯的美味回憶。
“吃啊,不用客氣。我不會吃一半就假裝上廁所,然後開溜。”楊葳捉狹地説道。凌致眉看起來風吹就會跑一樣單薄,不多吃一點怎麼能行。
“你為什麼不問我?”凌致眉抬頭問。
“你想説就説,不想説就算了,”楊葳悠閒地玩着麪條,“其實你也有很多疑問想問我吧?”
凌致眉正視楊葳:“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平凡快樂的中學體育老師,”楊葳笑着回答,“一個月前發現自己似乎不那麼正常。我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擁有了某種能力。”
“我……和你一樣,”凌致眉握筷子的手因為用力而發白,“只是我很害怕。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很不穩定的炸藥庫。我真的……很害怕。”
“其實換個角度來説,這其實是很棒的事情,”楊葳拍拍凌致眉的手安慰她,“你想想看,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遇到這樣的事情。別害怕,只要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就好。”
兩人走出美味的牛肉麪店,漫步在寂靜的公園裏。
“……朱西她傷得嚴不嚴重?”凌致眉轉過頭遲疑地問。
“……沒有大問題。但是……”楊葳給了凌致眉一耳光,“你的行為的確很卑鄙。你做了錯事。”
凌致眉覺得自己的左臉火辣辣地疼痛,可是她沒有走開也沒有反擊。
“喂,要不要去醫院看朱西?”楊葳輕聲問凌致眉,然後伸出自己的右手。
凌致眉毫不猶豫地握住楊葳的手。
醫院。病房裏,朱西臉色蒼白地躺在病牀上。長長的睫毛下有淡淡的陰影。
上官零從窗外敏捷地翻進安靜的房間裏。他打量昏睡的朱西,然後把手放在了朱西的額頭。從來都沒有使用龍水晶的力量為別人醫治過,可是那樣龐大的力量應該是可以讓朱西迅速痊癒的吧。病房的燈閃了閃,温暖的光點從上官零的右手產生,像美麗的螢火蟲一樣聚集在朱西的頭部。朱西的眼睫毛顫動了一下。當光點消失的時候,上官零也從病房中消失了。朱西睜開眼,帶着沉思的表情。剛剛,她聽到了上官零內心的聲音,觸摸到了他的孤單、矛盾、內疚……聽到了他微弱的求救聲。上官零在不自覺地求救?上官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為什麼可以讓自己突然感覺痊癒了?
※※※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
夜翔左手提着飯盒走了進來:“我想你一定餓了。有牛肉蓋澆飯,吃不吃?”就在五分鐘前,朱西所在的病房有奇妙的波動傳來。那是龍水晶的波動。果然,朱西完全沒有任何受傷的樣子。夜翔緊握住右手。他的手掌心在隱隱發光。這一次,龍水晶的波動強烈得連夜翔也能夠清楚地感應到。難道,龍水晶就要完全甦醒了?
“剛剛有人來過?”夜翔問。
“是的,上官零剛剛來過。”朱西回答。總覺得夜翔和上官零之間有着奇妙的聯繫。
“這樣啊?”夜翔微笑,“朱西,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和你的好朋友對決。你會怎麼辦?”
“我嗎?我會看誰對誰錯。”朱西回答。
“可是,有時候,人站在不同的立場就會有不同的想法。誰也不會認為自己是錯的。”夜翔的微笑從臉上消失。他已經預感到,自己和上官零之間會有最不愉快的經歷。
“我想,在內心深處,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到底是對還是錯的,”朱西打開飯盒,“味道很香。你要去找上官零就去吧。我發現你們都不是原來的夜翔和上官零了。”
“好的。你可不能假裝生病,偷懶不回學校上課。”夜翔扶了扶眼鏡轉身離開。
當夜翔走到門邊時,朱西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我好像在你來巴比倫之前就見過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在剛剛,突然在腦海中浮起一個畫面。月圓之夜,夜翔在爆炸的火光中那滿不在乎的笑臉。
“……你記錯了。”夜翔站直身子回答,然後離開。絕對不能再把朱西拖到“巴比倫”和“塔”的戰爭中。
來醫院看朱西的楊葳和凌致眉與夜翔擦身而過。
“那個人……”凌致眉回過頭看夜翔的背影,“給我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是嗎?”楊葳站在病房門前喃喃地説,“我想我的眼睛出問題了。”據説傷得不清的朱西居然在病牀上興高采烈地大嚼牛肉蓋澆飯。
凌致眉終於看到了楊葳看到的景象,她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該説些什麼。
“喂,你是不是該去道個歉?”楊葳用胳膊撞了撞凌致眉。
凌致眉毅然走了進去。
“朱西,我……是來道歉的。”凌致眉假裝鎮定地看着朱西。藏在背後的雙手幾乎絞成麻花。
朱西和凌致眉的視線接觸,感覺到她心中的歉意。
沉默片刻,朱西突然很狡猾地笑了,“你覺得光道歉就可以了嗎?”
“你要我怎麼做才能原諒我?”凌致眉鼓起勇氣説道,“我答應你做任何事情來彌補我對你的傷害。”
“你説話要算數?”朱西極其嚴肅地問。
“是的。”
“那好!”朱西興奮地直接蹦下病牀,“我要你請我去前天才開張的本市超級遊樂場玩上整整一天!”楊葳在凌致眉的背後對朱西豎起了大拇指。
凌致眉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徹底愣住了。楊葳和朱西到底是不是人類這種生物?相對於自己冷漠的家人來説,楊葳和朱西熱情得過分。讓人覺得……非常的……温暖。眼睛是會騙人的,但人的心卻是不會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