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在家裏。”教室裏,南宮放下手中的書,緩緩開口。陽光透過窗户打在他的臉上,他的五官線條看上去比平時更為凌厲。
“你家在哪裏?”上亞月雙手撐在他的桌子上,身體前傾,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南宮忽然笑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帶了點柔和的味道:“你現在開始相信我了?我有點受寵若驚呢。”
“嗯。”上亞月遲疑地點點頭,就算不相信他,也要相信寧毓真吧,“我現在跟你一起去拿可以嗎?可能的話,還有一個朋友會和我一起去。”
“可以。只要你們不嫌遠。”
“沒關係。不管多遠都沒有關係。”
四個小時之後,上亞月為自己説過的話後悔不已,恨不得一頭撞在豆腐上。南宮的家真的不是一般的遠……打車坐了半個多小時,他們來到海邊,南宮又叫了一隻小遊艇。
“南宮,你家到底在哪裏?”上亞月臉上掛滿黑線,滿眼都是問號,腦袋裏浮現出龍宮的畫面。而寧毓真能夠和心中的白馬王子近距離接觸,大腦早就處於當機狀態,跟個牽線木偶似的,動作僵硬、表情呆滯、鮮有言語。
“海中間的一個小島上。”南宮沒有多説跳上船去。
桃花島還是克隆島?他家是不是超級有錢啊?不過這也不奇怪,南宮的穿着打扮雖然不張揚,但是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嗬,銀樹高中的公子哥還真多。上亞月咂了一下舌頭。
船在海上疾駛了一個多小時後,抵達了一個不小的海島。
“哇,好美。”腳剛踩上沙灘,兩個女孩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
一排排白色的歐式城堡沿着小山的斜坡蜿蜒到山尖,生長茂盛的樹木恰到好處地映襯出山坡的曲折。古老的城牆下面有一條清淺的河,奔流不息。這麼漂亮的地方只有電影裏面才能看到呢,好像魔幻小説裏面的精靈王國。
“南宮同學,這,這是你的家?”寧毓真終於恢復了常人應該具備的神志,眼睛冒出一堆陶醉的粉紅色泡泡。
南宮默默地點點頭。
“你家一定是很古老的貴族。”和南宮搭上話,寧毓真的臉變得微紅,眼睛閃閃發亮,模樣比平時可愛了不止幾百倍。看着她那興奮的樣子,上亞月繃緊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我的曾祖父是英國人。”南宮淡淡地解釋。
“啊?可是你的相貌完全是東方人。”寧毓真説。
“那是因為我的曾祖母、祖母和我媽媽都是純粹的中國人。”
南宮一邊説一邊往山上走,上亞月和寧毓真怕迷路便緊緊地跟在他後面。奇怪的是,路上竟然沒有遇到一個人,這座小島美麗得可怕,也安靜得有些可怕。
南宮在一座牆壁上長滿青苔的城堡門前停下了腳步,回頭望着她們説:“我帶你們去參觀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吧。”
“我們還是趕快去找藥吧?”上亞月催促道。
“看來你對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南宮的眼裏閃過一絲落寞,在還沒有被上亞月看穿之前,他猛地推開塵封已久的大門,大踏步地穿過正廳,然後踏上大理石樓梯。
“這些圖案是什麼意思?”寧毓真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以前我在爺爺住過的舊宅裏面看到過相似的東西。”
城堡因為很久沒有人住過,裏面的空氣不是很新鮮,灰塵裏夾雜着海水的腥味,裏面的石壁和地板上都刻着形狀怪異的圖騰。
“是一種有魔力的語言。”南宮的聲音突然壓低了,“也是我最後的武器。”
“它們的功能和咒符一樣?”
上亞月想起野營的時候南宮往天上拋出的那一堆咒符,頓時有種噁心的感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能對妖族造成傷害吧?
“嗯,大概吧。”南宮支吾了一聲,指着牆上的一幅油畫轉移了話題。
“畫裏面的人是我的曾祖父,他以前是一位公爵。”
畫上的金髮男子有着和南宮相似的嘴唇和鼻子,但是眼神比他温柔很多,有種讓人親近的慾望。
“他給人感覺很温柔很高雅。”寧毓真驚歎地叫出聲來,“不愧是南宮同學的上輩。”
“那你就錯了,他其實是一個很喜歡和妖族戰鬥的人。”南宮對寧毓真拋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那小丫頭立即觸電倒地。
“不説這個了,你們跟緊我。”南宮把兩個女孩帶到城堡最上方的一間房子裏,從那裏的窗户往外望,可以看到清晰的海岸線,蔚藍的天空,似乎觸手可及的潔白雲彩,以及自由翱翔着的海鷗。
“好漂亮的地方!”寧毓真的瞳孔立即大了一圈,跑到窗台邊上趴着,扭過頭向上亞月招手,“上亞月,你也過來吧!”
上亞月快步走過去,把頭伸到外面,深呼吸幾口,享受着迎面吹來的舒爽的微風。別説,這裏還真像童話世界呢,挺適合情侶觀光遊覽的。如果這時候司炎這傢伙能出現在她的面前該有多好。就像長髮姑娘一樣,她把頭髮編成長長的辮子從這裏放下去,佩戴寶劍頭戴皇冠的王子就抓着它爬上窗台。他有火焰一樣豔麗的眼睛,濃密捲翹的睫毛,花瓣般潤澤的薄唇,柔順光亮的銀色長髮,結實的胸膛,還散發着幽幽的香氣……
天,大白天的,自己竟然發花痴了。上亞月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南宮,王子,不,司炎用的藥在哪裏?”
“沒有,根本就沒有那種東西。”南宮的嘴角揚起一個古怪的微笑。
“什麼?”上亞月和寧毓真同時張大了嘴。
“上亞月,你可以耐心地住在這裏等你的王子過來。”南宮的眼睛裏突然閃過一絲無奈,“至於寧毓真,就委屈你陪她住一段時間了。”
“南宮同學……”
“喂,等等,南宮你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垂下澄亮的眸子,轉身出門。
“你為什麼要軟禁我們?!”上亞月慌忙追了過去,可是門已經被鎖上了,她只能重重地敲着木質的雕花大門,“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啊,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南宮幽幽的聲音從門那邊傳過來,“還不明白嗎?我等着姓司的過來救你。”
可惡!難道她又上當了?明知道南宮對司炎有成見,她還傻乎乎地跟着他找什麼補充魔冥力的藥?!上亞月啊上亞月,你真是太笨了!現在成了人質,你開心了吧?!
“你和司炎到底有什麼過節?”她扯着嗓子問道,“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他的族人,殺了我的族人。”南宮的聲音冷得像結了冰一樣。
“什麼?”竟然是血債!上亞月揮動着要去撞門的胳膊停在了半空,一顆心也跌到了無底深淵。
“以前住在這裏的人統統被狐族殺掉了。”南宮冰冷的聲音裏浸透着深深的哀傷,“從我曾祖父那一代開始,我的家人就開始做妖族獵人。我們的任務是捕獵危害人類社會的妖,然後把他們交給政府或者懸賞者處理。但是十三年前,狐族對我們展開了一場大殺戮,所有的人一夜之間……”他每説一個字,以前看到過的地獄般的景象就會再演,因此頭疼得快要炸掉。
“可是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上亞月極力辯解,“你一定是搞錯了!”狐族一定不是南宮所説的兇殘妖族!司炎就是一個例子!
“我沒有搞錯,因為這個島不屬於人類世界。”南宮捂住快要爆裂的太陽穴繼續講道,“那天,是我的生日,所有人都在集市上為我籌備禮物,接着殺戮就開始了……只有我一個人倖免,因為我呆在最安全的地方。”
“就是這座城堡?”
“是的,因為這裏到處都是最優秀的獵人寫下的咒符,有最強的念力,它們可以制約狐族的魔冥力。”
上亞月咬着牙齒,聲音沙啞得好像快要哭出來:“南宮,仇恨不能解決問題啊,而且我不相信司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他是狐妖。”
“你到底想對司炎怎麼樣?”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南宮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消失在遠處。
天啊,為什麼會這樣?!司炎,你千萬不要有事啊!你不要到這裏來救我,南宮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上亞月握緊拳頭蹲在地上,眼淚不聽使喚地流了出來。
“上亞月,不要難過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逃出去。”寧毓真輕輕地走了過去,抱住上亞月的肩膀。
“對啊,還有你在這裏。你不會站在南宮那邊吧?”上亞月擦去眼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我不知道南宮同學曾經遇到過這麼可怕的事情,他……”寧毓真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睛裏滿是同情和痛惜,“但是,上亞月,你是我的朋友,我一定要幫你逃出去。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司炎伸伸懶腰從牀上爬起來,躍入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鏡子,裏面倒映着銀色狐狸小小的身影。嚇?自己竟然還沒有恢復人形?司炎搖了搖尾巴,舉了舉爪子,然後念動咒語,但是身體完全沒有變化。該死!
“月月,我們回來了!”忽然,一個女中音從門口傳來,接着被疊在一起的購物袋遮住腦袋的兩個人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
原來是上爸爸和上媽媽旅行回家了。司炎慌忙跳到書桌底下,豎起耳朵,眼睛滴溜溜地轉着。
“月月,我們給你買了好多禮物哦,還有印有大花朵的比基尼哦!”上媽媽笑嘻嘻地説。
“嗯?月月竟然不在耶,她到哪裏去玩了?”上爸爸看了一圈,無奈地聳了聳肩。
“算了啦,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嘛。我們明天去埃杜斯王國玩好不好?然後是南部十日遊……”
“老婆,這個主意很不錯!”説罷,兩個人扔下購物袋,消失在大門處。
上亞月的父母還真是有趣,司炎用爪子摸了摸額頭上的汗珠。這時窗户忽然劇烈地搖晃起來,吱嘎直響。司炎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它立即踩着凳子跳上桌面,而窗户上緩緩浮現出南宮的臉。
“姓司的,是我。”
“哼,有事嗎?”司炎眯起眼睛,用尾巴掃了掃窗户。沒想到南宮這傢伙還會使用幻術,利用媒介傳遞自己的影像,看來他的念能力又增強了呢。
“來我的城堡做客。”
“我沒有時間。”對於黃鼠狼的邀請,他可不感興趣。
“可是上亞月也在這裏呢。”南宮輕描淡寫地説道。
“南宮!你到底想做什麼?”司炎的眼睛快冒出火來,尾巴直直地指向天空。
“妖族和獵人的故事還沒有完,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我早就該猜到你是獵人。”
“呵呵呵,是啊,現在還不算晚……”
小島雖然很美麗,但是四周聚滿了強烈的念能力,司炎在這裏就像陷入沼澤的小獸,完全使不上力。南宮真的很卑鄙耶!竟然專挑他身體最弱的時候,利用人質來要挾他!
“你來了?”南宮抬起下巴,冷冷地笑了,眼睛裏折射出不可一世的光芒。
那個表情讓司炎出了一身冷汗,野營中南宮的表情、南宮的話,還有那個誘餌一樣的貝貝的表現忽然像放電影一樣,快速地在腦海裏閃過。
司炎下意識地抬起爪子,向後退了一步:“你才是Pride?是你用班主任的女朋友誤導我,讓我白費魔冥力?”
“哈哈哈,沒錯。英武的九王子這才看出來,真是愚昧啊!”南宮皮笑肉不笑,“沒想到把我族滅亡的白狐一族也不過如此?!”
“南宮,十三年前的事情並不全是我們的錯。”
“住嘴。我知道你要説弱肉強食,敗在獵物手下的獵人活該死掉。”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管你是什麼意思,現在你已經失敗了,這證明只有我們獵人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種族,而我是最強的種族中最強的人,我絕對不會輸給我的敵人。”南宮走到司炎的面前,拿出一套刻滿咒語的鏈子,在空中碰撞了幾下,“你自己戴上,還是我幫你戴上?”
“如果説兩者我都不選呢?”
“那就只好委屈你的未婚妻了,雖然我也很喜歡她。”南宮説着用手在空中畫了個圈,上亞月的幻象立即出現在他們面前。
“小月!”司炎大叫。
“沒有用,她聽不到。”南宮説着伸出手去掐住幻象的脖子,上亞月立即擰起眉毛,露出痛苦得快要窒息的表情。
“住手!”
聽到她劇烈的喘息,南宮的眉毛顫了一下,但是念能力依然源源不斷地流入他的指頭。
“住手!你瘋了!”司炎的眸子快要瞪出血來,“你不是喜歡小月嗎?!”
南宮忽然怔住了,手上的力道也隨之放鬆。司炎乘機跳上去一口咬住他的手腕。上亞月的幻象在圓圈中扭曲,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難道是真的喜歡上她了?遲疑了一下,南宮用力將失去大半魔冥力的司炎甩到地上,俊美的臉上露出越來越猙獰的表情:“比起喜歡她,我想,我更喜歡折磨我的敵人。”南宮看着司炎,一字一句地説,“要知道心中只有仇恨的人,是可以捨棄一切的!”
“不對,你只是被Pride迷住了心智,南宮,以你的能力應該能夠把Pride逼出體內!”
“抱歉,我不能那麼做。是我自己選擇Pride的,因為它和我的氣味最為合拍,只有它能讓我的能力提高,強大到可以戰勝你的地步!”南宮的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笑容,“看到在妖界聲名顯赫的九王子被我耍得團團轉,我真的是太開心了。哈哈哈!”他把鐵鏈扔到司炎面前,鋼鐵和大理石地板碰撞發出脆響的同時飛濺起一朵火花。
“戴上。”冰冷至極的語氣,居高臨下的視線。
“……好,你不能傷害小月。”司炎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只得咬緊牙將頭鑽了進去。南宮隨即用咒語將鏈子收緊,然後把他帶到一個陰暗的地下室。那裏空空蕩蕩的,只有一根質地看起來像石膏的柱子,上面雕刻着充滿驚恐表情的形形色色的人臉。
“這些是怨念之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潮濕的緣故,南宮的眸子浮起一層水霧,“我收集了我的族人在臨死前的怨氣,用它們煉成了這根柱子。姓司的,只要你挨着它,就會體會到我的族人死去時的痛苦。”他將鏈子繞在柱子上,然後擺擺手消失在門口,“每個人死亡的方式都不一樣,你可要好好感受。”
“嗚……”刺骨的疼痛綿綿不斷地襲來,司炎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晚上,南宮夏行端着三菜一湯走進城堡最上層的房間。
“上亞月還是沒有吃東西嗎?”南宮問寧毓真。
“嗯。”寧毓真擔心地點點頭,“她只是喝了點水。”
“這怎麼行?”南宮夏行看了看上亞月,兩道英挺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上亞月懶懶地躺在牀上看窗外飛過的小鳥,本來活力四射的眼球就像是被凍住一樣,變得混混沌沌的。
“上亞月,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南宮把飯菜放到她面前。
上亞月沒有看他。
“你真的那麼擔心姓司的?”南宮在她的牀邊坐下,淡淡問道,“你真的想見他?”
她仍然一動不動。
“等等,你剛剛説什麼?!”忽然,她眨了眨眼睛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揚起消瘦的小臉,“你再説一遍!你可以帶我去見他嗎?”
“他現在只是一隻喪家之犬,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掛念他。”
“他,他怎麼那麼傻,明知道自己會遇到危險還……”上亞月從他的話中猜到了司炎已經落入他手中。她垂下長長的睫毛,眼淚不聽使喚地往下掉,“南宮,你為什麼這樣殘忍?”
“我殘忍?那他們對我的族人所做的事情算什麼?”南宮把一張塔羅牌插在她的衣領上。是死神!
“南宮,你如果要殺司炎,你還是殺了我吧!”上亞月抹了抹眼睛,鼓起勇氣一字一句地説。
“為什麼?”南宮的眉毛跳了一下,話語裏面有着藏不住的憤怒。
“因為我是他的未婚妻。”上亞月伸出手,示威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訂婚戒指。
“你敢確定你是真的喜歡他嗎?”南宮一把抓住她的手,想要把戒指拔下來,但沒有成功,“他只不過是想利用你幫他解除封印罷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了封印的事情?”上亞月用力甩開他,把左手藏到身後,眼神倔強得像一隻被惹惱的貓。
“封印是我的曾祖父做的。”南宮抓住她的手,拖到胸前,繼續拔戒指,“Pride從一開始就被封印在我的體內。因為我是獵人一族最大的驕傲。”
“啊……”上亞月呆了一下,一時間忘了反抗。怪不得,南宮在學校刻意和人拉開距離,總是一副孤芳自賞的樣子。
“看來你還沒有完全明白。”南宮頓了頓,“我不知道姓司的到底跟你説過些什麼,但現在我要告訴你一點:十三年前那件慘案就是因為封印而起。因為我的曾祖父封印了白狐王的一部分魔冥力,引起了妖界的恐慌,他們害怕再出現類似的事情,所以想要把我們滅族。”
“可是司炎和他們不同,他答應過我不傷害人類的。”
“狐狸的話,你也相信?”上亞月的手指都已經紅腫,但戒指還是沒有脱落的跡象,南宮最後只能放棄,“他只是在利用你,因為你是解開封印的關鍵。只有心甘情願和狐妖簽訂契約的女孩才能引出封印裏面的小妖。”
“之所以把解開封印的條件設定成這樣,是因為曾祖父知道人和妖互相信任、簽訂契約的幾率幾乎是零。可是這時候卻出現了你,你想毀滅掉人類世界嗎?!”
“什麼?”上亞月的心一陣緊抽,“不可能,你説的和司炎的不一樣。他告訴我封印快要到期了,只有把它們解開,然後重新封印,才能確保人類世界的安全。”
“他説的前半句沒錯。可是,等封印裏面的小妖都被征服過後,他會獲得巨大的力量。到時候,誰知道他會做出怎樣的事來?他是妖啊!”
“不會的,司炎不會傷害人類!他答應過我救活楓!”
“上亞月,你真固執。”南宮伸過手指撥開她的頭髮,眼神里因為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反倒呈現出一種讓人無法想象的澄明的顏色,“就那麼喜歡司炎?”
上亞月扭過頭沒有回答。
“回答我!”南宮掰過她的下頜。温柔和冷冽兩種全然不同的感覺融合在他的視線裏,讓上亞月呼吸急促。
“好了,南宮同學,你不要和上亞月吵架了。她現在身體不好,情緒也很不穩定。”寧毓真慌忙上前拉開他。
“那是因為她不吃東西的原因。”南宮再次把碗筷推到她面前,態度強硬地説道,“吃了就好。我會帶你去看姓司的。”
“你先帶我去看司炎!”
“現在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南宮沒有哄人的耐心。
“不吃,你在裏面下毒了。”上亞月倔強地別過臉去。
“你還是多動動腦子吧,下毒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不知道怎麼去相信你。”
“為什麼你寧願相信妖,都不願意相信同類呢。”南宮的眸子越來越黯淡,他無奈地端起碗,“不信的話,我吃幾口給你看。”
上亞月和寧毓真立即屏住了呼吸,聚精會神地盯着他看。
自己的吃相有那麼吸引人嗎?南宮狐疑地舀起一勺子雞湯灌入嘴裏,剛剛嚥下肚,頭就開始眩暈。
“你們,在湯裏下麻藥了……”該死,自己太大意了!南宮腿腳一軟,跪倒在地,“上亞月,剛剛的一切都是演戲?”
“嗯。”本來以為自己可以跳起來歡呼,慶祝計謀成功的,可是看到他那種被人揹叛的絕望眼神,上亞月的胸口好像壓了一塊石頭。
“沒想到你那麼狡猾。”
“你誇錯人了,這個方法是寧毓真想到的。”上亞月愣了一會兒,找來牀單把南宮的手腳緊緊綁在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南宮同學,我不想傷害你。”寧毓真咬着嘴唇向他鞠了幾個躬,“我這樣做是不得已的。”
“什麼都不用説了,成王敗寇。”南宮憤憤地扭過頭去。
“南宮,告訴我司炎在哪裏!”
“無可奉告。”
“南宮!”
“……”
十分鐘後,上亞月的耐心喪失殆盡。她蹲下身子用力擰他的臉。城堡那麼大,讓她找個十天八天的也不一定能找到司炎啊!到時候,司炎就算沒有餓死,恐怕也失去全部的魔冥力了!
“南宮,你信不信我打你?”
“……隨便。”儘管英挺的五官氣得完全變形,南宮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天啊,他真的是軟硬不吃!抓狂了抓狂了!
“上亞月,不要管南宮同學,我們還是按照計劃,用咒語把他體內的穀神楓請出來吧,説不定他知道些什麼呢。”
寧毓真恰好會使用一種魔咒可以讓靈魂以實體的形態出現,也會使用一種讓掛念的人馬上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咒語。但是將兩種咒語結合起來使用還是第一次,是不是能成功,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本來直接用這樣的招數呼喚司炎是最好的,可司炎的魔冥力遠遠超過了寧毓真的感知範圍,何況這裏到處佈滿了用念能力做成的結界,所以召喚穀神楓是當下最穩妥的辦法……
“好。”上亞月點了點頭。
“什麼?”南宮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什麼體內的穀神楓?你們胡説些什麼?”
“不是胡説。”上亞月深吸了一口氣,靜靜地盯着他的眼睛,希望從裏面看到楓的影子,“楓在你身上……而且他的存在影響到了你的感情。不然恐怕你是不會關心我的。”
停了一會兒,她繼續説:“我們在湯裏下的藥並不是麻藥,是用來把附身的靈魂從寄主身上驅走的驅靈丸。吃了過後,寄主會昏迷半天。你的念能力雖然很強,但在五分鐘之內手腳不能動。”
“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我怎麼可能被普通的人類靈魂附身,而且還不知情?我是獵人啊!”忽然,南宮睜大眸子用像見到鬼一樣的眼神看着空氣,把寧毓真嚇壞了。
“等等,還是等七個封印都解開了,讓司炎去救穀神楓吧。我不過是個半吊子的念能力使用者,用這麼高級的咒語恐怕有些困難。”寧毓真開始臨場退縮。
“可是現在我們連司炎被關在哪裏都不知道啊!我等不下去了,寧毓真你對自己有信心一些好不好。你試一試就可以!”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上亞月抓住寧毓真的手,用堅定的眼神看着她,“寧毓真,你知不知道我晚上總是會夢到楓在車輪下血肉模糊的樣子。當時我正戴着mp3聽歌,然後一輛貨車從拐角處衝過來,楓把我推到路邊,但他自己……”
美好的生命總是那麼脆弱,就像雪花一樣悄然融化。她一直都接受着楓的照顧,還沒有認真地跟他説謝謝,還沒有給他送過像樣的生日禮物,還沒有……上亞月忍住眼淚,用比平時更快的速度壓抑着快要崩潰的心情:“我發誓一定要讓他復活,就算跟魔鬼簽訂契約都可以。何況現在還有司炎,他為了我,做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在野營的時候他已經喪失了很多魔冥力,現在又跑過來救我,被念能力困住。再這樣下去,他絕對會受不了的……所以你不要擔心咒語的反噬作用,不管什麼樣的交換條件我都可以承受!”
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失去司炎。因為,沒有辦法想象沒有他的日子。
“上亞月……”
“念動咒語吧。”
“……好,咬破你的手指放在南宮的額頭上。”寧毓真猶豫了一會兒,最後盤坐在南宮身邊輕聲唸咒。
南宮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緊緊地合上了,接着從他體內浮出一個光點。隨着寧毓真嘴唇翕動,光點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漸漸幻化成一個人形。剛開始是透明的,慢慢地,他的眼睛、頭髮開始有了顏色……上亞月感覺身上的力量都在流失。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底下最好聽的聲音傳入耳中:“小月,你沒事吧?”
上亞月睜開雙眼,就像被點住穴道一樣呆在那裏。十秒,二十秒……一分鐘過後,她的腦細胞才開始恢復工作,輕輕問:“楓?”
“嗯。”對面的男孩輕輕地點了點頭。
絲綢一樣柔軟的棕色短髮,黑寶石一樣灼灼發光的眼睛,山峯一樣挺直的鼻子,花瓣一樣秀美的嘴唇。優雅,高貴,像個天使。他不再是薄薄的照片!
“楓!”上亞月的心跳加速,全身血液衝上了頭部,“真的是你?太好了!”她立即撲到他的懷裏,抓着他的襯衫不顧形象地號啕大哭。
“對不起啊,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過馬路不小心……”
“沒關係的。”穀神楓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能保護小月,我很高興。”
小月!”門忽然被人從外面踹開了,所有的人同時把頭扭了過去。
“司炎?”上亞月驚喜地捂住了嘴唇。
他逃脱了並且還恢復了人形!雖然遍身都是傷痕,但是他的眉宇間盡是英氣,嘴角掛着慣有的笑容。
“姓司的?這怎麼可能?”躺在地上的南宮努力睜開了眼睛,“你不是被鎖在了怨念之柱上嗎?”
“怨念之柱?”
“就是用怨氣凝鍊成的柱子。”寧毓真低聲向上亞月解釋,“死者把生前的怨恨積累起來發泄到仇人身上,讓他遭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沒錯,因為我不是他們真正的仇人,因此只要和亡魂對話,消除對方的怨念,怨念之柱就會倒塌。而且,我當時沒有違抗你,只不過是擔心你傷害小月,故意裝出沒有反抗能力的樣子罷了。”
“就算是十三年前那件事真的與你無關,可是我這裏有這麼多咒符,你是怎麼進來的?”怨念之柱的崩塌讓南宮受到重大打擊,他的額頭上開始滲出汗珠。
“哼,別忘了我是九王子,這點雕蟲小技可難不倒我。”司炎一手按住血淋淋的手臂,快步走到穀神楓和上亞月中間,不悦地把他們兩人分開,然後轉過頭直愣愣地看着南宮。
“司炎,你這個笨蛋怎麼搞的?竟然流了這麼多血?!”看到那鮮豔的血色,上亞月的心一陣抽痛,慌忙找了塊手帕為他包紮。
“唉,小月,你關心人的方式還是這麼野蠻啊。”司炎不以為意地揚起一邊的眉毛,然後用另外一隻胳膊緊緊地抱住上亞月,“我只是被咒語形成的式獸咬了一口。”
“我沒事的,反倒是你,傻瓜一個……”眼淚在眼眶裏轉了幾圈,上亞月努力抑制着沒有讓它掉下來。
“看來我真的小看你了。”南宮眯起眼睛,眸子裏的精光逐漸黯淡下去,看得出來他的信心在一點一點地崩潰。
“對了,南宮,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穀神楓禮貌地向他鞠了個躬。
“哼,不要挖苦我了。你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附到我身上,你到底是誰?”
“我是司炎的堂弟。”
“什麼?”五雷轟頂!南宮、上亞月、寧毓真三人的眼球差點沒有滾出來。
“楓,你在胡説什麼啊?!”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是狐妖和人類的混血兒,我的父親和司炎的父親是親兄弟。”穀神楓愛憐地摸了摸上亞月的頭,“對不起,小月。”
“只能看,不能摸。”司炎把他的手撥開,像宣告所有物似的,把下巴擱在上亞月的肩上,“她是我的。”
穀神楓尷尬地笑了笑,不再説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上亞月被這個消息給炸蒙了,眼睛眨了半天也回不過神來。
“司炎?”穀神楓扭頭看了看司炎,好像在徵詢他的意見。
“説吧。”司炎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上亞月的表情——自己擔心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
“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真相。”穀神楓定定地看着上亞月,“你是狐王指定的下任狐王的新娘,因此狐族很多王孫都對你虎視眈眈。為了保護你,狐王在你身上下了咒語——16歲之前任何狐妖都不能接近你。而我身上流着一半人類的血,不受這條咒語的約束。”
“楓,你不是人類?你也想通過娶我當上狐王?”這就是真相?楓是她最信任的人啊!可是他對她的好卻是有目的的?!上亞月的心彷彿被一根無形的線纏住了,每看他一眼,那線就一寸寸地收緊,被人揹叛了啊,真的好痛!
“不,我的血統不純正,沒有做王的資格,我只是接受司炎的命令代替他守候在你身邊。”穀神楓的笑容依然温暖,但上亞月忽然感到冰涼沁骨。
“司炎的命令?”當上亞月疑惑地將視線移到司炎臉上的時候,他的臉上仍然掛着招牌笑容,但是眼神的閃爍暴露了他的不安。
“原來我的生活都是計劃好的?楓成為我的青梅竹馬,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給我梳頭髮,幫我打架……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是為了控制我按照你們的安排一步步往下走……”上亞月嘴唇微微地顫動着,他們以為這是在玩美少女養成遊戲嗎?
“為了讓我答應和司炎訂婚,楓甚至可以假裝出車禍?”
“楓的死亡完全是意外。”説到這裏,司炎才想起了什麼,“楓,你是怎麼復活的?我的封印還沒有解開呢。”
“哈,意外?我才不相信呢,你只是利用我對他的感情,逼迫我和你簽下契約!”上亞月一把推開司炎,跑到大門處,咬住嘴唇看了看穀神楓,然後又扭頭看了看司炎,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叫,“玩弄別人的感情和生活真的很有意思嗎?你們真是一羣混蛋!”
“小月,你聽我説!”司炎和穀神楓同時追了過去,一人抓住上亞月的一隻手。
“放開我,我才不想成為你們玩弄權術的工具呢!”
“不對,和權術沒有關係。”穀神楓的眼睛裏盛滿了落寞,“我喜歡你。”
“楓……”上亞月放棄了掙扎,盯着那雙飽含深意的眼睛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楓,你在説什麼?”司炎把他推到一邊,眉毛蹙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你怎麼可能喜歡上小月?”
“對不起,司炎。”穀神楓低下頭用清晰的聲音小聲説,“我是真的喜歡小月,想留在她的身邊,照顧她、保護她。”
“我現在不想聽你們説這些,你們都是騙子,放開我!”愣了一會兒後,上亞月又開始拼命掙扎。
“小月,你冷靜一點,你覺得我們的所作所為真的不可原諒嗎?”司炎用力壓住她的肩膀,“即使是為了你好?”
“是!”誰都可以欺騙她,就是他不行!南宮欺騙了她,她可以把他的名字拉到黑名單,楓欺騙了她,她可以試着忘記,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對方是司炎,自己該怎麼辦才好?心痛得快要炸掉。
“我現在説什麼,你都當廢話,是不是?”司炎抬她的下巴,然後“哧”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淚水沿着上亞月的臉頰不停地往下滑落。
“是!”
“不要哭了。”司炎的眉毛抖了一下。
“關你什麼事,臭狐狸?!”上亞月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淚,把眼皮揉得紅彤彤的,“難道你還在意我的感受嗎?!”
“我在意。”司炎撥開她的手,眯起眼把唇輕輕地蓋在她的眼角上,“因為你一哭,我就沒有辦法正常思考了。”羽毛一樣輕盈的吻和淡淡的卻飽含着關心的話語,讓本來被淚水浸得冰涼的皮膚忽然間温暖起來。
“你……你這是幹什麼!”上亞月的臉上,突然一陣發熱。這小子怎麼一點也不管周圍的眼光啊——楓和南宮都已經變成化石,寧毓真差點沒有暈倒……司炎果然是個不可理喻的怪胎!不過,他本來就是狐狸,不能指望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思考……
上亞月突然覺得腦子開始混亂,所有的情緒都不夠用了,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不生氣了嗎?”司炎的嘴唇揚起一個顛倒眾生的微笑,“還是我的道歉不夠誠意?”
“……”這是哪個星球的道歉方式啊?
“難道要吻這裏,小月才會消氣?”司炎似笑非笑地點了點她的額頭。
“……”
“不是?那就是這裏?”司炎又戲謔地颳了刮她的嘴唇,然後做出一副頭痛的樣子,“可是這裏是公眾場合耶,我有點害羞……”
“好了!鬧夠了沒有?!”上亞月頭上浮現出了青筋。
本來很生氣很生氣的,卻被他簡簡單單的一個表情給沖淡。為什麼他能輕易地操縱自己的情緒呢?答案只有一個——喜歡!
唉,為什麼自己這麼命苦,喜歡上司炎這樣我行我素的自戀狂加自大狂啊!丘比特,你翫忽職守,濫用職權,不得好報!上亞月在內心歇斯底里地喊道。
司炎又湊過臉來,不過這次他沒有吻她,只是在她耳邊輕聲説道:“小月,對不起。回到家裏,你怎麼揍我都沒關係,現在我有事和南宮談。等我一會兒好嗎?”
還沉浸在剛剛得出的爆炸性結論裏的上亞月乖乖地點了點頭。
司炎拍拍她的腦袋,然後走到南宮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對不起,南宮,這次讓你失望了。”
“沒有什麼好説的,要殺要剮隨便。”南宮冷哼一聲。
“我們不會那麼做的,在某種程度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穀神楓也走了過去,紳士地向南宮鞠了個躬。
“不敢當。我身為獵人卻被你這個半妖欺騙了那麼久,實在很丟臉。”南宮自嘲地扁了扁嘴,一臉的沮喪。
“沒有什麼丟臉的,獵人和妖族的恩怨都是過去時。”穀神楓露出一個春風般和煦的微笑,“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哈,朋友?真是諷刺。”
“南宮,不要嘴硬了,你們獵人的時代早已過去。我能理解你那種以自己民族為傲的強烈感情,但是那和讓人盲目自大的Pride不是一回事!”司炎説着蹲下身解開綁在他身上的牀單,“Pride會讓你的自豪感變成一種狹隘的民族觀念,會讓你成為一個自負的與所有人為敵的白痴!”
意思是説如果南宮再固執下去,就會被Pride變成希特勒第二的。站在一邊的上亞月算是聽明白了。
穀神楓贊同地點點頭:“乾脆考慮和我們結盟吧。”
“我沒有聽錯吧?獵人和妖族結盟?別忘了十三年前你是怎麼對我們的!”南宮活動了一下手腕,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雙眸充血。
“那場廝殺不完全是我們的錯。怨念之柱不也正證明了這一點嗎?”司炎的瞳仁清澈純淨,像一面小鏡子映着南宮因為憤怒而變得蒼白的俊顏,“世界上不光只有人這種生物,妖也有生存的權利。十三年前的殺戮我雖然沒有參與,但是也知道一些內幕。當時有人在中間挑撥,説獵人希望通過封印魔冥力的辦法把妖族一舉殲滅。因此一個手握重大兵權的左傾分子炎雲恩就決定先下手為強。”
“可是你們怎麼能殃及無辜?!”南宮永遠也忘不了小島血流成河、老弱婦孺慘叫的樣子!
“這並不是父王和我的本意……”司炎嘆了口氣。
“沒錯,正因為知道戰爭的無情,所以我們才需要司炎這樣的領袖。白狐國的十九個王子中只有他希望和人類和平相處。”穀神楓在一邊補充道。
“我相信司炎。”
上亞月輕聲説。即使是被欺騙,還是願意相信他,那種感覺就像是蛾子對火焰的執著,不管結果如何,它都張開翅膀向自己認定的唯一出口努力地衝刺……
南宮看了她一眼,眼裏有什麼東西跳了跳,接着怒火慢慢地平息下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如果我和你們結盟,有什麼好處?”
“好處,你要錢的話很簡單。”司炎的嘴角高高揚起。
“姓司的,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能不能把炎雲恩交給我處置?”
“當然,如果我登基要除去的第一個障礙就是他。他一直煽動父王向人類宣戰。”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南宮停下腳步,抬起眸子迎上那對紅寶石般璀璨的眼睛。
“和我籤血契吧。”司炎淡淡一笑,“你要我身體的哪一部分?”那口氣平淡得好像在菜市場討論買哪塊肉一樣。
“右手。”南宮的話還沒有落,司炎就優雅地捲起袖子,然後拿起一把刀就往手腕切去。穀神楓沒有説話,南宮雙手抱胸抬起眼睛看他,而寧毓真嚇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要!”
刀鋒碰到皮膚的一瞬間,上亞月衝過去撞開了司炎的左手,然後栽倒在堅硬的石板上,血從她潔白的額頭上沁了出來。
“上亞月!”
寧毓真尖叫起來。穀神楓和司炎同時衝了上去,一左一右扶起她。
“你是傻瓜嗎?突然衝過來,萬一被刀子劃到了怎麼辦?”司炎一邊兇巴巴地吼她,一邊手忙腳亂地為她止血,挺秀的眉毛擰成了回形針,“頭也磕破了!”
“不痛。”上亞月撥開他的手,仰起臉看南宮,眸子澄淨得看不見一絲雜質,“南宮,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南宮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和司炎之間遊移。過了好半天,他才幽幽地開口:“姓司的,你誤會了,我不要你的右手,只要右手上的一滴血。”
“那好,你是否也應該把Pride逼出體外,表示你的誠意呢。”司炎也提出了要求。
“一滴血換一個封印,你很會打算。”
聽到南宮的話,上亞月的心咯噔一跳,還好,接下來的話讓她安了心。
“不過加上上亞月的血,也夠了。記住你應該珍惜的人和你説過的話。”南宮緩緩地舉起手,在他的掌心處慢慢浮現出一個灰色的金屬牌,那就是第三重封印!接着,兩人滴血為盟。人和妖的血順利地融合在一起,司炎和南宮夏行也在彼此的手心上籤完契約。
“穀神同學,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寧毓真把穀神楓拉到一邊,壓低了嗓門。
“怎麼了?”
“你不能遠離上亞月,也不能離開人界,不然就會像人魚公主一樣化成泡沫的,知道不知道?”
“嗯?是説回到妖界或者是離開小月,我就會死嗎?”穀神楓挑了挑眉毛,其實他倒不害怕死亡。
“對,因為我的咒語不是讓你的肉體復活,而是借用上亞月身上的氣,給你製造了一個精神體。雖然你看起來和常人沒有兩樣,別人也能摸到你,但記住你現在只是個真實的影子。如果離開上亞月,或者去了人間界以外的地方,你的魂魄在三天之類就會消散。”
“這樣啊……暫時不要告訴小月好嗎?”
“為什麼?”寧毓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因為她現在很快樂。”穀神楓看着她和司炎,笑了笑,表情裏帶着一絲無奈,“我不想剝奪這份快樂。”
也許能夠和她在同一個世界裏生活、能夠再次看到她的笑容,就已經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賜了。他一定要珍惜!如果可以找到一個機會完完全全得到小月……穀神楓揉了揉眉心,不敢繼續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