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悠朗有別的女人!”
香織劈頭撂下的一句話,讓夜遙喝得正開心的果汁噴口而出,直直噴灑在純白的桌巾上。幸好香織利落、迅速地往旁邊一閃,否則她這一身精心打扮的衣裙就要往乾洗店報到去了。
“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啦。”香織擺擺手。先仔細挑選菜色,再決定餐後甜點和搭配的飲品。
“你下午有沒有空?這裏的下午茶和午餐一起點的話,有優惠折扣,你要不要也來一份?”香織一點都沒察覺夜遙臉上忐忑不安的表情,還興致勃勃地建議她點套餐比較划算。
“隨便哪一樣都好。”夜遙比較想知道香織對於悠朗近日的行為有什麼驚人的新發現。
於是香織點了一份日西合璧的奇特料理——辣魚子意大利麪。一面吃得津津有味,一面開始告訴夜遙,悠朗這些日子令人懷疑的怪異舉止——
“我們已經一個禮拜沒做愛了!一個禮拜耶!那個好色的野獸悠朗居然有辦法捱過一個禮拜,鬼才相信咧!他肯定是揹着我有別的女人了!”
“確實很不尋常。”開口説話的是夜遙沒聽過的陌生女聲。
嚇一跳,這個正一臉興味吸着果汁的高中女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夜遙循聲瞥向旁座,才發現不知何時旁邊竟然坐了一個人;這陌生女孩不但笑嘻嘻地喝乾香織的果汁,還伸手偷襲她的可樂蔬菜餅。
“真希!你又跟蹤我了!”香織一掌打紅真希白皙的手背。得寸進尺想偷她的東西吃,等下輩子吧!
“她是誰呀?”夜遙看真希縮回被打疼的手,兩眼巴巴地望着她的盤子,只好切一塊可樂餅,分給她吃。
捏着那塊香噴噴的餅,真希像只得到骨頭的小狗一樣,開心地咬了起來,臉上滿足的可愛表情令人忍不住想買下整座餐廳好讓她痛快地盡情吃個夠。
“一隻流浪狗。”
香織覺得自己最近麻煩不斷,一下子得擔心悠朗出軌,一下子還得照顧這個迷途高中女生。也不曉得最近是怎麼回事,這傢伙居然黏上她;就像三秒快速膠一樣,過了起頭三秒不甩掉,她就註定跟你一輩子了。
“你……不用上學嗎?”夜遙忍不住問真希。
“堇説用不着上學,就可以賺好多錢,如果我不想跟她們一起賺錢買漂亮衣服和皮包,那我也不用去學校了。詠美説如果我去上學的話,她會讓我後悔。”真希一下子就解決了手裏的食物,她用手背抹抹嘴,看夜遙因她的話而停下刀叉,便開口問道:“你不吃的話,我可不可以替你吃掉?”
夜遙將整個盤子推到她面前。“這些都給你吧!”
“不想一起實踐援助交際,就會被團體排擠踢出去,她的例子倒是還好,只要轉學或者不去學校就行了;有些人則是不被活活逼死,事件根本就無法結束,無論逃到哪裏都一樣。”香織説。
這個現象在日本存在已經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了,集體凌虐事件層出不窮,樂觀一點把事件畫成漫畫“GTO”,大家輕鬆看一看也就算了;嚴肅一點就變成新聞畫面,然後一堆學者研究討論了老半天仍然不見改善,只能廣開心理輔導課程,亡羊補牢罷了。
“她們不是好朋友嗎?”怎麼翻臉像翻書一樣?
香織一叉子捲起一大口面往嘴裏塞。“好朋友到底如何界定?當利益衝突時、當感情變質時,一句好朋友就能將問題解決嗎?就拿我和你來説吧!假若今天悠朗向你示愛,而你也對他有相同的強烈感覺,你會因為我們是好朋友,而放棄一段可能十分幸福的感情嗎?”
這個驚人的假設,讓夜遙差點跌下椅子!若是香織知道悠朗曾對她説過的每一句話,難保她不會命喪香織忿怒的叉子下,死得冤枉。
“好爛的假設,我們根本不會喜歡同一型的男生。”夜遙只好顧左右而言它,極力裝傻到底。
“如果呢?我是説如果。你會不會為了愛情背叛友情?”真希舔着手指頭問道。
該死!她已經沒東西可以拿來塞住真希那張可怕的饞嘴,才讓她逮着機會問出一個這麼直接命中要害的犀利問題。
“我想我是不會,因為我覺得比起愛情,還是友情來得可靠長久。”夜遙的答案與天下大多數女子的答案相同,只是這些人不見得真正遇上足以消磨理智的瘋狂愛情,所以答案雖然如此正義凜然,卻是假設成分居多。
“如果是我,我會!”香織揮舞着她手裏的銀色叉子。“如果他不幸地愛上我,那麼代表你就得不到幸福,既然如此,還不如讓我和他一起幸福,也還給你重新追求幸福的自由。”
香織的幸福論,引得一旁的真希猛點頭,夜遙卻沉默不語。
若是自己的幸福是建立在好友的痛苦上,那麼這份幸福也就不如預期來得快樂了,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説,就算我橫刀奪愛搶走悠朗的話,你還是願意祝福我們?”夜遙提起勇氣問出口。
“我也好想知道,你會祝福我們嗎?”悠朗赫然出現,並且大方地由背後摟住夜遙纖細的頸項,把夜遙嚇得差點瘋狂尖叫。
他想幹什麼呀?居然在香織面前這樣親暱地摟着她,簡直找死嘛!
“你休想!”
香織用力摔掉手裏的叉子,銀叉一離手,“刷地”一聲垂直釘在桌面上;夜遙心驚肉跳地盯着那把小兇器,完全沒注意到脖子上黏着的悠朗已經被香織拎着耳朵帶走,強迫他坐在她身旁陪笑。
“你這傢伙真無恥,腦筋居然動到夜遙頭上,她才不會看上你這輕浮的色狼!人家風間學長比你強多了,又體貼又專情,夜遙配他才不會可惜浪費。”
悠朗揉着發紅的耳根,還得忍受香織的密集炮轟,於是他悄悄將臉別過,瞥見對座的松原真希,眼睛立刻為之一亮:“咦?新面孔?”
“初次見面,我是松原真希,請多多指教。”雖然這樣回答,但是真希的一對大眼焦點全放在背後那個精巧的蛋糕冷藏冰櫃,瞧都沒瞧悠朗一眼。
“小妹妹喜歡吃什麼蛋糕?大哥請你吃。”
“可以嗎?”
“愛吃什麼儘管拿,看美少女吃下午茶也算是一種視覺享受。”
聽到悠朗的話,真希的笑就像鬆餅上澆淋的蜂蜜一樣甜甜膩膩地在臉上漫開來。
不過他這番話,又讓他脆弱的腦門再捱上香織一記鐵拳。
“你知不知道自己那副德性簡直和街上尋歡的變態怪叔叔沒兩樣?”
“大哥哥為什麼最近都沒和小香上牀?有新歡嗎?”真希一面大口啃着滿碟的精緻小蛋糕,一面由牙縫裏迸出嚇死人不償命的話語。
害得悠朗差點被嘴裏的烏龍茶嗆死,咳個沒停。
“你不用故意裝酷,烏龍茶噴出來沒關係啦!反正剛才夜遙已經用柳橙汁將這塊桌布染色了,再噴一點烏龍茶也不會有人發現,倒是你嗆死了就太好笑了。”香織一開口就取笑悠朗。
“你笑我?要不是你大嘴巴,到處宣揚我們兩人的事,我也不會這麼悽慘落魄呀!”悠朗作勢要掐香織的頸子。
“再不認真對待香織的話,小心她到外面找男人喔!”夜遙笑着吃真希盤裏的“馬芬”。這種叫馬芬的小蛋糕鬆餅日本人做得特別美味,回台灣時她打算打包一些帶回去。
“我才不怕呢!打着燈籠都很難再找到像我這樣的好男人了,用過的都知道,不信你問夜遙……”
夜遙想都想不到,悠朗竟然會這麼神經大條地將他們的一夜情脱口而出,這個笨蛋!大笨蛋!她真是有夠背的!生平唯一一次的一夜情就碰上這種大嘴巴男人,跟他上過一次牀就要被他叨唸一輩子,她真是倒黴透頂!
“夜遙用過悠朗?什麼意思?你們上過牀?”真希閒閒地發問。
“吃完了?再來一盤吧?大哥哥請客。”奪過真希面前的空盤子,悠朗起身預備落跑。
香織手腳更快,一把狠狠揪住他的領口:“想跑?你先給我解釋清楚,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對呀!不是香織你推薦他帶我東京一日遊嗎?他真的好棒,帶我去了好多很有趣的地方喲!‘用過的都知道’,這句話是這個意思吧,悠朗?拜託你以後説話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會令人誤解的曖昧字句?你不想活,我可不想死在香織的鐵拳下咧!”
夜遙費力牽強解釋完之後,便起身拉着真希再去挑選一盤免費的甜點。
就算請世界上最偉大的催眠師來將她催眠,夜遙也絕不會將自己和悠朗那錯誤的一夜和盤托出,更何況她此刻意識還清醒得很!要她親口承認自己和悠朗有一腿,她還不如勇敢一點先讓香織打斷她一條腿算了。
一旦香織知道真相,怕會將她整個人都撕成碎屑吧?哪裏只是斷一條腿這麼簡單!
“真的好曖昧呀!這就是大人的世界嗎?”
真希捧着粉頰,天真無邪地笑眯了眼,完全不理會夜遙和悠朗投來足以殺她一百次的凌厲目光。
☆☆☆
“你剛剛差點將一切説出來了,是故意的吧?你真的會害死我的,你知不知道?跟你上牀已經夠令我後悔了,你還説你對我有感覺?”
在廁所前堵人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但是夜遙顧不得這麼多了,她現在只想將悠朗狠狠痛罵一頓,然後拿強力膠將他的大嘴巴緊緊黏起來,以免他再胡言亂語危害她的性命安全。
“你來找我説話耶!我真不敢相信。”
悠朗歡喜的語氣令夜遙泄氣,她是在兇他耶!他怎麼當她好像是來和他打情罵俏的呢?
“聽着,從今以後,你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那一夜沒有,現在沒有,往後也不會有,你懂嗎?”
他根本不理會她的怒目相向,徑自拉過她指在他鼻尖的手指頭,放在手心把玩。“我們有關係?你還記得呀……你這樣冷淡對待我,我還以為你老早將那一夜的回憶給徹底遺忘了呢。”
他怎麼能夠將語氣説得這麼埋怨,好像她是個負心的王八蛋似的。他憑什麼抱怨她的冷淡?當他的身份明明還是她好朋友的男朋友時,他怎能奢望得到她熱切回應?
搶不下手,只好當做一切不曾發生過,至少她還擁有一個難得的好友。
“如果‘忘記’,真像你説得那麼容易就好了……”
悠朗大手一撈,一把將夜遙摟進懷裏。“對不起,我又讓你傷心了。都是我不好,那天原本只是好心想送你回家而已,沒想到卻禁不起你一句到愛情賓館共度一夜的無心引誘——”
他的話引發夜遙握拳捶在胸膛上。
“你——”
“説真的,那一晚,我真的沒打算和你上牀的,只想脱掉你那雙高得離譜的厚底鞋罷了。”夜遙聞言,噗哧一聲忍俊不住大笑起來。她用食指抹淨眼下溢出的淚珠:
“好一個爛到極致的蠢藉口!你常用這一套來騙和你上牀的女人嗎?真的有人上當嗎?‘小姐,我真的沒預備和你上牀,只想脱掉你身上那件過時得可怕的洋裝。’,你當真以為女人都沒腦袋嗎?”
“你知道我是很認真在跟你談論那一晚的事,我不希望你當它是一場錯誤。”
悠朗出乎意料的認真語氣和態度,將夜遙的笑意一掃而盡。她先是被他的話震退了一步,當他想靠近時,卻忿怒地揚起手指着他的鼻尖,罵道: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吃了就可以將討厭的事情完全遺忘的特效藥的話,告訴你,和你到‘BabyBeach’的第二天早上,我就算傾家蕩產也一定會衝到藥房買個十瓶,好一口氣吞掉!就算噎死也不在乎,只要能把你的臉從我的腦海裏完全抹掉!”
對於悠朗,夜遙懷抱着莫名的情緒。沒錯,她是愛他,但是無法忍受他坦率直言愛意,他不應該這麼輕易就忘記,他現在還是香織的所有物呀!
誰知道,他不怕她的破口大罵也就算了,居然還淺淺一笑,擅自將她顫抖的手指用他温暖的掌心一把包住,結實地握在手裏,目光灼灼地瞅着她。
“我知道你愛我一如我對你的直覺反應,承認吧!我們彼此互相吸引。”
他掌心的温暖微微滲入她的皮膚,她感覺體温正在急速攀升發燙。真的很誇張,只是握着他的手,竟比在她身上放一把火還要令她煎熬難受!
夜遙完全明白這是什麼緣故,因為她已經深深深深地愛上他了……
她也許欺騙得了別人,卻無法對自己説謊。
☆☆☆
“風間,你這小子真不知好歹!女朋友一個接一個換,上次喜歡純情玉女,這次就換一個嗆辣妹,你的胃口也好得太離譜了吧?”藤村晴彥拍拍正忙着將錄影帶上架的風間霧肩膀,指指身後美麗的訪客。
香織一臉笑盈盈地和他打招呼:“嗨,風間學長,好久不見。”
風間霧以點頭代替招呼,眼光卻放在香織身旁那位睜着一對水汪汪大眼的高中女生身上。
他從沒見過一個女孩擁有如此絕塵潔淨的氣質!她無垢得宛如落入凡間的天使,彷彿她只要伸手輕輕觸碰天際,白晝就會瞬間取代黑夜一樣。
“她是松原真希,今年高一。真希,這是我高中學長風間霧,他人很好,你如果需要什麼的話,儘管開口找他。”
這是什麼介紹辭?好像他是一顆擁有法力無邊的許願星似的。
風間霧還沒來得及開口抗議,香織已經匆忙丟下真希,一個人拔腿往大門跑去。
“喂!你忘了帶走你的朋友!”風間霧開口呼喚落跑的香織。
“她忙得沒空理我,白天要工作,晚上還要留意悠朗的異狀,根本沒有時間陪我玩。好無聊,風間大哥,你請我看電影吧!”
喝着藤村晴彥獻殷勤奉上的特調飲品,松原真希微笑地把玩着書包的揹帶。
“你想看什麼電影?大哥哥請你看。”對美女最沒免疫力的藤村晴彥,口水只差沒氾濫成災,放着櫃枱的工作不管,光顧着圍在真希身邊團團轉。
“你不用上課嗎?整天就拿着一個書包在街上四處亂晃,不覺得無趣嗎?”風間霧冷冷的語氣像冰一樣,讓四周的温度瞬間下降。
“就是無趣,所以來找樂子呀!”
不顧風間霧的冷淡,真希徑自走到“恐怖驚悚片區”,興致勃勃地挑選夠駭人的影片來刺激心臟。
“沒有更可怕的嗎?最好全片都是活生生血淋淋的變態謀殺畫面,挖心剖肺斷手腳割鼻子——”她的話還沒説完,手腕就被風間霧牢牢捉住,直直將她往大門口拉去。
“放開我!”
真希的掙扎起不了絲毫作用,只能任由風間霧將她拉上機車,馳聘上路。
“哇——”
風馳電掣的滋味令真希瘋狂尖叫,她緊緊摟住風間霧的腰,盡情放聲嘶喊。
“好痛快!如果我現在摔下車去,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了!”
真希閉上眼,迎着風大口大口地呼吸。
“這比遊樂園的任何一項遊樂設施都要好玩得多了!我現在可以瞭解為什麼會有暴走族的產生了!”如果可以,她巴不得現在就弄張駕照來,自己體會與風競賽的高速刺激。
真希興奮地放開手,沉甸甸的書包和煩惱便隨手拋到寬闊的車道上,真希一轉頭便看見疾速呼嘯的車輛毫不留情地將它輾過,於是更加開心地忘情亂叫。
“哇——太棒了!好過癮呀——啊——好痛!”
下一秒,她挺立小巧的鼻尖便狠狠地撞上風間霧結實的背。
他猛然煞車,將機車和她安置在路邊,整個人就筆直無懼地往車潮洶湧的大馬路上走去。
她看着他好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好幾次她彷彿看見他置身血泊而不忍地閉上眼睛,然而當她再度張開眼睫時,卻發現他已經安然地站在她眼前,輕輕拍打她破爛書包上沾染的塵埃。
“拿好!因為我不會再為你撿第二次。”
他將書包還給她,然後發動機車,再度上路。
即使是撿那麼一次,也夠了,太足夠了。
真希摟着風間霧的腰,她的臉貼着他的背,唇角浮上一絲微笑。
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這樣好呵!
獨自閉眼沉思,睜開眼才赫然發覺,怪哉,這條路的景色怎麼愈看愈眼熟?
“我們要去哪裏?”真希忍不住攢眉發問。
“你的學校。”風間霧話一説完,車便停在校門口了。
“很無聊耶!都説了去學校一點都不好玩,幹嘛還帶我來?”真希賴在風間霧的車上,像一隻淘氣壁虎死命趴着牆不放,任憑風間霧怎麼拉扯,她依然不動如山。
“真希?你怎麼好幾天沒來學校?大家都好擔心你耶!”搖曳着一頭烏黑柔亮的長髮,天野詠美領着一隊人馬向校門口逼近。
“原來是撿到一枚好貨,所以才把我們這票姐妹都給忘得精光了。嗯,長得是不錯,但你要曉得男人是天生壞胚子,勸你還是及早離開他吧,我才不相信他買得起PRADA的皮包給你,而外頭那些色老頭子絕對不會吝嗇這一點錢,像你這副無辜可憐的清純高中女生最受他們青睞了,你快回來加入我們吧,不要再墮落下去了!”
大桃堇領着一票人,一起向真希發佈歸隊通緝。
“拍大頭貼的時候缺了一個洞,感覺好寂寞喔!真希,你一直都站在我旁邊的位置,你一走,我周遭的空氣都跟着冷了起來咧。”天野詠美髮動温情攻勢。
“年紀輕輕就當起老鴇,不大好吧?把別人的老年安養基金都騙去買名牌皮包,不會良心不安嗎?要就自己去工作攢錢,否則就別整天痴心妄想買那些你們用起來既老氣又沒格調的高檔貨。”
風間霧很少開口∴攏一開口就這麼犀利,挺累的!看來訓完這頓,他大概至少得休息個三十分鐘了。
“我們姐妹説話,你少在一旁放幹屁!”大桃堇的火爆脾氣連男人都怕她三分。
“他説的正是我想説的,你們要繼續援交,我管不着,只是我不幹了。”真希跳下機車,拍拍兩手:“我要退出!”
“你真的要退出?你有沒有仔細用大腦想清楚?一退出就玩完了喲,會很慘很慘的喲!”
天野詠美試着挽回頹勢,因為一旦真希退出,勢必會令她們流失許多客源,瘦了大家的荷包,她豈能夠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呢?何況,真希的客人大多出手大方,慷慨得不得了,她們自然不可能讓真希這棵搖錢樹説倒就倒。
“我不會後悔的,這是我自己的決定。”真希拎起風間霧為她拾回的書包,向一行人瀟灑地擺擺手,哼着歌跨進久違的校園大門。
☆☆☆
“上次你帶我去的那些地點,我已經整理好,撰寫成一篇遊記,預備下個星期登在台灣的報上。”夜遙讓悠朗在她唇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才推開車門。
這一個星期以來,夜遙幾乎每天都和悠朗見面;為了增廣她的見聞,提供她寫專欄的題材,悠朗常蹺課帶她去嚐鮮。
像是前天他們就去了和歌山一家很有趣的拉麪店,料理的味道不怎麼樣,店內的設計倒是挺絕的,因為店裏的地面是完全傾斜的,湯碗放在桌上會自動由右滑到左,連老闆娘自己都死命抱着一根柱子,否則根本無法站穩在店裏記帳。這麼好玩的店,也只有悠朗曉得帶她去見識見識。“是嗎?可以讓我看看嗎?”
“在我的房間裏,你要不要……”夜遙沒將邀請説得完全,畢竟,請悠朗到屋裏坐坐這個主意實在不大好。
她的遲疑,悠朗全看在眼底。
“下次吧,我還得去接香織下班,你也曉得她的脾氣,要是去晚了可不是鬧着玩的。”他總是為她的猶疑找藉口,不讓她為難。
算是交往嗎?這句話悠朗一直沒問出口,像是一種默契,他們親吻、他們擁抱,他們的關係建築在一致的沉默,絕口不提愛與將來,好像只要他們不説,這段感情就不算真的存在;好像這樣一來,不堪的背叛與欺騙也就不予成立。
“是呀,香織一定在等你和她一起晚餐,你快走吧!”
夜遙目送着悠朗的車離開視線,才轉身推開公寓的大門,回到她單調孤寂的房間。
一進門,連地燈都還來不及開,手機鈴聲就響了。
“喂?”
“這次沒被電話線絆倒了吧?”風間霧的笑聲由話筒另一端傳來。“吃飯了嗎?我們這裏有新菜色,要不要過來一趟?”
“又有新片子了?你要請我吃飯嗎?”聽見風間霧的聲音,就知道準有好康的事。
“只要你來,愛吃什麼隨你挑。”
風間霧店裏供應的餐點正好滿足夜遙飢腸轆轆的肚皮,每次他都會給她免費的套餐還附贈一卷影片觀賞,她只要晚上無聊就會往他那裏跑。
“那你先替我挑一部片子,我想看輕鬆的愛情小品,大概再一個小時我就會到了,你要等我,不可以自己先下班把我丟給藤村那個牛皮糖喲!”
“我保證一定等你,放心吧。愛情小品?那就‘雙面情人’好了。”
“你決定就好……”夜遙點起一盞地燈,暈黃温暖的燈光像悠朗的笑臉。
“你……最近有什麼好事發生?”
“為什麼這樣問?”
“你的聲音在跳舞呀!”
“什麼?”他不多話,可是一出口,總是令人詫異。
“光聽你説話,就覺得你整個人都處於精神雀躍狀態。況且,你好幾天沒來店裏,一定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對嗎?”
嚇死人!他怎麼能夠猜得這麼準?
夜遙於是伸手去翻開坐墊、掀牀單,懷疑風間霧趁她不在的時候,在她的房裏裝設監視器,否則他如何知道她總是點着那三盞美麗的燈,一個人坐在屋裏傻傻地笑,只因為悠朗説真心愛她?
“叮-∧憒鴝粵恕N液陀評試諞黃鵒恕!彼學猜迷節目主持人的語氣宣告正確答案。
然而,話筒的一端遲遲沒有傳來夜遙預期的祝賀聲,她於是開口問道:
“風間?你還在聽嗎?”
過一會兒,她聽見他略為沙啞地説道:
“我還在。原來你和他在一起了,你看吧,我不是老早告訴過你,勇敢地選擇,不要猶豫不決,你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日本人真的有一套自己的幸福論,開口閉口就是幸福不幸福,夜遙忍不住輕輕地笑了。
“那我真的要好好謝謝你!謝謝你的建議,我現在感覺真的好幸福。”
“那就好,只要你覺得幸福,一切就足夠了。”
現在他的難題無疑是必須説服自己去相信,悠朗不是一個負心漢,並且衷心祝福夜遙能夠得到快樂與幸福。
唉,自己對她的愛意,還來不及等她發覺就落個斷念下場,看來,他只好找一天夜裏,偷偷地將對她的強烈感覺全部扔進東京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