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商銀行海南分行和廣西分行非常支持與配合總行孫飛龍處長的工作,把水泥廠海南和廣西分公司從成立到註銷時期的支出明晰表,打印了足有半尺厚,分別走特快專遞寄了過來。但是,只有國商銀行轉入和轉出的明細帳,依然看不出資金真正消失之所!同時,這明細帳裏,除了海南分公司向上海證券交易所劃款二千萬元是筆大資金值得追查外,其他資金都是幾十萬、十幾萬散亂的匯款支出,基本上是無從查起的。
老孫同志在電話裏同庫辛勤通報了情況,依然興致勃勃地説:“回北京後,我請示一下楊主任,順便和資產保全部的韓主任再打個招呼,殺奔上海證券交易所,而後再來個三下桃花江!雖然我已經不管資產保全了,但也要保全銀行資產去!”
庫辛勤對這個老同行恭維道:“好!好!把保護國家財產視為己任!好!”
老孫笑了:“誇過了!我只是一顆老心總好奇,總是不信邪而矣!”頓了一下,又説:“我想把股份公司的信用放款改成擔保貸款了!你什麼時候給我介紹一下股份公司的擔保物呀!你説的,我信,我覺得塌實!”
庫辛勤對同業競爭對手玩笑道:“覺得不塌實,你不放不就完了嗎!”
“你以為我要跟你競爭股份公司?實話跟你説,我們國商銀行是沒有放款任務的!我何必二下桃花江?何必跟你爭呢?是總行那吳副行長要放,我敢説‘不’字嗎?如果那吳副行長一下台,我力馬就不提放款這事!”
庫辛勤半真半假:“我可以給你介紹,也可以帶你看,可你不能跟我搶呦!”
老孫立刻豪情萬丈:“沒有問題,你不要的我要,怎麼樣?”
庫辛勤突然動了私念:“我有一個請求。”
“説。”
“你叫上你們行的娜娜,讓她帶我們先到海藻石礦去,那是最好的質押物!”
“為什麼叫這小姑娘?你和她早就認識?”
庫辛勤倒沒有好意思説出這樣的心裏話:“因為,你帶她去海南,還錯過了我們一次約會!”嘴上只是支吾着:“認識……我們應該算是朋友了!”
老孫立刻悟出了什麼,哧哧笑了:“好!才子佳人!我願意成全!”
但是,他們不知,他們計劃翻越黃草坡的時候,一個針對老孫的暗殺計劃也已經策劃完畢。就等着他們到達黃草坡時,實施了!
晚上,庫辛勤習慣性地打開計算機,又上了娜娜“正義佐羅工作室”,他發現活閻羅貼出了一首提名為《鴿子》的異常苦澀的情詩:
美麗的小鴿子,
為什麼不肯歸?
——歡暢盡情,
四海漫天飛!
我情無限如海岸,
我意長流如江水;
滿園芳菲,
炊煙伴餘輝!
美麗的小鴿子,
你在找尋誰?
飛舞的翅膀下,
灑落我多少淚!
象斷了根的樹,
我身枯槁、臉憔悴;
心隨薅草,
一同燒成灰!
娜娜依然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回覆道:“領導同志的詩寫得越來越好了!只是不知最近在新單位裏的工作情況如何?一年批幾個公司上市?”
庫辛勤也為活閻羅對娜娜摯着的追求動了惻隱之心,以羅賓漢的網名在留言簿上連打了九個“!”號,沒有再搗亂,就關機上牀了,而且,睡得很香甜:他可比活閻羅幸福多了!他明天就可以和娜娜的真人一起再爬黃草坡了!
秋天的桃花江沿岸,盡是色彩斑斕的峽谷。只是這桃花江的峽谷,從沒有歷代墨客騷人的遊跡,而只有同樣會激發人們詩性與情思的美景;只是這桃花江的峽谷,至今尚無一個美麗的名字,而這會讓人們記不清,在這桃花江的兩岸,到底見過了多少個峽;只是這桃花江的峽谷,沒有千帆萬船,沒有兩岸頑猴,而只有神工仙斧造就的峭壁,和萬紫千紅的草木。
秋天的江水,近看時,是一樣的望穿河底的清澈。她時而是碧綠碧綠的,碧綠得比兩岸的綠草,更讓人感覺出自然界的勃勃生機;她時而是湛藍湛藍的,湛藍得讓人只感受到了身處藍色海洋的舒適,而忘卻了身體,以至整個靈魂都無依無靠似的茫然;她時而竟是橙黃與土紅色的,恍惚間,竟能夠讓人以為,看到的不是江水,而直接便是:兩岸那紅着花、黃着葉的山崖。
由於有老孫在場,一路上,娜娜和庫辛勤只得各守本分,一段同樣的路,雖然有老孫一路上對風景讚不絕口,而他們卻依然感覺有點累,感覺與上次兩人結伴而行完全不同。
娜娜為了讓大家開心,在到達鐵索橋之前,繞了一點路,帶着大家來到了黃草坡廣袤大草場上的一個像長白山天池一樣的湖邊。這個湖叫作“神仙湖”,只是這神仙湖沒有天池那樣浩淼,它並不大,從湖的這頭可以清楚的看到站在那頭的人;水的顏色與桃花江那湛藍的色調迥異,是翠綠色的;水異常地清澈,以至於可以清楚地數盡周圍水下沉沒着的老樹,可以清晰的看清那不知何年何月入水的老樹幹上滋生的綠苔。
娜娜面帶神秘地解釋:“如果貴人來到湖邊,向水中投三個石子,天馬上就會下雨的!”
“我不信!”老孫叫道。叫罷,便滿處裏找起了石頭。
“我也不信。”庫辛勤對娜娜的話也是不以為然,他一邊説,一邊對着湖面拋出了三顆石子。看看天空依然很藍,藍天高處的雲也依然很白,他便無奈地搖頭,玩笑道:“根本沒有下雨的樣子。看來,我不是什麼貴人了!”
老孫終於找來了三顆滿意的石子:“我也試試!”他充滿自信地把手中的三個大石子,投擲得非常遠,那石子在幾乎看不到的地方落下來,濺起了一串水花。
三個人靜靜地看着石子飛起,再落下,而後,又仰望着天空觀察,卻依然沒有盼到老天有下雨的摸樣。
突然,在他們的身後,出現了一個瘦小的人影,一晃就消失了,此時,三個人正玩得高興,誰也沒有注意這個人影。
“看來,貴人只有娜娜同志作了!”庫辛勤玩笑着,把剛撿到的三個石子遞給娜娜。
“得了,我一個山裏妹子,才當不了貴人呢!而且,那個仙姐已經給我蓋棺定論了:説我難逃一劫!”娜娜説罷,把庫辛勤遞來的三個石子整齊地擺在湖邊。
“什麼仙姐?”老孫好奇了。
庫辛勤怕老孫節外生枝,便一邊打岔一邊安慰了娜娜:“別信仙姐胡謅!”
此時,娜娜對這湖面瞄了瞄,拿起一個石子,再瞄一瞄,而後用力擲了出去。她本來想打個水漂,可不曾想那石子卻直入水中,只投出去兩米遠!
庫辛勤急了:“你往遠處投才能出水漂嘛!”説着就要幫娜娜投。
老孫不幹了:“不行!不行!你幫助投了,那出了貴人算你還是算她!”
娜娜只得在老孫的監護下,老老實實地把剩下的兩個石子又擲了出去。可大家卻依然沒有盼來半個雨點。
雖已是深秋時節,已是北京的香山紅葉紅過了頭,秋風把北京的萬木掃得剩不下幾片葉子的時候,但是,黃草坡上除了那藍天顯得比盛夏清爽,雲朵比盛夏清晰外,卻幾乎找不出一點秋天的蕭瑟來。樹和灌木的葉不但沒有脱落,而且還像春天時節一樣的茂密,依然保持着充滿生機的綠色;滿野的草場,沒有了五月的金黃,卻是一片綠的色調。沒有花的色彩,沒有秋天那獨有的紅色或黃色的樹葉的點綴,秋天的黃草坡,倒的確使人感到色彩單調了一些。
娜娜見大家高興了,便帶着兩個北京人穿過了神仙湖,繼續前行。遠遠地,他們就可以看到那座橫跨桃花江的鐵索橋了!
就在天依然很藍,雲依然很白的時候,雨卻突然下起來了。那雨點很大,打在大家的臉上、石頭上,“噼噼啪啪”地響。
“下雨了!神仙湖顯靈了!我們之中有貴人了!”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呼喊道,“神仙湖,真神了!”
庫辛勤帶了兩把傘,趕緊遞給老孫一把,不等老孫開口説什麼,自己就急忙跑上去,把娜娜拉到了自己的傘下。他自然是不肯放棄與娜娜同在一把花傘下,享受温馨與甜蜜的機會的!
老孫見狀,只得鼓了鼓眼睛,也只好很無奈、很不情願地獨自打了一把花傘。
大家來到了橫跨過桃花江兩岸的遠看像一條細小的黑線一樣的鐵索橋畔。此時,雨卻又神奇地停了。庫辛勤花傘下的甜蜜時光也只得宣告結束。
“到海藻石礦,一定要過這鐵索橋嗎?”老孫看了橋,臉色陰鬱地問,“我們能不能繞過去?”
鐵索橋足有八九十米長,而橋面窄得就只有一米寬;而那所謂的橋面,就是在三條鐵鏈子上,鋪上破舊的木板和樹枝;而那所謂的橋欄,則是在橋面的兩側,一米多高的地方,拉起了兩條鐵鏈子。這兩條作為橋欄的鐵鏈子,每間隔十米,再用一條組鐵絲與橋面下面的鐵鏈相連,作為橋的固定物。
“那可不行了。走盤山道,開車還要兩個多小時呢!何況我們還有再走回去!”娜娜説。
“那,找個船划過去,不是也行嗎?”老孫繼續詢問着。
“河淺水急,船也不行的。”娜娜耐心地解釋。
“老孫,過橋吧!你那不信邪的精神呢!”庫辛勤看一眼老孫的瘸腿,鼓動着。但是,現在他真的有一點後悔自己鼓動老孫爬黃草坡了:自己為了和娜娜會上一次,竟致老孫的殘疾之軀於不顧!
但是,現在也無退路,只好往前走。庫辛勤為了給老孫做示範,故做大搖大擺地模樣,開始過橋了。
他剛一走上去,那鐵索橋便唏哩嘩啦的響,橋面也上下左右地連振帶擺起來,那上下的振幅,足有一尺多,那左右的擺幅,説達到兩尺,也沒有誇張。庫辛勤趕緊用手抓住了作為護欄的鐵鏈子。他的嘴裏連聲叫道:“今天這橋,還真懸乎!顫得太厲害了!橋下的水一看,汪洋汪洋的,這麼急,還真有一點嚇人呢!”
他們不知,就在他們在神仙湖畔嬉戲的時候,那個突然出現的瘦小男人已經把鐵索橋橋頭的纜繩鋸得幾乎斷裂了!!!
娜娜焦急了,急忙大喊:“庫行長,小心吶!”
庫辛勤作勇武狀,大聲答道:“即便掉下去,那桃花江的水,又能奈我何!”
“你還別説,他還真有一點革命英雄主義的大無畏氣概!”老孫讚歎道。
“老孫,你要是走着不方便,我來拉着你走!”庫辛勤已經走到了橋中間,又回過頭來,對老孫喊。
“誰説我怕!我不過是有一點暈高和暈水。本人是土地裏刨食的農民出身,本來命就不值幾個錢!”此時,老孫的話音裏,雖然帶着幾分虛弱,但是,終於表現出了一點男人氣概來。
“還是我來扶着孫處長吧!”娜娜頗有幾分不以為然,對庫辛勤笑着諷刺道,“你也走不慣這橋的,自己能夠過去,就不錯了。”
“行,行,讓娜娜拉着我!”老孫見娜娜要拉自己過橋,臉上的陰鬱,頓時消失了許多。
娜娜見庫辛勤已經順利地走到了河對岸,正對這着這邊,舞動起瘦手臂,招呼自己呢,便架住老孫的手臂,開始過橋了。
兩人一上橋,那被人鋸得要斷的橋頭鐵索繩不堪重負,開始一點一點地開裂得更大了。
老孫在娜娜的攙扶下,步入了鐵索橋。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腳下的木板,本來就有點駝的背,現在勾得更厲害了。他像走入了地雷陣一樣,小心翼翼地挪動着瘸腿。他每向前挪動一步,便要依靠娜娜,穩定一下自己的重心,再向前移動第二步。
庫辛勤在桃花江對岸暗暗叫苦不迭:“這老孫,就是比自己老辣!明明是想讓人家娜娜扶着,可偏偏説自己是:暈高、暈水的!早知道這樣,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也應該裝作‘暈橋’呀!”
然而,那在鐵索橋上艱難行走的老孫,此時,已經根本顧不得想庫辛勤會怎麼想自己了,他只顧戰戰兢兢地埋頭走着。才走到鐵索橋的二分之一處,大概是那老孫把腳下的桃花江水,盯得太久了,產生了暈旋,他竟控制不住自己,全身搖晃起來。
娜娜則用身體努力地撐着他,然而,娜娜那不足一百斤的體重,終於無法支撐住老孫雖然瘦小,但也足有一百二十多斤的身體,她隨着老孫一起,突然倒了下去。
那老孫大概已經被嚇昏了頭,竟沒有一隻手抓住橋的鐵索繩護欄,屁股跌坐在橋面上的同時,他的上身,卻已經滑出了橋外,身體的重心已經失去,眼看着,他就要落入桃花江那洶湧的水流中去了。
此時,已經身處橋對岸的庫辛勤,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嚇呆了。就在庫辛勤驚得木雞一樣呆立的時候,不幸中萬幸的事情發生了:老孫的下半身,被娜娜的身體奇蹟般的壓住了!
而此時,娜娜的一隻纖小的手,抓住了老孫的胳臂,另一隻手,則緊緊地抓住了作為護欄的鐵索繩,這樣,才使得老孫沒有一下子便跌下橋去。但是,娜娜肩上的小包,卻落入了桃花江,很快便被湍急的桃花江水,卷得無影無蹤了。
娜娜由於用力扯拉老孫,此時,已經憋紅了一張白皙的臉蛋。大概她真的用上了吃奶的勁兒,終於幫助老孫穩住了身體,並把上身,艱難地移到了橋面上。而後,由娜娜幫着,老孫無力地躺在了橋面上,一張瘦臉,更是煞白煞白的。
庫辛勤急忙從橋頭奔過來,可他一上橋,加重了橋的負荷,橋面劇烈地震盪起來,橋頭被鋸得要斷的鐵索繩再也承受不住三個人的壓力了。
娜娜突然大叫:“橋頭鐵鏈要斷了!快抓住護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