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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製造的金融危機

    雖然是星期六,但是黃海市的夜,依然是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紅燈綠燈閃爍不停。

    站在高檔寫字樓落地窗前的索撒,望着黃海江畔像項鍊一樣連貫的燈,嘆了口氣:“希望‘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之後,我在大陸賺到的人民幣,就可以買下整個黃海江!”

    他的臉色雖然嚴峻,但面相卻依然是慈祥的。他的身體行動很遲緩,但他的手是果斷而靈活的。他拿起他的高科技電話,同時接通了所有弟子的手機,果斷地命令道:“孩子們,開始套現行動吧!公佈黃海銀行年報真相,製造‘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不計成本地拋掉我們所有的股票,還有我們手裏的全部動產和不動產!”

    星期日的早晨,黃海江穿行於黃海市區,在晨曦的映襯下,黃海江蜿蜒婀娜,彷彿一條金色的絲帶,依然美麗異常。東方明珠電視塔影映在薄薄的霧藹中,像往常一樣鳥瞰着車水馬龍的街道。

    與自然環境截然不同的是,中國的金融卻迎來了她加入WTO以來的第一次雪崩:

    英國《金融時報》、美國《華爾街時報》同時披露了美國德利金融公司對黃海銀行的年度審計報告,“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讓世界堂目結舌:

    “中國股票市值最貴的上市銀行——黃海銀行的年報,完全是虛假報表!該銀行的所有者權益為億元,核心資本充足率,隱藏在‘應收款’和‘長期投資’兩個科目中的大量無法收回的不良貸款卻已有886億元。這886億不良貸款中,竟然有一半是三年以上欠款,是完全無法收回的損失類資產。該銀行已經是嚴重資不抵債企業。它的股票真實價值,應該是負數!!!最典型的案例是黃海銀行上橋支行於去年發放的一筆10億元人民幣的貸款。貸款企業綠色農科集團,是一個打着全民所有制招牌的私營企業。主營業務是打着興建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幌子,開發和銷售無產權別墅和住宅。綠色農科集團公司註冊資金1億元,實際到位資金只有2000萬元;該公司有名義股東5個,實際上的股東只有自然人田晴一人。綠色農科集團財務報表上體現的去年6月末,總資產28億元,實際上,“固定資產”沒有購置發票,“存貨”是偽造的,除幾包聚乙烯外,其餘全部是沙土。“在建工程”是已經全部被拆除的無產權別墅,“貨幣資金”子無虛有,實際銀行存款為1塊九毛八。“銷售收入”是虛假合同,沒有税票對應。綠色農科集團的財務報表全部是虛假的,目前真正的家底不會多於1000萬元。

    黃海銀行於去年12月31日,對其發放貸款10億元,擔保單位實際上是綠色農科集團的關聯企業,也是一個用假報表裝扮起來的空殼企業。貸款用途是寫字樓裝修,而貸款實際上是打着興建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幌子,開發和銷售無產權別墅和住宅。由於近期國家和黃海市政府出台了限制無產權別墅和住宅開發與銷售的政策,綠色農科集團數萬平方米的無產權別墅和住宅已經被強行拆除,並將還地於農。因此,綠色農科集團已經是一個完全的資不抵債企業。黃海銀行現有的10億元貸款,已經面臨了本息無回的巨大風險。但是,黃海銀行並沒有把這10億元貸款列為不良資產,更沒有進入資產保全程序……”

    被官方牢固掌控的中國主流媒體,對海外報道的黃海銀行年報虛假的“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隻字不提,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

    星期日的上午,電視台的經濟節目、各大報刊的財經版面上,依然充斥着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的鶯歌燕舞的景像。但是,在沒有受到官方管控的所有網絡媒介裏,卻對“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反映強烈,無不在頭條登出醒目標題:《中國的金融危機開始了》、《中國經濟的泡沫吹破了》、《中國經濟能否在黃海銀行信任危機中巋然不動》、《索撒悍然發動對中國金融的戰爭》、《不費一槍一彈,中國人的財富頃刻消融》……

    索撒通過“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製造中國金融危機的行動像地震一樣,攪得黃海市沒有一處安靜的地方。在金融危機震中的人們,都顯得那樣渺小,那樣無能為力,他們一切的一切都被“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打亂了。處於震中的陳靜,當然更不能例外。

    牆上的表已經顯示是上午10點了。由於為了拉存款,昨天晚上與機牀公司的老總在量販式KTV裏一邊唱一邊喝,鬧了個通宵達旦,此時的陳靜才睡下不久,對世界上突然發生了啥子,也一無所知。寬大的卧室依然很温馨,卧室的牆壁是粉白色的,窗簾裏層是淺紫色的紗簾,外面一層是深紫色的帶着幾隻白色的鬱金香花朵厚厚的窗縵,大大的雙人牀放在靠窗户的右側,牀的上方是一張一米五長,寬度一米的大照片,照片上的美女行長依然儀態萬方,嬌豔可人。牀前的地上鋪了一塊淺黃帶着深藍圖案的方型地毯,上面扔着幾個毛絨玩具,在窗子的左邊是個大大的寫字枱,上面堆滿了書籍。

    媛媛躡手躡腳地走進陳靜的卧房,輕輕地把陳靜喚醒:“媽媽,我弄了點早餐,你起來吃點東西吧。”

    陳靜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幾點了?”

    媛媛仔細端詳媽媽:“10點了已經。應該起牀了。”

    陳靜伸了個懶腰:“今天是星期六,媽媽難得睡個懶覺呀!”

    媛媛:“媽媽,你眼睛怎麼那麼腫啊?”

    陳靜揉了揉眼睛:“啊,沒啥子,昨天晚上水喝太多了。”

    媛媛:“媽媽,昨晚我聽見你吐了,是酒喝多了吧?!”

    陳靜不好意思了:“別瞎説。”

    陳靜拉着媛媛,起牀洗漱,來到飯廳。發現桌上竟是女兒準備好的早餐。有煎雞蛋,熱牛奶和全麥麪包,陳靜欣慰地笑了。

    陳靜慈愛地望着女兒:“媛媛真是長大了呢!”

    媛媛很鄭重的:“媽媽,我今天14週歲了!虛歲應該算16呢!”

    陳靜抱歉地:“對不起,媛媛,媽媽都忙糊塗了,這麼重要的日子都給忘了!”

    媛媛微微一笑:“沒關係,媽媽,我能理解。不過,今天怎麼過這個生日得聽我的!”

    陳靜:“當然得聽小壽星的。有啥子安排啊?”

    媛媛充滿期待的眼神:“我……我就是想,你,我,爸爸我們三個一起吃頓飯,行嗎?”

    陳靜遲疑了:“不是你爸爸安排的吧?”

    媛媛:“不是,都是我自己安排的。”

    門口有人敲門。

    陳靜:“誰呀?”

    門外人:“陳行長,你手機咋關了?家裏電話也沒人接!銀監局王局長正風風火火地找你呢!電話都打我家裏去了。”

    陳靜趕緊開了手機,又拿起了家裏的電話,電話裏真的沒有一點聲音,陳靜怒視着媛媛。

    媛媛委屈地:“媽媽,電話是我拔的,怕影響你睡覺呀!”

    陳靜想發火,又忍住了。長嘆一口氣:“唉,少年不知愁滋味呀!”撥通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到書房,輕輕關上了門。

    對面的王洪,聲音異常高吭:“陳靜,你咋搞的嗎?咋也聯繫不上,我就差找110啦!”

    陳靜歉意地:“對不起,老師。昨天睡得太晚了,沒……聽見。”

    王洪雖然已經接到了中國高層部門最嚴厲的質詢,但站在自家古色古香的家中的他,語氣依然能強做緩和:“別啥子事情都自己扛着!你的肩膀還嫩呦!你扛得起嗎?”

    陳靜睜大鏡片後那一對大大的丹鳳眼,不安地支吾:“您是指……”

    王洪一針見血地説:“‘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綠色農科集團公司利用假報表,勾結我行內部員工騙取我行貸款10億元的案子!”

    “我正在調查此事!只是,我怕影響黃海銀行的形像,也怕影響到黃海市整個金融環境,所以……”

    王洪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憤怒了:“陳靜呀陳靜,讓我説你啥子好呢?你大概還沒上網看‘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的消息吧?上橋支行早已經滿地球是風雨啦!銀行無小案,你被人家利用了,自己卻還矇在鼓裏渾然不覺!”

    陳靜面對導師的震怒,不知所措了,也不曉得説啥子好:“我……”

    王洪依然嗓門很大,似乎在咆哮:“你發現這個問題之後,要先跟我報告,避免我被動!”

    陳靜很委屈地喃喃着:“對頭,老師。我錯了,我是怕家醜外揚!”

    王洪嘆口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你怕家醜外揚?你藏得住嗎?一個‘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現如今整個世界都曉得你上橋支行隱藏着10億元不良貸款啦!”

    陳靜狠了一下心,説:“我決不會拖整個黃海銀行後腿。”

    王洪強做笑聲:“我可不願意聽‘豁出去行長不當’的話了?”而後,無奈之下,他的語氣又恢復成慈祥的本色,“陳靜呀,我再提醒你一次。弄虛作假、違法違規的事情,黃海銀行堅決不能做,而且現如今已經是做無可做!我要的是真刀真槍的業績,不要弄虛作假的數據!我們不拿出真東西來,就無法應對股民,甚至無法應對世界輿論,也無法平息‘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綠色農科集團公司的不良貸款,你到底是咋打算的?”

    陳靜遲疑了一會兒,果斷地説:“通過給優質客户貸款來整體收購綠色農科集團公司,由貸款客户負責全額歸還我行貸款本息。”

    王洪停頓片刻:“咋會有這樣的好事情?”

    “我一定要試試!”陳靜橫下一條心,堅持着説:“綠色農科集團公司雖然虧損嚴重,但必然握有幾片生地,升值潛力巨大。對收購方來説,也是物有所值。”

    王洪聽後,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如果事成,在年報業績不下滑的情況下,對其他支行壓縮不良貸款的壓力就小得多了。”

    陳靜平靜地表態:“我説過,我豁出去行長不當也不會給整個黃海銀行抹黑!”

    王洪語氣嚴肅又慈愛地説:“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要忘了,在這個牌局裏,還有我這個走不脱的老頭子呢!你也得記住你自己説過的話,你還要叫上幾個老同學,和我這個老頭子坐在一起,再打幾圈拱豬哪!”

    陳靜掛上電話,表情木然。她對目前事態的嚴重性,依然沒有全面的認識和把握。

    身處震中的,還有張秉京!

    他是在世界交友中心網站上看到美國《華爾街時報》披露黃海銀行審計報告細節的。當時的他正與一個自稱19歲的小姑娘用QQ聊得正歡。那小姑娘本是黃色的網站的服務小姐,正一層一層的脱去自己本來不多的衣服,胸罩已經看不見了,超小透明的小短褲也正處於脱與不脱之間,突然,網上跳出了關於綠色農科集團資不抵債的情況的新聞,張秉京的色膽立馬兒陽痿,他立刻不管不顧地從QQ上下線了,害得小姑娘一通地大叫加漫罵,連“你丫SB找抽”喊都出來了。

    張秉京咋也沒想到綠色農科集團資不抵債的臭事會讓美國佬瞭如指掌並以這種激烈的方式大加炒作。

    外電對綠色農科集團資不抵債情況的報道,無疑讓他張秉京和田晴在世界人民面前亮出了屎屁股!是夜,他有如驚弓之鳥,輾轉反側總不能寐,但是,現在想的卻不是日常所想的黃節目。

    他想過攜款外逃,但由於自信自己個兒不會出事,直到現在為止,他竟然沒有研究外逃的路線和方案。他又冷靜一想,他如果真的一走,無疑等於告訴世界,這個報道是真的,而且造成不良貸款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張秉京本人!

    他想過去坦白自首,但是,思索了一夜,他咋琢磨咋覺得,自首的下場不是被槍斃,也是永遠與牢獄為伴!這不是自尋死路是啥?何況事態的發展也許還不至於讓自己個兒混到那一步。

    他想的最多的還是怎樣在這次宛如大地震一樣的“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災難中,能安然自保。

    當東方的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他就撥了田晴的手機,一個女聲永恆般地回答他:“該用户已關機。”他只得一大早就撥通了田晴卧室的座機電話。

    現在的田晴整個是一個商女不知亡國恨的樣子,卧室尤在做愛不暇呢。直到張秉京把“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説了兩遍,她才大驚失色起來:“美國佬咋會知道我的情況?”

    張秉京狠狠地回答:“那要問你自己個兒!所謂外國基金的經理到你那裏做盡職調查的節骨眼兒上,你那兩個小男生,都對他們説了些啥?”

    “我……他們……是講了真實的經營情況呀!難道……他們是經濟間諜,我被他們那一對狗男女給……玩了?”

    通了整整一個小時的電話之後,他們這對狗男女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加快他們在唱歌時商定的方案——啓動總行的何主任,壓她陳靜就範,趕緊批貸款!再找杜鵬程,對陳靜動之以情,依然是勸説陳靜趕緊批貸款;如果實在不成,再拉杜鵬程的企業過來墊背!

    總之,張秉京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千方百計地儘快把新貸款拿到手,這樣才能還上就要到期的舊貸款,讓外電的報道,不攻自破。他和田晴也許還能在“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之後,繼續悄無聲息地矇混下去。

    星期一早晨,電視台的經濟節目、各大報刊的財經版面上,依然充斥着經濟高速發展的鶯歌燕舞的景像,依然對“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隻字不提。但是,在黃海市最大的證券營業大廳內卻以迥異的狀況面對着“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雖然股市還沒有開盤,但大廳裏早已經是人頭攢動,人山人海,股民爆滿。平日裏喜歡旁若無人地大聲吆喝的中國百姓們,現在卻一改往日習慣,人人緊閉雙唇,各個面帶憂鬱,彷彿罪犯在等待着死刑的宣判,偌大的交易廳安靜異常。

    終於,大廳正中的屏幕上顯示出了大盤指數和個股的走勢。股市是經濟最真實的晴雨表,指數與個股以全線翻綠的方式應對了“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黃海銀行更是“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的最大受害者。今日開盤即跌9%,成交2000萬元之後,跌幅為10%,立刻進入漲停版。上海股指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抵抗,一路下滑,暴跌了459點。

    黃海市彷彿發生了8級地震,股民各個發出了驚歎聲。這驚歎聲彙集到一起,立刻變成了轟鳴,這轟鳴聲震動了大廳裏的燈。大廳裏的燈彷彿都在戰慄了。人們開始紛紛議論了。

    霍宏利突然抽了自己個兒左臉一個大嘴巴:“我買這個傻B黃海銀行,算是傻B啦!”

    老程雖然自己一臉陰鬱,依然挺紳士地安慰他:“儂不是已經30元出貨了嗎?儂比誰都精!儂應該笑的呀!”

    霍宏利聽老程這樣一説,又抽了自己個兒右臉一個大嘴巴:“可我他媽的傻B呵呵地又買了!每股302元,幾千股呦,這可是我的全部家當呀!”

    肥姐悄悄拉拉老程的衣袖,悄聲問:“這黃海銀行再咋跌,也不會跌回30塊錢吧?”

    老程苦笑着搖搖頭:“儂以為這索撒像你我一樣善良嗎?瞧他這架勢,非讓黃海銀行退市不可!”

    霍宏利哭喪着臉叫道:“我們的股票就要成一張廢紙了!”

    肥姐不解地搖搖頭:“美國佬在這裏也套着不知多少個億的人民幣!他咋會和我們一起嗝兒屁呢?”

    老程不耐煩了:“儂那外甥女沒曉得告訴你嗎?幾個億人民幣對這個美國佬來説,就是喝咖啡的錢,毛毛雨哦!”

    肥姐睜着疑惑不解的老眼:“馮卉是不讓我繼續買股票的!這回,我就是沒聽她的!”

    老程似乎恢復了理性:“不過不要怕哩,也許只是短線震盪行情!這是在中國,我們還有政府還有黨哩!阿拉老程就是不相信黨和政府會丟下我們這些個小老百姓不管!現在阿拉倒要唱霍宏利那首《死了都不賣》哩:‘把股票當成是投資才買來,一漲一跌都不會害怕掉下來;不理會大盤是看好或看壞,只要你翻倍我才賣……’”

    肥姐望着老程一副坦蕩的模樣,試探着問:“今天的中午飯,我們誰請客呢?”

    老程停住歌聲,苦着一張老臉,説:“股票都被套牢了,阿拉可沒心思在外面吃飯哩!還是回家湊合吃一口剩飯算哩!”

    “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之後,陳靜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當然就是要摸清楚綠色農科公司的真相。她不相信也不願相信網絡上沸沸揚揚的對綠色農科集團公司資不抵債的情況的炒做,但是,現實如此嚴峻地擺在面前,她要進行自救,她也不得不進行自救了。

    星期一一大早,她剛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發現她的辦公桌上,已經放着一份厚厚的不同尋常的署名材料。材料的名稱是:《關於綠色農科集團公司資不抵債的情況反映》,署名:於欣。

    看來,“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這場地震驚動的不光是王洪和她,還有這個小小的客户經理於欣。她急速地坐下身,迫不及待地仔細而急速地閲讀着:

    綠色農科集團是一個打着全民所有制招牌的私營企業。主營業務是打着興建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幌子,開發和銷售無產權別墅和住宅。綠色農科集團公司註冊資金1億元,實際到位資金只有2000萬元;該公司有名義股東5個,實際上的股東只有田晴一人。綠色農科集團財務報表上體現的去年6月末,總資產28億元,實際上,“固定資產”沒有購置發票,“存貨”是偽造的,除幾包聚乙烯外,其餘全部是沙土。“在建工程”是已經全部被拆除的無產權別墅,“貨幣資金”子無虛有,實際銀行存款為1塊九毛八。“銷售收入”是虛假合同,沒有税票對應。因此,可以得出結論,綠色農科集團的財務報表全部是虛假的,目前真正的家底不會多於1000萬元。

    我行於去年12月31日,對其發放貸款10億元,擔保單位實際上是綠色農科集團的關聯企業,也是一個用假報表裝扮起來的空殼企業。貸款用途是寫字樓裝修,而貸款實際上是打着興建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幌子,開發和銷售無產權別墅和住宅。由於近期國家和黃海市政府出台了限制無產權別墅和住宅開發與銷售的政策,綠色農科集團數萬平方米的無產權別墅和住宅已經被強行拆除,並將還地於農。因此,綠色農科集團已經是一個完全的資不抵債企業。我行現有的10億元貸款,已經面臨了本息無回的巨大風險,建議立刻進入資產保全程序……

    此時的她,臉色冷峻,面色蒼白。她感到窒息,用力深呼吸着,但依然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兒來。她現在才相信事態的嚴重;她現在才相信自己昨天從網絡上查看到的世界風雲,並不是空穴來風;她現在才真卻的感覺到自己的失職和被張秉京之流矇蔽的狼狽。

    她趕緊扶着辦公桌站起來,恍惚間,她彷彿在那份調查報告裏看到了許多幻影:

    銀監局王洪鐵青着臉衝到她的面前,把手裏幾張打印好的紙摔在辦公桌上:“看看這些情況反映!黃海銀行就揹着這個雷做年報嗎?黃海市的金融生態環境全被你一個小小的上橋支行給毀了!你還有什麼資格叫上老同學,和我一起打拱豬?”

    她看着紙上寫着的字。“資不抵債”四個字變得越來越大。她抬起頭卻發現銀監局局長已經不見了,突然有人拍她的後背,回過頭,發現是張秉京。

    他詭異地笑:“一筆不良貸款,支行行長就要下崗清收!陳行,我估摸着,你行長的位置不保了!千萬不要怪我呦!我們是老同學,黃海銀行股改那會兒,裁員的節骨眼兒上,你沒有免我的職,我也不會知恩圖報,因為,你本來也不敢撤我!”

    她彷彿突然發現自己的辦公室不知啥子時候已湧滿了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圍在自己的辦公桌周圍,他們曾經都是黃海銀行的職員,現在都因為銀行進行股份制改造而下崗了。他們七嘴八舌、指手畫腳地議論着。

    崔大衞翻着一對黃豆一樣的小眼睛,跳着腳地喊:“您一來就借搞股改的名義大裁員,我這好端端的銀行金飯碗愣讓你給砸了。您要知道,我老媽一病就是十年,連帶着她一門子窮親戚,拖累得我毫無積蓄呀!我沒礙着您哪兒呀!不就是年齡大、學歷低嗎?”

    一箇中年婦女大聲怪叫:“張秉京開奔馳車、到法國買傢俱,經濟問題嚴重,你憑啥説沒證據?你就是為了給老同學開脱!”

    一個戴眼鏡的小夥子,冷言冷語着:“你憑什麼把我的職務給降了?出現不良貸款,這責任能讓我一個人扛嗎?”

    一個文靜的女人哭訴起來:“我是碩士生,論資排輩也該輪到我當經理了!你憑什麼又拿業績説事兒?不給我官作!”

    一個胖女人嚷道:“我是市領導的老婆,你竟敢不提拔老孃,還琢磨讓我下崗?姥姥!”

    在人羣中,她再次看到了張秉京,他狡黠地笑着,超薄的眼鏡片和雪白的牙齒冒着寒冷的光。她還看到了於欣,陳靜伸出手,想要讓她把自己救出去,可於欣卻無動於衷,只是用一對不大但很圓的杏眼呆呆地望着她,彷彿不認識自己一樣。

    她打了個哆嗦,從幻覺中醒來,慢慢地恢復了鎮靜。她冷峻而陰沉地拿起了桌上的電話:“小於,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砰砰”地敲響了。

    陳靜整整衣服,平靜地説:“請進。”

    沒想到,應聲而來的不是於欣,卻是張秉京。他諂笑着走進來。

    陳靜急速地把於欣的《情況反映》材料放進抽屜裏,在他與綠色農科集團公司的關係上,現在的她,已經無法把握他涉了多深的水。

    他繼續諂笑着,裝出彷彿對“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一無所知的樣子:“陳行,綠色農科集團申請貸款10億2的材料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你過目審查一下。你認可,我們就開審貸會!”説着,把貸款材料以及貸款合同放在陳靜的桌子上。

    她把他剛拿來的材料在桌子上推了推,隨便地翻了翻。嗽一下嗓子,平靜地問:“客户經理是小於嗎?”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她親自進行現場調查的。”

    她依然平靜:“這是她第一次辦理貸款吧?”

    “是。不管外邊咋忽悠,綠色農科集團卻一直是我們的優質客户。老信貸員是崔大衞。小於他們這批碩士研究生,素質高,給她一個大户,正好鍛鍊鍛鍊,培養年輕同志嘛。”

    她望一眼他,看似不動聲色,實為話裏有話:“總行人事部的何主任一早就給我的手機掛電話了,告訴我要支持優質企業發展,儘快放款,尤其是在‘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謠言四起的時候。他説,這是事關黃海銀行發展的大問題。也暗示了,這也是關係我個人發展的大問題。”她示意張秉京在自己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而後一針見血地問,“這何主任的一舉一動,與你張秉京沒啥子直接關係吧?”

    他尷尬地雌牙笑笑:“這個何主任,我只聽説過,壓根兒不認識。據説,還要當總行副行長了呢!”

    她沒有搭理他。低頭看着他送來的貸款材料和貸款合同,似乎他並不存在。

    牆上表的指針一分一秒地在走。

    陳靜的辦公室寬大而敞亮,高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望無跡的穿梭於江水之間的縱橫交錯的馬路。由於辦公室內安靜,使得指針的走聲顯得非常大。

    他開始心虛起來,彷彿依稀又聽到了那個女人電話裏的聲音:“行了,京子,我是怕你忘了,你京子和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蟑!你自己個兒的屎屁股,肯定比我替你擦得乾淨!”

    他擔心此時的美女行長除了“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之外,已經知道了自己個兒的啥?

    牆上表的指針走聲讓他感覺越來越刺耳,他越來越坐不住了。他拽下了脖子上的領帶,無意中泄露出了他內心的掙扎和慌亂。

    他輕聲問:“陳行……你?”

    她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依然埋頭看着貸款材料。指針的走聲依然顯得非常大。

    他瞥一眼滴答滴答行走的錶針,再瞥一眼她沒有表情的臉。他額頭上沁出了汗水,終於沉不住氣了,站起身,走到她的辦公桌前。鼓足力氣,裝出坦蕩的模樣,但聲音卻依然空虛:“老同學,瞧這樣子,你有啥心裏話要説吧?!是不是關於外電的報道?”

    她終於抬起了頭,依然是面無表情。冷笑了一下:“行。你張行長還曉得我們是老同學!”

    他情緒有些失控:“你陳靜從總行來支行當行長的那陣兒,我知道有許多人忽悠我有啥……經濟問題。説我開奔馳車、説我到法國買傢俱。是你陳靜保了我,讓我賴在副行長的位置上。我張秉京對你陳靜是感恩戴德的!我沒白天黑夜的跟大客户泡,對自己個兒吃不準的貸款户,都要親自看一遍,才敢批。為啥呢,不就是要業績,也怕給你陳靜捅漏子嗎?

    她的情緒也有些激動,豁地站起來,睜大鏡片後那一對大大的丹鳳眼,把他剛送來的綠色農科的貸款材料摔在他面前:“我把支行的信貸業務全權委託給你,一個還不上貸款的企業,藏着啥子貓膩,你隻字不提,竟讓你描繪得美如天仙!還口口聲聲地對我説,是啥子優質客户!!你把我當傻子,還能把世界人民當傻子嗎?製造‘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就是你對我的感恩戴德!!!”

    他望着她憤怒的眼睛,斷定她除了外電的報道之外,一定知道了啥,只是知道得有多深,他沒有把握。他越來越心虛,手也開始顫抖,而且越抖越厲害。

    她無力地坐到椅子上,努力控制情緒,但表情依然激動,聲音不高,但顫抖:“張秉京呀張秉京,你是大學裏我們班年齡最小,家境最窮的同學。你還記得嗎?上學的時候,你農村的老媽有病沒錢住院,我們全班的同學是用生活費給你湊上住院費的!那個月,我們全班的女同學,沒一個人買過肉菜!當時,你張秉京是咋樣説的?”

    他努力控制自己個兒身體的顫抖,聲音也故做平靜:“我説……説我要好好學習,畢業之後,要幹出個人樣來,報效國家……回報大家!”

    “把你留在副行長的位置上,我陳靜頂着多大的壓力,你曉得嗎?就是想讓你張秉京自己幹出個樣來,實現你的諾言!如果把你痛痛快快地免了,我省事了,可你就永遠的完了。你的諾言也就成了放屁!你對得起餓着肚子給你捐款的同學們嗎?”

    他惆悵地沉思,貌似有了良心的某種發現:“是呀!恍惚間現實有如夢境!老孃早已經去世,我們班最漂亮的女生,成了我的行長。而我,曾經有那麼多員工人前人後的要我下台!今天,又發生了啥‘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我……這是咋了?哪個是真實的我?哪個是我的夢?”

    她望一眼神情怪異,表情複雜的張秉京:“張秉京,你如果還認可自己是個男同學,就別糟踐了你的諾言。”聽到門口的敲門聲,她便寓意深遠地説,“我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必説透,只能點到為止。咋樣子做事咋樣子做人,我不該再多説啥子了。”

    他從沙發上無力地站起身,剛走到門口,於欣急衝衝地走進來。他和於欣雙目相對。他的眼睛裏充滿着兇光,而於欣則是一副坦然。

    於欣主動和張秉京打着招呼:“張行好。”

    他回頭望着於欣,意味深長:“好。你們談,你們談,不過,小於呀,可要給陳行彙報得全面而準確呀!”

    於欣輕鬆地點點頭:“謝謝張行指點。”

    等張秉京出去並把門關上了,陳靜示意於欣挨着自己的辦公桌坐下來。她從抽屜裏拿出於欣的《情況反映》,神態嚴峻地問:“於欣,你曉得你這份材料意味着啥子嗎?”

    於欣望一眼表情嚴峻的陳靜:“我沒想太多,只是反映了一個真實情況。”

    陳靜手裏拿着於欣的《情況反映》,面色嚴峻地問:“張行不曉得這個材料吧?”

    於欣搖搖頭,陳靜的異常嚴肅,引起了她的忐忑。

    陳靜故做輕鬆地笑笑:“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倒還有勇有謀!”

    “昨天看到網上沸沸揚揚全是綠色農科貸款的事情,而且情況和我調查的大體一致!我不能再等了,一定得把這份材料報給您!”於欣大睜着一對杏眼,此時,那一對明亮而傳神的杏眼裏,充滿了無助的神情:“陳行,我只是憑着良心和感覺做事,真沒想很多。”

    陳靜把張秉京的貸款材料也拿到桌子上,又用手掂着於欣的《情況反映》,沒有看着於欣,彷彿自言自語般地説:“一個企業兩份材料,都出自你的手。一份説綠色農科集團是鮮花,一份説綠色農科集團是垃圾。你咋樣解釋呢?”

    於欣有點不知所措,急促地解釋着:“垃圾是真實,鮮花是包裝。表述垃圾的,是我的良心;描繪鮮花的,是張行的要求。”

    陳靜看着於欣的揭發材料,一邊思索着,一邊一字一頓地讀:“‘存貨’是偽造的,除幾包聚乙烯外,其餘全部是沙土。‘在建工程’是已經被拆除的無產權別墅,‘貨幣資金’子無虛有,實際的銀行存款為1塊九毛八。‘銷售收入’是虛假合同,沒有税票對應。這些都是你自己親自核實的嗎?”

    於欣點點頭:“只有‘存貨’中的沙子,是崔大衞告訴我的。”

    陳靜睜大鏡片後那一對大大的丹鳳眼,敏感地反問:“崔大衞已經下崗回家,他憑啥子會曉得企業現在的存貨是沙子裝的呢?”

    於欣不假思索地彙報道:“崔師傅偷偷到綠色農科集團去了。我還在房頂上看到他了!他一直説他有一份關於綠色農科貸款問題黑材料呢!”

    陳靜一怔:“房頂?黑材料?”

    於欣肯定地點點頭:“我想,他是翻牆過去的。因為,廠房外面有人把門。黑材料一定是有關刑事犯罪的。”

    陳靜起身,在辦公室裏來回走了幾圈,停下腳步,坐回椅子裏。她看着於欣美麗的大眼睛:“擔保單位你自己看了嗎?這樣個垃圾企業,大明物資公司為啥子還要擔保呢?”

    “擔保單位是張行自己去調查的。按照崔師傅的説法,大明物資公司根本就是三無企業!”

    “無辦公地點、無人員、無資金?”

    於欣默默地點了點頭。

    陳靜再次從椅子上站起來,臉上雖然平靜,可內心的波瀾彷彿要衝破她的胸襟,她已經坐不住了。她在辦公室裏來回走動着,而且越走越快。

    於欣拿出田晴給的戒指:“企業還給我送了禮品呢?我上繳過張行,他説,不值錢的玩藝兒可以自己拿着。否則影響銀企關係。”

    陳靜從普通的包裝盒裏拿出那枚戒指,仔細把玩着:“我看着,倒像個真東西哦!”

    於欣心直口快地説:“我去鑑定了。專家説是真的,價值一萬左右!”

    “張行看過嗎?”

    “沒有。”

    陳靜沉思着:“這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看來,問題真的很嚴重了!弄不好外電的報道是真實的!”

    於欣看着陳靜在辦公室裏來回走動着,自己也越來越忐忑了:“陳行,這件事情,會有什麼後果呢?”

    陳靜一邊走動,一邊思索着:“一個垃圾企業竟然貸款10個億,這就是一個天大的醜聞。醜聞現在正被別有用心的人或別有用心的組織所利用,他們竟喪心病狂地製造了‘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事件已經帶動我們黃海銀行這隻藍疇股的旗幟,股價大跌。我們的業績受垃圾企業的影響,年報會很差,年報再會讓股價進一步受挫。之後,有些人會被逮捕,比如張秉京;有些人會下台下崗,比如我;黃海市的金融生態環境受到影響,引起世人對中國銀行業的懷疑,也許最終會影響到中國的股市,像美國的次級貸款事件,甚至引發泰國一樣的金融危機……”

    於欣也坐不住了,神情由忐忑變為害怕:“這麼嚴重?那……如果按照張行的想法,批下這筆新增貸款呢?”

    陳靜淡淡地笑笑:“那樣一來,我們銀行增加了10億2的貸款,再用這筆貸款頂上筆貸款的本息。我們支行的貸款任務完成了,利潤增加了,不良貸款沒了,年報好看了。我們還可以對外電進行主動反擊,説他們是造謠中傷。這樣一來,美國德利金融公司的言論不攻自破,‘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也許就不了了之,我的行長位子坐穩了,大家也都平安無事了!”

    於欣看着桌子上自己的材料,一把拿了起來,捲成一個卷,握在自己手裏,突然對自己的寫這份情況反映的作為開始猶豫、徘徊起來,內心裏也真的想找個託詞,把這個材料收回去:“要不,我找崔師傅再核實一下,看那存貨……是真的沙子嗎?”

    老練的陳靜看出了於欣心裏的點點滴滴,她拍拍於欣的肩膀,把於欣手裏的材料接過來,重新放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小於呀,咋的了?你改變對我的看法了?現在認為我不是值得信賴的好人了?怕我會明哲保身,和他們一起弄虛作假?”

    於欣漂亮的臉蛋兒上寫滿了無助的苦澀:“陳行,起初我只想不能讓企業騙我們銀行的錢,真沒意識到,這事還會被別人利用,現在看來,我的這個《情況反映》貌似就是對‘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的確認。對我們銀行,對社會,甚至對您本人,帶來這麼大的不良後果,甚至是巨大災難!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於欣的忐忑倒讓陳靜變得堅定了:“出水才見兩腿泥。這事情,恐怕沒你想的這麼簡單,恐怕也比你我現在想的,還要嚴重許多!”見於欣茫然的眼神,陳靜再次安慰地拍拍於欣的肩膀,“不怕,事情再大,還有我陳靜呢!”

    於欣眼睛裏突然湧出了淚水,默默地點點頭

    陳靜重新坐到椅子上:“外電的報道必然只是停留在新聞層面上,除了假報表之外,有沒有我們銀行被欺騙的事實?有沒有銀行職員與企業沆瀣一氣、行賄受賄騙取貸款的事情?崔大衞的黑材料是不是反映這些問題的?這些,還需要我們和有關部門核實。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是不要打草驚蛇,避免增加調查難度,要趕緊找到崔大衞。他是老信貸員,連爬企業牆頭的事情都幹了,他一定掌握了更多的情況。我們掌握更多的情況,甚至有了證據後,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同時,我們要迅速尋找一家或幾家有實力的優質企業,由優質企業對綠色農科集團進行資產重組,對我行不良貸款進行化解。這恐怕是我們現在化解不良貸款的最佳選擇了!如果能化解掉這筆不良貸款,即便是外電報道是真實的,我們也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資產重組?”於欣不解地望着陳靜。

    陳靜異常老練地説:“給優質企業貸款,讓優質企業把綠色農科集團的債權債務全部背過去。我們銀行得救的同時,讓企業也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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