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烈日當空,灼熾的陽光彷彿可以把人烤焦。
路上行人絕跡,所有的人都覓地歇涼,躲避着午時的酷熱。
卻有一條大漢,在熾熱的陽光下疾步行走。
這大漢二十五六歲,身材魁梧,敞露着毛絨絨的胸膛,左手斜扣着一個包袱,右手不斷地揮動着竹笠扇風,口裏兀自不停地罵着:“真笨!真傻!真是個大渾蛋!”
這大漢就是碧綠山莊的二公子嶽大寶。
他從花溪村茅屋出來追趕凌雲花,竟追錯了道,直到天明,他才發覺自己走的是一條與去樂天行宮總宮營,方向完全相反的路,待他返身追來,早已錯過了時辰。
“真蠢!真沒腦袋,要是凌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定將你斬首問罪!”嶽大寶一面責罵着自己,一面腳下使勁,旋風般撲向樂天宮總宮營。
樂天行宮總宮營設在白雲山頂白雲庵的舊址上。
白雲庵是當年樂天行宮的秘密總宮地,二十年前被斷魂谷門令主白石玉摧毀,今日宋豔紅又在此舊地重新修建了樂天行宮總宮營,不過,這次的總宮營是公開亮號的樂天行宮總宮,而不是當年的秘密宮營了。
剛踏人山道,道中便橫着一道木欄,欄端上插着一面黃色的三角繡旗,旗上綴着一個鬼臉,那是樂大行宮的標誌。
木欄旁役站人,守道的宮丁大概是偷閒納涼去了!
“媽的!”嶽大寶狠狠地罵了一聲,扭頭四下張望。
道旁,一箭之地,有座小廟,廟門頂上斜挑出兩面杏黃大旗。因為沒有風,旗幟低垂着,但從卷露的旗面上仍可看出“天”
“宮”兩字。
嶽大寶要跨過木欄自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今日不是來闖山的,而是來投宮的,於是他扭身走向了庵廟。
庵門橫媚,一幅殷紅的橫匾,上書:“洗心宮”三個字。
沒錯!這就是樂天行宮招募宮丁的地方!
庵門開着,一張條桌橫在門當中,兩個宮丁正趴在桌上打磕睡。
向庵坪院內望去,樹蔭下橫七豎八地躺着十餘名宮丁,坪中央擺着石槓、石鎖和插着十八般兵器的器械架。
嶽大寶走到庵門前,將手中包袱往桌上一礅,放聲一吼:“喂!投宮的來了!”
庵坪內猶如響起了一聲悶雷,樹蔭下的十餘名宮丁被驚醒彈跳而起,紛紛搶向兵器架抄兵器。
“哈哈!”嶽大寶發出一陣大笑。
趴在桌上的兩個宮丁,瞪着一雙大眼瞧着嶽大寶,“你是誰?”
“我是誰?你爺爺!哈哈……”
笑聲震得兩個宮丁直捂耳朵。
“這位壯士可是來投宮的?”一個宮丁頭目模樣的人拱手來到桌邊。
“不錯。”嶽大寶點點來。
“壯士尊姓大名?”宮丁頭目問。
“在下姓林名大狗。”
嶽大寶的母親姓林,他小時的乳名叫大狗,所以他一路上苦苦思索,終於想出了“林大狗”這個假名。
“林大狗?”
“怎麼?這個名字不好嗎?”
“好,好!壯士裏面請!”宮丁頭目一面答着話,一面揮手叫兩個宮丁將條桌挪開。
“壯士家住哪裏?”宮丁頭目又問。
“湖南洞庭碧綠……”
“碧綠山莊?”
“碧綠山莊?”嶽大寶大眼一瞪,“那是個什麼地方?我是説湖南洞庭嶽麓山莊。”
“嶽麓山莊?”
“哎!樂天行宮招丁還要查宗問祖?我不投宮啦!”嶽大寶抓起包袱就要走。
“唷……壯士別發火。夥計,快替林大爺上冊!”宮丁頭目拉住嶽大寶的包袱,笑道:
“小人喜歡亂問,請壯士千萬別見怪。
“好吧!閻王不見小鬼怪,大爺饒過你這回。投宮還有些什麼手續,快快拿來給大爺辦了。”
“請壯士試試臂力,舉起坪中一隻石鎖,然後在十八般兵器中隨便挑一件練上一套就行啦。”
“就這麼容易?”嶽大寶説着,雙袖一捲,大步踏入院坪。
他雙手左右一抄,抓起坪中兩隻最大的石鎖,高高舉起。
“嗨!”一聲高喝,雙鎖一碰,碎石紛飛。
眾宮丁相顧駭然,伸出的舌頭久久不能縮回口內。
嶽大寶的武功、內力已到了武林中的上乘境界,這些宮丁幾曾見過這等架勢?
“神力!真是神力!”宮丁頭目拍手讚歎,“就是當年的楚霸王也沒有壯士這般神威!”
“哈哈……”嶽大寶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已忘卻了自己的身份。“我再練一趟刀給小子們瞧瞧!”
“不用啦!不用啦!”宮丁頭目連聲道,“壯士這般功夫,進宮必是高官,説不定還是三官總管哩,到時候小人還要依仗壯士提攜呢!”
“沒説的!”嶽大寶拍胸道:“不過,我還是當個行宮的藥房總管才好。”
“好啊!憑壯士這功夫、這模樣,當什麼不行?”宮丁頭目眯着眼,話裏帶着明顯的恭維。
“哈哈,六六大順!”嶽大寶高興地嘟嚷着,彷彿已將行宮解藥拿到了手。
“林壯士,內殿請!小人備有一點酒菜給壯士接風。”宮丁頭目説着,向身旁的宮丁擠了擠眉頭。
宮丁飛也似地奔進內殿。
“林壯士請!”
“林壯士?老子是嶽大俠!”
“哦,哦,嶽大俠請!”
“哈哈!”
嶽大寶隨着宮丁頭目走進內殿。
殿上果然備有一席酒菜。
嶽大寶在上首席上大咧咧地坐下。
宮丁頭目抓起酒壺給嶽大寶斟上一盅酒:“嶽大俠請!”
嶽大寶端起酒盅:“這酒內可曾下毒?”
宮丁頭目微微一怔,復笑道:“嶽大俠懷疑這酒中下了毒麼?我飲給大俠瞧!”
宮丁頭目抓起酒盅一飲而盡,然後亮起空盅:“怎麼樣?”
嶽大寶接過酒壺對着壺嘴喝了一口:“好酒!我就喝這壺了!”
“行!大俠請!”
“請!”
酒過三巡。嶽大寶身子搖晃,已是坐立不穩。
宮丁頭目霍然躍起,厲聲道:“倒!倒!”
嶽大寶抓住桌角:“老子就是不,不倒!”
“嘭!”宮丁頭目一掌拍在嶽大寶胸上,“嘩啦”一聲,嶽大寶連着酒桌一齊掀倒在地。
“你這小毛賊!小渾……”嶽大寶指着宮丁頭目大罵。
“嶽大寶!你這渾人也想來闖樂天行宮?我雖沒在酒中下毒,卻在你最喜歡吃的魚翅菜中下了蒙汗藥,渾小子,沒想到吧!”宮丁頭目得意他説。
“你媽的……我媽的……”嶽大寶話未罵完,便就昏迷過去。
“來呀!”宮丁頭目叫道,“將這渾小子扔進水牢去!”
“是!”兩個宮丁應聲上前。
宮丁頭目問其中一個宮丁道:“這嶽大寶就是在血宮蓋碗翻骰的那小子?”
“是的。”
“沒認錯吧?”
“決不會錯。”
答話的宮丁是從血宮賭場逃到總宮營的宮丁,被派在此處聽差。
兩宮丁將嶽大寶拖出內殿。
宮丁頭目又拍掌道:“速去向總宮營大總管稟告,就説那個在血宮賭場蓋碗翻骰的渾小子已經找到了。
“是!”
兩個宮丁將嶽大寶拖到庵坪後院,打開一道石門,把嶽大寶扔了進去。
“撲嗵!”水花四濺。
嶽大寶沉人水中,咕嚕嚕地喝了幾口水,頓時清醒過來。
他掙扎爬起,復又跌下。人雖已醒,全身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勁,他只得盤膝坐在水中,暗自運功逼藥。
“笨!真笨!竟沒想到那小子會在菜中下藥!”他不停地責罵着自己。
突然,他停止了責罵,神色顯得十分緊張。他想起了凌雲花,他的處境尚且如此,凌姑娘又會怎麼樣呢?
他過不了關,凌雲花一定會比他更危險!
嶽大寶沒有猜錯,凌雲花此時的處境比他要兇險得多。
凌雲花因楊玉負氣而走,心急如焚,急急趕往樂天行宮總宮營。
她在洗心宮附近沒有找到楊玉,不知楊玉是隨伍氏兄弟提前進了宮,還是直接去了內宮,心急之下,便匆匆易容,扮成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習武丑婦,準備去冒險投宮。
她不敢女扮男裝,因為在三宮服藥調訓的日子裏,被調訓的宮丁將同宿一室,萬一露出破綻就麻煩了,她也不敢扮成年輕美貌女子,樂天行宮好色之徒甚多,所以,她把自己易容成了一位三十出頭的醜婦。
女子投宮,報名處在山腳的天宮茶樓。凌雲花易容後,便到茶樓報名。
她報名為易玉林,詭稱山東梁山常莊獵户常豹之妻,常豹死後,她才出來闖闖天下。
第一關順利通過。她和另四名投宮的女子被矇眼送進了洗心宮。
洗心宮實際上是一座偌大的地下建築,就在嶽大寶進去的那座庵廟後院的地下,一共有三簇石房四十餘間,包括練功房、藥房、睡房、伙房、雜房等,三簇石房間有暗道、閘門,機關等,還有宮丁把守。
凌雲花和四名女子被送進右邊的一簇石房。三名不會武功相貌姣好的女子,被帶去中間的石房,送到總宮營去了。
凌雲花和另一名女子被帶到練功房,考核武功。
凌雲花練的武功本來就雜,加上她故意賣弄乖巧,考核武功時既得到了極高的讚賞,也沒有露出門道。
另一名女子也順利過關。
兩人被送到藥房。
這是至關重要的一關。
若能哄瞞過關,便可假裝中毒,混入總宮營宮女之中,憑她的武功和聰明,一定能接觸到來豔紅。若瞞哄不過,被迫服藥,便會被樂天行宮控制,成為宋豔紅的一條狗。
四名宮女分侍在兩旁,當中站着一個身材高大,背向着房門的宮女頭領。
“馮竹筠!”
“在!”另一名女子應聲向前。
“本官為了增強官丁體質,特給你服下一粒‘健身丸’補你內氣。”宮女頭領的聲音聽來十分柔和。
“是。”馮竹筠答應道。
“請過來服藥。”
馮竹筠繞過宮女,走到宮女頭領面前,忽然,馮竹筠發出一聲恐懼的驚呼:“啊——”
凌雲花的心格登一跳!
馮竹筠看見什麼了?
馮竹筠再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卻聽見宮女頭領道:“好啦,你去吧。”
有人將馮竹筠由另一扇門帶了出去。
“易玉林!”
“在!”凌雲花定住心神,跨步向前。
宮女頭領又將剛才向馮竹筠説的話重説了一遍,然後道:“請過來服藥。”
凌雲花繞過宮女,走到宮女頭領面前。
官女頭領右手指捏着一粒藥丸,正笑眯眯地瞧着她,她立即明白了馮竹筠驚叫的原因。
眼前是一張奇醜無比的臉。七扭八歪的臉上堆疊着橫肉,橫肉上凸突出一串串大小不等的肉瘤,肉瘤上長滿參差不齊的紅毛。掃帚眉橫到了腦後,暴出眼眶的兩隻眼就像吊着的兩隻銅鈴,頭頂上佈滿了紅一塊,紫一塊,黃一塊的疤瘤。
只要膘一眼這張臉,就令人渾身發毛,決沒有再看一眼的勇氣。
難怪馮竹筠見到這臉時發出驚叫。
凌雲花認識這女人,這就是江湖上著名的摩天嶺醜女鬼、“禿皮花豹”伍如珠!
伍如珠捏着藥丸的手伸了過來,可是凌雲花沒有發出驚叫。並不是她有特異超人的勇氣,因為馮竹筠的驚叫給了她警告,她已作好了精神上的準備。
伍如珠一雙吊眼瞪着凌雲花。她覺得很奇怪。天下見到她這張臉不發出驚叫的,就只有眼前這個女人!
伍如珠將藥丸送到凌雲花嘴邊,低聲下令:“張嘴,服藥!”
“唷!”你長得真漂亮!”凌雲花開口了,“如果我沒猜錯,您就是摩天嶺的大美人‘賽西施’伍如珠!”
凌雲花在花布巾嘴裏得知,伍如珠唯一的嗜好就是有人稱讚她長得漂亮。那年,伍如珠曾在摩天嶺懸賞百兩銀子,就只要有人看着她説上一句贊她漂亮的話,可是懸賞百日竟無人應試,她為此整整哭了七天七夜。
伍如珠捏着藥丸的手微微發抖,兩眼閃着的的的光亮:“你説我長得漂亮。”
凌雲花忍住心中的厭惡,盯着那張醜臉,笑道:“是的,你長得真漂亮。”
“是……真心話?”
“那還有假?聽説當年美男子霹靂手胡世海向你求婚,你還沒有答應呢。”
“哦!”伍如珠雙手摸住自己的臉,“有人説我漂亮,總算有人説我長得漂亮!”
凌雲花趁機從伍如珠手中取過藥丸:“給我服藥吧。”
“行,你自己服吧。”伍如珠欣然答應,仍沉浸在凌雲花的讚美聲中。
凌雲花舉起藥丸,手一晃,往口中一納,“藥丸”順着喉管“咽”下了肚腹。
“聽着。”伍如珠看着凌雲花服下藥丸後,柔聲道,“這藥早晚一次,要服七日,以後你的藥由我親自來喂服。”
“謝伍美人。”
“嘿嘿嘿嘿,你嘴真甜,去吧,你可似走了。”
凌雲花暗自吐了口氣,這一關終於闖過了!
凌雲花剛轉身要走,內門迎面走進三個宮女阻住了她。
她正要問話,三宮女中當中的一位問伍如珠:“這一位服過藥了?”
“服過了。”伍如珠垂首回話,態度竟是十分恭敬。
這宮女是誰?凌雲花心念一閃。
“是你親手喂的?”那宮女又問。
“是……不……是她自己服下的。”伍如珠在這宮女面前竟不敢説謊,“不過……”
“哼!”那宮女冷哼一聲,哼聲還在口中,身子卻早已幻閃到凌雲花身旁,出指點中了凌雲花身上的三大穴位。
宮女出手之快大大出乎凌雲花意料之外,同時凌雲花也沒有閃避的意思,她已認出了此宮女是誰,此刻唯一的希望是不讓這宮女認出自己是誰。
一粒藥丸從凌雲花袖中悄悄滑落。
藥丸剛觸地,一隻纖手忽地伸過來,雙指挾住藥丸提了回來。
宮女一雙鋭利、冷森的眼睛盯着凌雲花。
凌雲花的心猛然一沉,她的猜測沒錯,這宮女就是改了裝的宋豔紅!
“你為什麼不服藥?”宋豔紅沉聲問。
“我從小就怕吃藥,同時領班説這藥丸是健身的,我認為我身體很健壯,用不着。”凌雲花裝出一副隨便的模樣説道。
宋豔紅盯着凌雲花,半晌才緩緩道:“你既然進了樂天行宮,就必須遵守宮規,這藥你是一定要吃的。”
宋豔紅將手中的藥丸扔給伍如珠,又從侍在身旁的玉蓉手中取過另一粒藥丸,伸手捏住了凌雲花的腮幫,把藥丸塞入她的口中。
凌雲花情知不妙,但身上三大穴位被制無法低抗,只得任其擺佈。
宋豔紅手在凌雲花頸部背穴猛地一拍,藥丸順喉而下,直落肚腹。
凌雲花立覺腹內騰起一團烈火,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宋豔紅手一擺,對待在內門外的宮丁道:“帶她下去!她身上的穴道一個時辰後便能自解。”
宮丁帶走了凌雲花。
凌雲花沮喪地想:“宋豔紅是否認出了自己?若認出了自己,玉哥就危險了!”
她第一次為自己的冒失而後悔了。
宋豔紅目送凌雲花出房後,扭臉對伍如珠冷聲道:“你好大的膽!”
伍如珠“撲嗵”跪倒在地:“奴才該死!請玄天娘娘恕罪!”
伍如珠已被宋豔紅的藥物制住,不敢稍有反抗。
“聽着!這女子立即直接送往順心宮密室,我要用新藥調製她。”
“是!是!”
“走!”宋豔紅朝玉蓉、玉婉努努嘴。
“送宮主!”伍如珠仍然跪在地上,頭磕得咚咚直響。
宋豔紅陰沉着臉走出石房。
她果真認出了凌雲花。憑凌雲花現在的易容術,她應該認不出凌雲花的真貌,但凌雲花因匆匆追趕楊玉而來,忙中有錯,所以在頸部留下了易容痕跡,被宋豔紅髮覺。
宋豔紅跨進過道。玉婉扭動機關,石閘門緩緩落下。
過道內,一名宮丁飛奔而來。
“稟告宮主玄天娘娘,碧綠山莊嶽大寶己到洗心宮地面庵廟,被捉住關在水牢裏了。”
宋豔紅的臉陰沉得更加可怕。
宮丁繼續報告:“大總管上蠶老魔君已帶八大神王趕去了洗心宮。”
宋豔紅立即對玉蓉、玉婉道:“你二人持本宮令牌速去洗心宮,將嶽大寶押來總宮營花宮見我!”
“是!”
玉蓉、玉婉帶着宮丁迅速離去。
宋豔紅沉默良久,喟然一聲長嘆。
楊玉果真沒死!她感到欣慰和一種説不出的激動。
楊玉火燒血宮,趕走了張陽晉,為她平衡了樂天行宮中各派勢力的對比,暫時鞏固了她的統治地位。
現在凌雲花來了,嶽大寶來了,楊玉也就肯定來了!
楊玉必定是為摧毀樂天行宮而來,她對他該怎麼辦?
她將怎樣迎接楊玉的挑戰?
她愛楊玉,但決不能為楊玉而放棄她已經建立起來的霸業,不能,決不能!
她心中,強者的意識又一次猛烈地爆發,幾天來的傷感、憂鬱已經消失,表現出的是一種冷做與猛執。
如果楊玉同意與她合作,她將把楊玉推上武林霸主的寶座。
她的臉在面中後扭曲了。她想起了百合神教教主在黃山懸崖頂和她的對話。
“他既然是楊凌風的兒子就不是仇人,我為什麼不能愛他?”
“不能,因為你不配。”
“為什麼不配?為什麼?”
“你,一個樂天行宮的賤女,怎能配得上南俠楊凌風的兒子!”
不配?是的,她不配!但……她決心要得到他,用媚功,用春藥,用騙術,用一切卑鄙下流的手段都行,因為她本身就是個下賤的女人!
她心中的慾火在熊熊燃燒,眸子中充滿着野性、狂熱和兇狠,豔光已斂,芒稜閃射,就像一頭髮情的母獸。
她決定明天就在三宮內開始搜捕楊玉,只要能讓楊玉服下她的藥丸,一切便能如願以償。
她雙掌合什胸前,乞求上蒼的保佑。
上蒼會保佑自己嗎?
上蠶老魔君帶着八大神王,旋風般撲迸了洗心宮庵廟。
洗心官庵廟的宮丁頭目跪地相迎:“恭迎上蠶大總管和……”
上蠶老魔君打斷宮丁頭目的話:“那個會蓋碗翻骰的小子在哪裏?”
“稟大總管,那小於關在水牢裏了。”宮丁頭目討好他説,“還是大總管高明,算定那小子會來,叫小的們先作好準備……”
“少羅嗦!”上蠶老魔君厲聲喝道,“快去水牢!”
“是!”宮丁頭目不敢再饒舌,急急奔向後院。
水牢石門剛打開,上蠶老魔君便對八大神王道:“你們在此守着!”説着,便一頭竄進了石門。
上蠶老魔君竄到石階水邊,高聲嚷道:“喂,渾小子,你沒死麼?”
“嘩啦!”一聲水響,嶽大寶從水中冒了出來:“老傢伙!你還沒死,我能死麼?”
“渾小子,你敢罵老子?”上蠶老魔君瞪眼道。
“老子罵不得你,誰罵得你?”嶽大寶隨口亂應。
“喂,你會蓋碗翻骰?”
“那小玩意,誰不會?”
“來,露一手給你老子瞧瞧。”上蠶老魔君説着從懷中掏出一隻寶碗和一付賭骰。
嶽大寶膘了骰子、寶碗一眼:“老子今日沒興趣。”
“咱倆來一骰?”
“不來,老子不高興;”
上蠶老魔君眼珠一翻:“你一定不會翻骰。”
“誰説我不會?”嶽大寶眼一瞪。
“你會,為什麼不玩?”
“老子今日就讓你開開眼界!”嶽大寶踏着水嘩嘩直響走到台階邊,抓起碗骰:“老傢伙,你瞧着了!”
嶽大寶手一擲,三骰入碗復彈向空中,旋三圈後再落入碗中,手一翻,碗扣着骰子。
“你要幾點?”嶽大寶問。
“四、五、六。”上蠶老魔君答道。
“好,就四、五、六!”
嶽大寶正要開碗,上蠶老魔君按住他手腕,“不,我要二、三、四!”
嶽大寶怪聲叫道:“你把我當猴耍?”
“試試你真功夫。”
“功夫還假得了?開!”
隨着喊聲,嶽大寶揭開了碗蓋,果然碗內的骰點是二、三、四!
上蠶老魔君盯着嶽大寶:“你知道這手功夫叫什麼?”
“天魔神骰。”
“你從何學來?”
“我生下來時衣兜裏就有這天魔神骰賭書。”
“你娘是不是叫林三娘?”
“是啊。”
“你是不是叫大狗?”
“咦!”嶽大寶叫道,“你怎麼知道我叫大狗?我的右狗爪上還有一顆大黑痣,你知不知道?”
“大狗!”上蠶老魔君“譁”地撲入水中,抱住了嶽大寶,“狗兒!我的狗兒,你害得我好找啊!”
嶽大寶驚呆了:“你是誰?”
“我是你爹!上蠶老魔君呀!”上蠶老魔君叫着,搖着嶽大寶雙肩。
上蠶老魔君是樂天行宮的大總管,怎麼會是自己的爹?嶽大寶怎麼也想不通。
“兒啊,你不認識你爹啦?那年你只有一歲,你爹因北嶽莊血案遭到武林九派追殺……”上蠶老魔君説起了當年他棄子逃走仙女峯的經過。
嶽大寶根本就沒聽上蠶老魔君在説什麼。他在想:“認了上蠶老魔君這個爹,就可以去救凌雲花了,就可以設法去弄解藥了,但是……如果……”
突然,“隨機應變”
“見機行事”兩句話閃過嶽大寶的腦海。
於是,他迅速地作出了決定:管他這個爹是真是假,先認了再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