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一座破舊草屋。
空然大師、悟空、悟淨、悟性、悟靈四大護法、呂公良、尹澤鵬、蘆小珂、嶽大寶、冷如灰十人,圍個圓圈就地坐下。
呂公良道:“眼下各派已經公推出空然大師為首領,聯手對付樂天行宮,因行宮各分宮中都有各派被行宮藥物制住的人,所以一時無法下手。空然大師便與我等三人暗地前來樂天行宮總宮營附近,一面策應楊大俠,一面尋找失蹤的七派掌門首領。”
尹澤鵬道:“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冷大俠和八大神王,若不是嶽大俠及時趕到,我們恐怕還敵不過那八個小惡魔。”
空然大師道:“嶽大俠一手仙鶴推舟的水功絕技,真是令人佩服。”
在武功方面,空然大師極少稱讚別人。嶽大寶得到空然大師的稱讚,不覺喜露於色,洋洋得意道:“大師過獎!這只不過是嶽某一點雕蟲小技,何足掛齒?若論水下的真功夫,沙底藏穴、金龜昂首那才是水底的真功夫哩。空然大師既識仙鶴推舟之篙,莫非也是個水中高手?”
空然大師淡然一笑,即不否認也不承認,卻轉話題:“貧僧不願濫殺各分宮中無辜之人,但願楊大俠此行能一舉成功。冷大俠,不知樂天行宮宮內情況如何?”
空然大師近月來一反常態,在極力主張強硬態度的同時又力戒濫殺,這一改變使他的聲望更高,得到了更多武林人的擁護。他立即意識到,自己已找到了一條通向武林盟主寶座的正確之道。
但是仍然有人在反對他,那就是藏在乞幫中的老叫花子花布巾。花布巾掌握着各派在樂天行宮中卧底人與外界的聯繫,而且還知道他的一個可怕的秘密。
這個冷如灰是否是花布巾的人?
冷如灰拱手道:“在下正是奉楊大俠之命前往鵝風堡送書信的,宋豔紅已決定發放解藥,解散樂天行宮。”
冷如灰説着,從貼身內襟衣裏掏出信來,雙手呈送到空然大師面前。
冷如灰的信任,使空然大師心中的一絲憂鬱,頓時化為雲煙。
信還未打濕,空然大師打開書信。
楊玉在信中簡單地敍述了宋豔紅決定發放解藥,解散樂天行宮的事,請於歧鳳暗中通知各派派人十日內趕到白雲山,參加宋豔紅的解散行宮的大會。
楊玉在信中還告知了七派掌門人的下落。
楊玉在信中叮囑,請於歧鳳將此信轉呈空然大師和花布巾。
附在信後的,是各派人到白雲山聯絡的地點和暗號。
空然大師看完信後,將信遞給呂公良。
他臉色凝重。楊玉相信他,但也相信花布巾!
呂公良看完信後,拍膝道:“好!我們分頭行動,十日內一定趕到白雲山!”
空然大師想了想,説道:“呂大俠,你們先回鵝風堡通知於歧鳳,各派則由四大護法分頭去通知。”
呂公良點點頭:“行。”
正在此時,空然大師沉聲一喝:“下來!”右手袖袍往上一揮。
“咚”地,從茅草紛飛的屋頂上掉下一人來。
那人在地上溜溜一轉,卸去了空然大師的袖袍之力,彈身而起。
嶽大寶發出一聲怪叫:“怎麼是你?”
那人竟是花宮裏掃地的駝背老頭、武當派高手雲玄道長!
誰也認不出雲玄道長真貌,所以十人都是悚然一驚。
雲玄道長彈起的身子射向窗扉。
空然大師向身旁的悟空、悟淨、悟性、悟靈丟個眼色。
四人一聲清叱,屋內頓起一陣旋風。
蓬蓬蓬蓬,一連四響,猶似一響。
閃念之間,響聲旋風告止。
悟淨、悟性、悟空、悟靈站在屋中央的圈心內,面露詫異之色。
駝背老頭已經不見。
少林寺四大護法聯手的金剛佛相掌式,還從未遇到過對手,這駝背老頭怎能在金剛佛相掌式下逃走?
呂公良卻已看到了駝背老頭的出手。這駝背老頭怎會使丐幫幫主的降龍十八掌。
空然大師不僅看到了駝背老頭的出手,而且還猜到了此人是誰。
因此,空然大師的臉頓時變得陰沉沉的。
“此人是誰?”尹澤鵬問。
空然大師和呂公良都沒有答話,嶽大寶卻叫了起來:“我知道他是誰!”
“他是誰?”呂公良問。
“花宮掃地的駝背老頭!”嶽大寶答道。
“我是問他的真實身份。”
“你問我,我問誰?”嶽大寶瞪眼道,“要是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我還會説他是掃地的駝背老頭?真是笨!”
空然大師説話了:“看他的出手像是丐幫的人。”
“丐幫的人?”尹澤鵬禁不住反問道。
丐幫現在已和少林寺各派聯合,怎會派人監督他們?
“可是……”呂公良正欲發表看法。
空然大師盯着呂公良道:“貧僧僅僅只是猜想而已,也沒有什麼實據,大家不要管他是誰,分頭去行動吧,時間緊得很呢。”
呂公良明白空然大師的意思,即使對方是丐幫的人也決不能揭露其身份,免得傷了與丐幫的和氣。他心中對空然大帥的敬意,頓時又增添了幾分。
呂公良趕緊道:“大師言之有理,事不宜遲,立即行動!”説着,又對冷如灰道,“冷大俠,與我們一道先回鵝風堡吧。”
冷如灰拱手道:“謝謝呂大俠好意,在下得趕回樂天行宮總宮營去,向楊大俠覆命,免得楊大俠掛念。”
嶽大寶拍手道:“你也回總宮營?太好了,咱們一齊走吧。”
冷如灰道:“你殺了八大神王,怎麼向上蠶老魔君交待?”
“這個……”嶽大寶摸摸後腦,“你放心,那個老傢伙很容易騙的。”
十人一齊走出茅草屋。
屋前一排小樹上繫着十幾匹備着鞍的馬。這是他們的坐騎和繳獲的八大神王的坐騎。
“請嶽、冷二大俠轉告楊大俠,信已收到,我等十日內準到!”呂公良拱手告辭,與尹澤鵬、蘆小珂三人策馬奔上大路。
“哎……”嶽大寶阻住正欲跳上馬背的冷如灰,“我這兒有馬!”
嶽大寶右手二指塞入口中,打出一聲響亮的唿哨。
哨音甫落,遙見一點紅影,風馳電掣般奔來。
千里追風神駒,周身紅毛,光滑柔軟,無一根雜毛,立在眼前猶如一團燃燒的火!
“好馬!”冷如灰禁不住脱口一聲讚歎。
嶽大寶神氣地揚起頭,躍上馬背,然後伸出手:“上來!”
冷如灰困感地:“我們兩人同乘一騎?”
“沒錯!”嶽大寶將冷如灰拉上了馬,“我已想到了一條哄騙那老傢伙的妙計,這就叫連環計,瞞天過梅計,愉梁換柱計,哄鬼計……”
神駒一聲長嘶,撒開四蹄,眨眼已消失在大路上。
茅屋前還剩下了空然大師和悟空、悟淨、悟性、悟靈五人。
空然大師沉着臉道:“你們知道剛才駝背老頭對付你們金剛佛相掌式的手法嗎?”
四人噤若寒蟬,無人可以回答。
“駝背老頭使的是丐幫降龍十八掌。”
“降龍十八掌?”四人身子微微一抖。
“知道誰會這掌嗎?”
“丐幫幫主洪九公。”悟空答道。
“還有誰?”
“老叫花子花布巾。”悟淨答道。
“知道此人是誰了?”
沉默片刻。悟靈道:“他就是和花布巾同時失蹤了的武當雲玄道長。”
四人中以悟靈最為聰明。
空然大師點首道:“不錯,就是他。今後遇着他時小心點,花布巾已將丐幫絕技都授給他了。”
“是!”
“你四人立即去樂天行宮總宮營,監督雲玄道長,若發現花布巾,立即向我稟告。”
“是!”
“若再出現在洪城一樣的差錯,決不輕饒!”
“是!”
四人四騎,轉眼之間,也消失在大路上。
空然大師默然而立。
久久地,久久地佇立着。
事情越是順利,他越是覺得危險就在眼前。
他有兩個最危險的,可以置他於死地的敵人。
一個是老叫花子花布巾。
一個是斷魂谷門令主白石玉。
必須要迅速找到這兩個人,而且不惜一切代價除掉他們。
“咚!”嶽大寶將冷如灰重重地往地上一扔。“爹!”嶽大寶拍拍衣袖,對上蠶老魔君嚷道:“孩兒已將冷如灰拿回來了!”
“好!能幹!真不愧是爹的好狗兒!”上蠶老魔君拍桌高聲稱讚。
“虎門無犬子嘛。”嶽大寶搖着頭,神氣十分得意。
上蠶老魔君離桌走到冷如灰身旁:“冷大俠,委曲了!”説着,拂袖便解開了冷如灰被制住的穴道。
上蠶老魔君的態度使嶽大寶、冷如灰二人大為驚異。這老魔君在耍什麼粑戲?
“冷大俠,這邊請坐。”上蠶老魔君將冷如灰引到桌旁椅中坐下,又道:“犬子不知札,路上多有得罪,望冷大俠見諒。”
嶽大寶忍耐不住叫道:“是你叫我去抓冷大俠的,現在你又向冷大俠賠罪,好人讓你做盡,歹人就全是我了!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渾小子!”上蠶老魔君喝道,“少多嘴!”
“老子偏偏要……”嶽大寶看到了冷如灰丟來的眼色,於是話語一轉,“好!男子漢大丈夫不多嘴就不多嘴,這有啥了不起的?不多嘴又不會死人,若會死人就更不會多嘴了……”
嶽大寶咕嗜着,一屁股坐下,果然再不言語。
上蠶老魔君雙掌一拍,門外四個宮丁捧着酒菜托盤,應聲而入。
宮丁將酒菜擺在桌上後,垂手退出房外。
冷如灰沉着臉問:“上蠶老魔君,這是什麼意思?”
上蠶老魔君呵呵一笑道:“這算是老夫對冷大俠的接風酒,洗塵酒,賠罪酒。”
“大總管,您哪有什麼罪?”
上蠶老魔君一張紅臉變得異樣嚴肅:“實話與你説了吧。當年老夫自仗武功,橫步武林,屢造血案,遭到武林聯手誅殺,在仙女峯被花布巾一掌打落懸崖。老夫死而復生後,每想起過去罪孽,中夜愧恨,長夜難眠,此次復出江湖,老夫意在將功補過,以贖前罪,不料八個徒兒八大神王不遵師訓,為非作歹,再次危害武林,老夫誤入樂天行宮邪教,助紂為虐,實是罪上加罪,因此老夫決意棄暗投明,相助武林各派翦滅樂天行宮,特請冷大俠做個引見人如何?”
冷如灰知道上蠶老魔君這是一番騙人的鬼話,但卻猜不透這老東西的企圖,只得道:
“冷某此次冒險逃離樂天行宮被大總管捉拿,沒什麼好説的,要殺要剮聽便,在下只求個痛快!”
“哈哈……”上蠶老魔君一陣大笑,“冷大俠,你不相信我,難道也不相信大寶?不是大寶將你從那八個小混蛋手中救出來的麼?”
嶽大寶突然道:“咦,你怎麼知道的?”
上蠶老魔君又是一笑:“爹當然猜得着。”
冷如灰見嶽大寶説露了嘴,已將他們原定的引蛇出洞之計打破,只得正色道:“你剛才説的話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老夫一片肺腑之言,已向關押在此處七派掌門首領談過了。”
“哦,大總管既有七派掌門人引見,還要找冷某作甚?”
“七派掌門人已被宋豔紅藥物制住,老夫沒有宮主娘娘的解藥,因此只得暫將他們七人在密穴保護起來,等取得解藥後,解了七派掌門人的毒,他們自會替老夫表明真心。”
冷如灰性格剛猛、倔強,但有個弱點,就是容易輕信別人。此刻,他雖不相信上蠶老魔君的話,心中卻想,如果這個老惡魔真能回心轉意,倒也是一件好事。
於是,他沉吟片刻道:“好,我可將你的意思向楊大俠轉告,但你可千萬不能傷害七派掌門人。”
“這個自然!”上蠶老魔君一面答着話,一面伸手抓起桌上的酒壺,“來,我敬冷大俠一杯,算是向冷大俠賠罪!”
嶽大寶一旁瞪眼瞧着冷如灰,心想:“這個冷小子怎麼這麼傻?這老傢伙的話能信得過的麼?”
冷如灰端起酒盅:“但願大總管剛才所言,句句是真話。”
嶽大寶突地奪過冷如灰手中的酒盅,氣呼呼地道:“這酒我還沒喝,你就想喝?你眼中還有我嶽大寶?”話還未完,手腕一翻,已將酒吞入肚中。
嶽大寶料定這是一盅藥酒,上蠶老魔君想用毒藥制住冷如灰!
然而,酒並沒有毒,一股香醇之氣從肚腹升到口鼻腔內。嶽大寶不得不讚一聲:“好酒!”
冷如灰此時已明白了嶽大寶搶酒的用意,心中不由暗自佩服這渾人的聰明。
上蠶老魔君呵呵笑着,又抓起酒壺將三隻酒盅斟滿:“請!”
“請!”冷如灰一飲而盡,靜候着上蠶老魔君的下半場戲。
此刻,二宮營執事胡翔雲走進房來。
“稟告大總管,宮主娘娘已知冷大俠被我二宮捉拿,現已派玉蓉、玉婉二人前來要人來了!”胡翔雲稟告道。
上蠶老魔君對冷如灰道:“請冷大俠暫到後房躲避一時。”
冷如灰起身道:“宮主娘娘既已發現我在此,就不為難大總管了,請大總管記住自己剛才所説的話就行。”
“冷大俠果然是個俠義之人,既是如此,老夫就不留冷大俠了。”
“告辭。”
冷如灰隨着胡翔雲走出房外。
“寶兒!”上蠶老魔君喚住已站起了身的嶽大寶,“我有話要與你説。”
嶽大寶盯着上蠶老魔君:“行!有話請説,有屁就放。”
“那八個小混蛋在哪兒?”
“死了。”嶽大寶回答得直截了當。
上蠶老魔君兩眼光焰迫人:“怎麼死的?”
“死還不容易?往河中一拋就死了。”嶽大寶歪眼斜視。
“你將他們八人扔下河了?”
“你看我有這個本事?”
這倒是實話,上蠶老魔君頓了頓,又問:“誰將他們八人扔……”
“少林寺空然大師的四大護法。”嶽大寶還未等上蠶老魔君問完就答上了話。
這個問題,嶽大寶和冷如灰一路上早已商議好了,所以他回答得十分迅速果斷。
上蠶老魔君眉頭一皺。空然大師果然對他下手,先斬了他八條胳膊!
“他們八人都是水中高手,怎麼會……”上蠶老魔君又發出疑問。
嶽大寶未等他説完,再次搶答道:“我怎麼知道?反正四大護法將他們仍入水中後,就再沒見他們出水來。”
巧妙的回答。留一個空白,讓上蠶老魔君自己去想。
果然,上蠶老魔君在想:一定是四大護法先擊傷了八人,然後扔入河中。
“那八個小混蛋有移形幻影大法,四大護法怎麼把他們扔人河中的?”這是上蠶老魔君的最後印證。
“少林絕技金剛佛相掌式。”
“金剛佛相?”
“沒錯。你瞧着……”嶽大寶連説帶做,當場示範,“四人一聲清叱,交叉而上。
嶽大寶將在茅屋中看到的四大護法出手阻截雲玄道長的動作,繪聲繪色,連比帶劃他説了一遍,末了又説,“你那移形幻影大法管屁用!蓬蓬蓬蓬,八響猶是一響,八個小王八蛋影還沒現出來,人就上天入水了!”
八大神王果真是被空然大師的四大護法所殺!
上蠶老魔君咬着牙,眼中兇焰的的,心中暗道:“空然大師!咱們走着瞧!”
八大神王從小被上蠶老魔君收養,培訓成八個心狠手辣、冷酷殘暴的小惡魔,是他在武林中興風作浪的有力幫手,現在又正是用人之際,失去八大神王,怎不教這老魔君心痛?
“爹!那八個混小子死了,還有我這渾大狗呢,你老子急什麼?”嶽大寶瞅準時機,趁虛而入。
上蠶老魔君拍掌笑道:“不錯!還有咱聰明的大狗兒呢,那八個小混蛋死了倒也乾淨。”他話鋒突地一轉,“冷如灰沒帶什麼東西給空然大師嗎?”
嶽大寶眼珠子溜溜一轉:“帶了一封信。”
“哦,什麼信?”
“不知道。空然大師看完信後交給了呂公良,呂公良看完後交給了於歧鳳,於歧鳳看完後交給了洪一天……”
“信裏説些什麼?”
“我沒看信,怎知道信中説些什麼?您只是要我抓冷如灰,又沒要我看信。當我把冷如灰從水中撈起來時,我還捏着此信,捏了好一陣子,就是沒看……”
上蠶老魔君默然了一陣,忽然迸出一陣大笑:“寶兒!你今日立了一功。咱爹兒倆好好地喝上一杯!”
嶽大寶眼中目芒一閃,拍手叫道:“來人啦!”
四個官丁應聲出現在房門口:“少管家有何吩咐?”
“抬一罈好酒來!要大罈子!”嶽大寶嚷道。
“是!”宮丁急奔退下。
“痛快!還是狗兒痛快!”上蠶老魔君抓起桌上酒壺就往嘴裏灌。
上蠶老魔君此刻的心情怎能痛快得起來?他不過是想惜酒消愁,解解心中悶氣。
“幹!”
“幹!”
“咱大狗喝酒喝……遍天下還從未遇到過對手!”
“咱老魔君打從娘肚子裏起就開始喝……酒,誰……是咱對手?”
桌旁壘起了三個大空酒罈。
上蠶老魔君和嶽大寶已都是十分酒意。
十分酒意,人已大醉,應該是癱如爛泥。
但,兩人都在極力支撐。
嶽大寶存心要借酒,套出上蠶老魔首的秘密,上蠶老魔君此刻還尚未吐出真言,他怎能就此罷休?
上蠶老魔君自仗酒量,倚老賣老,豈肯在兒子面前低頭?
“幹……幹!”嶽大寶將酒碗塞到上蠶老魔君唇邊,硬灌了下去。
“幹!”上蠶老魔君咕嚕着,酒從嘴唇兩邊流了出來。
“再來一碗……”嶽大寶又抓起了酒碗。他眼前金星亂迸,體內五臟六腑已翻江倒海,但他硬撐着。
“狗……兒,我服輸啦……別再喝啦……”上蠶老魔君終於告饒了。
嶽大寶搖着酒碗,把頭伸到上蠶老魔君臉前:“我們爺兒倆喝酒是英雄……在江湖上也算不算英雄?”
“當然……算雄英……”上蠶老魔君醉眼迷離,把“英雄”都説成廠“雄英”。
“比七大派掌門如何?”
“也差不多。”
“你把七……大派掌門人關這兒幹……幹嘛?”
“我要他……們支持你……我老子……當武……林盟主。”
“他們會聽你的話?”
“我用藥……還怕他們不聽話?”
“宋豔紅解……藥一發,藥不就解……了,他們還能聽咱們的話?”
“笨蛋……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二是什麼?”
“給七派掌門人的藥……我下了功夫……待解藥一下去……表面上是解了毒,而實際……”
“實際上怎樣?”
“實際上解……藥和我下的另一種藥會反……應成新……毒,這中毒的人外表看……不出來,但卻受我……控制……”上蠶老魔君突然抬起頭來,一口污物噴在了嶽大寶臉上。
酸氣、臭氣撲鼻而入,嶽大寶胃裏翻滾,也想嘔吐,但他咬牙忍着,從牙縫中透出聲問道:“有解藥嗎?”
“當然有。”
“藏在哪兒了?”
“你問這幹……嘛?”
“萬一狗兒服……了此毒,上哪去找解藥?”
“在密室的暗櫃……底板夾層裏……”
原來如此!難怪如此!
嶽大寶禁不住心頭的高興,這就去取解藥!
他剛站起身來,猛覺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仰面倒了下去。與此同時嘴裏剛吞下去的酒菜,像火山口爆發的岩漿一樣噴射出來。
花宮樓。一批批神秘的人物在迷宮道里出出進進。
距離樂天行宮大會的日期還有三天。
武林各派秘密聯絡進山的人物,已陸續到達山頂迷宮。
氣氛顯得十分緊張。
緊張的原因是摸不清對方的企圖。
反對修改宮規的人仍堅持己見,並調動大批人馬逼近總宮,大有要廢除宋豔紅這個宮主娘娘的意思。
而作為反對花宮樓的各分宮主支柱的上蠶老魔君,卻通過冷如灰向宋豔紅表示了支持宮主娘娘發放解藥,解散樂天行宮的決定,並表示在大會的前一天交出七派掌門人,請宮主娘娘解毒。
這裏面又有什麼陰謀?
百思而不得其解。
宋豔紅另有一番心事,這番心事必須在解散樂天行宮大會之前解決,否則恐怕就永遠再也找不到解決這番心事的機會了。
這番心事是為了凌雲花。
幾天來,她將自己的身世和所有的遭遇都告訴了凌雲花。凌雲花對她的看法已有了徹底的改變,她們已成了情同手足的知心姐妹。
但是,凌雲花決不肯答應那事。她已和凌雲花談了三次,都遭到了堅決的拒絕。
她感到十分為難。
花宮樓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玉婉走到宋豔紅身旁,遞上一個小紅紙包:“宮主娘娘,迷宮春藥送來了。”
“嗯。”宋豔紅點點頭接過小紅紙包,收入懷中。
“宮主娘娘,此事關係到解散後的行宮人員安危,望玄天娘娘拿定主意。”
“我知道,你去吧。”宋豔紅擺擺手。
“是。”玉婉退出樓房外。
玉婉走至樓欄旁,做了個手勢。
花宮庭院外,一條人影一閃,倏忽消逝。
怎麼辦?幹還是不幹?
凌雲花能答應麼?
今夜就得作出決定!
宋豔紅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遲疑,猶豫,竟拿不定主意,這是她從未有過的事。
今夜她要用迷宮春藥迷住楊玉,然後讓凌雲花扮裝她,與楊玉行夫妻之實。
楊玉與“她”成了夫妻,解散後的行宮人員的性命便有了可靠的保證。
楊玉是個有責任心的丈夫,當他知道凌雲花已是他妻子時,他就一定能娶她。
她和凌雲花日後就能同時侍候楊玉,建立起一個康樂的小家庭。
凌雲花如果再不答應,就也用藥物制住她。
幹!幹!她一再敦促着自己,但仍是拿不定主意。
突然,她足尖在梳妝枱邊沿一點,身於飛蛇般從椅中彈起,射出窗外。
窗外,一條人影一晃。
宋豔紅凌空一個翻身,掠過樓欄,斜飄出五六丈,滑落在花庭的花叢中。
花叢中站着執着掃帚的駝背老頭——雲玄道長。
宋豔紅在楊玉口中已知駝背老頭的身份,所以並不慌張,只是用一雙晶亮亮的眼睛瞧着他。
雲玄道長道:“宋姑娘,有個人想見你。”
“誰?”
“你見到就知道了。”
雲玄道長和宋豔紅雙雙一躍,人已不見。
兩人身影剛剛消失,又有四條黑影掠過花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