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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2節 港澳

    大家依依惜別了杜思寶,杜思寶又回到了廣州。

    朋友們的熱情款待,無非就是吃喝。好像事先已經安排好了一樣,胡萬有拉上他,從中午到晚上,節目不斷,把杜思寶喝得頭昏腦漲。

    朋友們來了不少,都是唐都市和我們縣在廣州工作的人員。有的杜思寶並不認識,大家交換名片,稱兄道弟,從此算有了交往。這些人,大多是在廣東部隊退役下來的軍隊幹部,轉業到地方上幹,不願回內地,就高職低套,留在廣州市了。但他們級別仍然不低,最高的是副廳級,其他處級以下的幹部,也都在各個部門握有實權,所以都是一些重量級的人物。只有胡萬有什麼也不是,但他是大款,照樣吃得開。其中,有兩個老鄉是“三寓賓館”和“長城賓館”老總級的職位,中午和晚上的吃喝,就分別在這兩處進行。杜思寶有時酒醉人精細,見了這麼一些並不太熟悉的人,聚在一起吃喝,覺得自己不過是個題目,大家藉助他到來的由頭,做相互聯絡感情的勾當。

    人多了,那些誨淫誨盜的地方就不可能去了,這一點反倒叫杜思寶放心了一些。但這並不妨礙大家放蕩的情緒,由此可見比我們內地開放得多。在我們內地,只有縣城以下的有些家庭小飯店裡,才有的那些客人同服務員,動手動腳的現象,想不到到了這裡,竟然司空見慣。在席間,大家斗酒講葷段子,一浪高過一浪,一個比一個精彩,恐怕嘴賴的發旺哥,也趕不上他們。杜思寶想,家鄉的文化到了哪裡,都可以落地生根。這些小有成就的人,可以認為,是我們老家在廣東的鄉土文化代表,正在和全國各地的地方特色文化,在這裡相融合。他們與前往廣東打工的鄉親們,形成了不同層次,杜思寶通過和他們上上下下的接觸,確實感受到了巨大的反差。

    廣東省公安廳的那個朋友,從中午一直陪到晚上。這兩處吃喝的地方,他是常客,導引的小姐一見到他,就說,嗨,“老公”來了,把他高興得眉開眼笑。在喝酒中間,那些服務小姐也都同他十分熟悉,一口一個“老公”地叫。倘若讓愛她們愛得死去活來的男朋友聽到了,不朝公安廳的那個朋友的肚子上捅刀子才怪。

    特別是領班的那一個年輕女郎,手裡提著一個對講機,專程過來給他和其餘客人敬酒。在他的跟前,頗費了一番工夫。他對人家說:“你是我老婆,哪有先敬老公的道理,理應先敬客人。”那女郎說:“只要我老公帶了頭,才好往下進行。”他就伸出手臂,攬著女郎的腰,從上到下,一直撫摸到女郎的臀部,邊摸邊說:“是這樣往下進行吧?”女郎撩開了他的手臂,嬌嗔地說:“在家裡,你不老實,客人面前也不知道尊重人!”說這話的口氣,也不知是他經常真的對這個女郎這個樣子,還是對自己真正的老婆。大家鬨堂大笑,更加興致勃勃。

    女郎倒了滿滿的一大杯酒,請他帶頭喝下去。他連連告饒,女郎非要逼著他喝下去。逼得他實在無法,他就仰起脖頸,讓人家喂他,那女郎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朝他灌去,弄了一臉一脖子酒,眾人紛紛叫好。

    這個朋友的確很有能量,本來內地人到香港、澳門的申請,要經過繁雜的手續和相當長的時間,可他已經辦妥了。他對胡萬有說,你奉陪我們老鄉杜局長去吧,我公務在身,不能去了。胡萬有說,你能不能去無所謂,只要把出關證件辦好就行了。

    第二天,由小湘開車送胡萬有和杜思寶。他們走了順德市、中山市一線,到了珠海,出了拱北海關,一步就可以踏進澳門半島。

    送到地方,二人下了車,正要走,小湘又追了上來,說給他們帶了一部攝像機,差點忘了給他們了。小湘開玩笑說,你們兩個帶上這個,可以錄活動影像,回來後我給你們整理,刻成光盤,讓杜局長帶回去,好叫家人欣賞。千萬不要把你們找小姐的鏡頭錄進去,那樣會給杜局長惹麻煩的。

    杜思寶說,謝謝小湘姑娘好意,帶個攝像機太麻煩,影響我們遊興。你沒聽人說過,有的旅遊團,跑了許多旅遊景點,帶的客人反而抱怨說:“上車就睡覺,下車就尿尿,進山必看廟,見景就拍照,若問是哪裡,誰也不知道。”我們主要是玩,沒有錄像的必要。我帶的有數碼相機,還有不少空間,攝像機就不用了。

    說這話的時候,又勾起了杜思寶的聯想。他小學畢業的時候,他們老師帶他們跑了幾十里路,到照相館照畢業相。小學生們勒著紅領巾,端端正正地坐在聚光燈下,眼皮都不敢眨,呆呆地看著鏡頭。照相的師傅,手執一個橡皮球,大拇指堵著氣孔,一握之下,就把他們倒立的影像拍照下來。那種照相機非常笨拙,換一次膠片,還得跑到暗室裡。洗出來的,還是黑白照片。後來有了傻瓜相機,很快就普及了,那種相機就被淘汰掉了。

    旅遊的人們,都想把自己在景區的影像記錄下來作留念。過去出差,自己帶的照相機,要配膠捲,非常麻煩。一個膠捲,只能照三十六張相,省著用,也會很快用光,還得在景區再購買膠捲。旅遊熱興起的前一個階段,遊客們隨身攜帶的照相機,讓柯達、富士等膠捲生產廠家,以及賣膠捲的小商販們發了大財。現在有了數碼相機,膠捲就沒有了市場。數碼相機方便多了,自己的這臺相機,800萬像素,一張512M的存儲卡,可以照一千多張照片。感覺不好的照片,還可以在瀏覽時,隨意刪除。他這次來南方,照了不少照片,足夠回去讓母親、範哲她們看了,完全沒有必要再帶光盤迴去。

    小湘沒有勉強他們,就把攝像機帶走,開車回廣州市,約定他們在羅湖口岸出關時再來接他們。

    小湘走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進入澳門。胡萬有對這裡相當熟悉,就不需要請導遊,他們或乘車或步行,恣意遊玩。

    胡萬有介紹說,這澳門有四十三個景點,20世紀90年代評出了“八大景觀”,都用了四個字來概括。我是記不清那麼多,你可以從澳門導遊圖中自己去查看。其中最著名的是“鏡海長虹”、“媽閣紫煙”和“三巴聖蹟”。我要帶你去看看這三個地方。

    “媽祖閣”建於明朝,已有500多年曆史。廟前,一座巨大的漢白玉媽祖娘娘雕像,矗立望海,面容慈祥。她是漁民們的海上保護神,香火鼎盛。胡萬有指指點點地對杜思寶說,葡萄牙人就是在這裡登陸的,他們把“媽閣”唸作“MACAU”,澳門因此就有了這個洋名字。澳門迴歸時,那個小姑娘唱的“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說的就是這麼一回事兒。胡萬有進入廟內,花1999元,燒了一等的高香。出來後,杜思寶對他說,萬有哥,你燒香也不揀神,這是保佑海上漁民的,與你何干?胡萬有說,這你就不懂得了,我們生意人,做生意如同行船,搞不好就會翻船,我這樣做,具有深刻的象徵意義。杜思寶笑他說,想不到你吃喝嫖賭,還有這麼深刻的哲學思考。

    他們又乘車遊覽了澳凼大橋。這澳凼大橋,值得一提。這是一座連接澳門半島和凼仔島的高架橋樑,在當時號稱世界第一跨海大橋。全長有25000多米,引橋有2000多米,猶如長虹臥波,雄偉而不失玲瓏,給古老的澳門半島平添了現代化氣息。

    大三巴牌坊,也是必須要去的地方。這個具有濃厚的西方宗教意味的建築,樣子有點像中國的牌坊,所以叫大三巴牌坊。這裡遊客如織,沿著臺階上去,連個照相合影地方都不好找,輪到杜思寶給胡萬有照相時,把幾個外國娘兒們照進去了。他說給胡萬有聽,胡萬有說,我本來沒有開過洋葷,正好正好。不過,我給你也攝進去了一個漂亮小姐,當心回去弟妹找你的事兒。

    遊逛是最累人的。胡萬有說,不能再這樣跑下去了,跑得我腰疼腳脖子疼。杜思寶也深有同感。他們就來到孫逸仙大馬路邊上一個酒吧,一邊喝啤酒,一邊聽人家播放的國語、粵語和葡語音樂。

    按照胡萬有的說法,這澳門半島上,主要的收入來源是博彩業。如果不到這裡賭上一把,等於沒有來過澳門。在遊覽過程中,杜思寶心中一直對澳門的賭場有一種神往,當然不是賭興發作,而是要增長一種見識。

    杜思寶在心中躍躍欲試,只是不好意思明說。胡萬有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對他說,小寶,香港沒有啥看頭,我們在澳門多待一些時間。我帶你到澳門博彩中心去看看。

    到了澳門博彩中心,杜思寶一竅不通,全憑胡萬有的介紹,才瞭解了一個大概。

    原來,澳門的博彩業與世界著名的賭城拉斯維加斯、蒙地卡羅齊名,所不同的是,來到這裡豪賭的人,不需要著盛裝,隨便穿衣服都可以。那些其貌不揚的人,可能就是一擲千金的大賭客。

    著有特殊服裝的服務生們,禮貌地引導他們進入賭場。賭場裡的秩序井然,完全不是人們想象或者像從電影片中,看到的那些打打殺殺的場面。賭場內嚴禁拍照,隨身攜帶的照相機,必須交到入口處,讓人家保存。貴賓們的賭博地方在上層,是禁止參觀的。那個東北的大官,就是借出差招商引資之名,在這裡豪賭,栽了大跟頭,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大廳內裝飾豪華,有許多機關裝在不起眼的地方,供賭場的高層管理人員透過鏡頭,瞭解賭場動態。賭場裡的賭具,種類繁多,凡是世界上所有的賭博用具,你都可以看得到。有百家樂、二十一點、法國輪盤、骰子、紙牌、猜大小點、吃角子老虎機等。麻將更不用說,連劉繼先他們打的骨牌,這裡都能夠找得到。至於如何個賭法,影視節目裡可以見到不少,用文字來描述,顯得耽誤時間。杜思寶只聽說,賭客們贏得鉅款時,要將10%回贈東家,作為答謝。小打小鬧的輸贏,是不需要交錢的,不參加賭博也可以,這裡對任何遊人一律開放,隨便出入。

    所有賭具中,最普及的是被稱為“老虎機”的賭具,在澳京、凱悅、永樂度假村等各大賓館和遊樂場所,隨處可見。胡萬有換了一堆籌碼,要讓杜思寶嘗試一下。杜思寶說,既然來了,試試就試試。兩個人各自拿了一堆鋼鏰兒,一人把了一臺老虎機,賭了起來。

    杜思寶的手氣很臭,一千塊錢的籌碼,一組一組地順著入口丟了進去,只聽見清脆的“噹噹”響聲,然後,老虎機肚子裡呼呼嚕嚕地響了一陣子,什麼也沒有吐出來,叫人掃興。偶爾也贏了一把,再投進去,仍然是隻入不出。籌碼漸漸減少,最後全部喂進了老虎嘴裡。贏錢的時候,看著流出來的籌碼,杜思寶也感到興奮,當他把最後一個籌碼投進去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出來,這才明白久賭必輸是鐵打的邏輯。老虎機說,請繼續放進籌碼,杜思寶氣得拍了這傢伙一下,說日他媽,一千塊錢算聽了一陣響聲。可能老虎機很通人性,知道這個賭徒不會再玩了,發出聲音說,謝謝合作,請下次光臨。

    胡萬有的手氣比較好,等杜思寶沒有了籌碼以後,來到他的身旁,他的鋼鏰子,要比買的時候多出了一大批。杜思寶說,萬有哥,咱們不再玩吧。胡萬有說,行,咱就不玩了。我來這裡,一般是不玩這種小玩意兒的,只有偶爾陪陪客人,才玩一次。今天比較幸運,多多少少贏了一些。胡萬有又去把所有的籌碼兌換成現金,給管理人員隨手扔了一些小費,人家輕輕地說聲謝謝,二人就離開了那個鬼地方。

    沒有來過的時候,杜思寶覺得澳門很神秘,充滿了好奇心,一旦看了,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杜思寶對胡萬有說,這地方最適宜劉繼先來,讓劉繼先到這裡開一次洋葷,他一定會樂不思蜀,不會再迷上上訪告狀的。胡萬有說,人這種東西真是奇怪,劉繼先這個賭棍,竟然“砸了剃頭鍋子學戲——改邪歸正”,不賭博了,這應當歸功於上訪,可見上訪比賭博更能叫人上癮。

    胡萬有指指一個裝置說:“哎,小寶,你是大學生,你注意沒有?這裡的設施都是高科技的。”

    杜思寶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牛頓都說,上帝其實是擲骰子的。數學上的概率論,就是數學家費爾馬和物理學家帕斯卡,最先從賭博中總結出來的,另一個物理學家惠更斯,首次寫出的概率方面的數學論文,題目就是《論賭博中的計算》。胡萬有說,要是讓數學家們來賭博,他們肯定能贏。杜思寶說,那也未必,他們自己提出的數學方法,也不過是通過證明,輸贏的概率都是50%。科學技術這東西,本身沒有階級性,用在戰爭中,能夠產生殺人機器,用在賭博上,照樣叫人傾家蕩產。只有用到了人們的生產生活中,才是真正用到了地方。”

    胡萬有點點頭說:“還是你想的比較深刻,我關心的只是贏錢。”

    此時,兩個人的談興超過了賭興。胡萬有說,咱縣的三個大賭博鬼,去年來廣州,在花都市的北邊,出車禍全部死光了。這事兒你知道不?杜思寶說,聽說了,但不詳細。

    胡萬有說出來了一個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胡萬有告訴杜思寶的是,在我們縣有一幫子的賭徒,其中死在這裡的三個最出名。這三個人中,有一個還在縣直機關裡當幹部。胡萬有衣錦還鄉的那一次,與這個人結交上了。

    這些年裡,各種社會醜惡現象沉渣泛起,其中最叫人吃驚的,是地下賭博活動日益猖獗。在唐都市的北部,距離唐都市三十多公里的山區邊上,有一個小村子,是個賭窩。這裡的組織非常嚴密,最高的大老闆在深圳遙控指揮,下層的幾個干將,留在當地,負責控制賭場秩序。賭場由小到大,不斷滾動發展,吸引了遠近幾百公里以內的賭徒前來參賭。

    賭博業的興盛,帶動了其他產業。這個村子裡的村民,圍繞賭場需要,做起了各種生意。各種食品、飲料供應都跟了上來,還有專門放高利貸的,開轎車的,配套成龍,使小村子繁榮一時。

    這個社會毒瘤,遠近聞名,一直沒有被市公安局拿下來。不說當地派出所睜隻眼閉隻眼或者其他原因,就說這組織的嚴謹程度,就讓當地公安機關沒法捕捉。明崗暗哨,佈滿了四周,一直延續到市公安局的大門口。只要公安局裡一有動靜,裡應外合,消息很快就能傳到賭場,所有賭徒立刻作鳥獸散。也不知市公安局到底知道不知道這個賭窩,反正一直存在了幾年,沒有人去動過他們。

    去年春上,省公安廳隔過了市公安局,通過派出臥底人員,明察暗訪,把他們的活動規律摸透了。一天夜裡,省公安廳從外地神秘地調來了一批幹警,一鍋給他們端了,抓到了一大批各縣去參賭的賭徒,沒收了一批高檔賭具。後來,抓走的這批賭徒們,有的被判刑,有的被勞教,有的叫罰了款。當然,拔出蘿蔔帶出泥兒,他們也供認出了一批同夥。

    胡萬有說的這一重大事件,杜思寶曾經聽說過。報紙上雖然沒有披露,被領導們當成醜聞壓下去了,卻封不住百姓的嘴巴。到處街談巷議,吵得沸沸揚揚,讓唐都市的公安機關好沒面子。但他不知道其中的細節,更不知道還有下面的傳奇故事。

    胡萬有說,那天晚上的重大行動,可巧我們縣裡三個有名的賭徒,沒有在那裡參賭。他們在當天晚上就聽說了。一聽到風聲,知道大事不好,作好了逃跑的準備。第二天就到唐都市,用他們前幾天在那裡贏的百十萬塊錢,花二十多萬,買了一臺本田轎車。沒有來得及掛牌,就沿著高速公路,向廣州方向逃竄。一路上馬不停蹄,走到花都市北邊幾十公里的地方,出了車禍。這裡的隔離帶,是不太高的路牙子,中間建有花壇。這輛小轎車不知怎麼啦,斜插著從公路右邊,躥到了左側,被一臺迎面呼嘯而來的大貨車撞上,翻了幾個跟頭。三個人萬萬沒有料到,跑到這裡,死於非命。等高速公路交警趕到時,連他們是哪裡人都不知道。找出來身份證,通知我們縣公安局協查這幾個人,並且從那個幹部的身上,找到了一張胡萬有的名片,按照上邊的電話號碼,通知胡萬有參加了營救活動。

    不要說他們是正在被通緝的嫌犯,就是高級領導,跑到另一條路上去,也沒有大貨車的一點責任。交警們對這三個人的善後處理,是通知他們的家人帶走骨灰,就這樣不了了之。

    胡萬有下面的話,就更加有了神秘的色彩。

    胡萬有說,當時,從汽車的後備廂裡,散落出了一地麻將,有的甩得很遠。這是他親眼見到的。交警隊的人見到這麼多麻將牌,曾經皺著眉頭說,這幾個人八成是賭博鬼。事後,在咱們縣傳說的,倒是一紙箱子撲克牌。

    這幾個人真的該死,幾天前在家裡,已經有了各種徵兆。

    其中有一個是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因為參與賭博,把他父親快要氣死了,整天和他生氣。出發前,他給他爹打電話說,老爺子,我要出遠門,以後再也不會氣你了。你聽聽,這不是要死是什麼?另一個人結婚沒有幾年,有了一個小女兒,剛剛會說話。賭博贏錢後,他曾經帶上老婆和女兒,在唐都市住過高級賓館,小女孩高興得了不得。在他們出逃的前幾天,小女兒鬧她媽說:“媽呀,咱還上殯儀館吧。”她媽怪她,不該把賓館說成了殯儀館。第三個,就是那個幹部,他在縣城裡與幾個同事朋友們小打小鬧,輸了錢,不及時兌現。牌桌上的人都非常尖薄,贏錢的人催他掏錢。他說,不用掏,你找不開。別人說,最大的不就是一百元嘛,有啥找不開?他仍然說,你找不開。催得急了,他從腰裡掏出來一張一百萬元的冥幣,這誰能找得開?一群人說,騷氣,騷氣,說啥也不同他玩了。從這些傳聞看,這三個人都是該死的短命鬼。

    胡萬有說了這些,讓杜思寶聽了,又嘆息又好笑。

    到了香港,這地方胡萬有更加熟悉了,這是他的發跡之地。杜思寶調笑胡萬有說,咋辦?我自己玩,你去看你的老姘頭去?胡萬有正色說,看什麼,我不能重色輕友。再說,到這裡來看她,是不合適的。我們這二年的聯繫少了,偶爾匆匆來往一下,讓我已經感到厭煩了。這涉及胡萬有的個人隱私,杜思寶不便多問。於是,他們兩個隨便坐車遊玩。到了有些地方,胡萬有指指戳戳地說,他曾經在這裡幹過。

    香港也像澳門被稱作“MACAU”一樣,被英國人譯作“HongKong”,硬是讓英國人佔用了一百年。鄧小平對當時的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說,主權是沒有什麼好談的,驚得撒切爾夫人下人民大會堂的臺階時,差點扭傷了腳踝。他以一個世紀偉人的風範,提出了“一國兩制”的偉大構想,收復了被滿清朝政府屈辱地割讓的英租界。當然,英國人也不是沒有功勞,是他們建設了香港,發展了香港。

    香港真不愧為國際大都市,金融和商貿業十分發達。身在其中,倒不如從影視中或者照片上看著好看。所有樓房,都是極其高大,直插雲霄,走在其中,有一線天的感覺。除了商店,沒有多少景緻可以觀賞。當然,夜生活比較豐富,街上的海報,到處都有花街柳巷招徠顧客的宣傳。胡萬有想請杜思寶找個俄羅斯小姐開開洋葷,杜思寶說什麼也不幹。胡萬有說,也罷,那些娘兒們,人高馬大,你這個小骨架,肯定受不了。杜思寶說,想必你幹過她們?胡萬有說,哪有這種事兒?我在這裡的時候,是個窮人,連夜總會都沒有進過。後來,很少再來這裡,想幹也幹不成了。

    說說笑笑,他們只是到了維多利亞海灣看看。穿過維多利亞海灣的海底隧道,到了南邊。在一條高架路上,看到了著名的跑馬場。到太平山上,俯瞰了九龍半島、新界以及南海、大嶼山的風光。在海洋公園看了海豚的表演後,又去了風景區淺水灣。這個港人遊玩之處,沒有多大,也就是一巴掌大的沙灘。淺水灣後邊的山上,蓋滿了樓房別墅,據胡萬有說,第一任香港特首董建華就住在那裡。

    杜思寶知道,香港的電子產品比較豐富。孫丙豪當年帶回馬寨的禮品,電子錶、絲光襪和電子打火機,都是到了香港購買的。這種電子產品,沒有幾年,在內地就普及了。可見,科學技術的應用是非常迅速的。現在,不要說沒有人戴電子錶了,就是高級的名牌手錶,也很少有人戴了。最高檔的手錶,戴在大款們的手腕上,閃閃發光,裝飾的作用遠遠大於計時的功能。一般人手機上有的是時間顯示,完全沒有必要再看什麼手錶了。新一代的手錶,正在增設許多新的功能,如把手機上的部分功能移植過來,不僅可以計時,還可以上網,聽音樂、看圖像等。

    又回到九龍,胡萬有堅持要到黃大仙廟裡,再燒一炷高香,杜思寶只得依他。胡萬有告訴杜思寶,黃大仙廟很靈驗。香港的經濟發達,其實所有人都很迷信。各種占星術、堪輿業(風水)、推測命理的非常活躍,電視臺天天有專題節目,提醒人們哪些適宜,哪些不適宜。出版物也有各個大師們編纂的星相命理書籍,銷路很好。

    杜思寶好奇,也在一個商鋪,買了一本當年的運程一書。他忽然想起了,在“文化大革命”後期,曾經有一本香港出的《蘇聯是社會主義國家嗎》一書,當時的標價是五十元港幣,只花五角人民幣就可以買到。那時的人民幣與港幣兌換比率是1∶100,現在港幣反而比人民幣的幣值還高一點,這也不知在不在經濟學的規律範疇,反正經濟越發展,貨幣越貶值。

    出了羅湖口岸,胡萬有的小蜜,那個小湘姑娘,開車接到了他們。三個人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吃飯以後,胡萬有問,是不是在深圳逛逛?杜思寶這才想起,要趕快回去了。他馬上給單位領導通了電話。局長說,剛上班,沒有什麼要緊的,無非是混幾個鐘頭,互相請吃飯。你的事情沒有辦完的話,可以不急於回來。有了這些,杜思寶本來想答應可以再玩一下,小湘卻說,杜先生的機票已經定好,是今天下午六點。去唐都市的飛機一週只有兩次,這叫做人留飛機不留。他們就決定,開上車隨便在深圳大街上走一遭兒,領略一下就可以了。

    杜思寶想起了在市委黨校學習時,老師們講的經濟學理論,大城市帶動周邊地區發展,要搞小城鎮建設,加速進行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等等,產生了許多聯想。看來,鄧小平同志早就懂得這些道理,依託香港,成立了改革開放的試驗區,才有這種天翻地覆的變化。自己所在的唐都市,也不知何日何時能夠把周邊地區帶上去。他想,只要不打仗,只要各級領導努力,這也許是為期不遠的。

    小湘還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她說,現在廣州市民人心惶惶,流傳著一個謠言,說有一種可怕的疾病,這種病傳染性強,死亡率很高,鬧得現在去飯店裡吃飯的人銳減。至於是什麼病,誰也說不清楚。

    杜思寶在香港時,似乎在香港的《大公報》上也看到一則消息,說有一種奇怪的傳染病正在蔓延流行,提醒人們注意採取防護措施。杜思寶沒有怎麼在意,認為這不過是聳人聽聞的報道。現在社會上的風很多,說練氣功,大家一窩蜂地練氣功;說減肥健美,大家又一窩蜂去減肥健美;說搞選美比賽,各地舉行了選美比賽。就連自己的家鄉,有人說養螞蟻可以賺錢,許多人一窩蜂去養螞蟻。臥室裡、客廳裡和樓道里,擺滿了螞蟻籠子。所以,小湘說的消息,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於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不料沒有多久,情況發生了重大變化,自己也因為這次廣東之行,受到了株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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