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伯利沮喪地看着她:“我原本想我們能有個機會呆在一起統一口徑,然後——我得去開門了,佩吉,特別是有你在這兒。”
他領着佩吉,走出暗室,打開了前門。
弗雷德·納爾遜偵探和一位年輕女子站在門口。“你好,金伯利。”納爾遜從容地説,“這位是弗朗西斯·布什內爾——如果這對你意味着什麼的話。”
唐·金伯利沒有邀請他們進來,説:“你好,布什內爾小姐。”
“是布什內爾夫人。”納爾遜説,“我們要進來了,金伯利。”他從他身邊擠進來,看見佩吉,説,“哦,哦,看來你們一幫子都在,請坐,各位。”
“既然你做東道主,”金伯利冷冷地説,“或許,你想給我們弄點喝的?”
“哦,冷靜點。”納爾遜告訴他,“我這是在履行公務,不打算浪費太多時間。布什內爾夫人是斯特拉·林恩的一個好友。她、她丈夫、以及斯特拉的男友過去經常4個人一起出去。跟他們講講你們4人一起外出的事吧,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布什內爾看起來有些忐忑不安。
“接着説下去,”納爾遜説,“把悶在心裏的話吐出來,不要拘束,沒有關係的。”
“噢……”布什內爾夫人説,她停頓了一會,清清喉嚨,似乎有些不太自信:“彼得,我的丈夫——他現在仍是——和斯特拉,以及比爾·埃弗裏特——”
“喔,誰是比爾·埃弗裏特?”納爾遜插話説。
“是斯特拉的男友。”
“那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當時她在科費爾維爾城,在咖啡館裏當出納。”
“好的,講下去。”
“噢,彼得、我、斯特拉以及比爾過去經常在週末一起外出,我們都是朋友,彼得和我結婚了,我非常熟悉斯特拉。”
“比爾這個傢伙怎麼樣?”納爾遜問道。
“他不是個好東西。我覺得他在什麼地方惹禍了,我知道斯特拉曾為此傷心欲絕。我想她是真的喜歡他。”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
“大約兩年前吧。”
“後來呢?”
“後來彼得和我結婚了,並且來到這裏定居。斯特拉來了之後,曾探望過我們,我仍然和她保持着聯繫。”
“嗯,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昨天下午。”
“什麼地方?”
“在第五大街的一家雞尾酒吧裏。”
“你和她是邂逅,還是事先有約,還是別的什麼?”
“那是一種聚會場所,一些像我們這樣做辦公室工作的女孩子經常光顧那裏,聊聊天,喝一點雞尾酒。當時斯特拉在場。”
“她説了什麼?”
“我們東一點西一點地扯了一會兒,然後我問她是否願意和我一道吃飯,她説不,她要和一位‘迷人王子’約會吃飯,這位‘迷人工子’要帶她去一家夜總會——她要告訴他一些令他震驚的事。”
“她和你提過這個男人的名字嗎?”
“是的。”
“名字叫什麼?”
“唐·金伯利。”
“她跟你説過,她將告訴他他快要做父親了嗎?”
“她説,她要告訴他一些令他震驚的事。”
納爾遜轉過身來面對金伯利。“我想,你很想聽到這些的,”他説,“鑑於布什內爾夫人的敍述,我認為我該轉一轉——當然,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如果你反對,我將弄來一張搜查令,還是要看的。”
“我明白,”金伯利譏諷道,“這是警察的慣用法寶,如果破不了案子,就試圖嫁罪於人。”
“誰説過有人要嫁罪於你的?”
“你就是這個意思。”金伯利大為光火道,“去搜查吧,我要和你一道,以防你栽贓陷害。”
“哦,這樣好嗎?”納爾遜問道。他站起來,在起居室裏轉悠,然後指着一扇門問,“那是什麼?”
“卧室。”金伯利簡短地説。
納爾遜走了進去,其他人跟隨其後。納爾遜四下張望,打開衣廚門,仔細地查看着其中的衣服,搜查了浴室,特別注意了藥櫃裏的瓶子。
然後,他走進廚房,指着另一扇門,問道:“那是什麼?”
“暗室。”
納爾遜推門進去,其他人站在門口。納爾遜説:“請把琥珀燈打開,看你這架勢像是在製做什麼東西。”
“是的,我在擴洗幾張照片。”
“他在幫我擴放幾張底片。”佩吉説。
“我知道,”納爾遜心不在焉,開始打開那些架子上樣式各異的瓶子,聞聞裏面的東西。他説:“我自己也做過不少照相的活兒,你這裏的設備還挺昂貴,我支付不起的。那是個很棒的擴大器。比起‘冷光’來,你是不是更喜歡聚光器?”
金伯利沒有回答。
納爾遜吹着口哨,在暗室裏走動,查看着瓶子,琢磨着標籤,聞着裏面的東西。
猛然間他停了下來。“見鬼,這是什麼?”他問。
“溴化鉀。如果你做過攝影,你該知道的。”
“要是溴化鉀才見鬼了呢,那種東西呈大粒晶體狀的,這是——聞聞看。”
“我覺得它沒有味道。”金伯利説。
“哦,這東西有味道的,你聞聞吧。不要把鼻子湊得太近,不然你會後悔的。”
金伯利小心翼翼地用鼻子聞了聞那隻瓶子,然後眼神迷惑地看着偵探。“喔,”他説,“聞起來——聞起來像——”
“正是,”納爾遜同意説,“它聞起來像氰化鉀,它就是——氰化鉀。”
他突然放下瓶子,塞上軟木塞,説:“我不想讓任何人碰那隻瓶子。我要加工處理它,以獲取指紋。我只在瓶頸周圍留下過指紋,其它地方沒有。現在,唐·金伯利先生,很抱歉,但是我要以謀殺斯特拉·林恩的罪名逮捕你。”
在開向本尼迪克叔叔家的出租車裏,佩吉仔細地看着偷來的照片,試圖搞懂上面的細節。
唐·金伯利的被捕如同晴天霹靂,來得太突然了。布什內爾夫人的聲明好似一枚毀滅性的炸彈。
佩吉幾乎是盲目地信任唐·金伯利,但她對他的被捕無能為力,除了去挖掘新的有説服力的證據外別無他策,除非有什麼新發現,明天的早報將敲響她的新工作的喪鐘。她盼望着她叔叔能從碎威士忌酒瓶子上得到一些指紋。
佩吉開始推斷起來。海灘上的場景是一頓野餐,很明顯是兩個人一起的——僅僅是斯特拉·林恩和出現在這些照片裏的那個穿泳褲的年輕男人兩個人。他給斯特拉拍了幾張照片。既然斯特拉穿着的衣服在公共海灘上是禁止的,那麼這些照片肯定是在海灘邊一個私人地段拍攝的。是在其他人面前拍攝的,還是在他們散了之後呢?
大概是沿海灘的某個地方有一系列小木屋,外觀千篇一律,看起來像是汽車旅館。
出租車在本尼迪克叔叔家門口停下了。“等着我。”她和司機説,然後跑上台階。
馬莎嬸嬸出來開門:“天啦,佩吉,容我一點時間來開門嘛,瞧你急的。我還沒放下手裏的毛線,你就按了三下門鈴,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叔叔呢?”
“就在這兒,快點進來。”
佩吉走到輪椅邊,親了本尼迪克的前額。
“出什麼事了?”他問。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發現一些關於那隻碎瓶子的情況——”
“他媽的,見鬼了,佩吉,”他惱怒地説,“我是怎麼教你撒謊的?”
“哪兒不對?”她問。
“哪兒都不對。撒謊時,千萬不要着急把話都趕在一起説,那太像背誦公式了,切記,不能讓一個笨蛋覺得你是在排練什麼,在撒謊時,你要徹底地放鬆——聲音千萬不可緊張。
“每一句話都要簡短,解釋時不要夾雜謊言,那就是一般的説謊的人栽跟頭的地方。他在本該是謊言中最有説服力的地方,將自己置於防守的位置。
“現在你坐下來,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震驚。説真話,如果你能的話。如果不能,説出令我為你驕傲的謊言。唉,發生什麼事了?”
佩吉説:“他們以謀殺斯特拉的名義逮捕了唐·金伯利。”
“有何證據?”
“麻煩就在於此。他們在他的暗室水池上邊的攝影化學藥劑中,發現了一瓶氰化鉀。”
本尼迪克叔叔把兩鬢髮灰的頭往後一揚,大笑起來。
“這事非同兒戲。”她説。
“他被徹底地愚弄了,就這麼簡單。他有一整間暗室,裏面有水池、自來水以及別的,對嗎?”
“對呀。”
“他們認為他究竟還要用氰化鉀毒死多少人才肯收場?”
“你是什麼意思?”
“假設是他謀害了她,他已經達到了目的,那就是他想做的事情。他已經大功告成,毒藥對他已不再有用了,他會把剩餘的沿下水道沖掉的。
“不,是有人栽贓了。很滑稽,警察竟然沒有想過這些。或許他們早已想過,可能他們只是設計一些圈套讓他自投羅網而已。”
聽着他説話的當兒,她悟出了他話語的邏輯,突然感到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她把照片攤在他面前。
本尼迪克叔叔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小妞,”他打量着斯特拉着泳裝的那些照片説,“漂亮極了。”
馬莎嬸嬸一邊給佩吉沏上熱茶,一邊哼道:“要是聽他説,你會以為他就是唐璜①呢。”
注:①西班牙傳奇故事中之風流漢。
“不,是卡薩諾瓦②,卡薩諾瓦。”本尼迪克叔叔惱羞成怒地糾正她。“好了,這些照片怎麼啦,佩吉?”
注:②意大利冒險者喬瓦尼·雅格布·卡薩諾瓦,是一個不加選擇的亂愛主義者。
“告訴我,你能從照片上發現什麼嗎?”
他拿起照片,仔細地看起來:“這是一家汽車旅館,他們星期六呆在那兒。”
“誰呆在那兒?”
“這個着泳裝的女孩和那個與在她一起的傢伙。”
“本尼迪克叔叔,你不能那樣信口開河的。你不知道他們是呆在那裏,也不能知道當時是星期六。”
“我不知道?”他露齒一笑:“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事嘛。這一張背景為海灘的照片是星期六上午拍的,上面的車子和另外一張照片中的車子是同一輛。根據現有的事實來推斷推斷就知道了。”
“你下的結論有些牽強草率,這樣對斯特拉有失公平。”
“比驗屍官要強,那樣去散佈一個女孩子的秘密,他該為自己感到羞恥。兩個月的懷孕,他將它公之於眾!”
“他是迫不得已的,”她説,“那是證據的一部分,顯示了謀殺的動機。”
“嘿——嘿!”本尼迪克叔叔不以為然地説。
“你憑什麼認為一張照片是星期六中午拍的,而另一張則是星期天上午?”她問。
“你來看看,”他對她説,“這裏是汽車旅館,看見了那些裏面停放着汽車的車庫了嗎?”
“看見了。”
“太陽在哪兒?”
“什麼意思,太陽在哪兒?”
“看看影子,”他説,“來,給我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