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梅森轉彎把汽車駛入停車場,朝管理員點點頭,停在他通常停車的車位,然後步行到人行道上,剛要轉身走進自己辦公室所在的大樓的門廳,這時他發覺德拉-斯特里特站在他身旁。
“嗨,頭兒,”她低聲説道,“想着你到辦公室之前會趕上你,想繼續走走嗎?”
梅森吃驚地盯着她:“出了什麼事,德拉?”
“也許很多。”
“我們回到車裏去吧?”
“不用,走走吧。”
清晨,行人的腳步砰砰地敲擊着人行道。他們邁開步子,加入到人流之中。
“發生了什麼事情?”梅森問道。
德拉-斯特里特説:“特里格中尉剛才來辦公室找你。我肯定他等在大樓的門廳裏,你一出現就截住你。我往你的公寓打電話,但你已經出來了。”
“特里格想幹什麼?”梅森問道。
她説:“喬治-卡塞爾曼給人殺了。一位女傭人打開他公寓的門,發現他躺在地上已經死了,胸前有一個子彈打穿的大洞。”
“什麼時候?”梅森問道。
“今天早上大約8點左右。收音機播出這條新聞時,我正在……”
“不,不,”梅森説道,“死亡時間是什麼時候?”
“有關這一點還沒有消息。”
“特里格為什麼要見我?”
“我不清楚,但是憑直覺我想應該讓你事先有個準備。”
“好姑娘!”梅森説道,“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們搭輛出租車,在不得不回答一大堆問題之前,看看是否能發現些重要情況。”
梅森走到人行道邊,不耐煩地等着。早晨長長的車流從他身邊掠過。
最後,他終於攔到一輛空的出租車,説了一聲“羅得斯達公寓”。
德拉-斯特里特盯着他:“我們不先打個電話?”
梅森搖搖頭。
“當然,頭兒,難道你不認為……”
“不錯,”梅森説道,“我還沒有做思考。我需要了解情況,然後再開始思考。”
“有件事你一個人知道就行了,昨天晚上8點15分左右老加文去拜訪了卡塞爾曼。他不想告訴我這件事,我也就沒對任何人講過。”
“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情,請你保密也請你思考一下,如果昨晚8點30分斯蒂芬妮-福克納去拜訪卡塞爾曼時見到的只是一具屍體,而後被問起卡塞爾曼願意出多少錢買她的股票,那她只得臨時編造一個假數字。這也許能解釋為什麼卡塞爾曼給我開的價和給她開的價不一樣。”
“唉呀!”德拉-斯特里特驚叫道,“我就沒往這方面想過,頭兒。我想今天早上我有點兒反應遲鈍。”
“剛才你站在人行道上等着我從停車場出來攔住我,反應可一點兒也不遲鈍。你幹得太棒了,我都沒認出你來。混在人羣當中不被發現可是一種本事。”
她大笑起來:“實際上我一直站在擦鞋攤前。我讓擦鞋的孩子給我擦了一遍鞋,接着讓他又擦了一遍。當我擦第三遍鞋的時候,你出現了。我想如果站在人行道上肯定會很顯眼,我不知道特里格是否派人在監視。”
“好姑娘!”梅森説道。
一路上兩人沒再説話,司機把車停在羅得斯達公寓前。
“請等一會兒,”梅森對司機説,“我們幾分鐘就出來,還要去別的地方。”
“好的,我等着。”司機説道。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走進公寓樓。梅森對服務枱的人點點頭,徑直向電梯走過去。他的樣子顯得很隨便,沒人問他要去哪裏。
他們乘電梯來到三樓,走到斯蒂芬妮-福克納住的公寓門口。
梅森輕輕敲了敲門。
斯蒂芬妮-福克納從門裏邊問道:“誰呀?”
“梅森先生。”
“你一個人嗎?”
“斯特里特小姐和我在一起。”
房門上的插銷咔噠響了一聲。斯蒂芬妮-福克納穿着晨衣和拖鞋,説道:“房間裏亂得一團糟。我早上總是起得很晚。我剛吃過早飯,還沒來得及收拾。我給你們弄點咖啡吧?”
“謝謝,不用了,”梅森説道,“我們只是希望瞭解一點情況。”
“我想一大清早你們就跑到這兒來,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吧。”
“可能吧。”梅森説道。
“好,你們想了解什麼情況?”
“昨晚我們走後,霍默-加文還留在這兒?”
她點了點頭。
“他在這兒呆了多長時間?”
“有好一會兒,”她的臉色顯得很生氣。“這事跟你們毫無關係!”她激動地説。
梅森説道:“對不起,這件事開始和我們有關係了。告訴你一下,喬治-卡塞爾曼今天早上被發現給人殺死在他的公寓裏。”
她那雙灰色的眼睛打量着梅森的臉,接着又轉向德拉-斯特里特。“坐吧。”她説道。
摺疊牀還沒有整理,她坐在牀邊上。
梅森眼睛盯着牀上弄皺了的枕頭,突然跳了起來,走到牀邊,把枕頭甩到一邊,下面露出一支短管左輪手槍。
“這是什麼?”
“你認為它是什麼?一支牙刷?”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他説,“這支手槍和昨晚霍默-加文插在腋下手槍套的那支簡直是一模一樣。”
斯蒂芬妮沉默不語。
梅森俯下身去拾起手槍。
“如果你真想知道,”過了片刻她説道,“霍默很擔心我的人身安全。他準備和那家辛迪加財團較量一番——喔,你清楚他們上一次都幹了些什麼。”
“所以他就把這支槍留給你來自衞?”
“是的。”
梅森把那件武器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然後聞了聞槍管,梅森皺起眉頭,拉開旋轉彈膛,説道:“你似乎有個空彈殼留在槍裏,福克納小姐。”
“我沒有任何空彈殼留在任何槍裏,”她説道,“這不是我的槍。我告訴過你加文先生昨晚把它留在這裏是讓我防身用。當時我不想要,現在也不想要。”
“但你還是把它放在枕頭下面了?”
“那你會把它放在哪兒呢?”她挖苦地問。
梅森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把槍放回枕頭下面原來的地方。
“怎麼了?”她問道。
梅森説:“我不代表你,我也不是你的律師。我不是警官,我無權審問你,但我希望知道我們昨晚走後你是否出去過。”
她説:“從昨晚見過你們到現在,我沒跨出過這間房子半步。”
梅森朝德拉-斯特里特點點頭。
“好吧,”斯蒂芬妮説道,“喬治-卡塞爾曼給人殺了。他是殺害我父親的兇手。你估計我會怎麼樣?精神崩潰、歇斯底里?”
“哎,”她接着説,“你是律師,你很聰明,你知道竅門。你代表霍默-加文,你不代表我。你會盡全力來解脱你的委託人,你會棄我於危險境地而不顧,這樣加文就可以逃脱。”
“你這樣描述我的態度非常不準確,”梅森説道,“不過我也就不多説什麼了。走吧,德拉。”
梅森走出房間。
“現在去哪兒?”公寓的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後,德拉-斯特里特問道。
“現在,”梅森説道,“我們去找霍默-加文,而且要快點。我希望能搶在警察前頭找到他。”
“警察瞭解到加文的什麼情況了嗎?”德拉-斯特里特問道。
“如果斯蒂芬妮-福克納告訴他們有關槍的事情,他們會了解到的。”
“她會告訴警察有關槍的事情嗎?”
“這個,”梅森説道,“我可不想去猜。”
“你認為她會嗎?”
“如果是聰明人的話,她會的,想想看要是那支手槍被查出來是殺人兇器,情況會怎麼樣?”
“難道你不應該把槍帶走嗎?”
梅森按住電梯門,讓德拉-斯特里特進來。“絕對不行,”他説道,“這件事情太棘手了。”
他們乘電梯下樓,穿過門廳,上了出租車。梅森把霍默-加文辦公室的地址給了司機。
“你想他會在嗎?”德拉-斯特里特問道。
“即便他不在,我們也會知道在哪兒能找到他。”梅森説道,“這回我們不會聽到那位金髮碧眼的女秘書的冷言惡語了。她做什麼事情都要大肆發揮一下。”
出租車送他們到加文辦公室所在的大樓前。“請等着我們。”梅森説道,“我們不會呆很長時間。”
他和德拉-斯特里特乘快速電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加文的辦公室。
梅森沿着走廊走到一扇門前,門上寫着:“霍默-加文投資公司。請進。”
梅森擰了擰門把手,又推了推門,吃驚地往後退了一步。
門是鎖着的。
梅森看了一下手錶:“該死的!加文這會兒應該在呀,至少他的秘書應該在。她……”
“記得嗎,”德拉-斯特里特説道,“他告訴我們他昨晚把她解僱了。也許他們吵了起來,她決定無需提前兩個星期通知就辭職,或者他決定不想再看見她。”
“喔,這裏應該有人呀,”梅森説道,他敲了敲辦公室的門,然後沿着走廊拐到另一扇門前,門上寫着“霍默-加文,私人辦公室”,在門上敲了敲。
“這裏沒人,”梅森説道,“我們去門廳打電話,德拉。”
“我不知道他公寓的電話號碼,電話簿上查不到,頭兒。”
“沒關係。我們可以從格蒂那兒知道。”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來到大樓的門廳,那裏有一排公用電話間。德拉-斯特里特撥通了格蒂的電話。查出加文公寓的電話號碼。她拔完號碼等了一會兒,説道:“沒人接電話。”
“好吧,”梅森對德拉-斯特里特説,“試試小霍默-加文。”
“他在度蜜月呢。”德拉-斯特里特説。
“幹舊車買賣這一行就沒有蜜月,”梅森對她説道,“他在芝加哥已經度完蜜月了。就説你要和他本人講話。除非迫不得已別説出你是誰。就説你想買輛車,你要和他本人講話。”
德拉-斯特里特點點頭,撥通了電話,和一個推銷員爭辯了一會兒,隨後打開電話間的門,説道:“他來接電話了。”
“好的,”梅森説,“我來接。”
德拉-斯特里特悄悄地走出了電話間。梅森迅速接過電話。
話筒傳出來一個生氣勃勃的聲音:“你好,我是加文。”
“佩裏-梅森,霍默。”
“噢,是你。你好嗎,律師?”
“很好!祝賀你!”
“唔,謝謝。多謝了!”他説道,“有些……有些太突然——不過,我做事也是這種風格。”
“剛才出去了一會兒嗎?”梅森問道。
“對,我一上午都在幹活兒。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我們正準備外出,”梅森説,“我想和你談談。”
“有車要賣?”加文問道。
“是有關個人的私事。”
“好的,我等着你們。”
梅森掛上電話,朝德拉-斯特里特點點頭,他們回到出租車上,梅森把加文舊車市場的地址給了司機。
出租車開到了地方,司機放慢車速。“你們要去的地方就是這兒吧?”他問道,“這裏是一箇舊車停車場。”
“就是這兒,”梅森説,“從那裏進去。”
“好的。”出租車司機掉轉車頭拐入一個拱門,門上方是一排6英尺高的深紅色大字:
“買加文的車等於白撿。”
出租車咕隆咕隆地駛進車場。汽車排成一排停在車棚下面,車棚邊上是各種各樣的廣告詞:“售出後30日內包退包換!——加文”,“你不會出錯,因為有我在!——加文”,“我買必好車!我賣必車好!——加文”。
“要去什麼地方?”司機問道。
“辦公室。”梅森説道。
辦公的地點是一排佈局零亂的平房。幾位推銷員不停地忙碌着,有的在和顧客攀談,有的在尋找可能的買主。
梅森讓出租車司機等着他們,朝推銷員們笑笑,説道:“我是來找船長的。”然後走進辦公室。
小霍默-加文27歲,個子非常高,黑頭髮,一雙永不平靜的黑眼睛,動作敏捷有力。他身穿一套做工考究的西服。梅森進來時,他正在接電話。
“好吧,好吧,”加文一邊對着話筒説道,一邊抬頭看了看梅森,“我的律師來了。我得和他商量一下這件事。我會給你回電話……不行,我説不準什麼時間……我可能會很忙……再見。”
小加文“砰”地一聲放下電話聽筒,把轉椅往後一推,一躍而起,伸出手朝梅森走了過來。
“哎呀,哎呀,哎呀!你好嗎,律師?我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你了!”
“是很長時間沒見面了,”梅森説道,“祝賀你!”
小加文謙恭地鞠了躬:“她是位了不起的姑娘,律師。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她弄到手的。我想是推銷的本領起作用了吧。你好嗎,斯特里特小姐?你的氣色還是那麼好。”
“謝謝。”
梅森説道:“我們想和你的父親取得聯繫,小加文。他的辦公室關門了。”
“辦公室關門了!”小加文驚叫道,“喲,這個時候辦公室應該開着才對呀。伊娃-埃勒厄特應該在那兒。”
“我想她已經不再為你父親工作了。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噢,不知道!我沒有——實際上,回來後我就一直沒有見到過爸爸——説實話,梅森先生,有一點誤會,一點摩擦。爸爸會消氣的,他認為我反覆無常,而且——唔,你知道是怎麼回事。老一代人很難理解我們年輕人。我敢説我爸爸和他父親也有同樣的問題。現在的生活節奏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快,而且——喔,情況也變了,就這些。拿我做生意的方式來説吧。我得高速運轉,不能停下來。我像一個在冰面滑冰的人,這一切影響着我生活的方式、感受的方式和思考的方式。現在的情況和幾年前已大不一樣了。”
“你是説你在生意方面與你父親有摩擦嗎?”
“不,有關個人問題方面的分歧,”加文説道,“對不起我幫不了你,梅森先生。既然來了就看看車吧?我正好有一輛適合你的車。車況良好,寬敞舒適,幾乎是全新,還帶空調。保你經濟又實惠。”
“我恐怕買不了,”梅森説道,“伊娃-埃勒厄特,你父親的秘書,會怎麼樣?如果不在辦公室,她會在哪兒呢?”
“她十有八九在自己的公寓裏,我猜想。”
“你知道她住在哪兒嗎?”
“當然。稍等片刻。我這裏有的。”
小加文拉開辦公桌的一個抽屜,取出一個黑色小筆記本,翻看了一會兒,説道:“她住在摩納得諾克公寓317號,電話號碼是太平洋城7-2481。不過她會在辦公室的。她也許是出去了一會兒,但肯定在。她總是在那兒。她非常值得信賴,那姑娘。是我把她推薦給爸爸的,她正在逐漸地成為一名出色的秘書。非常能幹,總是忙忙碌碌。當然她也是位漂亮姑娘。走進那間辦公室,看到她坐在那裏,背後射來的光線照在她金黃色的頭髮上,真是一幅美麗的圖畫。”
“好吧,我會去看看這幅圖畫,”梅森説道,“如果你父親和你聯繫的話,告訴他我有一件急事要見他。”
“我會照辦的,”加文保證道,“給你挑輛車吧,斯特里特小姐?我們這裏有一些好車,而且我可以把這些車的實際情況告訴你們。我不僅會以最低價格賣給你們,而且還會把車子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地告訴你們。眼下我正在特價銷售一手汽車。你們在車場上看到的每一輛車以前只有過一位主人。”
“以後再説吧,”德拉-斯特里特笑着説道,“目前我還是個打工仔。”
“好吧,記住地址。帶上一張我的名片。你離不了交通工具,那可是打工仔的一項很大的經常性花銷。我能幫你把交通費削減到最低程度。”
“謝謝,”德拉説道,“我以後會來的。”
“噢,一定要來。”
小加文送他們回到出租車上,看着出租車搖了搖頭,説道:“你們花的出租車費就足夠——唔,算了。如果爸爸和我聯繫,我會告訴他的,律師。”
出租車司機“砰”地一聲關上車門,汽車駛出了舊車停車場。
德拉-斯特里特看了看佩裏-梅森,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梅森搖搖頭:“他總是想推銷。”
“現在去哪兒?”出租車司機問道。
“摩納得諾克公寓,”梅森説道,“你知道在哪兒嗎?”
司機點點頭,放慢車速加入到車流之中。“大約10分鐘的路程。”他説道。
“好的。”梅森對他説。
德拉-斯特里特説道:“加文從芝加哥給他父親打電話,告訴他自己結婚了或者快要結婚了。他們父子之間的問題肯定是那時候開始出現的。”
梅森點點頭。
“你看是因為他爸爸認為他對不起斯蒂芬妮-福克納嗎?”
“很難説清問題的原因。”梅森説道,“但很明顯這裏面摻雜了感情因素。聽聽伊娃-埃勒厄特談談對婚姻的看法倒滿有意思的。”
“很可能,”德拉-斯特里特説道,“伊娃-埃勒厄特對你不會太熱情友好。”
“真是絕妙的諷刺。”梅森説道。
“而且,”德拉-斯特里特接着説,“出於禮貌也應該打電話問一下這個時間去拜訪是否合適,早晨通常不是年輕姑娘一天中最漂亮的時候。”
“如果她説不想見我們,那怎麼辦?”
德拉-斯特里特細細地考慮了一番。“喔,”她説道,“那會令人很尷尬。”
“一點不錯,”梅森對她説,“所以我們先想法子混進公寓樓,然後再看看發生什麼。”
摩納得諾克公寓樓有一扇大門和一個按鈕遙控系統,系統與各公寓相連接。
梅森從鑰匙環上找出一把鑰匙,打開大門。他和德拉-斯特里特來到317公寓門前。
梅森開始敲門,先重重敲了一下,停了停,又敲了四下,停了停,再敲兩下。
幾乎立即門就被猛地推開了。伊娃-埃勒厄特身穿外出上街的衣服,説道:“噢,你竟有臉來——”,當她看清楚門口站着的是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立刻戛然而止。
“噢,”她説道,“我還以為是別人呢。”
“我想和你談幾分鐘,”梅森説道,“可以進來吧?這位是斯特里特,我的秘書。”
“今天早上我沒有多少時間。我正準備出去赴一個約會……”
“只需要幾分鐘時間。”
她極不情願地讓了步:“好吧,請進。”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走進公寓。
“你不再為加文先生工作了?”梅森問道。
“這還得感謝你呀,”她説道,並無任何的怨恨,“我不再為他工作了。”
梅森豎起眉毛:“感謝我?”
“加文先生説我應該告訴你他在哪兒。”
“你知道他在的地方?”梅森問道。
“我知道,但他告訴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在我的詞彙表中,梅森先生,任何人的意思就是任何人。”
“我明白了。”
“這個詞對你來説是什麼意思?”
“喔,”梅森邊笑邊説,“幾乎是任何人。我想你們之間存在一些敵意,是嗎?”
她説道:“如果你問我,我認為加文全家都臭氣熏天。我原來以為只有兒子是下流坯,但現在我想這是一個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問題,反過來也一樣。”
梅森説道:“我不願看到你因為某些誤解而丟掉工作,特別是這件事又和我去拜訪你有關係。”
“別去想它了,”她説道,“我現在比整天坐在那間陳舊乏味的辦公室浪費時間可自由多了。我有地方可去有事情可做。我的事業就要起步了。”
“你可以跟我説説嗎?”梅森問道。
她説:“加文先生從拉斯維加斯回未後,擺出一副尋釁吵架的姿態。他一進辦公室我就感覺到了。他事先打來電話要我等着他。他説我可以去吃飯,飯錢記在費用帳户上。加班費隻字未提,就一頓記帳晚飯。況且我得注意體型,所以雖然我很想吃上一大塊牛排再加些蔬菜,但我只吃一份菠蘿和農家鮮乾酪色拉。你不可能想身材苗條而不節制飲食。我給自己設計的未來需要我風姿優雅,身材苗條。”
“接着説。”梅森説道。
“喔,你可能也知道,加文先生把他的私人辦公室佈置得就像公寓一樣,裏面有鑲着高級瓷磚的淋浴間和梳妝室。他還在一個小壁櫥裏裝上了電熱盤,不想出去的時候可以熱熱咖啡弄點兒吃的。他有一個帶電冰箱的酒吧。實際上,他有時把這個地方當做公寓。我知道就有幾次,為了等一個很重要的長途電話,他會在辦公室一呆就是24個小時。”
“唔,他從拉斯維加斯回來後一進辦公室,我就看出來他情緒非常激動。我希望他趕快把事情説出來,至少別把我整個晚上都佔掉,但他沒有。他和他兒子一樣自私。他對我説一路下來渾身又髒又粘,要去衝個澡。於是他就一頭鑽進梳妝間沖澡去了,把我一個人扔在外間辦公室空等着。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走出來,已經換上一套放在壁櫥裏的乾淨西服,然後開始對我痛斥責罵。”
“那你呢?”梅森問道。
她説:“我告訴他沒有人可以這樣對待我。我告訴他我只是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而已,如果他想開除我另找別人,他儘可以這樣做。”
“他説什麼了?”
“他説那正合他意,然後我就離開了辦公室。”
“這時是幾點鐘?”梅森問道。
“他回來得很早,我想大約8點剛過。他讓我一直乾等着,而他自己卻搞得涼涼快快、舒舒服服,然而再來找我的岔兒……我越想越氣。”
“等一下。你們談話時是幾點鐘?”
“我想是剛過9點。”
“他告訴你剛從拉斯維加斯回來?”
“他是這麼説的。”
“他從拉斯維加斯回來是開車還是坐飛機?”
“我不知道。他到哪兒車就開到哪兒,不過這也説明不了什麼問題,因為他有四五輛車,而且要是想要的話,他可以隨時去他兒子的舊車場挑一輛。”
“他在拉斯維加斯呆了多長時間?”
“兩天。”
“我可以問一下,目前你打算做什麼嗎?”
“我目前打算做的事情,”她説道,“是去做我很長時間以前就該做事情:全身心投入到我的戲劇表演事業中。”
“我不知道你以前還當過演員。”
“噢,我……我可沒説我當過演員,但我接受過表演訓練。今天早晨我要去面試一個小角色,我得馬上走了,梅森先生。對不起。我對你沒有任何敵意,但我認為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辦公室的工作你不幹了嗎?”
“我不幹了?我希望告訴全世界我不幹了……我並不想把你們攆走,但你們得走了。你們已經佔了我太多的時間。”
“你們為什麼不問問加文先生髮生了什麼事情?他會告訴你們的。”
“我想聽聽你是怎麼説的。”
“如果我告訴你們我的看法,”她説道,“那你們整個上午都得呆在這兒。他那個卑鄙的兒子先是把我騙到手,然後當他開始厭倦我的時候,他就把我打發給他爸爸當秘書,這以後我再知道小加文的情況是他正在瘋狂地追求斯蒂芬妮-福克納。再後來他去了芝加哥,和一個他還來不及瞭解的寶貝兒結了婚。她是拉斯維加斯的一位漂亮姑娘,碰巧走進了小加文的舊車場。他賣給她一輛舊車,而她當然使他受騙上當!”
“相信我,不出6個月他又會去追求別的模特。那個男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噢,我實在抱歉,但你們得走了。行行好,趕快離開這兒。”
“你有車嗎?”梅森問道。
“我乘出租車。”
“去……”
“我要去好萊塢。”
“如果你願意的話,”梅森説道,“樓下有輛出租車在等我們。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坐到我的辦公室。正好順路,也省得你在這兒搭車了。”
她打量了梅森一番,説道:“喔,你真有人情味。就這樣定了。快點,我們走吧。”
她奔出公寓,鎖上門,急急忙忙地進了電梯,然後幾乎是一路小跑奔到出租車前。
出租車開到了梅森的辦公室。梅森對出租車司機説道:“記價器上現在的錢數再加上去一趟好萊塢的車費,總共多少錢?”
出租車司機估算了一下。
“這是車費和小費,”梅森説道,“請把這位小姐送去。”
出租車司機用手觸了一下帽檐。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下了車,剛穿過人行道,警察局重案組的特里格中尉就出現在他們身邊。
“噢,噢,”他説道,“你們今天早上出去得很早。有何收穫?”
“啊,我們可不認為很早。”梅森説道。
“要不是……我還以為你在辦公室裏,斯特里特小姐。”
“我剛才的確在。”德拉-斯特里特説道。
“你們這些傢伙都繞道避開了我。你們肯定是,”特里格對他們説道,“好吧,我們找個能説話的地方。”
“想談什麼?”梅森問道。
“啊,一起兇殺案。”特里格説道。“這個話題滿不錯的,而且碰巧我們都很感興趣,你站在一方,我站在另一方。”
他們默默地穿過門廳走進電梯,上到梅森辦公室的那層樓。他們沿着走廊走到辦公室門口,梅森用鑰匙打開他私人辦公室的房門,然後遞給特里格一支香煙,坐了下來,給警官嘴裏的煙點着火,朝德拉-斯特里特暗暗點了一下頭,在椅子裏舒舒服服背往後一靠。
“好啦?”梅森問道。
“喬治-卡塞爾曼。”特里格中尉説道。
“他怎麼了?”
“死了。”
“怎麼死了?”
“被人用0.38(英寸)口徑的左輪手槍頂在身上打死的。”
“什麼時間?”
“昨天晚上的某個時間。”
“地點?”
“在他的公寓裏。據我所知,你昨晚8點左右在那兒見過他。”
“不錯,”梅森説道,“你是怎麼了解到這個情況的?”
“那可是職業秘密,”特里格咧嘴笑着説道,“對情況瞭解的程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會告訴別人,這樣你就不知道我瞭解的情況是多還是少,使我提問時處於有利地位。”
“假設我回答問題時有意不講真話,你怎麼辦?”梅森問道。
“我正是這樣假設的,”特里格對他説道,“倒不是你會撒謊,梅森,而是你總巧妙地避實就虛。你昨天晚上去見卡塞爾曼都談了些什麼?”
“一樁生意。”
“什麼生意?”
“有關我的一位委託人。”
“你又來了,”特里格説道,“我想知道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我有責任替委託人保密,”梅森説道,“律師的職業道德要求我這樣做。”
“可以使你在謀殺案中應付自如,是嗎?”
“有些時候。”梅森承認。
特里格若有所思地觀察着梅森:“卡塞爾曼昨天晚上還有別的約會。”
“是嗎?”
“你知道是和誰嗎?”
“我知道還有別人要去見他——或者説,卡塞爾曼正在等他們。”
“是誰呢?”
“這個我恐怕就愛莫能助了,中尉。”
“你是什麼意思,愛莫能助?”
“我就是這意思,愛莫能助。”
“這話有很多意思。或者你不知道,或者是你不能説。”
“還有第三種可能,”梅森説道,“道聽途説的證據在法庭上是無效的。當我説我愛莫能助,也可能是指我只有一些道聽途説的證據,而這些證據毫無用處。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特里格轉向德拉-斯特里特:“這算是什麼回答?”
特里格又轉回身朝向梅森。
“今天早上我本來打算搶在你和你的委託人談話之前見到你,”特里格説道,“我很遺憾這個想法落空了。我想可能是斯特里特小姐過於精明能幹了。但是,梅森,我們警察也不是蠢貨。我發現你沒有按時到辦公室,而斯特里特小姐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我綜合起來一分析,決定留下來等着。你們坐出租車回來的時候,有點粗心大意。你們應該在離辦公室還有一個街區的地方下來,步行回來。而現在的情況是我已經記下了出租車的牌照號碼,只要我給車輛調度員打個電話,那輛出租車的司機就得向我們報告。然後我們就可以知道你們坐着出租車都去了什麼地方,我們把出租車的行程一點一點拼湊起來,或許會發現一些很有趣的情況。”
“毫無疑問你會的,”梅森説,“我很高興你指出我犯的技術性錯誤,特里格。”
“別客氣,”特里格説道,“剛才我從你臉上的表情中看出來了,你一見到我就在心裏責備自己沒有步行走完最後一個街區。”
“我猜如果不是因為那位金髮碧眼的姑娘和你們同乘一輛車,你肯定會這樣做的,如果你離辦公室還有一個街區就讓車停下,她會覺得有點奇怪。
“聽着,説到這兒就引出了另外一個有關係的問題:這位金髮碧眼的美人是誰?為什麼你們下車時她不下車?”
“這位金髮碧眼的姑娘,”梅森説道,“名叫伊娃-埃勒厄特。她住在摩納得諾克公寓大樓317號。她的電話號碼是太平洋城7-2481。她以前是我的一位委託人霍默-加文的秘書,剛才她是去好萊塢參加一個小角色的面試。那姑娘對戲劇表演簡直着了迷。”
“好吧,”特里格説道,“謝謝你提供的情況。我可以把這一項劃掉了。”
“你可以把這一項劃掉,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和謀殺案沒多大的聯繫,”特里格説道,“要不就是你沒有全部告訴我。喔,你們乘出租車還去了什麼地方?”
“我認為現在還不能和你談。”梅森説道。
“明白,明白,”特里格説,“這位伊娃-埃勒厄特小姐曾經做過霍默的秘書?”
“不錯。”
“霍默-加文是你的委託人?”
“是的。”
“他上一次向你諮詢是什麼時候?”
“我負責處理加文先生所有的法律事務。”梅森説道,“有時我會為他做一大堆工作,而其它時候我們又會好幾個月沒有聯繫。”
特里格又轉向德拉-斯特里特:“聽聽這傢伙説的話,斯特里特小姐。大多數的審訊都會被引入歧途,等他們回過味來的時候早就忘了問的問題是什麼。現在我們來看一下,難道我的問題不是在問加文上次向你的老闆求教是什麼時間?我恐怕你得幫幫他,別讓他陷在文字迷宮當中,斯特里特小姐。”
“碰巧,”梅森説道,“是我在一直設法和加文取得聯繫。星期一下午我設法和加文取得聯繫,現在我還在設法和他取得聯繫。”
特里格仔細地考慮了一番,然後説道:“星期一下午你曾試圖設法和他取得聯繫?”
“沒錯。”
“你目前還在設法和他取得聯繫?”
“對。”
“好,”特里格説道,“難道你就不能説得再清楚些,你星期一才第一次設法和加文聯繫,到目前你仍在設法和他聯繫這段時間中,你沒有見到過加文?”
梅森咧着嘴笑了。
特里格搖搖頭:“得時時刻刻提防着你,梅森。倒不是你説的東西,而是那些你沒説的東西。現在告訴你,我知道昨天晚上霍默-加文見過喬治-卡塞爾曼。”
“他昨晚已見過喬治-卡塞爾曼?”梅森驚叫道。
特里格點點頭:“聽着,讓我問你一個私人問題。”
“什麼?”
“你昨晚是不是去過卡塞爾曼的公寓,然後等在後樓梯邊,讓一位年輕女子上了你的車,並開車將她帶走。一位現場目擊者認為是你。雖然光線不太好,但這位目擊者還是看清楚了你。”
“千真萬確。”
“聽着,某個年輕姑娘用槍頂住卡塞爾曼的肚皮,扣動了扳機,然後給你打電話説:‘噢,梅森先生,快點來。出了件可怕的事情!’你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告訴你她和卡塞爾曼意見不一致,為了嚇嚇他掏出了手槍,卡塞爾曼抓住她並想奪下她的槍。兩人在爭搶中,她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卡塞爾曼倒在了地上。”
“在這種情況下,你建議她不要從前門出去,並告訴她你會馬上趕到公寓大樓的服務員專用出入口,護送她從後門下樓,你的汽車就等在那裏。你還告訴她不要對任何人講發生的事情。”
梅森仔細地考慮一下他的話:“你的意思是我不讓她對警察講發生的事情?”
“我認為有這種可能性。”
“不報告屍體?”
“一點不錯。”
“對我來説那不是違反職業道德嗎?”
“這就取決於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特里格説道,“對律師的職業道德可以有許多不同的理解。眾所周知,你對職業道德的理解完全是有利於你的委託人。你不希望你的委託人做出任何表明她與案件有牽連的事情,無論法律上是怎麼規定的。”
梅森思索了片刻:“我想你的意思是我有責任維護委託人的利益,而這一點使我置所有其它的職業道德準則於不顧?”
“差不多吧。”
“這種可能性倒是滿有意思的。”梅森説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那我現在來回答。回答就是不可能。”
“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
“不是。”
“你什麼時候得知卡塞爾曼被殺的?”
“斯特里特小姐今天早晨從廣播上聽到的。”
“然後告訴了你?”
“是的。”
“什麼時候?”
“很早。”
“有多早?”
“我説不出。”
“然後你立刻出去掩蓋真相?”
“我立刻出去是為了設法和一位委託人取得聯繫。”
“加文?”
“是的。”
“為什麼?”
“我想告訴他卡塞爾曼死了。我想這件事情也許會改變他的一些計劃。”
“見到加文了?”
“沒有。”
“和他通過電話嗎?”
“沒有。”
“好吧,謝謝,梅森。我希望問你一些問題,我也接到指示要我和你面談。”
“我非常樂意與警察合作。”梅森説道。
特里格伸出食指,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合作的話,梅森,地方檢查官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高枕無憂?”
“對呀,我們一個人也抓不到,他當然也就不用審案子了……喔,我想我已經給你機會講明情況。”
“謝謝。”
“你有機會講明情況,你知道。也就是説,如果你試圖干擾案件調查工作,你是故意這樣做的。那可是很糟糕的。目前我們正在尋找加文。如果他和你聯繫的話,告訴他給重案組打電話找我。告訴他事情很重要。”
特里格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呵欠,説道:“多謝你給我的幫助,梅森。當然你不是主動地幫助我,而是不自覺地幫了我的忙。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幫了我的大忙了。”
“順便提一句,通過查閲檔案,我們注意到霍默-加文曾被委任為縣副治安官,可以攜帶槍支——一位特殊的副治安官……你清楚情況——自衞防身。深夜身上帶着大筆的現金,還有類似的情況。我知道他很能賺錢,總是隨身帶着大筆的現金……你知道加文的手槍現在何處?”
“哪支槍?”
“加文總是隨身帶着的那支。”
“難道不在加文先生手裏嗎?”
“我不知道。我確實不知道,”特里格説道,“但是,”他意味深長地説,“我們一定會查明案情真相的,梅森先生。好了,再見吧。我就不再耽擱你的時間了,我知道你很忙。因為我到你這裏來過,我也許要忙着打電話了。”
“你沒有在電話線上裝竊聽器吧?”梅森問道。
“沒有,沒有,沒有,”特里格説道,“我們不會那樣做的,喔,後會有期,律師。再見。”
特里格走出辦公室。
梅森對德拉-斯特里特説道:“給我接通瑪麗-巴洛的電話,德拉。”
“瑪麗-巴洛……噢,瑪麗-阿登。我真不習慣她婚後的名字。”
德拉-斯特里特撥通了總機,過了片刻説道:“瑪麗在電話上了。”
“瑪麗,”梅森説道,“這件事情非常重要。上次我見過你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加文也許會給你打電話。如果他給你打電話,我想要你告訴他立刻和我聯繫,告訴他和我聯繫時最好小心一點,警察正在四處找他。”
“天哪!警察!”
“一點沒錯。”
“你怎麼知道他會和我聯繫呢?”
“昨天晚上,我告訴他你曾經去看過他兩次。他對此一無所知。他的秘書使他相信你從未去找過他。”
“什麼!為什麼那個小騙子——為什麼那個……”
“彆着急,”梅森説道,“小心血壓升高。告訴你,昨天晚上伊娃-埃勒厄特被開除了,不再受僱於加文先生。”
“哎呀,這對老闆來説是件好事!”瑪麗大聲叫道,“現在誰在負責管理辦公室的工作?”
“到目前還沒人。”梅森告訴她説。
“聽着,梅森先生,”她説道,“我要回辦公室去。”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説我打算回辦公室去,為加文先生處理日常事務,在加文先生找到新秘書前我會一直留在那兒。”
“你不能那樣做。”梅森對她説道。
“為什麼不能?我還保存着辦公室的鑰匙。我對處理工作的竅門和客户的情況一清二楚。雖然我離開辦公室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不少事情,但我對加文先生投資的財產和他的經營方式瞭如指掌,我不會把事情搞糟的。”
“以我現在的身材,我不會像伊娃-埃勒厄特那樣當辦公室的裝飾品,但我至少能幹活,我能接電話,為加文先生轉達口信,讓想和他聯繫的人能和他聯繫上。”
“這可能有些不明智吧。”梅森説道。
“你是什麼意思?”
“有些人。”梅森説道。
她哈哈大笑:“我會謹慎行事的。”
“情況可能和你預料的有些不同。有些想和加文先生聯繫的人可能是被賦予某種權力的。”
她仔細考慮了一會兒,然後説道:“謝謝你的忠告,梅森先生。家裏的車讓我丈夫開走了,我打電話叫輛出租車。如果你和加文先生聯繫上的話,告訴他我回辦公室工作了,他欠我的只是來回的出租車費。”
“好吧,”梅森説道,“這個主意倒挺不錯。”
他掛上電話,轉向德拉-斯特里特:“我要出去,德拉。這回我開自己的車,不坐出租車。”
“想要個見證人嗎?”她問。
“不必了,我想此刻你留在辦公室裏能更有用些——”他的話被電話鈴聲打斷了。
德拉-斯特里特拿起自己的秘書電話,説道:“是誰打來的,格蒂?對,我確信梅森先生想和他通話……霍默-加文在電話上。”
梅森抓起電話“喂,霍默,你在哪兒?”
加文説道:“仔細聽着,梅森,我只能説幾句話。”
“好吧!”梅森告訴他説。
加文説道:“有可能是斯蒂芬妮-福克納出於自衞,開槍打死了卡塞爾曼。我想要你行動起來去保護她。”
“可以。”梅森説道,“如果這是你的命令,那好吧,可是你究竟在哪裏……?”
“我正在轉移警察的注意力。”加文打斷他的話。
“你是什麼意思?”
“我給警察提供了錯誤的線索,迷惑他們的調查工作。我打算要不停地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如果我能讓警察先指控我有罪,那麼即便最後他們又翻過頭來去調查斯蒂芬妮,這件案子給斯蒂芬妮造成的痛苦也會減少很多了。”
“等等,”梅森告誡他説道,“這樣做很危險。你可能無法證明自己是清白無辜的。”
“我不希望是清白無辜的。”
“逃跑,”梅森説道,“會被當成是有罪的跡象,而且像這種情況也會被法庭接受為證據。”
“沒關係,我還是選擇逃跑的方式。”
“你不能那樣做,”梅森表示反對,“你不能給自己積聚不利的證據。你也許會因此而坐牢的。”
“沒關係。你照顧好斯蒂芬妮就行了,我會照顧自己的。你的首要任務是保護斯蒂芬妮。你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全力保護她。”
“即使你被牽進本案?”
“即使我被牽進本案。”
“你是怎麼想的?”梅森問道,“就因為你的兒子和斯蒂芬妮-福克納談過戀愛並且——”
“因為,”加文打斷他的話,“我喜歡這姑娘。我想我一直都很喜歡她。以前我害怕承認這個事實,甚至是對我自己也害怕。現在我把它告訴你是因為我很信任你,梅森。如果你泄漏給任何人,即使是德拉-斯特里特,我會扭掉你的脖子。你想知道為什麼,現在我都告訴你了。”
梅森若有所思地停頓了片刻。
“你還在電話上嗎?”加文問道。
“我還在,”梅森回答,“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我和伊娃-埃勒厄特談過了。你永遠也不會再見到她了。她別想走進辦公室半步,那裏密封得比鼓還嚴實。”
“那樣可不行,”加文説道,“我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處理並且——你得給我找個人,梅森。”
“我已經給你找了,”梅森説道,“我和瑪麗-巴洛通過電話了。我告訴她伊娃-埃勒厄特被解僱了,辦公室裏沒有人了。她二話沒説叫了輛出租車就去了辦公室。她還保存着原來的鑰匙。她説她至少把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這樣倒是讓我放心了,”加文説道,“求神賜福這姑娘。你説過她很快就要臨產了?”
“大約9個星期之後。”
“告訴她儘可能堅持一下,”加文説道,“你也許要有一陣子聽不到我的音信,佩裏,可能會很難找到我。”
“該死!”梅森説道,“你不能那樣做。你……”
電話線那端傳來了“咔噠”一聲。電話斷了。
德拉豎起眉毛,無聲地向梅森發問。
梅森説道:“他可能在戲弄我。他説他正在轉移警察的視線。他要我做斯蒂芬妮-福克納的代理人,盡力不讓她牽涉進本案。”
“你們倆的電話我只聽見了你這頭兒,”德拉-斯特里特説道,“你問他是否僅僅因為他兒子拋棄了她他就覺得自己有責任那樣做時,他是怎麼回答的?”
梅森邊咧着嘴笑邊説道:“他對我説如果我把他説的話告訴任何人,即使是你,他就會扭斷我的脖子……我要出去一趟,德拉。我大約一個小時後回來。如果有人要見我,你就説不知道我去哪兒了。”
“我能猜猜嗎?”
“當然可以。”
“你打算去霍默-加文的辦公室,確定警察不會在那兒發現什麼證據。”
“這只是你的猜測,”梅森對她説道,“不過猜得挺有道理。但問題是你搞錯了兩件事情。”
“什麼?”
“第一,”梅森説道,“作為一名律師,我不能拿走任何證據,那是犯罪。第二,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必須知道,德拉,律師不能隱瞞證據,更不能毀掉證據。”
“你也必須知道,一位富有想象力的律師如果堅信自己的委託人清白無辜必定會大有作為。我們有兩件事情要感到欣慰。”
“什麼?”
“第一,我們提前知道警察打算弄清那輛出租車都去過哪些地方;第二,霍默-加文的妻子堅持給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起名叫小霍默。”
“你的話莫名其妙。”德拉-斯特里特邊皺起眉頭邊説道。
“我一個小時後回來。”梅森説完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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