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組進行了若干回,雖時有突破,基本心態是“猶抱琵琶半遮面”,好像做小本買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説幾分,我就説幾分。你若是不説,我也不説。人們是靠自己的秘密活在世上的,要是都説了,人們還有什麼?
褚強對程遠青説:“程老師,您要是不怕受到重大打擊,我就把迄今為止參加小組的真實惺芨嫠吣恪N揖醯麼蠹葉莢諭饢繞圈子,沒有實質性的交鋒。三錐子扎不出個血來?
“
程遠青笑道:“都是癌症病人,要是扎錐子放血,就得報病危!”
程遠青委婉地提醒褚強不要操之過急。畢竟,這不是普通的成長或是發展小組,而是一羣瀕臨死亡的人的特殊團體。
程遠青説:“需要有一個活動,讓大家同仇敵愾。”
褚強説:“您設計到墓園面對死亡的活動,是個好機會。”
程遠青説:“時機早了點,酒還沒有釀好。下次小組活動,你帶一條花圍巾來。
鮮豔些,最好是真絲的。“
褚強覺得有趣,説:“幹嗎?”
程遠青就把想法同褚強談了。
這次小組活動地點,選在醫院的診室裏。按説診室不能當會場,程遠青親自出馬和院方聯繫,希望得到支持,除了借用地方,絕不動設備。其實診室除了桌子板凳之外,就是診牀和看片燈,也沒什麼貴重東西。院方答應了。
診室面積有限,座位不能圍成優雅的圓形,因地制宜把凳子約略擺成多邊形。
程遠青道:“走進醫院來進行小組活動,感覺若何?”
一向很沉默的成慕梅第一個發了言,説:“我最討厭醫院了。這是一切災難的策源地。”
雖然成慕梅不招人喜歡,但她低沉而憤怒的話,説出了大家的心聲,眾人不由自主地點頭。
程遠青説:“我也很不情願到醫院來。我選了這地點,有人罵我吧?”
有人説:“哪能呢。醫院是什麼地方?閒人免進的,您必有深意。”
嶽評説:“咱們不是閒人啊。無事不登三寶殿。”
大家頻頻點頭。是啊,醫院如今成了她們生命中最重要的場所,災難開始的地方,生命的終結也在這白色之地。為什麼要到這裏來呢?看着組長,她應該給大家一個解釋。
程遠青含笑道:“我們先來做一個遊戲。”
大家就很誇張的響應。不僅是遊戲有鬆解人緊張的神經之效力,更重要的是,在醫院這個不苟言笑充滿權威的地方,能做遊戲,讓病人們有一種報復的快意和惡作劇的創造感。
程遠青更正道:“説是做遊戲,有點不大準確。更正一下,咱們是做角色扮演的小話劇。”
周雲若以前在學校演過戲,急着問道:“腳本在哪裏?誰是導演?誰是主角?”
神情已暴露出想當主角的野心。
程遠青微笑道:“別急!別急!人人有份。男主角已經有了,就是褚強。”mpanel(1);
褚強很紳士地站起來,向幾個方向彎腰,口中唸唸有詞道:“承蒙信任。”讓人忍俊不禁。大家説:“別這麼假模假式的吧!只有你一個男人,當然男主角非你莫屬了。”
成慕梅冷着臉説:“女的就不能演男的了嗎?”
大家的好興致沒被打斷,接着嚷嚷:“女主角呢?”
程遠青説:“人人都有機會。”
應春草小心翼翼地問:“不管長相身材什麼的?”
程遠青笑説:“不管。內部遊戲,誰先報名,女一號就是誰的。”
安疆問:“歲數呢?”
程遠青説:“也不管。老少咸宜。”
大家都笑,成慕梅不笑,卜珍琪也不笑。成慕梅不笑,是因為總陰陽怪氣不合羣。卜珍琪不笑,是她吃不準要幹什麼。長期的機關工作,養成了她絕不輕易表態的習慣。
周雲若搶先説:“我第一個報名。”
大家見周雲若自告奮勇,就鼓掌。看周雲若和褚強站在圈子中間,覺得俊男靚女的,挺般配。
程遠青説:“我是導演。就叫我程導好了。”
程遠青像模像樣地指手劃腳:“劇情很簡單。褚強,你就假裝是病人,女病人,剛患了乳腺癌。還不知道,只是懷疑。你來看病。接待你的醫生,周雲若扮演。至於劇情,你們向下發展吧。總之,褚強是一無所知的病人。周雲若你按照你所知道的醫生來演。”
大家靜下來,擠了許多人而顯出擁擠的診室鴉雀無聲。
褚強忐忑不安地坐着,把特意買的真絲花圍巾裹在頭上,還真有那麼點嫵媚之態。褚強突然想起,問:“程導,我多大歲數?”
程遠青環顧大家,問褚強:“為什麼想起這問題?”
褚強説:“這的確是個問題。歲數大和歲數小的女人,想的不一樣。歲數大,主要考慮的是生命安全。歲數小的女人,可能會更多地考慮性徵的問題。”
“那我問問周雲若,當你知道自己患了癌症之後,有沒有為自己即將失去如此美好的性徵,而非常傷心?”
問題極具有殺傷力。大家都洗耳恭聽美麗年輕的周雲若,如何作答。
周雲若説:“説真話還是説假話?”
褚強説:“當然是聽真話。”
大家説:“真話假話都想聽聽。”
周雲若説:“那麼,是先講真話還是先講假話?”
大家説:“先講假話吧。要是把真話先説了,就沒有興趣聽假話了。”
周雲若説:“好。我就先講假話。聽好了,我開始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