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怒潮朱副總的鼓勵,一心想幹大事的賈好運,接到參股銀行人力資源部的阮總通過電話遞來的橄欖枝,激動不矣。
當賈好運打扮齊整、西服革履地正準備到參股銀行去的時候,段主任卻給了他一份怒潮集團為銀行出費用的出國人員培訓登記表,要安排這位“副”了很久,難於轉“正”的處長到南美散散心,以示安慰。
在利益面前,賈好運開始動搖了。他給朱副總打了電話,想聽聽自己這個大客户的意見。
此時,怒潮已經從國商銀行弄了九個億的貸款,在近期,繼續從國商銀行新增貸款的希望不大,朱副總正盼着賈好運能夠從參股銀行給怒潮公司弄來貸款呢。於是,趕緊鼓勵道:“你得捨得呀!古今中外那一個成大事者,不是首先學會捨棄的!到參股銀行年薪、車子加房子,不比出趟國強!而且,當了行長之後,你老弟什麼時候想出國,我就陪你去嘛!”而後,朱副總拍了胸脯,“兩個億的存款,我們怒潮,給你!”
於是,賈好運依然準時去了參股銀行。有了怒潮朱副總兩個億存款的承諾,他感覺底氣足多了。
賴主任熱情地拉着賈好運的手,邁着比上身短一節的雙腿,和賈好運一起坐在了沙發上。
賈好運先把國商銀行的出國人員培訓登記表給賴崍籟看了,以示自己在國商銀行的分量和來參股銀行的決心。
賴主任看了,心裏不覺一沉,怕這次出國,使得賈好運放棄或推遲投奔自己的步伐,也會使賈好運身後最直接的優質客户——怒潮公司與自己失之交臂,便故做不經意地説:“自己出國?在我們這裏有了錢,隨時都可以去!”
賈好運解釋道:“我可是公派!如果自費,我何必還拿來給您看!”而後,開門見山,但卻依然忐忑地問:“我的崗位是新支行一把手嗎?”
賴主任聽賈好運這樣一問,倒一時語塞了。心裏的話,那如意的小算盤,他現在不能夠而且永遠也不能夠説出來。
於是,賴主任言不達意地支吾道:“我安排你作一把手,當行長。”
見賈好運聽了自己的話,面露喜色了,賴主任頓了頓,接着又説:“但是,不是新支行。”
“不是新支行?!”賈好運的心頓時又涼了半截。因為,他明白新支行與舊支行的操作手法和工作難度是完全不一樣的。組建一個新支行可以比較容易地完成任務,而舊支行肯定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才會更換行長,因此,不要説指標難於完成,只理順人際關係一件事情,就夠自己折騰半年的了!
賴主任見賈好運躊躇起來,便對賈好運誘之以利:“舊支行行長的年薪,比新支行高得多!”
賈好運一聽,眼睛不覺又亮了:“是嗎?年薪多少?”
賴主任順口答曰:“二十五萬到四十五萬之間。”見賈好運眼睛又泛起亮光了,便繼續誘之以利:“再給你配個小轎車;入行半年後,再給你買一套一百一十七萬的房子!”
賈好運聽罷已經不光是眼睛放光了,他簡直難以抑制地興奮起來。
賴主任見賈好運雖然眼放光芒,人卻始終沉默不語,以為他還沒有心動,便繼續誘惑道:“房子是銀行給你一張支票,由你自己去買的。這筆錢是銀行作為按揭貸款借給你,本息是由銀行按月付的。你只要在參股銀行工作,這房子就跟分給你一樣。”
賈好運沒有回答賴主任的話,心裏盤算着:看來,在參股銀行幹二三年,便可以抵上在國商銀行幹一輩子了!!
賴主任見賈好運一直傻呆呆的不説話,以為自己物質利誘的手段還沒有起作用,便又鼓勵道:“你是金研所的研究生,又在國商銀行總行工作,肯定有領導能力,又有怒潮集團這樣的大客户幫助,到舊支行才能夠更好地發揮你的才幹嘛!”見賈好運依然沒有開口,賴主任便使出了自己最後的殺手鐧:“你不是認識趙奎副行長嗎?他對你到舊支行,也是贊同的。”
賈好運聽到趙奎副行長的稱呼,才從自己的小算盤裏回過悶兒來,趕忙説:“我願意。只要是一把手,到舊支行也可以。”
聽賈好運這麼説,賴主任笑了:“好。那你可以跟國商銀行提出調離申請了!”
在賈好運就要出門的時候,心懷了鬼胎的賴主任反倒不安起來,用一對大眼珠子盯住賈好運,充滿真誠地問:“你還有什麼要求?”
賈好運對賴主任代表組織為自己開出的利益清單,已經非常滿足了,他不知道自己還應該再提什麼要求了,便連聲説:“沒有了、沒有了!”腳剛一邁出門口,卻突然想起了一起應聘的侯山要跟自己一塊做支行的話,便又轉身回到賴主任的辦公室。
見已經出門的賈好運,又轉身回來,賴主任倒有了一點緊張,他怕已經上鈎的賈好運,再脱鈎,便主動地,但是,也很忐忑地問:“好運,還有什麼要求?儘管説!”
“我想,讓侯山也到我去的支行。”
“侯山?”賴主任早已經記不起那個大男孩了。
“就是國商銀行跟我一起應聘的、那個像個大孩子一樣的小夥子!”賈好運提醒着。
“噢、噢,就是那個叫‘猴三’的人!”賴主任從自己的記憶裏搜索到了那個小夥子,“不過,你為什麼要他?他一分錢存款也沒有!!!”
“他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呀!”賈好運説。
“他沒有存款,沒有客户資源,光名牌大學畢業,你要他,是沒有用的!!”賴主任很耐心地解釋着。
賈好運堅持着,並幫助侯山撒謊:“我還需要人寫材料呢!另外,他跟怒潮的老總們也非常熟悉!尤其和蘭總,還有那麼一點……”賈好運裝模作樣地露出淫笑,不説下去了。
賴主任見了,大眼珠子一亮:“好!既然這樣,好!”而後,又望着自己釣上來的大魚,揪心巴巴地説:“多進一個人,每年我就要多付出十萬元的費用!他的存款任務,至少要完成三千萬!你們兩人吃怒潮一個客户,你能夠幫他背嗎?”
賴主任無奈地點頭,心裏不舒服地琢磨:我釣這條魚,還沒有上刀俎,先又讓我白白拋了一個大餌:養了一個吃白飯的廢物蛋!而後,嘴上説:“箭樓支行有一個叫仇洋的女孩,我記得她的吸存號是A002,帳上總有存款兩個億,而且從來沒有動過!你應該進這樣的同志!”
“這個女孩怎麼這麼能幹?”賈好運帶着敬意問。
“能幹?”賴主任思索着,終於説了實話,“其實倒不是,他爸爸是中國F集團財務部的副總!”
第二天,賈好運正式辦完了調動手續,在賴主任的辦公室,準備聽宣佈自己任職一把手的支行時,他還是頗為躊躇滿志的。但是,賴主任雖然釣上了大魚卻沒有賈好運這麼興高采烈,他很老練地望着賈好運,半天沒有開口。最後,才終於雌出被煙燻黑了牙縫的牙齒,把個人的意願包裝成黨的決定:“好運,京都管理部黨委已經研究決定,派你到箭樓支行去。”賴主任只把話説了一半就停住了。
賈好運善意的問:“原來的支行班子都免掉了嗎?”
賴主任順着賈好運的話説:“還沒有免。”
“沒有免?!”賈好運愕然了。
賴主任頓了頓,用充滿血絲的大眼,觀察着賈好運:“黨委準備派你去接班。”
賈好運倒茫然了:“行長還沒有免,我怎麼接班?到底聽誰的?誰是一把手?”
賴主任又頓了頓:“沒有免之前,當然是聽他的;免了之後,當然是聽你的。現在,吳力依然是行長!”
賈好運終於按耐不住了,他雖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卻依然發急道:“不是説好是一把手嗎?現在怎麼又是副行長了?!!”
賴主任望着自己從國商銀行釣來的這條可憐的大魚,面對他自己不得不趟過去的這個敏感話題,像個無賴一般地説:“你當然是一把手,只是你要一邊拉來怒潮集團,一邊等待我把吳力免掉嘛!”
賈好運此時才有所醒悟:自己原來是落入了賴主任的招聘陷阱!立刻,他想到了參股銀行總行的趙副行長,他也許能夠幫助自己説上話!
出了賴主任的辦公室,賈好運直接上樓,奔趙副行長的辦公室而去。此時,這個年近六旬的老人,正在辦公室裏欣賞着一幅字。
賈好運望着瘦老頭,開始訴苦。趙副行長還能夠顧及怒潮朱副總的面子,他呲一下外突的牙齒,安慰賈好運:“別急,別急,我是關照過的,他不至於這麼不給面子吧!何況你手裏還掌握着怒潮公司這樣的大客户!”説着,趙副行長拿出一個電話本,查找起賴主任的電話來。找了幾分鐘,他終於找到了,一會兒,電話也終於撥通了。
趙副行長説:“賴主任嘛,我是趙奎,到我這裏來一下。”
掛上電話的時候,賈好運趕緊把自己的苦水,繼續彙報給趙副行長聽。
沒有一會兒,賴主任上來了,見了趙副行長和賈好運,很自然地分頭打了招呼。
“我這個朋友的職務問題,怎麼安排的?”趙副行長心平氣和地問。
賴主任閃着大眼,斬釘截鐵、大言不慚地説:“箭樓支行一把手。”
賈好運揭露道:“明明是副行長,你卻偏偏説成一把手!!”
賴主任對賈好運微微一笑,老練地説:“看看,好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明明同意的事情,現在卻又到領導這裏來説。剛一來,就這樣,對你不好呀!”
賴主任的話,弄得賈好運竟一時語塞,難道真的是自己出了問題?看來真理是永遠掌握在權大者一方的!
“聽説箭樓支行的行長並沒有免嘛!”趙副行長問。
“馬上就免,這是我已經跟好運談好的,最遲三個月以後就給他任職。”賴主任解釋着,非常老道。
而此時的賈好運,包括趙副行長,反而都像個傻子一樣了。
“如果三個月後,好運把怒潮拉來了,把業績搞起來了,支行指標完成了,不是就免不了了嗎?”趙副行長擔心地問。
賴主任繼續煞有介事地説:“好運把怒潮一拉過來,即便是支行指標完成了,我也給吳力換個地方,讓好運當行長!”
賴主任的斬釘截鐵和信誓旦旦讓趙副行長也沒有了話説,賴主任見討伐者氣焰已盡,便轉守為攻:“現在,好運應該多從國商銀行挖存款和優質客户,尤其是那個怒潮集團公司,趕快拉過來!”
趙副行長與賈好運正面面相覷的時候,趙副行長辦公桌上的電話卻響起來。電話是趙副行長的老婆打來的,告訴他一個驚人的壞消息:他工資卡里的近十萬塊錢現金全部都被人在取款機上取走了!
趙副行長聽了大驚,一下子站起來,對賴主任很不客氣地責問道:“你們管理部的取款機,一定是出了問題!我的錢不知道被什麼人全部提走了!!你們趕快到公安局報案去!”
賴主任和賈好運聽了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