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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醫學證據已經提出。兩個經過門旁的人作證。艾塞克家人對他的健康狀態提示證據。任何可能懷恨他的人(一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以前曾受他斥責擅自進入家屋),都受警方要求合作,而主張自己的清白。一兩個僱用他的僱主也有所陳述,其中包括最後僱他的布魯登絲-勃拉司福太太和他的丈夫湯瑪斯-勃拉司福先生。供述與法學程序都已結束,陪審員下了判斷:一個或多個不明人物的謀殺。

    杜本絲從審訊庭走出來。湯美一面安慰她,一面從等待在庭外的一小羣人中走過去。

    “杜本絲,你表現得真好。”湯美説。他們穿過院門,向屋子走去。湯美接着説:“真的,非常好,比其他人好得多。非常明確,聲調又很清晰,驗屍官對你似乎覺得非常滿意。”

    “我不要任何人對我滿意。”杜本絲説,“我不喜歡老艾塞克被毆打頭部致死。”

    “是懷恨他的人乾的吧?”湯美説。

    “為什麼?”杜本絲説。

    “不知道。”

    “嗯,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懷疑可能跟我們有關。”

    “你想説的是——你想説什麼嘛,杜本絲?”

    “你一定知道我的意思。”杜本絲説,“這裏——就是這裏啊,我們的房子,我們可愛的新房子,還有庭園及其他種種。看來——不是很適合我們?過去,我們都有這種感覺。”

    “我現在仍然有這種感覺。”

    “不錯。”杜本絲説,“你比我有希望,我覺得厭惡,這一帶已經有些——一些不祥的陰影投映下來,從往日一直延伸過來的陰影。”

    “不要再説啦!”湯美説。

    “不要再説什麼?”

    “哦,就是那兩個字。”

    杜本絲降低聲調,靠近湯美,輕聲説:

    “梅麗-喬丹嗎?”

    “唉,是的,就是這個。”

    “我也一樣,可是,我想説的是那到底跟現在有什麼關係?過去是怎麼回事?”杜本絲説,“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吧——跟現在。”

    “過去應該跟現在沒有什麼關係——這就是你想説的嗎?可是,有關係。”湯美説,“一定有關係,在意想不到的奇妙地方。我的意思是説沒有人認為曾經發生過事件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説,有很多事情種因於過去嗎?”

    “是的,就像一長串的鏈子,你也有吧,就是那種有間隔、到處有串珠的東西。”

    “珍-芬恩那一類吧,像我們年輕時代想要冒險、又能如願冒險的珍-芬恩事件吧。”

    “我們真的冒了很多險。”湯美説,“偶爾回顧過去的冒險生涯,難為我們居然活了下來。”

    “此外——還有別的,我們兩個聯手幹私家偵探的時候。”

    “唔,那真愉快。”湯美説,“你還記得——吧?”

    “不。”杜本絲説,“我已經不想記得,我不要再回憶過去、思考過去,除非——唉,除非像你常説的那樣,有線索!總之,那已不是練習,對不對?後來,我們又有一件案子。”

    “不錯。”湯美説,“是布倫金索普太太吧,唉?”

    杜本絲笑了。

    “是的,是布倫金索普太太,我絕對忘不了,當我進入那房間,看到你坐在那兒的時刻。”

    “你真厚臉皮幹得出那種事,杜本絲。你進入藏衣室,偷聽我和某某先生談話。而且,後來——”

    “而且,後來是布倫金索普太太啊。”杜本絲又笑着説,“N或M,及呆頭鵝。”

    “可是,我不——”湯美遲疑——“我不信這種事會是這次案件的線索啊?”

    “唔,在某種意義上是線索。”杜本絲説,“我是説,如果羅賓遜先生腦海裏沒有這些往事,他不會告訴你那種事情。而且,我也是你們之中的一員。”

    “你確是我們之中的一員。”

    “但是,現在情形完全變了。這件事,我是説艾塞克,他被殺害了。被毆打頭都,就在我們院子門口。”

    “你可不能認為這件事關係到--”

    “不能無疑。”杜本絲説,“我指的就是這件事。今後,我們不是去調查普通的犯罪案件。必須探明過去的事,探明過去有什麼人為何而死。它已經變成我們私人的問題,我認為是純粹私人的問題,我是説可憐的老艾塞克死了。”

    “艾塞克已一大把年紀,可能是因為年紀的關係。”

    “聽了今晨的醫學證據,我可不以為然,誰想殺艾塞克?到底為了什麼?”

    “如果艾塞克的死和我們有關。為什麼不殺我們呢?”湯美説。

    “也許也打算殺我們,可能艾塞克告訴了我們一些事情;也許還想告訴我們更多。也許説了會威脅到某些人的消息,譬如説出他認得那女孩或帕金森家的一個人。否則——否則就是一九一四年大戰時的間諜活動或出售的機密,所以要封住艾塞克的嘴,如果我們不搬到這兒來,不到處探尋訪查,大概就不會發生事故!”

    “不要這麼激動。”

    “我很激動,現在我不再為興趣而動,這已經不再是興趣。我們現在要換另一種做法,找出兇手!是誰?當然我們不知道,但是可以查出來。這不再是過去的事,而是現在的事,是——是幾天前發生的事,是六天前吧?那就是現在,而且在這裏,跟我們和這個房子有關。所以,我們一定要查出來。方法和手段雖然不知道,但我們總得找出線索,追究下去。像狗那樣趴在地上,用鼻子追蹤味道。我在這兒追索,你得像一隻獵犬,到處跑,現在就開始吧。你去——怎麼説呢——調查吧。一定有人知道,即使不是直接知道,也一定有什麼人告訴他們。他們聽到的故事、傳言或閒談。”

    “可是,杜本絲,你真的相信我們有希望——”

    “是的,我相信。”杜本絲説,“我雖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一定有希望。只要有堅實有力的信念,有一種觀念,認為自己所知道的罪行是邪惡,而打破老艾塞克頭部的就是邪惡,那就——”杜本絲停止不説。

    “可以再變更莊名。”湯美説。

    “什麼意思?不用‘月桂樹莊’,改用‘燕窩莊’嗎?”

    鳥羣在頭上飛過,杜本絲回頭看院子的大門。

    “以前取了‘燕窩莊’這個名字,那引用句後面的一句是什麼?你調查員引用的——是死亡的後門嗎?”

    “不,是命運的後門。”

    “命運,簡直像在解釋艾塞克的事,命運的後門——我們院子的門——”

    “杜本絲,不要這樣煩心。”

    “為什麼不?”杜本絲説,“我終於有了一個念頭。”

    湯美以困惑的表情望着杜本絲,搖搖頭。

    “燕窩莊’真是個好名字。”杜本絲説,“它可能是個好名字,也許終有一天會變成好名字。”

    “杜本絲,你有最特別的想法。”

    “還有像鳥那樣叫的聲音。這樣就結束了,這次事件也許就這樣結束。”

    他們走到房子附近時,湯美和杜本絲看到一個女人站在門前台階上。

    “是誰?”湯美説。

    “我以前見過。”杜本絲説,“一時之間記不起她是誰。啊,我想是老艾塞克的家人,老艾塞克全家住在一起。有三四個男孩和那個女人,還有一個女孩,我當然可能記錯。”

    台階上的女人轉身向他們兩人走來。

    “是勃拉司福太太吧?”她望着杜本絲説。

    “是的。”

    “你大概不認得我,我是艾塞克的兒媳,他的兒子史蒂芬的妻子。史蒂芬——他遭意外去世了,被卡車輾死。大卡車跑得很快,是在國道上發生的,我想是國道一號,國道一號或國道五號。唉,國道五號很早就有了,也許是國道四號。總之,是這樣死的。從那以後,已經過了五六年。我有些……有些話想告訴你,你和……你和你的先生——”她看看湯美。“在葬禮上,你們送了花來。艾塞克在你們這庭園工作,是不是?”

    “是的。”杜本絲説,“在這裏為我們工作,會發生這種事故,真叫人害怕。”

    “我是來道謝的,花非常美,很好又很漂亮,好大的花束。”

    “我們是誠心誠意的。”杜本絲説,“艾塞克幫我們很多忙,我們剛搬來的時候,他也幫忙很多。我們不大瞭解這房子,他告訴我們很多事情:什麼地方收藏什麼,等等。至於蔬菜和花之類,他也提供了許多意見。”

    “他很懂得自己的工作,近來他工作不多,因為他實在上了年紀了,而且彎腰不靈活。腰痛,即便想工作也不能做得太多。”

    “他真是非常好,又非常得力的人。”杜本絲説,“而且,他知道很多村裏的事,認識很多村人,也告訴了我們很多事。”

    “唉,他知道得很多,他的家人老早就出去工作。大家都住在這一帶,所以知道許多過去的事。雖然不是直接知道,但——是聽來的。啊,太太,打擾你了。我只是來打個招呼,向你道謝。”

    “太客氣了。”杜本絲説,“非常謝謝。”

    “你要再找能做庭園工作的人吧?”

    “是的。”杜本絲説,“我們自己做不來,你——也許——”她猶豫,覺得不該在不適當的時候説不該説的話——“也許你認得一些願意來為我們工作的人?”

    “是的,我沒法立刻想到適合的人,但我會留心,你自己決不容易找到,先讓亨利來好嗎?——我的第二個兒子——先送他來吧,等找到合適的人再告訴你。再會!”

    “艾塞克姓什麼?我忘記了。”湯美一邊進屋一邊説。

    “啊,姓波多黎科。叫艾塞克-波多黎科。”

    “這麼説來,剛才那個人也是波多黎科嘍?”。

    “是的。她有好幾個男孩和一個女孩,都住在一起。就是馬修頓路半途上那幢房子,你認為她知道誰殺害艾塞克嗎?”杜本絲説。

    “這個嘛,看來不像知道。”

    “我不知道你如何‘看來’。”杜本絲説,“這種事不是很難説嗎產?”

    “她是來謝你送花啊,從那樣子看來——唔——也不能認為她想報仇。要是有此意,她應該會説出來。”

    “可以説對,也可以説不對。”杜本絲説。

    她沉思着走進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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