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鄧肯·哈里斯·門羅的辦公室內,梅森一一介紹,然後説:“塞爾瑪·安森嫁給了威廉·哈珀·安森,她丈夫死時留下一張保險單。有人不斷地對她含沙射影,旁敲側擊,‘事故及人壽雙倍賠償保險公司’調查了這次死亡事故,下達了掘出屍體的命令。據我瞭解,跡象表明有相當多的砷,足以致死。
起碼,警方斷言如此,而且保險公司也無疑要如此斷言。
“我不介意用多種波動描記器作為工具斷定犯罪。這不是我的專長。然而,我非常重視用這種工具認定無辜。我認為我的當事人清白無辜。我希望你查明。”
攝影師在梅森陳述時,突然按動閃光燈。門羅説:“為什麼來找我?”
“因為你是美國多種波動描記器協會的會員。你是大學畢業生,你有心理學學位。你有10年的科學詢問工作經驗,而且你是這方面專業人員當中的佼佼者,享有盛譽。好啦,你願意接受這項工作嗎?”
門羅把這事仔細考慮一遍,反問:“這要公佈嗎?”
梅森對他説:“你説的對極了,要公佈,不論結果勝、負或打成平局。”
“你們還要我宣佈我的發現?”
梅森説:“這位新聞記者就在這兒坐等。你寫好報告,他要抄錄。”
門羅搖搖頭説道:“那麼,我將不得不就這種交易簽發各種各樣的證書。”
梅森説:“你寫出消息,我們簽名,我們大家都籤。”
門羅不贊成:“這太不尋常了。”
梅森問:“究竟有誰對你説過你必須一切按常規辦?那些含沙射影的言詞及欺騙性的半真半假的報道,就要毀掉這位婦女的生活。我們希望看到完全真實的事情能公佈於眾。”
“假若測試結果表明她沒有説實話呢?”
梅森説:“你就那麼寫報告。如果你深切關心你這個專業的利益,我想你該同意我的意見:多種波動描記器的最大用處之一就是認定無辜。
“我至少可以舉出一個聞名全國的例子,那是在薩姆·謝潑德案件中。
傳聞這一家人當時以及從前的行為都不忠誠老實,傳聞警察到來之前他們都已到現場,而且先擦掉了指紋。可是為什麼人人都努力擦掉薩姆·謝潑德的指紋,這點我無從得知。薩姆·謝潑德是惟一有權在屋中到處留下指紋的人。
“好吧,”梅森接着説:“結果怎樣呢?一個全國最高效、最著名、最有威望的科學詢問專家組要進行測試,他們為薩姆·謝潑德博士的兩對兄嫂做了精心安排,藉助多種波動描記器給他們做出結論。
“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要單獨地愚弄那四位專家中的一位,這種可能性簡直是微乎其微。然而,接受測試的四個人一同去愚弄全體測試專家的可能性卻是異常巨大。
“測試結果表明這四個人的行為全部忠誠老實,他們從來不知道薩姆·謝潑德博士承認過有罪。這些結果公佈之後,這家人就又能揚眉吐氣了。
“這正是我在本案中要做的事。我打算請你測試塞爾瑪·安森,並報告你發現的情況。如果她説謊話,我希望你照樣報告;如果她説實話,我希望你還是照樣報告。我確信她定會實話實説。”
門羅轉向安森太太,問道:“安森太太,這一切你都同意嗎?”
“唔,我……這完全出乎意料……我……是的,我同意。”
門羅説:“安森太太,我要告誡你,我的科學測試是難以置信敏鋭深刻,我用的儀器非常靈敏。如果你有任何一點點保留,如果你有任何事要努力隱瞞,我從業務角度説,請你馬上離開這間辦公室,不要進行這種測試。”
“你要嚇唬我嗎?”她問道。
“我是在設法對你説實情。”
“而我要告訴你實話,你儘管進行測試。”她以對抗的口吻説道。
門羅説:“你們各位先生請坐一會兒,我要和安森太太個別談話,等我瞭解清楚有關這一案件的足夠事實並和我的當事人建立了和諧融洽的關係之後,再進行測試。請大家隨便坐。”
閃光燈又一次閃動。
新聞記者拿起電話,叫通他那家報社,向報館速記員報道了剛才的情況。
梅森向德拉·斯特里特迅速眨眼示意。
她説:“我要説你在以反擊作為賭注。”
梅森承認:“只有一件事讓我焦慮不安。”
德拉·斯特里特問:“是什麼事?”
梅森説:“如果警察瞭解到我正在做的事,他們就要在報界能公佈測試結果之前安排好逮捕塞爾瑪·安森,還要讓法庭下令制止報界以任何方式宣傳這次測試結果。”
“他們能做到嗎?”
梅森説:“這是個問題。在公開宣傳方面,什麼可行,什麼不可行,我們要為此探索一條全新的途徑。毫無疑問,如果測試結果是她説謊並且對她丈夫死亡知情,因而有罪,她就可能解僱我,另聘律師,而那個律師有可能聲稱:公開測試結果會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失,很可能要求下達限制令或改變審判地點,或者也許讓法官警告報社:公開宣傳測試結果就要犯蔑視法庭罪。”
“可是如果測試證明她無辜呢?”
“一個公民,當別人利用大量影射去控告他犯罪時,他要以任何自認為適當的方式來證實自己無辜,任何地方的任何法院有什麼權利對他説不許?”
德拉·斯特里特仔細考慮此話。
梅森走過去到記者那邊,他剛掛上電話。
梅森問:“還想進一步瞭解一些事實嗎?”
記者説:“哦!是啊,接着説吧。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故事。你停下來想想的時間越多,它的內容就越豐富。”
梅森説:“我的當事人是在她的權利範圍內採取行動。”
“可是你,作為一個法律官員,是在你的權限之內做……”
梅森問:“做證實我的當事人無辜這項工作?你想他們究竟要給這位正直的律師戴上哪種口罩——迫使他緘默?沒有人能阻止我去做自認是為了當事人最大利益的事。”
記者説:“可是,讓新聞記者在場而且……”
梅森問:“要撤退?”
記者只是露齒一笑,把椅子拉近梅森,説:“開始給我講一些事實吧。”
梅森簡要地敍述實情,刪除當事人對他講過的機密情節,只提供在記錄中能查到的信息。
記者問:“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梅森説:“當然有事瞞着你。我對你説的是記錄在案的事實。我的當事人對我説過的事,我不能對你説,我不能影響你使你先有成見。”
記者説:“我希望得到更多一點的背景材料。”
梅森對他説:“這報道素材是我拱手送上,你輕而易舉地得到它,本不該吹毛求疵。”
記者緊張不安地笑着説:“我不會。”
裏間辦公室的門敞開,門羅走出。
他説:“先生們,我這就開始進行測試。我和安森太太談得很有意思。
我認為我理解她的處境,我有一切理由相信她是一個良好的科學詢問對象。
噢,我這兒有個裏間辦公室,其中裝備着電子儀器,你們可以同時聽到測試室中的談話聲,通過一個單向鏡看到一切活動。
“我已經向安森太太説明這間辦公室的情況。我對她説,我希望起碼有她的律師觀看這次測試,還問她是否反對斯特里特小姐及另外兩位先生在場。她已在同意書上簽字表示她十分願意這樣安排。你們通過那個門進去向右轉就能看到那兒有幾把椅子和一個單向鏡。我希望你們觀察這次測試並聽到正在進行的談話聲。現在我要向梅森先生指出:你要坐的那把椅子旁邊有一個標有‘停止鈕’字樣的停止按鈕,不論任何時間,你一旦覺得你的當事人的最大利益受到危害,你完全有權按它,你一按動那個按鈕,測試立刻停止。”
梅森説:“很好。”
他們魚貫而入觀察室,門羅指明他們要坐的椅子,然後關上門。他們通過單向鏡可以看到鄰接的辦公室,看見塞爾瑪·安森坐在那裏,神情安然;一種最新型的多種波動描記器的器件與她的身體相連,可以把她的呼吸、血壓、脈搏及突然的肉體反抗即時登記在一張刻度記錄紙上,這張記錄紙以定時速率移動穿過多種波動描記器,刻度記錄紙上的線條表示以秒計的消逝時間。
門羅就座。
“安森太太,你準備好接受提問了嗎?請不要轉頭。請不要有任何動作。
坐在那裏絲毫不動。請你平靜、放鬆。”
“我已準備好,可以回答問題。”
門羅的聲音是始終如一的單調,倍加小心避免強調任何詞句或意思,絕不做出能導致測試對象心情煩亂的舉動。
“你的姓名是塞爾瑪·安森嗎?”他問道。
“是。”
“你聽收音機嗎?”
“聽。”
“關於你丈夫死亡的問題,你想對我説謊嗎?”
“不。”
“你是今天上午從埃爾帕索乘飛機來到此地的?”
“是。”
“你知道是誰造成你丈夫的死亡?”
“不知道。”
“你對你的律師講了全部實情嗎?”
“是。”
“你對你丈夫下過毒嗎?”
“沒有。”
“你看電視嗎?”
“看。”
“給你丈夫下的毒藥是你曾經擁有的嗎?”
“不是。”
“昨夜你是在埃爾帕索嗎?”
“是。”
“你在這次測試中回答有關你丈夫死亡的問題時説謊了嗎?”“沒有。”
門羅用同樣單調的聲音説:“安森太太,我要稍微等一下,然後再提一遍同樣的問題。請休息一會兒並請忍住不要有任何不必要的動作。”
過了一會兒,門羅把這些問題又問了一遍,然後再問第三遍。在第三遍問題結束時,他問安森太太:“在回答上述任何一個問題時你説謊話了嗎?”
“沒有。”她説道。
“你是否做了什麼事試圖降低這次測試的真實性的事?”
“沒有。”
“你在回答這些問題時是否耍過花招或有所保留?”“沒有。”
門羅宣佈:“測試到此結束。”
他從桌後站起,從多種波動描記器拉出長長一條紙,撕下來,又鬆開那些連接安森太太身體的附件,説道:“安森太太,請你出去到另外一個房間你的同伴那裏去吧。我過一會兒就出去。”
梅森面向其他人點頭。他們開開門,從隱蔽的目擊者進行現場觀察的房間走出來,和安森太太在外間辦公室聚在一起。
安森太太問梅森:“我的表現如何?”
梅森説:“顯然很好。你的聲音和態度始終一貫地鎮靜從容。”
她問:“那麼,測試結果若好,他就出具證明:我説的是實話?”
梅森點頭。
記者轉向攝影師,他剛剛又搶拍了一張照片。然後房門敞開,門羅走出,手拿疊好的多種波動描記器記錄紙。
攝影師又拍了一張照片。
梅森問:“好嗎?”
門羅説:“依照我的看法,這位婦女説的是實話。”
記者向着門猛衝,攝影師緊隨其後。
梅森和門羅握手,付給他測試費,對塞爾瑪·安森説:“回家,把這種事完全忘掉,安森太太,任何人提任何問題都不要回答。”然後對德拉·斯特里特説:“快,德拉,我想咱們該去吃點午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