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佐雲才吃過了早點,出乎意外的,已經有一個長得很清秀的小廝來請了。
伺候的小桃低聲告訴他説:他叫小柳兒,是王爺身邊最得寵的跟班。
丁佐雲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廝,心中不禁一動!看這孩子年紀不過十六、七歲,但是走在地上,卻能不驚塵土。
尤其是他進門的時候,門框上剛好落下一頭結網的小蜘蛛,恰好在他的臉前,一般的反應,必然是嚇一跳,趕緊躲開,或是未曾注意,剛好碰個正着。
但是這小柳兒卻如同未覺,逕直走了過來!蜘蛛在離他的頭頂寸許時,像是被一股微風吹着,輕輕地逼開一邊。
這證明了他的內勁已經到了自然收發如意的境界,尋常的江湖武師,下幾十年苦功,也未必能到此境界,這個傢伙才十來歲,他是怎麼練的?
福王身邊,哪兒找來這麼許多的能人呢?
小柳兒到他身前時,恭恭敬敬地福了一下,然後道:左先生早,小的叫小柳兒,是
丁佐雲站了起來笑道:我知道,柳兄弟是王爺身邊的人,請坐,請坐小桃,倒茶來。
小柳兒卻笑笑道:不敢當,左先生別麻煩了,小的是奉王爺之命,來請左先生到練功房來練劍。
丁佐雲道:啊,王爺這麼早起來了?
小柳兒道:王爺一向都是天不亮就起牀,到練功房練半個時辰的劍,從未間斷過。
丁佐雲道:王爺位極人臣,還如此勤奮不輟,叫人好生佩服,只是叫我去練劍,卻是他不知要如何説下去?
小柳兒笑道:左先生別耽心,王爺可不是請你陪他去練劍,他的劍技已經是爐火純青,無人能匹,也不必找人對手砌磋了,他請左先生,想必是有事相商,府中人很多,王爺若是找誰交代甚麼重要的事情,多半是利用這段時間。
丁佐雲聽了心中一動!不知道福王會找自己幹甚麼?
但是他現在既然是扮演一個八面玲瓏的角色,自然懂得不多問,連忙道:那我們可不能讓王爺等着,這就走吧!
他抹了把瞼就出門去了,小柳兒在前面領着路,穿廊越門,也不知轉過多少穿堂迴廊,奇怪的是看不見半個人影?
丁佐雲藉機會搭訕道:王爺都已經起來了,府中的司役卻是沒見一個影子,他們太享福了!
小柳兒笑道:左先生倒是冤枉他們了,這會兒大概只有夜班輪值的人剛躺下,其餘的都起來了,只不過咱們走的這條路是通向王爺練功房的,非經王爺准許或是召喚,是不準進入的,要等王爺離開練功房,才開始有人過來打掃整理。
丁佐雲道:這是做甚麼?
小柳兒道:這是王爺的命令,他的練功房是禁地,除了特准的幾個人外,誰都不許進入的,因為王爺有幾套劍法及功夫是不傳之秘,怕被人偷學了去,左先生昨天才進府,今天居然得蒙王爺召見,那是前所未有的事,可見王爺對左先生的看重。
丁佐雲笑道:少兄弟這就想錯了,王爺不是特別看得起我,而是知道我的功夫太平常,瞧了也不懂。
小柳兒道:左先生太客氣了,昨天教訓那兩個蒙古韃子,已經傳遍了府中,誰都説您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丁佐雲微笑道:我那幾手玩意如何?王爺是最清楚,相信王爺不是為了我的武功而就看重我吧。他避重就輕,也不作答辯。
這倒是很好的答覆,因為小柳兒只笑了一笑,顯然福王對他的武功作過評價了。
□□□□□□□□終於來到一所敞廳門口,裏面有霍霍的劍氣聲,門是開着的,兩人跨門進去,但見福王赤了上身,手中執劍,辮子盤在脖子裏,正在使着一趙劍法。
一招一式,出手很慢,可是丁佐雲卻是大行家,看得暗自驚心,果然外傳福王內外兼修,為京師第一高手。
稱為高手,這種説法並不過份,福王的武功造詣的確高明。
他出手雖慢,但是每一個動作中都含有無窮變化,簡直無法從他的出手中去捉摸劍勢的去向。
而且他一身肌肉兒結,但運劍時,卻不見肌肉的活動,這更是一個絕頂高手才能達到的表現。
丁佐雲以絕頂的天份,家學淵源,又經過三個名家的悉心指點教導,出道江湖後,也會過無數名家,從沒落過敗績,對武功他是相當自傲,可是他只看福王使了幾手劍,就已經認定自己絕難是對手。
福王的那幾手劍式,已至無懈可擊的境界,因此丁佐雲只有默默地在一旁看了不做聲。
福王又練了一會兒,才收劍而立,小柳兒過去接下了劍。
另外有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廝則捧了一盆熱水,絞了一塊白手巾,為他擦拭身上的汗水。
小柳兒則端了一盅熱茶給他漱了口。
福王才笑問丁佐雲道:對不起,打擾你早覺了吧?
丁佐雲忙道:學生早就起來了。
小柳兒微笑道:左先生起得很早,小的過去時,他已經用過早點了。
福王道:昨兒辛苦了一夜,足足鬧到三更後才歇下,今天一大早就起來,倒真難為你了。
丁佐雲裝出莫名其妙的樣子?
福王笑指那個替他擦身的小廝道:昨晚上,我想起一點事,叫小小福子去請你的,他去時,你們兩口子已經上牀了,他不便打擾,一直等到三更,想到夜已太深,人就回來了。
丁佐雲知道昨夜在屋上監視的就是這小廝,他卻不便説自己早有發現,只是紅紅臉,道:學生該死,學生該死,學生一點也不知道,這位小兄弟該招呼一聲的。
福王道:沒關係,我的事並不急,左雲,你剛才看我的劍如何?
丁佐雲道:王爺乃天下第一人,那還有話説?
福王道:我不要聽這種虛套,我要聽一句老實話。
丁佐雲想了一下道: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福王神色一動道:高明,高明!我這趟劍法,一共讓六個人觀看過,他們都是內廷的劍術供奉,兼任乾清門劍術教練,夠得上説是名家了,但他們卻説不出這兩句話來左雲,你再深入批評一下。
丁佐雲擦擦額頭上的汗道,王爺,學生實在説不出來,學生對劍法上本就稀鬆平常,對王爺的劍法完全看不懂,怎麼敢批評呢?
福王道:可是你那八個字,卻深得此中精髓,若不是你對劍道有很深的造詣,怎麼能説出這番話?
丁佐雲道:王爺,學生是信口胡謅的,因為王爺在練劍時,一招一式,學生都看得十分清楚,一劍出去,學生就在猜測下一個變化,哪知竟沒有一次猜對過,因此學生才想到那兩句話。
福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道:説得好,説得妙,由這番話,可以知道你對劍法根本還沒入門。
丁佐雲道:學生本來就淺薄得很,除了一套八仙劍外,學生根本就不會別的劍法,那套劍使來熱鬧好看,只能唬唬外行,倒是學生女人,單刀雙刀都還耍得不錯。
福王笑道:你雖然不懂得劍,但是眼光很不錯,居然能説出我劍法中的妙處,我這套劍法,就是叫人無從捉摸其中變化,你比宮中那些老蠢物高明多了,得便的話,你不妨瞧瞧我的那些姬妾們練劍,指點她們一下。
丁佐雲忙道:王爺,這不是開玩笑嗎?學生這點本事,怎麼能去教那那些姨奶奶們練劍?王府的十二金釵名滿京都,哪一個不比學生強上百倍?
福王道:我不是要你教她們練劍,而是看看她們各人的劍法中的缺點所在,指出來要她們改進。
丁佐雲道:這個學生也無此能力。
福王道:我相信你有這個眼光的,而且玉蘅會幫忙你的,她的劍頗有根柢,若是由她指出來,她們不肯服氣,也不太甘願聽她的指正,你來説,她們就會接受了,尤其是經我推薦吹噓之後,她們更相信了。
丁佐雲道:王爺,學生實在不明白王爺的用意?
福王道:那還不明白?我是要把你造成一個絕世高手的印象,叫人人對你刮目相看呢!
丁佐雲道:這叫學生如何敢當?
福王擺擺手道:你別客氣,也別推辭,我這麼做是有用意的你知道,我府里人多,江湖朋友也多,我對他們很尊重,也很客氣
丁佐雲道:是的,王爺禮賢下士之名,也是舉世同欽的。
福王的瞼沉了下來道:我如此地優遇他們,居然有人存心不善,搗我的蛋。
丁佐雲道:這太沒有良心了,王爺該把他揪出來。
福王道:我若知道是誰,自然饒不了他,就苦於不知道,所以才要你幫忙,替我找出這個人。
丁佐雲不禁臉有難色道:這個學生恐怕無能為力。
福王笑道:只要你事事留心,我相信會成功的,我把你捧成一個絕世高手後,那些心懷異圖的人,必然會有兩種反應,一是特別討好你,着意圖籠給你一種是避忌你,打擊你。
丁佐雲苦着臉道:那學生可就慘了,學生的這點本事,如何能應付那歧吾同手們的明爭暗算呢?
福王笑道:明爭是不會的,玉蘅會支持你,而且你打傷那兩個蒙古侍衞之後,人人都對你深具戒心,沒有人敢明着自討苦吃的,至於暗算,你也可以放心,我這兩個跟隨,身手都還過得去,他們會隨時保護你的,當然你們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左雲,你別推託了,我一直在物色這樣一個人選,你來倒是最合適了。
丁佐雲道:王爺,學生真正所能,王爺法眼若電
福王笑道:我知道,你沒有受過名家指點,但是你卻有着超人的智慧與應變能力,足可彌補功力之不足。
丁佐雲道:王爺,為甚麼不遴選一個真正的高手來擔任這工作呢?
福王輕嘆道:這種工作要一個腦筋靈光的人才勝任,而武功好的人,心眼兒一定死板,因為練功在於勤,在於專,聰明人不屑為之。
武功好的人,都是笨蠢刻板的人,做不好這件事的。
丁佐雲知道不必推託了,這件差使在王府中是個大秘密,福王已經説出來了,就不容許人推辭,甚至於現在想退出王府都不可能了。
他只有硬着頭皮問道:請示王爺,那些人所謂搗蛋,究竟做了些甚麼?
福王道:將我的機密泄了出去
丁佐雲道:王爺,是怎麼樣的機密呢?
福王道:我也説不出,可是最近出了兩樁漏子,其中一件是我託威遠鏢局保的一支鏢,被人劫走了。
丁佐雲道:甚麼?王爺會給鏢局保送東西?
福王道:是的,是一批珠寶,是要送給回族的幾個王公,價值不菲,我交代的十分秘密,而威遠鏢局另外還拉了一支鏢,保了一車皮貨藥材,我那批珠寶,是由我派出的一名親信扮做鏢夥,隨身攜帶,結果鏢出了事
丁佐雲道:王爺,鏢隊出事是司空常見的事。
福王道:這次失鏢卻極為離奇,對方竟專對我的那一部份下手,除了我的東西,其他別無損失,我那名親信被殺,雖然另外還有三名鏢夥受傷,卻只是因為他們護鏢抵抗太力之故,對方似乎專衝着一個人而下手的。
丁佐雲道:所以王爺才懷疑府中有了奸細內應?
福王道:不錯,這件事十分秘密,絕無外人得知,只有在府裏的人,才會知道那個親信的特殊身分。
丁佐雲道:這倒不一定,也許是鏢局中的鏢夥出了問題呢?
福王道:他們不會知道他身懷暗鏢呀?
丁佐雲道:王爺,府上的人,難道就知道他身懷暗鏢了嗎?
福王道:這雖然不得而知,可是那人是專門替我辦一些緊急事務的,見他搭在鏢隊中出發遠行,不難猜到別有事故,這也當然是要有心人,方能深入猜測。
丁佐雲道:王爺,另外的一件事呢?
福王吁了一口長氣,道:另外有一件事更明顯了,你聽過江湖上有南宮雙豔的名字嗎?
丁佐云為之一震!心想好,倒是對上題了
想了一下,道:聽過,不就是外面傳説的南宮姊妹嗎?
福王笑道:這兩個妮子都姓南宮,一個叫南宮燕,一個叫南宮雁,卻又不是姊妹。
丁佐雲道:怎麼可能呢?學生見過她們兩個人,形貌打扮都差不多,只是南宮雁臉上多一顆痣。
福王道:你認識她們?
丁佐雲道:學生見到一個女的特別惹眼,自然忍不住想打聽一下,結果知道那就是鼎鼎大名的南宮雁,以後又看見了南宮燕,倒是不必再打聽了。
福王道:你在甚麼地方見到她們的?
丁佐雲道:見到了南宮雁是在蕪湖長江邊上,見到南宮燕則是在宛平縣,而且就是在這幾天之前。
福王道:對了!就是那個時候,我聽説那個妮子在宛平出入,特地派了個叫桃花浪子花衝的門客,去把她請了來。
丁佐雲道:王爺,這個人恐怕派得不對勁?桃花浪子花衝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太好,而且南宮燕最討厭的就是他那種人。
福王道:你對江湖上的人,好像知道得不少?
丁佐雲道:學生終年在江湖上走動,對一些特別有名的人自然是有過耳聞,何況學生這一行業,認識的江湖同道也多,雖然不出名,但消息卻是很靈通的。
福王道,不錯!你這江湖消息靈通就是個大長處,再加上你認識的人多,別人卻不認識你。
丁佐雲道:學生以一介斯文,淪落江湖,殊非得已,對江湖朋友,能避免搭訕最好,所以識人不多,倒是我那渾家,自幼就在江湖上跑的,認得人不少。
福王笑道:我要的是你認識別人,別人不認識你,而且將來的事,也不是去打交道。
丁佐雲道:那王爺是要做甚麼?
福王道:這個以後再説再談那件事,我讓桃花浪子花衝出去,倒不是要他去跟南宮燕好言商量相請,而是用點手段,把人給弄回來!
丁佐雲笑道:這倒是選對人了,那個桃花浪子身邊,經常帶了甚麼迷魂香煙之類的東西?
福王道:是的,他也打算用這種方法下手,這次他可是有十成把握,喬裝成女的前往,住在南宮燕的隔壁,晚上施放迷香,已經得了手,哪知道中途有人插手破壞,把桃花浪子花衝給殺了。
丁佐雲道:怎麼會是別人插手破壞呢?會不會是南宮燕自己殺的!她是個老江湖,恐怕不至於輕易着道兒吧?
福王道:不,南宮燕確實是被迷昏了過去,到天亮才醒,而桃花浪子花衝卻發現被棄屍在兩裏外的柳林之中,還幾乎被一場森林大火,燒成了焦屍
丁佐雲故做驚訝,道:真的麼?
福王又道:客棧中的店小二是我收買的眼線,他一直在注意南宮燕的屋子,知道得很清楚,桃花浪子花衝被我收羅在身邊兩年,換了女裝打扮,根本沒人能認出他來,而且事後南宮燕就失蹤了這一定是我府中的人通風報信,故意破壞所致。
丁佐雲心中暗笑,這整個事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卻賴到別人頭上去了,這對自己倒是有利的,因而笑笑道:王爺這麼説,想來必是有點底子了。
福王道:當然,我也不是光憑這兩件事,最近我辦事頗為不順利,稍微秘密一點的行動,總是被人泄密而破壞了,所以我知道一定有奸細卧底,希望你幫我找出來。
丁佐雲道:這個學生盡力就是,卻不敢説一定能有成績,還有一件事,學生斗膽動問,王爺要那南宮燕幹嘛?王爺已有十二金釵,皆是人間絕色
福王笑道:不是我要,我是替別人張羅,有個人聽説了南宮雙豔之名,心動不已,想要弄到身邊來,求到我身上,要我幫他的忙。
丁佐雲道:原來如此,那個人的地位想必比王爺更高了。
福王道:何以見得呢?
丁佐雲道:因為這件事並不好辦,若是尋常人等,王爺絕不會答應幫人家忙的。
你的腦筋不錯,不妨想想是誰呢?
丁佐雲道:王爺現在已是人臣之極,就算是一般的親王,也未必在王爺眼中,能叫王爺點頭的,除了皇上外,只有東宮儲君了,皇上年歲已高,只有儲君太子,不但少年風流,而且跟王爺交情很好,持相來往。
福王道:你實在很聰明,不過這件事卻不宜多談,因為我第一次失敗,太子還不死心,要我繼續幫忙,消息漏出去,事情就更難辦。
丁佐雲道:王爺放心,學生會守口如瓶的,不過學生有一句話勸告王爺,那南宮雙豔又名南宮雙煞,不但武功高,而且性烈如火,王爺即使弄了來,她們未必肯就範。
福王道:人弄來往那兒一送,就沒我的事了,其他的不勞我操心,你放心,大內有的是叫女人就範的方法,不管多剛烈的女人,到了大內都馴若綿羊了。
丁佐雲道:那是一般的女子,像這樣江湖成名的女俠,未可以平常視之,若是她們發起性子來做出些甚麼,王爺豈不是也受連累?
福王道:你能想到這些,足見你很細心,不過我都安排好了,牽連不到我的,今天我沒空,改天我再找你來詳細談談。
這就是要他告退的暗示,丁佐雲自然明白的,行禮告退出去。
□□□□□□□□回到自己屋裏,南宮燕正等得不耐煩,追問着兩個丫頭,逼着要去找左雲。
送他回來的小柳兒笑笑走了,這是一種做作,顯示南宮燕是個任性而不懂事的女人。
兩口子混了一天,直到深夜上牀,他們才有了談私語的機會,他把早上見聞的情形説了一遍。
南宮燕生氣地説道:豈有此理,他把我當做甚麼了?
丁佐雲道:小燕兒,彆着急,反正你隱身在此,沒人能找到你了,我覺得福王行事詭異,還有很多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要慢慢地探索下去。
第二天,福王召見,追隨皇帝到泰山祭天,這一趟往返,最少也要一個月的時間,行前還特地召見了丁佐雲一次,請他多留心所託的事。
這使丁佐雲很為難,也感到責任沉重,因為説話時,還有好幾個人在座,每一個都是江湖上有字號的人。
雖然,丁佐雲若亮出他魔手探花的名頭,絕不會弱於這些人,但他此刻是個沒沒無聞的左雲,福王就太禮遇了。
福王讓他坐下後,介紹了那些人,才開始對左雲説話,拜託他留心找出奸細的事,説得很含糊,別人聽不懂,只有他們兩個明白。
使其他的人很不舒服,在一大羣幕僚門客中,東家對其中一個特別尊敬或親蜜,必然會引起其他人的不安和猜忌。
丁佐雲已經在心中叫苦了,但福王最後卻又擺了一道,在端茶送客的時候,吩咐在一旁的管家莫謙,道:我不在的時候,府裏若有甚麼重大難決的事情,就向左先生請示。
這在別人,也許是一種難得的殊榮,但丁佐雲卻明白,這同樣也是用絲線吊住一把利刀,懸在他的頭上,隨時都可能會掉下來。
□□□□□□□□福王提高他的地位與寵愛尊敬的程度,目的在使他受人注意,但也增加了丁佐雲的危險了。
好在福王的寵妃,十二姨奶奶玉蘅對他非常客氣,也十分幫忙,每天,他的例行工作,就是在院子裏指點各位姨奶奶練劍。
事前,玉蘅已經告訴他,哪位姨奶奶的劍法缺點何在,該如何指正改進。
丁佐雲心中暗暗佩服這位十二姨奶奶的劍技武功,的確是有兩下子,她指出人家缺點不稀奇,因為長日相處,誰的毛病何在,應該是十分清楚,難得的是她那些改進的意見,充分顯示了她的造詣深淺。
丁佐雲制服兩名蒙古武士後,已經是府中的傳奇人物,再加上福王的特別倚重,和後來玉蘅對他的客氣與尊重,使他的地位一躍而升。
那些在王府極受福王敬重的武師們見了他,都客客氣氣地叫他一聲左先生。
總管莫謙跟他説話時,都是垂手低頭,恭敬萬分,自然也有人對他流露出不服氣的樣子。
丁佐雲聰明絕頂,立刻在各人的態度中看出了大概,那幾個對他客氣的,都是福王真正的心腹。
福王一定是把自己的底細和交代自己的任務告訴他們了,要他們明裏暗裏照顧支持,所以他們才十分的客氣。
否則丁佐雲年紀又輕,沒沒無聞,早先又是賣藝為生,無論如何,也不會引得這些人物尊敬的。
至於那些對他不太禮貌的,都是些小有名氣的人物,也是福王不太信任的人物。
丁佐雲知道要找出奸細,應該在這堆人中間去發現,那幾個老的,根本是福王的心腹,不必去費心了。
南宮燕本來的工作是女教師,教授女眷們拳腳暗器,但是大家雖然沒看得起她的拳腳,倒是對她的飛刀很感興趣。
那是她在賣藝時所露的一手絕活兒上手九口飛刀,雙手十八口,用各種的姿勢手法,都能命中三丈外的靶子紅心內。
這一手很不容易,連江湖上許多暗器名家都做不到,所以,向她學飛刀的人很多,其中有的人已經頗具根柢,較遠、射準都不弱於她,只是手法上較為呆板,不及她的靈活多變而已。
南宮燕倒是很熱心地教那些姨奶奶,她確實憑着真本事,並指出了她們手法上的缺點,以及發刀時的訣竅,指點得她們大有進步,而且也跟她們結成了好朋友,整天被她們邀去聊天、摸骨牌。
聊天,她是拿手,因為南宮燕跑的地方多,見聞廣,眼皮子雜,談話資料極豐富,而且語無顧忌,葷素不忌,聽得那些姨奶奶臉紅心跳,驚奇萬狀。
經常是天黑了還捨不得放她走,而且只要是話匣子一打開,人就愈聚愈多,連那些丫頭、婆子也都擠看去聽新鮮話兒了。
摸骨牌,她的手氣也特別好,經常是一吃三,大贏特贏,抱着幾百兩銀子走路。
□□□□□□□□一天早上,玉蘅見到了丁佐雲,笑道:左大娘子昨晚手氣大佳,四圈牌中,她和過四喜,大三元,十八羅漢,全字全麼,各式各種大牌她都和過,而且每手部是自摸,輸得幾位姨奶奶花容變色
丁佐雲笑道:可不是?我聽她回來説了,昨夜如有神助,她自己後來都不好意思和了,所以她己當莊時,摸上手的牌都打出去讓人家和,為了避嫌疑,她贏錢都是人家當莊的時候,牌是各人砌的,骰子是莊家打的,抓上大牌是運氣好,誰也不能做假了。
玉蘅微笑道:是不是真有假呢?
丁佐雲道:做假、偷牌,那是低等手法,高等的郎中不需要玩這一套,她們只是眼光鋭利,記性特佳,一副牌子打了五、六手後,差不多已全能記住了,然後在洗牌時,手法巧一點,把一些甚麼牌子推到誰的手上,自己砌牌時再多注意一點,那才是必勝之道。
有這麼高明的手法?
有,我那渾家就是一個,她有這個本事,一副牌豎起來,誰手中有些甚麼牌?她都清楚,大牌落在人家手中,她扣死一兩張要緊牌不打,別人就和不了,抓在自己手中,別人不知就裏,那些都是閒牌不打,手上留不住,必然會打出來給她。
你那位大娘子有這種本事,倒是個活財神了,昨夜,她贏了一千多兩銀子。
那是在王府,平常是沒有這麼好命的,跟一些婆子媳婦們玩,最多贏上三、五吊錢,她們已經心痛死了,以後再也不跟她玩兒了。
玉蘅笑道:左先生,那些姨奶奶倒是輸得起,只是她們不服氣,説一個人的手氣絕不可能這麼好的,她們認為她出老千。
丁佐雲道:是有一點,不過這純技術的賭法,大部份還要靠天才,別人抓不到毛病的。
玉蘅道:她們也因為抓不到毛病,所以今天想請兩位有名的郎中來跟大娘子賭一揚。
丁佐雲笑道:怎麼,她們都輸急了?
玉蘅道:不是急不急的問題,每個人輸幾百兩銀子只是九牛一毛,無關痛癢,她們是心裏不服這口氣。
丁佐雲道:不服也沒辦法,我那個女人一不偷牌,二不換牌,三不使假骰子,全靠着記牌認牌的功夫,找甚麼郎中來都沒用,她可以照吃不誤。
玉蘅道:這倒是我多慮了,我是怕左大娘子吃虧,把這件事給攔住了,説王爺對左先生敬禮有加,不可傷及左娘子。
丁佐雲道:那倒沒甚麼,王爺對我客氣,內情已向夫人説明,這些人賭錢想抬人的轎子,那種手法又拙劣,如何瞞得過她呢?所以她才施展一下技術,叫她們知難而退,現在她們不服氣,又想找郎中來對付她了,到底是甚麼意思?
玉蘅道:這恐怕是左先生誤會了。
丁佐雲道:是不是誤會,各人心裏明白,我知道,我們夫婦都是窮光蛋,她們在她身上不是想發財,但故意把注子加大,幾個人聯手起來坑她,為的是甚麼呢?是不是要她輸得翻不起身時,乖乖的聽候她們擺佈呢!
玉蘅神色一動道:左先生怎麼會這樣説呢?
丁佐雲道:我那女人雖然沒讀過書,人卻不笨,跑了這麼多年江湖,甚麼陣仗也見過了,這種小場面怎麼騙得過她?彼此無冤無仇,我們身上又沒有油水可榨,想來想去,只有這一種可能。
玉蘅終於吁了一口氣,道:左先生既是明白人,有話放在心裏就好,其實那幾位姊妹也沒有別的居心,總是因為看到左先生受到王爺器重,想多親近一點而已。
丁佐雲道:這倒令人難解了,她們是王爺身邊的人,左某隻是一名受聘的西席,她們的關係比我親密多了。
玉蘅似有難言之隱,但頓了一頓後,才告訴他道:王爺對我略微重視一點,有幾個姊妹心裏不太痛快,處處想跟我一爭高低,這大概也是手段之一。
丁佐雲道:那跟愚夫婦沒有關係。
玉窗道:因為左先生是我做主延聘的,而左大娘子又是我舅舅介紹進來的,無形中被她們認為是我的私黨,所以她們才出此下策,能夠把左大娘子抓在手中,進一步去控制左先生固然好,否則也想鬧點事,給二位一個難堪。
丁佐雲笑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以後只要小心一點,不叫她們抓住小辮子就行了。
才説到這兒,卻見總管莫謙匆匆地過來,欲言又止,一副尷尬的神色。
玉蘅已問道:莫總管,甚麼事?
莫謙結結巴巴,道:嘉和國師來了。
丁佐雲道:嘉和國師又是誰?
莫謙道:是嘉音大喇嘛的師弟,也是咱們家四名蒙古侍衞的師叔,大喇嘛跟皇上一起到熱河秋狩去了,現在京中的大小喇嘛,就是由他來管,所以大家也稱他為國師。
玉蘅皺眉道:王爺不在府中,這種貴賓,我們招待不起,你回了就行。
莫謙苦着臉道:奴才回不了,他是來探視兩個師侄的,見他們卧病在牀,沒跟王爺一起去,才問起。
玉蘅道:這一定又是哪個嘴快跑去説的,否則又怎麼知道他的師侄生病在牀呢?
莫謙道:奴才不知道,可是他那樣説,奴才説不能攔他了,只好招待他進來。
丁佐雲道:他知道那兩個人是被我打傷的,所以要來找我報仇了?
莫謙道:他沒這麼説,只是説左先生教訓那兩個師侄,他非常感謝,一定要當面致謝。
丁佐雲道:這還不是一樣?反正他是想在我身上把過節找回來。
玉蘅皺起居道:左先生,這就麻煩了,這些蒙古喇嘛很蠻橫不講理,王爺跟嘉音大師私交很好,本來解釋一下就沒事了的,可是王爺和嘉音大師都不在
丁佐雲也皺起眉頭道:夫人,你看怎麼辦?
玉蘅也沒辦法,想了半天才道:只有出去講講好話,向他低個頭算了,只好委曲左先生一下。
丁佐雲道:那倒沒關係,只要能把問題解決,我跟他磕個頭也沒關係。
玉蘅道:那怎麼行呢?福王府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丁佐雲道:這與王府的聲譽無關,人是我打傷的,禍也是我闖的,我向人低頭,傷不了王府的顏面。
他是拿話擠玉蘅,她卻只有深皺眉頭,最後道:左先生,你先去見他好了,言詞上不妨客氣點,但也不必太低頭,若是對方一定不肯放鬆,你不妨向他公然挑戰,把時間定晚一點,那時王爺回來了,就好辦了。
□□□□□□□□丁佐雲答應了,來到了前面的外廳,只見一位光頭大和尚,穿了一身火紅僧袍,方臉大眼,虹髯繞頰,很像畫中的達摩祖師,顯得很兇惡。
莫謙首先致禮道:國師,左先生來了。
嘉和起立,單手打了個問訊:本師嘉和問安。
丁佐雲忙拱手道:不敢當,在下左雲
嘉和目中神光四射,眼珠一陣轉動,哈哈大笑道:兩個師侄説起受先生教訓情形,本師忍不住想拜識一下,卻沒想到左先生如此年輕?
丁佐雲再度拱手道:國師客氣了,那天在下與貴弟子不過是一時誤會,而且立刻就解釋開了。
嘉和笑道:這不怪先生,是他們學藝不精,先生不念隙怨,還替他們治療,本師十分感激,特地申致謝意。
丁佐雲道:不敢當,不敢當,彼此都在王府任事,就是一家人,互相幫助本是應該的。
嘉和道,敝門下在京有四十多名俗家弟子,多半在各大王府擔侍衞之責,這些弟子雖是託名在家師兄門下,實際上武功都是本師所授,本師閒暇時,也到各大府去考察一下他們的進境,可知本門對他們的重視。
丁佐雲知道他的下文就是要交手了,乾脆先開口了:國師,我知道是王府裏有人跑去告訴你的,我跟令師侄雙方切磋,雖然他們小受挫折,但經王爺説和了,雙方已經結成好友,他們也不想驚動師門我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麼對國師説的?但他的用意卻很明顯
嘉和抬手打斷他的話道:的確是有人到本師處去説了一番話,本師也知道他的目的是見到先生在王府中備受尊重,心中不服,這些本師不會順他的,只是高明當前,本師不能失之交臂,只請與先生相互切磋一下。
丁佐雲道:國師還是要較量一下?
嘉和道:本師只是請教。
丁佐雲嘆道:王爺也知道貴門中可能會產生誤會,臨行前特地交代下來,假如貴門一定不肯罷休,就請訂下時日,做一次公開解決,一陣見過輸贏。
嘉和怔了一怔!道:咱家只是私下討教,旨在彼此切磋,無須如此嚴重。
丁佐雲道:私下切磋本無不可,可是王爺也説過,貴門中對勝負看得極重,贏得起,輸不起,打了一個又一個,纏鬥不已,永遠沒完沒了,敝人實在不勝其煩,要就公開比一場,要就不動手,聽憑大和尚選取。
他把一切責任往福王頭上一推。
莫謙在旁直皺眉頭,忍不住開口道:左先生,王爺沒有這樣説過。
丁佐雲道:莫總管,王爺是在練劍房對我説的,你不在場,不知道的事你別插嘴,倒是有一件事,你要查查清楚,是誰跑到國師那兒去饒舌的?你得把這個人交出來。
莫謙道:這個兄弟如何得知?
丁佐雲冷冷地道:那你最好設法查明一下,王爺回來一定會問你的,那時候你就不能以不知道幾個字回答了王爺對府中一些吃裏扒外的人深惡痛絕,極力要找他們出來,國師會找上門來,早在王爺意料中,這正是一個找出搗蛋者的線索
莫謙的臉色大變,顯然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丁佐雲又對嘉和道:國師,你也知道,王爺與嘉音大師私交極篤,我們兩處不應有芥蒂的,你是受了一些小人唆使,才會登門問罪的,看在嘉音大師和王爺的交情,希望你能把這個人交出來,王爺一定會十分感謝的。
嘉和略微沉吟道:這交人的事恕難從命,來人是看得起咱家才通知的,至於正式比試,也大可不必,敝師兄和王爺情交莫逆,不必傷了和氣,咱家今天是專程請教,也望先生別拒人於千里之外。
忽然門口一聲尖喝,道:要打架就打,我家相公不跟你一般見識,你以為他怕了你不成?來來來,要較量,你家老太太奉陪,我家相公還不屑跟你動手呢!
衝進來的是南宮燕,她雙手叉腰,氣勢洶洶,潑辣得像一頭母老虎。
嘉和大師忍不住皺了皺眉,向莫謙道:莫總管,這個瘋婆娘是誰?怎麼如此放肆呢?
南宮燕猛一拍桌子,怒罵道:放你媽的狗屁!你敢罵老太太?出來,讓老太太教訓你!
她端起丁佐雲面前的茶,沒頭沒腦對看嘉和潑了過去。
嘉和未曾防備,被潑了一臉,忍不住罵道:臭婊子
南宮燕怒吼道:臭和尚,你還敢罵人?老奶奶不揍你個滿地找牙,就是你養的!她衝上去就是一個巴掌!
嘉和本來一身硬功,已至刀劍不傷的境界,可是硬功練不到臉上來,而且那一杯熱茶潑來,水珠滲進眼睛一時張不開,也瞧不清楚,這一巴掌打得清清脆脆,卻十分沉重。
嘉和哇的一聲!吐出滿口的鮮血,裏面還來了幾顆大牙,更是憤怒,揮拳前擊吼道:賊婆娘,臭婊子!
這一拳逕擊南宮燕前胸,眼看快要擊中她高聳的乳峯
南宮燕驚叫一聲,身子猛往後仰,卧倒了下去。
嘉和一拳擊空,跟着上前,一腳高舉,踏了下來,居然又是她的小腹部份。
南宮燕怒喝道:賊和尚,你找死!雙腿一併,向上一彈一蹬,結結實實地蹬在嘉和的胯下,把嘉和蹬得向後直跌出去。
一聲痛吼,然後推金山,倒玉柱,砰的一聲,倒地動也不動了,雙腿還在地上不住地抽搐。
南宮燕翻身躍起,指看嘉和罵道:該死的下流胚,居然對老奶奶使這種下流招式?還躺在地上裝死,提桶水來,把他淋醒來,老奶奶再教訓他!
外面進來了小桃和小菊人抬着一桶水,對着嘉和頭上澆了下去!
嘉和動也不動,而且連抽搐都停止了
小桃惶然道:大娘子,他好像死了。
南宮燕道:死了?這和尚怎麼如此不濟事!
她上去踢了一下,才啊了一聲:我忘記今天穿着刀鞋子,難怪和尚受不了,不過死了也活該,誰叫他對我使那種下流招式的?
她的腳上穿着一雙黑色小劍靴,鞋尖上冒出兩寸來長的一截鋼尖來。
這兩腳一齊瞪在和尚的胯下,那是誰都受不了的,嘉和的胯下已流出了鮮血,滲透了大紅僧袍。
莫謙臉色頓時煞白,道:這下子可闖了禍了,這個喇嘛非比等閒的,殺了他可不得了。
玉蘅已從門外進來了,滿臉冷峻地瞪了莫謙一眼,道:沒甚麼,左大娘子是我叫她出手的,一切責任我負。
莫謙為之一怔!道:蘅夫人,這個責任太大了,就是你出頭頂替,也是你擔代不了的。
玉蘅瞼色更為冷峻道:我不是出頭頂替,而是真正地負責,左大娘子是我找來的,如何出手制敵也是我教給她的,你認為這個和尚很了不起,我也證明給你看了,要殺他易如反掌。
莫謙開始意識到事態嚴重了,囁嚅道:蘅夫人,小的並沒有認為他了不起,只是就所知稟報夫人
玉蘅冷笑道:對外面的事情,我不會比你隔膜,用不着你來提醒,我問你,你不認為這和尚了不起,那你為甚麼一早就去拜訪他?危言聳聽地把他搬了來?
莫謙臉色大變!道:蘅夫人,小的怎麼敢如此大膽?小的沒有出去過。
玉蘅冷道:胡説,你是今天早上辰初出門的,到集祥銀號提了五千兩銀票,然後才到天龍寺,直接請見嘉和,密談了將近半個時辰,然後就匆匆回來
莫謙額上開始流汗了
玉蘅又道:再過一個時辰,嘉和就來了,也是先找你,而後帶他到那兩個蒙古侍衞的地方,嘉和罵了他們一頓,你就來找左先生了。
這等於把他的行蹤説得一清二楚了。
莫謙再也沒話説,只有呆呆地發怔。
玉蘅沉聲道:現在你該不否認了吧?王爺對家裏近來所發生的一些事很感到奇怪,所以留下了一個計劃,凡是府中的人出去,跟哪些人接觸,都要做個瞭解,所以你早上出門後,一直有人跟着。
莫謙抖着嘴唇道:小的到天龍寺去是為了還願
玉蘅道:還願?你還的是甚麼願了?
莫謙道:今年正月,小人老母生病,小的在佛祖前許了願,只要小人的母病痊癒,小人就重塑金身。
玉蘅道:你送了五千兩銀子去,就是重塑金身的代價了?
莫謙道:是的,對佛祖可不能耍賴。
玉蘅冷笑一聲,道:可是佛祖卻沒有對你慈悲呀?我記得在二月間你老母就西歸了,王爺還給了你一個月的喪假,我記得沒錯吧?
莫謙道:小人的母親纏綿病榻多年,病是不會好的了,佛祖慈悲,早點把她收了去,早日脱離苦海,這也是一種恩典,小的對佛祖仍然感謝萬分。
玉蘅冷笑道:很好,你解説得很好,希望等王爺回來,你這種説法他也能夠接受,現在你先把這個喇嘛的屍體給送回去。
莫謙道:這要如何跟他們解釋呢?
玉蘅道:當然是實話實説,雖然他丟了一條命,但是卻怪不得人,你也清楚地看到,他的那些出手招式實在太下流了,犯了武林之大忌,誰遇上也不會放過他的。
莫謙道:這要他們相信才行呀?
玉蘅道:你去説,他們會相信的,因為嘉和是你請來的,你當然不會幫別人。
莫謙正要開口,玉蘅冷冷地道:好了,莫謙,你別騙自己了,當真以為你的那套鬼話有人會相信嗎?我不追究你為甚麼要搬這和尚來,只有一點警告你,到了天龍寺,實話實説,有句説一句,不得橫生枝節,添油加醋,剛才動手的情形,有好幾個人目睹的,王爺回來後,少不得還要去對他們做個交代,要是你的敍述跟事實不符,那你就小心着,如何對王爺交代吧?左先生,左大娘子,咱們到內花廳去吧。
站起來,小桃與小菊跟在後面。
丁佐雲和南宮燕也跟着走了,只剩下了莫謙一個人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