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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紅色筆記簿

    4月16日星期六正午

    我們在正午走進教授書房,很明顯的是來找麻煩的。教授背對着窗户,旁邊的桌上,照例擺着貴重的玻璃瓶裝葡萄酒。他坐在安樂椅上。

    “我正等着你來。”教授根本不讓我們有開口的餘地。“我們不用講客套話。德拉卡的死絕不是偶發事件。雖然我把這件事和羅賓、史普力格的死聯想在一起的解釋有點瘋狂的意味,可是,在聽到派因告訴我德拉卡墜落死亡的那一瞬間,我明白死因的背後有一連串的殺人計劃。因此他的死,我幾乎排除了一切意外的可能性。你們的看法也和我一樣吧!要不然,你們就不會到我這裏來了。”

    “對,正是如此。”班斯在主教授的正對面坐了下來。“我們面臨的是一個恐怖問題。加以德拉卡夫人,昨夜幾乎在兒子被殺的同時,因心臟麻痹死亡。”

    “至少,對她來講是救了她吧!”老人停頓了一下説。“那個女的,兒子死掉的話,還是不活比較好——她的精神已經是不太正常了。”教授張開眼睛看着我們。“但是,我能幫什麼忙呢?”

    “除了兇手以外,你大概就是最後一個和活生生的德拉卡談話的人了。請你儘量就昨晚你所知道的事,講個大概的情形。”

    迪拉卡教授同意地點頭。

    “德拉卡在晚餐後,到這裏來——是8點左右吧!帕第正在和我們一起吃飯。德拉卡一看到帕第在我家,就顯得有些不高興,説實在的,有明顯的反感。亞乃遜饒舌的説了些俏皮話,嘲弄他的怒氣——這麼一來,他更生氣了。我和德拉卡有問題在討論,結果,就提議兩個人到公園裏走走……”

    “走沒有多遠,就停下來了嗎?”馬卡姆意味深長的説。

    “是啊!不幸的事竟然來臨了。我們登上跑馬道後,就往那可憐的男人被殺的地點走去。在那個地方,我們靠在石牆邊談了恐怕將近30分鐘時,帕第來了。帕第站在我們身旁,打斷了我們的話題。但是,因為德拉卡氣勢洶洶的講話,二三分鐘,帕第就從他來的地方折回去。如此一來,德拉卡情緒大亂,我們就不能再做深入主題的討論了。霧氣相當深濃,我的腳不知怎麼搞得有點痛。德拉卡愈來愈不開心了,還不想回家,因此,我就留他一個人呆在石牆邊,自己先回家了。”

    “這些事有沒有跟亞乃遜説呢?”

    “回到家之後,並沒有碰到席加特,我想他已經睡着了。”

    接着,班斯不客氣的問道:

    “你知道巷子的鑰匙放在那裏嗎?”

    “關於鑰匙的事,我不知道,”教授有點生氣的樣子,但是馬上就温和的加上一句。“不過,在我的記憶裏,一直都是掛在射箭室門邊的釘子上。”

    我們從迪拉卡家直往帕第家,很快的被請到書房裏。帕第的態度冷冷淡淡,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在我們坐好了之後,他仍然站在窗户旁,用充滿着敵意的眼光望着我們。

    “帕第先生,”馬卡姆問他。“昨晚10點左右,德拉卡從公園的石牆上墜落你知道嗎?——剛好,就在你站着和他講話不久之後發生的。”

    “昨天夜裏所發生的意外,今早才聽説。”對方的臉色很顯愈來愈蒼白,神情略帶神經質,象是上緊了發條的手錶。“真的很可憐哪!”有好一會兒,他的視線心不在焉的停在馬卡姆身上。“這件事應該去問迪拉特教授,他跟德拉卡在一起……”

    “我們剛剛去過教授家,從那裏直接過來拜訪的。”班斯插嘴説道。“你和德拉卡之間,昨晚是不是不太愉快呢?”

    帕第慢慢的走向桌旁,不自然地坐下來。

    “德拉卡,昨晚吃過飯後到迪拉特家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我在坐感到很不高興。那個人是不會隱藏自己的內心的不愉快。因此,稍微有點不愉快的場面發生。但是,我很瞭解他的個性,所以就努力的改善那種氣氛。不過,不久之後,教授就把他帶出去散步了。”

    “那麼,接下來你是否一直留在迪拉特家呢?”班斯裝做不知道的問他。

    “是的,在他們出去後,我大約還呆在那裏15分鐘。亞乃遜説他有點疲倦,要早點休息,於是我就出來散散步。歸途,沒有穿過車道,繞過跑馬道時,碰見德拉卡和迪拉特教授站在石牆邊講話。我想不過去打個招呼似不大禮貌,所以我就站了一會兒。但是德拉卡盛氣凌人,講話冷嘲熱諷,因此我就離開他們,回到第79街,過了馬路回家。”

    “有件事想問你,你在回家途中是否耽擱了?”

    “我坐在靠近79街入口的地方,抽了一根煙。”

    花費了將近半小時的時間訊問,馬卡姆和班斯從帕第那兒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出來時,亞乃遜從迪拉特家大門發出招呼的聲音,邁開大步往我們這邊來。

    “我剛剛聽到那件可憐的事。剛才從大學回來時,教授告訴我你們去問帕第一些事情。得到什麼線索嗎?”不等我們回答,他又接着説:“太可怕了!德拉卡一家都完蛋了!實在是毫無辦法……又是一個童話中的鬼故事……掌握到什麼呢?”

    “還沒理出個頭緒來呢!”班斯回答着,“正想找你幫忙。”

    “關於那件事我也一無所知,你們要我幫忙的就是這個嗎?”

    班斯走出前面,我們跟着走到射箭場。

    “首先要到德拉卡家去處理一下,”班斯説。“必須清理善後問題。你來安排德拉卡家麻煩的葬禮吧!”

    亞乃遜皺起眉頭。

    “這是義不容辭的。但是我可不要參加葬禮儀式、我不喜歡那種氣氛。德拉卡夫人大概有什麼遺言吧!一定要找到它。通常女人會把遺書藏起來……”

    班斯從迪拉特家地下室的出入口進入射箭室。看看門周圍之後,和我們一起走到射箭場。

    “巷子的鑰匙不在那裏。我剛剛找過了,亞乃遜先生,你知道嗎?”

    “那個木板門的鑰匙嗎?……如果是那件事,我可從來都沒去注意過。我從不走那條巷子——從大門直接出來,不是比較方便嗎?據我所知,誰也不去走那條巷子。好幾年前,蓓兒就把鑰匙收起來了。”

    我們從後門進入德拉卡家,蓓兒-迪拉特和曼徹爾正在廚房裏忙着。

    “喂,親愛的。”亞乃遜叫着蓓兒象往常一樣詼諧逗笑的態度和神情消失了。“對年輕漂亮的女性這是一件討厭的工作,還是回家去比較好。來!我帶你回去。”説着説着,像一個父親似的,滑稽的拉住蓓兒-迪拉特的手腕,把她帶到出口處。

    蓓兒猶豫的轉向班斯。

    “跟亞乃遜談過了,”班斯看着她説,“現在,就讓我們來處理這一切吧——不過,在我們離開之前,還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你一直都把巷子出入口的鑰匙放在射箭室嗎?”

    “是啊!一直都擺在那裏的。怎麼啦!不在那裏了嗎?”

    亞乃遜用開玩笑戲謔的口氣回答。

    “不見啦!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很大的悲劇哪!一定是個鑰匙蒐集家,在這附近徘徊,把鑰匙拿走了。”等到迪拉特小姐離去後,亞乃遜用警戒性的眼光看着班斯。“究竟那把生鏽的鑰匙,與這件事有何關連呢?”

    “也沒什麼關係啦!”班斯若無其事的回答。“到客廳去吧!那裏氣氛比較好。”然後站起來走到走廊上。“還有一件事,在你所知道的範圍內,把昨晚的談話內容告訴我吧!”

    亞乃遜坐到外面窗邊的安樂椅上,取出煙斗來。

    “昨晚啊!是這樣的,帕第到這裏吃晚餐——那個人總是習慣在星期五來吃飯。接着,德拉卡為了思索量子説的問題而感到頭痛,教授也加入了頭痛的陣容。不過,因為帕第在的關係,他火大了。加上傷腦筋的,德拉卡彷彿沒有什麼自制能力,情緒表現的相當露骨。教授為了避免引起糾紛,把德拉卡帶出去走走。大約15分鐘後,帕第坐立不安的坐在那裏,我就告訴他想睡覺了,於是他才告辭而去。接着,我改了幾份試卷後,就上牀休息了。”亞乃遜在煙斗上點着火。“這個摩拳擦掌的故事,説明了可憐的德拉卡死前的事,對你們有什麼幫助嗎?”

    “還沒有,”班斯説。“不過,實在不是件有趣的事。喔!迪拉特教授回家時,你有沒有注意到?”

    “説注意到嗎?”亞乃遜笑起來。“拖着中風不聽使喚的腳,拄着手杖咚咚的聲音,抓着樓梯扶手一步步走上來,想要不讓人家發現他回家也很難哪!不過,昨天晚上實在太嘈雜了,出奇的吵。”

    “那麼,你認為會有什麼新的發展呢?”隔了一會兒,班斯問道。

    “我也説不上來。教授也僅是猜測罷了,事實上,這是一個陷阱。德拉卡在10點左右,彷彿童謠中的憂鬱的駝子那樣的從石牆上摔下來,屍體今天早上被發現——這是到目前為止最清楚的事實。但是,德拉卡夫人到底在什麼情況下死的呢?是誰,用什麼方法來打擊她?”

    “兇手拿了德拉卡的鑰匙,行兇之後立刻到德拉卡家。德拉卡夫人在兒子的房間裏當場逮住兇手。根據從樓梯上方偷聽的女傭所説的,當時有一場爭執。就在那一段期間裏,德拉卡夫人因心臟破裂而死亡。”

    “這麼説,那個行兇的紳士省略了親自下手殺夫人的手續啦!”

    “這一點倒是很清楚。”班斯隨聲附合著。“但是,兇手為什麼到這裏來的理由就不明白啦!你可以説明看看嗎?”

    亞乃遜陷入沉思似的咬着煙斗。

    “我不知道,”不久之後,就嘟嘟囔囔的説着。“德拉卡並沒有貴重的東西,也沒有特別的書籍。是個憨厚的人——從不做虧心事的人。……誰會對他的房間有興趣呢?實在想不出來。”

    班斯靠在椅背上,看起來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德拉卡的量子説是什麼呢?”

    “啊!了不起哪!”亞乃遜精神奕奕。“他就有關愛因斯坦的光放射學説來進行研究,調整光干涉的事實,克服愛因斯坦假設上的矛盾事項,研究工作頗有進展,已經放棄了原子現象時間空間的等位論,正着手於用統計説明的方式……如果完成的話,在物理學上是一大革命!他也會因而名揚四海。在研究工作未告一段落之前就遭殺害,實在太可惜了。”

    “你知道德拉卡把計算的記錄寫在那裏嗎?”

    “寫在一本活頁式的紅色筆記簿——表皮上還有索引。什麼事情都保持的整整齊齊,愛乾淨的人。他連筆記也宛如印刷體一樣的工整。”

    “那麼,筆記簿是什麼樣子,知道嗎?”

    “當然知道。經常拿給我看。紅色軟皮裏——薄薄的黃色紙——每一頁都有註釋——在有註解的地方都會夾上一根回紋釘,或者二三根做記號——那個男的把自己的名字用燙金的字體印在封面上……可憐的傢伙!”

    “那本筆記簿,現在在什麼地方?”

    “有二個地方——書房中書桌抽屜或是卧室寫字櫃裏。白天他當然是在書房裏用功,可是有時為了解決問題,日以繼夜的沉迷於研究中。卧室裏擺一張寫字櫃,是他想睡覺時,就把研究中的記錄帶進來,半夜裏靈感一來就會爬起來工作。然後,在第二天早晨,又帶回書房去,他總是這麼有規則,一絲不苟,看起來象機械似的。”

    班斯在亞乃遜滔滔不絕的説明時,悠然自在的眺望窗外。看他的樣子,好像沒有在聽德拉卡的習慣等等説明。但是,不久之後,他面向着亞乃遜,用疲憊的眼神朝對方直看。

    “怎麼樣呢?”他懶洋洋地説。“麻煩你到二樓去一下,把德拉卡的筆記本拿來給我看看好嗎?書房和卧室都去找一下。”

    我發覺亞乃遜稍微有點躊躇不前的樣子,不過,他馬上站起來。

    “好吧!那本筆記本或許對案情會有所幫助吧!”亞乃遜説完後,大步地走出去。

    馬卡姆開始踱方步,西斯更起勁的抽着煙葉,都顯得有些不安。我們在等待亞乃遜回來的小客廳中,緊張的空氣瀰漫着。有些什麼期望,或者害怕着什麼,實在很難説清楚,可是我們每個人都充滿了期待。

    不到10分鐘,亞乃遜再次出現在門口。他聳聳肩膀,伸出空手讓我們看。

    “找不到,”亞乃遜報告着。“所有知道的地方都找過了,就是沒有任何發現。”亞乃遜把身體投向椅子,吸起煙斗。“實在不明白——大概是德拉卡藏起來了吧!”

    “大概是吧!”班斯低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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