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在探究的心情之下,走出前面大鐵門,沿着陡峭、盤旋的大路走了下去,隨即來到一處小碼頭。一個有條鐵鏈的大鈴上寫着一張告示:“渡河搖鈴。”碼頭邊停泊着各種船隻。一個原本靠在系船柱上,兩眼黏濕的老人拖着腳步走向波洛。
“你想渡河嗎,先生?”
“謝謝你,不是,我只是從‘納瑟屋’過來散一下步。”
“啊,你住在‘納瑟屋’?小時候在那裏工作過,我,還有我兒子——他以前是那裏的主園丁。不過我以前是照顧船。老福里亞特鄉紳,他相當迷船。任何天氣都出航,他。少校,他的兒子,他不喜歡航海。馬,那才是他喜歡的。而且在它們身上輸了不少錢。賭馬還有喝酒——跟他在一起有過艱難的時期。他太太,你見過她吧,也許——現在住在門房裏,她。”
“是的,我剛剛才跟她在那裏分手。”
“她也是福里亞特家族的人,來自狄佛頓的遠房堂親。搞園藝很有一手,她,那裏所有開花的矮樹全都是她種起來的。甚至在戰時房子被徵用時,還有兩個年輕的少爺去參戰,她仍然照顧那些矮樹,免得它們長得他過於茂盛。”
“真苦了她,她兩個兒子都遇難了。”
“啊,她是命苦,接二連三的。她丈夫方面的煩惱,還有少爺方面的苦惱。不是亨利先生方面的。他是一個你所能期望的好紳士,照顧他的祖父,喜歡航海,後來加入了海軍,可是詹姆士先生,他就給她惹了很多麻煩。負債,女人,而且他脾氣真是兇。天生一個無法走正路的人。不過戰爭適合他,可以説是——給了他機會。啊!多的是平時無法走正路的戰時卻能英勇犧牲的人。”
“因此現在,”波洛説:“‘納瑟屋’裏不再有福里亞特家的人了。”
老人滔滔的話語猛然消失。
“正如你所説的,先生。”
波洛好奇地看着這位老人。
“取而代之的是喬治-史達斯爵士。本地人對他的看法怎麼樣?”
“我們知道,”老人説,“他是個非常有錢的人。”
他的語氣顯得冷淡,近乎好玩。
“那麼他太太呢?”
“啊,她是倫敦來的好小姐。園藝方面不行,而且據説,她這上頭少了些東西。”
他意味深長地輕敲自己的太陽穴。
“並不是説大家一直説她壞話對她不友善。他們來這裏剛過了一年。買下這個地方而且整修得全像新的一樣。我記得好象他們是昨天才來的一樣。傍晚的時候來的。我所記得最嚴重的一次暴風過後的那一天。左右的樹木都倒了——有一棵倒在車道上,我們不得不急忙把它鋸掉好將車道清理出來給車子過,而上頭那棵大橡樹,倒下來把其他很多樹也壓倒下來,搞得亂七八糟。”
老人轉向一旁,厭惡地吐了一口口水。
“怪建築就真是怪建築——新奇無聊的怪東西。那是夫人出的主意。他們來這裏不到三星期就建起來了,我相信一定是她説動喬治爵士建的。它卡在那些樹中間實在可笑極了,就象一座異教徒的廟,現在又蓋了一幢很好的涼亭,用彩色玻璃好象滿有鄉土味的。這我沒什麼好反對的。”
波洛微微一笑。
“倫敦的小姐們,”他説:“它們一定有她們的喜好。令人傷心的是福里亞特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這你可決不要相信,先生,”老人嘲笑了一聲。“‘納瑟屋’裏總是有福里亞特家的人在。”
“可是房子是喬治-史達斯爵士的。”
“話是這樣説——不過還是有福里亞特家的人在。啊!福里亞特的人是罕見精明的人!”
“你這句話怎麼説?”
老人狡猾地側瞄他一眼。
“福里亞特太太住在門房裏不是嗎?”
“是,”波洛慢吞吞地説。“福里亞特太太是住在門房裏,而這個世界非常邪惡,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非常邪惡。”
老人睜大眼睛凝視着他。
“啊,”他説:“你這句話有幾分真理在,可能。”
他又拖着腳步離去。
“可是,我説的話有什麼真理在?”當波洛慢慢爬上山坡走回屋子去時,煩躁地自問。
赫邱裏-波洛仔細地打扮了一番,在他的鬍子上抹上香油,同時把它們捻出氣勢兇猛的兩撇。他往後站,對他在鏡子裏所看到的感到滿意。
鑼聲在屋子裏迴盪,他下樓去。
剛剛完成一次非常藝術性的敲鑼表演——漸次加強、強、漸弱、漸緩——的主僕,正把鑼棒放回掛鈎上。他一張哀傷微黑的臉露出愉快的神色。
波洛心想:“管家寫的一封勒索信——或者可能是主僕。”這位主僕看起來好象大有能力寫出勒索信。波洛懷疑奧立佛太太是否從生活中選取角色。
布魯伊絲小姐穿着一件不配稱的薄紗花衣服走過大廳,他趕上她,問道:
“你們這裏有管家吧?”
“噢,沒有,波洛先生。恐怕時下沒有人家這麼高尚,除了一些真正的大户人家,當然。實際上,有時候——我就是管家,我在這屋子的地位比較像是管家,而不是秘書。”
她酸溜溜地短笑一聲。
“這麼説你就是管家?”波洛深深考慮着她。
他看不出布魯伊絲小姐會寫出勒索信來。若是匿名信——那就不同了。他知道一些像布魯伊絲小姐一樣的女人寫出匿名信——堅強可靠的女人,完全不受它們周圍的人懷疑。
“你們的主僕叫什麼名字?”他問到。
“漢登。”布魯伊絲小姐顯得有點驚愕。
波洛從沉思中清醒過來。很快地解釋説。
“我問你是因為我覺得我以前好象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非常有可能。”布魯伊絲小姐説:“這些人好象從不會在任何地方待上超過四個月的時間。他們一定不久就會把全英格蘭所有可能的工作機會都嘗試一下。畢竟,時下請得起主僕和廚子的人家並不多。”
他們走進客廳,穿着晚餐外套、不知道為什麼總叫人感到有點不自然的喬治爵士,正在那裏供應雪利酒。穿着鐵灰色緞子的奧立佛太太,看起來像是一艘廢戰艦,而史達斯夫人則低俯着一顆烏黑平順的頭,研究着雜誌上的流行時裝。
亞力克和莎莉-雷奇在嘮叨着,還有積姆-華伯頓。
“我們有很多事要做,”他警告他們:“今晚不打橋牌。所有人都加入工作。有大量的標示要印,還有算命用的大卡片。我們要取什麼名字?朱莉卡?艾爾瑪瑞妲?或是羅曼莉-雷格,吉普塞皇后?”
“要有東方味道的,”莎莉説:“農業地區的人都討厭吉普塞人。朱莉卡聽起來不錯。我把我的畫箱帶過來了,我想麥克可以替我們畫一條蜷縮的蛇裝飾一下標示牌。”
“那麼,與其用朱莉卡不如用克莉奧派屈拉吧?”
漢登出現在門口。
“晚餐準備好了,夫人。”
他們進入餐廳,長桌上擺着蠟燭,餐廳裏充滿了陰影。
華伯頓和亞力克-雷奇坐在女主人兩旁。波洛坐在奧立佛太太和布魯伊絲小姐中間。後者活躍地泛談着明天活動準備工作的進一步細節。
奧立佛太太沉思默想恍恍惚惚地坐着,幾乎沒有開口説話。
當她終於打破沉默時,説的是一句有點矛盾的解釋話語。
“不要管我,”她對波洛説:“我只是在回想我是否忘了什麼。”
喬治爵士衷心的笑出聲來。
“重大的缺點,是吧?”他説。
“正是,”奧立佛太太説:“總是有個重大的缺點。有時候要到書印出來了才發現。那時真叫人氣悶!”她的臉反映出這個感受。她嘆了一聲。“奇怪的是大多數人從沒注意到。我對自己説,‘可是廚子勢必會注意到那兩塊炸肉排沒有人説過。’可是別人根本沒想到。”
“你可把我給迷住了。”麥克-威曼傾身向前。“‘第二塊炸肉排的秘密’。拜託,拜託,千萬不要説明。我好在浴缸裏仔細推敲一番。”
奧立佛太太心不在焉地對他微微一笑,回到她的默想中。
史達斯夫人也是默默無語。她不時的打哈欠。華伯頓、亞力克-雷奇和布魯伊絲小姐隔着她在交談。
當他們走出餐廳時,史達斯夫人在樓梯旁停住腳步。
“我要上牀去了,”她宣稱:“我很困。”
“噢,史達斯夫人,”布魯伊絲小姐叫説,“有這麼多事情要做。我們一直都指望着你幫我們。”
“是的,我知道。”史達斯夫人説:“不過我要上牀去了。”
她帶着小孩子一般心滿意足的口吻説。
當喬治爵士從餐廳裏出來時,她回過頭。
“我累了,喬治。我要上牀去了。你不會介意吧?”
他走向她温情地輕拍她的肩膀。
“你去好好睡一覺,海蒂。為明天養足精神。”
他輕吻她一下,她上樓,揮揮手喊道:
“大家晚安。”
喬治爵士抬頭對她微笑。布魯伊絲小姐猛吹一大口氣,突然轉身離去。
“大家來吧,”她強裝愉快地説。“我們得開始工作了。”
隨即大家都分頭去工作。由於布魯伊絲小姐不可能同時在每一個地方關照,不久就有些人開溜了。麥克-威曼在一塊招牌上添加了一條兇猛的大蛇和“朱莉卡夫人會算出你的命”幾個字,然後悄悄地開溜。亞力克-雷奇隨便打打雜,然後公然出去丈量投環遊戲的場地,然後就沒有再出現過。女人就像是女人,賣力而老實的工作着。赫邱裏-波洛學女主人一樣,早早就上牀去了。
波洛第二天早上九點三十分下樓吃早餐。早餐是站前的式樣。一排熱騰騰的盤子擱在電熱器上。喬治爵士正吃着一份英式早餐,有炒蛋、燻肉和腰子。奧立佛太太和布魯伊絲小姐吃的跟他一樣,不過分量較少。麥克-威曼吃着一整盤的冷火腿。只有史達斯夫人不吃肉食,細咬着薄薄的吐司麪包,啜飲着濃濃的咖啡。
郵件剛剛送到。布魯伊絲小姐面前有一大堆信件,她正迅速地一堆堆分開。任何標明“親啓”的信件她都遞過去給喬治爵士。其他的她自己拆開,同時分類。
史達斯夫人有三封信。她拆了兩封顯然是帳單的信件,把它們丟到一邊去。然後打開了第三封,突然清晰地説了一聲:“噢!”
這個叫聲是如此的驚人,使得所有的人頭都轉向她。
“是伊亭尼寄來的,”她説:“我堂哥伊亭尼。他要坐遊艇到這裏來。”
“我看看,海蒂,”喬治爵士伸出手。她把那封信遞過桌面。他攤平信紙看着。
“這位伊亭尼-狄索沙是誰?堂哥,你説?”
“我想是,遠房堂哥,我不太記得他——幾乎完全不記得。他是……”
“是什麼,親愛的?”
她聳聳肩
“這不重要,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我是個小孩子。”
“我想你大概不記得他,不過我們必須讓他覺得受歡迎,當然,”喬治爵士衷心的説:“可惜今天有遊園會,不過我們會請他吃晚飯。或許我們可以留他過一兩夜——帶他看看鄉下的風景?”
喬治爵士此時是熱心的鄉紳。
史達斯夫人沒説什麼,她低頭凝視着她的咖啡杯。
話題不可避免的轉到了遊園會上,只有波洛保持超然,望着主位上苗條、具有異國風味的身影。他心想不知道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就在這個時候,她的眼睛抬起來,快速地瞄了他坐的地方一眼。那是非常精明、帶着評量意味的眼光,令他嚇了一跳。當他們目光相遇時,那精明的眼神消失——回覆成空洞。但是另外一種眼神還在,冷靜、打量、警覺……
或者這是他自己想象出來的?無論如何,有點智能不足的人經常具有一種有時候甚至會令最瞭解他們的人吃驚的天賦精明性,這倒是真的。
他心想史達斯夫人確實是個迷,人們似乎保留一些對她恰恰相反的看法。布魯伊絲小姐暗示過,史達斯夫人非常清楚她自己在幹什麼。然而奧立佛太太確實認為她痴呆,而長久跟她親近、瞭解她的福里亞特太太説她是一個不太正常,需要人家照顧、看護的人。
布魯伊絲小姐或許存有偏見,她不喜歡史達斯夫人的懶惰和冷淡,波洛懷疑布魯伊絲小姐是否在喬治爵士婚前就一直是他的秘書。如果是,她可能容易對新政權的來臨感到憤慨。
波洛原本會全心同意福里亞特太太和奧立佛太太的説法——直到今天早上。然而,他終究是否能真的依賴僅僅是一閃而過的印象?
史達斯夫人突然站起來。
“我頭痛,”她説。“我要回房裏去躺一下。”
喬治爵士焦急地跳起來。
“我親愛的女孩。你沒事吧?”
“只是有點頭痛而已。”
“你今天下午會好起來吧?”
“我想是會的。”
“吃一點阿司匹林,史達斯夫人。”布魯伊絲小姐敏捷地説:“你有沒有或是要我去拿給你?”
“我有一些。”
她向門口走去,在她走動時,她原先在手指間扭擰着的一條手帕掉落在地上。悄悄移向前去的波洛在沒有人注意地之下把它撿了起來。
正要隨他太太去的喬治爵士被布魯伊絲小姐阻擋下來。
“關於今天下午停車的事,喬治爵士,我正要交代麥克。你認為最好的計劃是,如你所説的——?”
走出門去的波洛沒聽見。
他在樓梯上趕上女主人。
“太太,你掉了這個。”
他一鞠躬把手帕遞過去。
她不加註意的接過去。
“是嗎?謝謝你。”
“我很遺憾,太太,你身體不舒服,尤其是在你堂哥要來的時候。”
她快速地,幾乎猛烈地回答。
“我不要見伊亭尼,我不喜歡他。他壞,他一向都壞。我怕他,他會做壞事。”
餐廳的門打開,喬治爵士越過大廳上樓梯。
“海蒂,我親愛的小可憐,我來幫你蓋被子。”
他們一起上樓去。他的手臂輕柔地擁着她,表情擔憂、專注。
波洛抬頭看着他們,然後轉身遇見布魯伊絲小姐快步走着,手上抓着些文件。
“史達斯夫人的頭痛……”他説。
“頭痛個屁!”布魯伊絲小姐生氣地説,然後她消失在她的辦公室裏,隨手把門關上。
波洛嘆了一聲,走出前門到陽台上。馬斯特頓太太正開着一部小汽車過來,指導着工人搭茶棚,精神旺盛地吠叫着下達命令。
她轉身跟波洛打招呼。
“真煩人,這些事情,”她説:“他們老是把東西放錯地方。不,羅傑!靠左邊一點——左邊——不是右邊!你認為天氣怎麼樣,波洛先生?在我看來不可靠,下雨會把一切破壞掉,當然。而我們今年換了這麼一個大好的夏天。喬治爵士在哪裏?我要跟他談談停車的事。”
“他太太頭痛,去躺下來了。”
“她下午就會沒事的,”馬斯特頓太太自信地説:“她喜歡大場面,你知道。她會精心打扮一番,高興得象小孩子一樣。幫我把那堆木樁拿過來好嗎?我想標出高爾夫球輕擊比賽的場地。”
因此而被強迫服務的波洛,成了無情的馬斯特頓太太一個有用的學徒。她在辛苦的工作歇下來時,紆尊降貴的跟他交談。
“凡事都得自己動手,我發現。唯一的辦法……對了,你是愛略特的朋友吧,我相信。”
長久旅居英格蘭的波洛知道這是社交上的攀交情之語。馬斯特頓太太實際上的意思是説:“雖然你是個外國人,可是我知道你是‘我們的人之一’。”她繼續親切地説着。
“‘納瑟屋’再度有人住真好。我們都很怕會變成旅館,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的;開車經過鄉間,到處看到的是一些招牌寫着‘客房’或是‘私人旅館’或是‘特級旅館’。所有小時候住過的房子——或去參加舞會的,非常令人傷心,是的,我非常為‘納瑟屋’感到慶幸,當然,親愛、可憐的亞美-福里亞特也一樣。她的命真苦——可是從不抱怨,我説。喬治爵士為‘納瑟屋’創造了奇蹟——而且沒有讓它低俗化。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亞美-福里亞特影響的結果——或是他自己天生的好品味。他的品味相當好,你知道。象他那樣一個人,真叫人感到驚訝。”
“據我瞭解,他並不是擁有封地的紳士階級吧?”他謹慎地問。
“他甚至其實並不是喬治爵士——是自封的爵士,我瞭解。是從喬治-山格伯爵馬戲團得來的主意,我懷疑。真的非常好玩,當然我們從不透露出去,有錢人是該讓他們稍微充充紳士氣派,你不同意嗎?好玩的是不管他的出身如何,喬治-史達斯不管到任何地方都會十分吃得開。他是個‘返祖現象’。純粹的十八世紀鄉紳類型。血統‘好’,我相信。父親是個假紳士而母親是個酒吧女侍,我猜想。”
馬斯特頓太太中斷下來對一個園丁喊叫。
“不要靠近那些石楠花。你必須留下空間給右邊的九柱遊戲場。右邊——不是左邊!”
她繼續説:“真奇怪他們分不清左右。那個叫布魯伊絲的女人能幹,雖然不喜歡可憐的海蒂,有時候看她的表情好像是想把她謀殺掉。很多這些好秘書都愛上她們的老闆。你想積姆-華伯頓可能到哪裏去了?他那樣堅持自稱是‘上尉’真可笑。不是正規軍人而且從沒在德軍幾哩的範圍之內待過。當然,時下不得不忍受你所能找到的人手——而且他工作努力——不過我覺得也有幾分靠不住。啊!雷奇夫婦來了。”
穿着寬鬆的家常褲和套頭衫的莎莉快樂地説:“我們過來幫忙。”
“有很多事要做,”馬斯特頓太太大聲説:“讓我想想看……”
波洛趁她不注意溜走,當他繞過屋角到前面陽台上時,他成了一出新戲的觀眾。
兩個年輕的女人,穿着短褲,鮮豔的上衣,從樹林裏出來,正站在那裏不安地抬起頭看着屋子。他想他在她們之中認出了一個是昨天搭便車的意大利女孩。喬治爵士身體傾出史達斯夫人的卧室窗口,憤怒地對她們説話。
“你們侵入私人住宅了。”他大吼。
“什麼?”圍着綠色頭巾的女孩説。
“你們不能經過這裏,私人的。”
另外一個圍着蘭色頭巾的女孩快樂的説:
“拜託?納瑟坎伯碼頭……”她小心翼翼地咬音:“是這條路?拜託。”
“你們侵入私人住宅了。”喬治爵士怒吼。
“拜託?”
“侵入私人住宅!沒有路可過,你們得回去。回去!回到你們來的地方。”
當他用手勢表達時,她們看傻了眼,然後她們一起用外國話磋商。最後,圍藍頭巾的女孩懷疑地説:“回去!回招待所?”
“不錯,然後你們走大路……大路……繞過那一邊。”
她們不情願的退回去,喬治爵士皺起眉頭,俯視着波洛。
“把我的時間花在趕人上。”他説:“經常由上頭的鐵門過來,那道門我上了掛鎖。現在他們從樹林子裏邊,越過籬笆,以為他們可以從這裏輕易地到達河邊和碼頭去。呃,當然,他們從這裏去快多了。不過沒有通行權,從來就沒有。而她們全都是外國人——聽不懂你説什麼,就只是用荷蘭語或什麼的吱吱喳喳回你的話。
“這兩個,一個是德國人,另外一個是意大利人,我想——我昨天見過那意大利女孩從車站過來。”
“她們説各種語言……什麼事,海蒂?你説什麼?”他退回去。
波洛轉身發現奧立佛太太和一個十四歲,穿着少女團衣服、發育良好的女孩緊站在他身後。
“這是瑪蓮。”奧立佛太太説。
瑪蓮在她的引介下發出一聲鼻音,波洛禮貌的一鞠躬。
“她是‘被害人’。”奧立佛太太説。
瑪蓮咯咯的發笑。
“我是那恐怖的屍體。”她説:“不過我身上不會有血跡。”她的語氣表現出失望。
“沒有?”
“沒有。只是被繩子勒住,如此而已。我喜歡被刺死——有大量的血紅色料。”
“華伯頓上尉認為那樣可能看起來太過於像真的一樣。”奧立佛太太説。
“在謀殺案中,我想應該要有血。”瑪蓮悶悶不樂地説,她極感興趣地看着波洛。“你見過很多謀殺案吧?她這樣説的。”
“一兩件。”波洛謙虛地説道。
他警覺到奧立佛太太正在離他們而去。
“有沒有色情狂的?”瑪蓮渴望地問道。
“當然沒有。”
“我喜歡色情狂。”瑪蓮津津有味地説:“我是説,在書本上讀過。”
“你或許不會喜歡遇上一個。”
“噢,我是不喜歡。你知道嗎?我相信我們這附近就有一個色情狂。我外公有一次在樹林裏看見一具屍體。他嚇得跑開了,而當他再回去時卻不見了,是一個女人的屍體。不過當然他頭腦有問題,我外公,所以沒有人聽信他所説的。”
波洛設法套開了,迂迴走進屋子,躲在他的卧室裏,他感到需要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