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追之不及了,便立刻收住“旋風刀”!
於是,趙長生收刀了。
大車邊一聲高吭的大叫傳來:“別讓那老小子逃了,朋友,不能……”
另一粗聲道:“斬草除根方安枕……”
這聲音是丁長青發出來的,聲音中帶着些興奮。
緩緩的,趙長生轉過身子,他的心是激動的,他的面孔肌肉仍在跳動,那模樣就好像他的雙足上被釘上鍊子一般移步沉重!
就在大車右面三丈多地方,趙長生才緩緩的摘下頭上戴的那頂破氈帽,他叫了一聲:“師妹!哇操操!苦了你了!”這叫聲似乎把所有的人震鑷住了!
“黑虎”丁長青已認出來了!他大聲的喊着:“是你?
長生!“正在包紮傷處的”一條龍“林大仁也看出來了!
他的叫聲更悲壯:“長生!長生啊!”
史進東卻是一聲泣號:“大師兄……你……嗚……”
他哭着奔向趙長生,那雙臂上帶着血卻緊緊的抱住流淚的趙長生!
宮小芳沒有叫。
她甚至也未動。
她抱着嬰兒,但看得出她全身在顫抖。那模樣宛似一個人陷入冰窖中一樣!
趙長生推開緊抱他的史進東,他一直看着大車邊的宮小芳!
他發現宮小芳更成熟了,這個原是他的妻子的小女人,本來就是他的女人,而今……
趙長生走到宮小芳面前,他十分歉然的道:“師妹,真苦了你了……師兄我…
…哇操!”
在場的人沒有再開口,卻都看定了宮小芳。
宮小芳突然面色慘灰的道:“和順鏢局的廟太小了,容不下你這條龍!”
他把頭轉而看向地上的兩具屍體,突然大哭的叫道:“成功!你死了我怎麼辦呀!”
真悽慘,宮小芳的哭聲就好像利錐般刺上趙長生的心,便也今他深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師妹,我……我……我有苦衷!”
史進東見了這光景,便扶着宮小芳勸道:“嫂子,你先上車吧!孩子不能着涼!”
“黑虎”丁長青道:“我們把成功與老劉的屍體搬上車我們回汴梁!”
他走近趙長生,嘆了一口氣,道:“長生,這一年來你躲到什麼地方去了?你可知道總鏢頭他……”
趙長生只有嘆氣,這時候他還能説什麼?
他仍然面向宮小芳,露出一份無助的表情。
林大仁走過來了。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義憤,道:“長生,你是不是得到武功秘笈,一個人不回汴梁城,躲起來苦練功?”
他頓了一下,又道:“剛才你那一手刀法真嚇人,傳言江湖三把刀,我看你那一手就是其中之一吧?”
趙長生又怎麼解釋呢?
他忽然回手抓住史進東,道:“畦操操!你説,師父他老人家怎麼樣了?”
史進東搖頭一嘆,道:“大師兄,這要問你呀!北港媽祖與外鄉!”
趙長生道:“我知道對不起師父,但他老人象發生什麼事了?”
史進東喘口氣,他身上幾處被稜子扎的傷倒也不再流血了,便沉痛的道:“大師兄,去年這個時候,和順鏢局多熱鬧,全局子上上下下都在為你的婚事忙碌着,小師妹等着做新娘,你們的婚事也是師父最開心的,師父他老人家……唔……”
宮小芳突然尖聲叱道:“不要説了!叫豬叫狗,不如自己走。”
趙長生雙目見淚光——他在抽噎!
皮進東卻對宮小芳道:“要説,嫂子,大師兄總得有個解釋吧?我們先説!”
他又面對趙長生,接道:“師父在汴梁城也是體面人,金刀太歲之名非是浪得,他老人辦喜事,當然請來不少道上朋友,連府衙的張捕頭也在坐,年三十那天賓客上百人可就等着你回來,而你……大師兄……”
趙長生在拭淚了。
宮小芳也在拭淚了,那心情真叫人看了心酸。
“師父等到天快黑也不見你回來,一對喜燭換了三次,師父可擔心你會出事,喜事又不能中途不辦,這個人師父他老人家丟不起,於是便找二師兄替稱了……”
史進東也流淚了。
他拭着淚又道:“二師兄當初説什麼也不答應,還是師孃勸説,小師妹為了師父顏面才答應的,二師兄與小師妹結過婚,二師兄有一個月不進洞房,他説等你,可是一直不見你回來,大師兄……”
趙長生噗通一聲跪在雪地裏,他雙手捧着面,道:“師父……徒兒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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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進東道:“師父癱了,他老人家已經半年未下牀了,可有時候也曾叨唸你,師父他老人家不相信你是個無義之人他老人家等你回去吶!大師兄……嗚……”
史進東説完,便大聲的哭起來了。
丁長青道:“長生,你這一年來到底在千些什麼?剛才虎頭寨的人説你殺了他們的人,帳也算到你師父的頭上來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趙長生突然怒視着遠方,他喃喃的道:“虎頭寨,哇操操!我饒不了你們!”
他忽然伸手拉住宮小芳左臂,好一副激動的樣子!宮小芳很苦,她卻未動。
她在這時候能説些什麼?
她只有流淚,那淚水也滴在嬰兒的小臉上。
趙長生咬着牙,道:“師妹,去土州,買鴨卵,哇操操!我早就該死了!”
宮小芳幽幽而又嗔怒的道:“你只有這一句話?”
趙長生道:“師妹,直到今天我尚未追到老鳳祥的那個姓丁的二把式!”
他曾與丁仲仁在“吊人山莊”上交過手,丁仲仁挨刀不算輕,但卻逃了!
此刻——大家都在等他説下去。
趙長生用手去拂拭宮小芳頭髮上的雪花,那麼關心的又道:“師父命我去追拿丁仲仁,姓丁的乃‘太行火鷹’丁百仁的兄弟,他潛伏在老鳳祥金店七八年之久,為的就是那件武林至寶金絲甲!”
丁長青重重的道:“這個我們也知道,總鏢頭不就是叫你抓到姓丁的以後儘快回來嗎?
你……“
趙長生道:“我追到黃河岸,可是姓丁的早我一步過了黃河。哇操操!”
丁長青嘆着氣道:“逃了也就算了,你還要幹什麼?難道官府不比我們急?”
趙長生道:“張捕頭拜託過我,師父的交代要重要,哇操操!我不能有看針鼻,無見大城門,只顧小節,不顧大局。”
林大仁搖頭嘆息的道,“去年那件事情,你已經立了大功,你師父心中一直對你抱歉什麼,唉!你原來那麼死心眼,什麼事情到你手裏,非得辦成功不罷手,長生吶!你也太固執了嗎!”
趙長生幾乎又要落淚!
他眨動着雙目生生把眼眶中游動的淚水壓回去。
他仍然抓緊宮小芳,道,“我過了黃河,我也發現姓丁的一舉殺了幾個為他半夜撐船的漢子……”
他咬牙咯咯響的又道:“為了怕我追他,他競然殺了那些人,我能放過他嗎?
哇操操!”
丁長青幾個也憤怒的瞪着眼晴!
林大仁罵道:“目眉毛,沙無起,我們看錯這混蛋王八!”
趙長生道:“所以我一定要追拿丁仲仁,我找到一條小船才過了河,我追姓丁的追到吊人山莊上……哇操操!差點就在那兒交地租了。”
丁長青看看林大仁,道:“沒聽説過江湖上有個吊人山莊?”
林大仁也點頭道:“一定不是個好地方!”
趙長生道:“那確實不是好地方,那地方養了近萬隻大小老鼠。”
聽的人吃了一驚,卻又聞得趙長道:“我找上那山莊的時候,與人交手,卻被鼠牙咬了一口,我中了鼠毒!哇操操!”
丁長青道:“鼠咬一口入骨毒三分!”
趙長生道:“吊人山莊主‘西江夜鼠’尹小紅,是那女人咬了我一口,差一點我的一條腿廢掉!畦操操!”
眾人吃一驚,原來趙長生口中的老鼠是個女人!
連宮小芳也抬臉注視着趙長生。
趙長生接道:“我逃出吊人山莊,因為有個老人替我醫治鼠毒傷,但他卻要我答應他一件事!哇操操!就這樣我沒回去。”
史進東道:“什麼事?”
趙長生道:“學他的刀法,為他去殺一個人!哇操操!”
皮進東道:“大師兄,你答應了?”
趙長生道:“我的腿已變得黑又粗,我……哇操操!我別無選擇……”
史進東道:“也得回來結過婚再去辦事吧?”
趙長生嘆口氣,道:“已經晚了,年三十已過,我又受了毒傷,哇操!我想師父會把婚期延後的,再説師妹又小,再等一兩年也不遲吧!”
林大仁嘆了口氣,道:“你師父不能有失面子,唉!這中間怎麼會發生這種沒有道理的事!”
史進東道:“你已經學會那人刀法,我看到了,實在夠狠辣的刀法!”
丁長青道:“你為那老人辦完事了?”
搖着頭,趙長生很痛苦的道:“就要去為大叔辦他的事了,我這是去快辦些吃的,回來我們就去找他仇家的,哇操操!不料……”
宮小芳突然泣道:“你知道為別人辦事,卻忘了我們,也忘了我爹,啊……我……”
趙長生忙低聲的道:“師妹,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師父,哇操操!
我……”
林大仁道,“你無奈,這種事誰遇上都會無奈,看來我們都是一樣的,唉!這就是江湖!”
宮小芳低下頭,她用肘去拭淚。
她的懷中還抱着嬰兒——那是她與白成功二人生的。
趙長生看看嬰兒,長的還真好看,他嘆息的道:“這冷的天為什麼把孩子抱出門?”
宮小芳道:“這孩子除了吃我的奶,他什麼也不吃,他甚至認味道,找個奶媽他也不吃,我沒辦法!”
趙長生道:“就別出門呀!哇操操!目瞅掛斗界,看鏢就要……”
宮小芳嘆口氣,道:“爹的棒子交給成功與我二人手上爹要我夫妻二人一齊在外面闖,我們……只能暫時保些小額的鏢……”
趙長生:“你們這一趟鏢……”
宮小芳擦着淚,道:“老鳳祥金店的首飾十大件,其中包括鳳冠上的龍鳳金身各五兩、金鍊子兩條各三兩、金鐲子一對各五兩,鑲寶石的戒指共十個,鑲金的龍鳳玉佩各兩塊餘下的便是金元寶十個共一百兩!”
史進東道:“保銀一共兩百兩,東西已經送到貨主的手上了,開春人家就要娶新媳婦了!”
趙長生心中一痛,區區兩百兩銀子,和順鏢局全出動了如果師父他老人家健壯如前,派個鏢師就行了!
趙長生悲哀的對史進東道:“三師弟,我還是你的大師兄,是不是?哇操操!”
史進東愣了一下,道:“大師兄,這話……”
趙長生拉着宮小芳,他重重的對史進東道:“三師弟,我今暫不能回去,不過,哇操操!
我想也快了。“
他看看幾個人,便又道:“回去先替我在師父牀前卯三個響頭,告個罪,你就告訴師父他老人家,叫他老人家挺直腰桿好生的活下來,趙長生不是無義人,和順鏢局要比過去還要光大,字號響遍中原,至於小師妹還有……還有……哇操操!”
他流出了熱淚,頓了頓又道:“還有二師弟這孩子,以後我會好生對待。我要把這孩子當成我親生的孩子一樣,疼他,哇操操!還有你,小師妹……”
宮小芳哭了!
她本來收住淚了,但當趙長生如此一説,她再也忍不住的又哭了!
趙長生攏着宮小芳的頭上亂髮,十分誠墾的又道:“哇操操,師父他老人家不就把你許給了我嗎?”
宮小芳淚眼模糊的抬起頭來。
她的俏唇在翕動不已,那已包含了內心無限的心酸與痛苦!
趙長生字字鏗鏘的道:“這話我本來不該在這個時侯説出口可是我卻一定要説出來,就算師妹和你們不以為然,我還是要説!”
他又面對宮小芳,道:“且等我為大師叔辦完了事以後,我馬上回去,和順鏢局我主持,小師妹如不嫌棄我趙長生,你我還可再結為夫妻!”
他話一説完,便自懷中摸出兩張銀票塞在宮小芳手中,其中有雙鳳堡送他的銀子在內。
趙長生鬆開宮小芳的手,他走到大車後。
他掀起白成功的覆面布單,沉痛的道:“哇操操!你走吧,餘下的一切就由大師兄我為你了斷,包括你的仇!”他伸手去拭着口角上的溢血;那麼的真正痛苦,幾乎令所有的人再為之垂淚!
哇操操!趙長生迴轉身來。
他面對丁長青與林大仁兩位和順鏢局的大鏢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的一抱拳,道:“二位叔叔,長生告罪,望二位叔叔多體諒,和順鏢局仰仗二位大力支撐着,哇操操!目屎準飯吞,我趙長生一定要光大師門!”
林大仁忙伸手托起趙長生,道,“長生,我們都信得過你,你師父至今未曾埋怨過你一句,他以為你出事了,他還內疚着,我們也不埋怨你,你確實遇上怪事了!”
丁長青道:“去吧!願你早去早回,保重自已!”
趙長生更對史進東道:“回去以後,好生照顧你嬸子,咱不能令師父擔驚受罪了!”
皮進東道:“大師兄,這還用你交代,就憑你剛才那段話,再看你剛才出刀的本事,我為大師兄你驕傲,你那一手絕活真管用,卻也未忘恩於師父。”
“我有你這位大師兄,我好高興,小師妹……不,是嫂子,也一定在汴梁城等你早早回來,咱們重振和順鏢局雄風。”
宮小芳在低頭飲泣,卻也隨之點點頭。
只這麼一點頭,趙長生心中的重擔子輕了一大半!
他伸手把宮小芳扶上大車,便立刻轉身奔去。
他走得很快,轉眼間便消失不見了!
這真是一場令人大出意外的相逢。
趙長生的心中早已明白,汴梁城中出了這種事,實在令他想不到。
他還以為宮小芳會在汴梁城中等着他回去成親呢!
他既然明白這一切,便也發覺二師弟死的真冤枉,雙鳳堡殺了虎頭寨的人,這筆帳卻又算到和順鏢局身上,自已惹的禍,二師弟卻在受累,這太可恨了!
趙長生想到這一層,他不能不對死者抱歉,便也決心擔當起應負的責任。
和順鏢局的大車又上路了,雖然有一匹馬死掉,但還可以湊和着往回走。
這原是刀囗上舔血的營生,對於生死早就看得淡薄了。
雖然,宮小芳仍然在車上飲泣,但在心情上卻又是一番迥然不同的滋味,她在回味着趙長生臨去的幾句話。
但對鏢師而言,他仍在趙長生走後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應該問清楚趙長生的大叔是何許人物?
趙長生的那路刀法真嚇人,人影兒就好像披了一層刃鋒一樣,江湖上誰有那麼厲害的刀法?
丁長青後悔未問出來。
林大仁也頓足的直叫後悔,因為回去以後總得向總鏢頭交待吧!
趙長生拉着毛驢往山道上走,他再也想不到和順鏢局又會出事。
和順鏢局也想不到這趟不算大的鏢會有人暗中設計陷害他們!
人在山中被殺,死的死傷的傷,如果不是遇上趙長生,只怕所有的人都得死—
—那嬰兒也活不成!
但真正陷害他們的人,連趙長生也想不到。
就在和順鏢局悲悲慼慼的進入汴梁城不久,老鳳祥金店的少東段一浩便親自登門了。
段一浩滿面不高興的坐在和順鏢局的正廳上。
段一浩的手上還提着個二尺見方的錦盒。
和順鏢局死了人,但卻不能不接待段一浩。
宮和順已得知趙長生的梢息,他有悲也有氣,但對於自已一年前把女兒改嫁給白成功之事,頓覺太過沖動。
宮和順得知趙長生不但要回來主持和順鏢局,而且還對小芳母子負責,真令他好感動,也不愧自已從小拉拔大的好徒弟!
此刻,他被人扶持着來到大廳上。
“段少東,你們的東西,我們已按期送到對方,而且也交割清楚,回程我們遇上麻煩而且又死了人,這是我們學藝不精,怪不得別人,少東家如此憤怒的抱着這木盒找上門,難道那批貨會有什麼問題發生?”
段一浩面無表情的道:“總鏢頭,情誼歸情誼,生意歸生意,你們出了事,照情誼我同情,也不該在這時候前來論是非,可是……”
他打開木盒,又道:“總鏢頭,你看看,你看看這些首飾,人家派專人快馬加鞭的又送回來了!”
大廳上沒有人開口,宮和順伸手抓了一把首飾看了又看道:“這些首飾原已封起來打了火印,少東家,有什麼不對嗎?”
段一浩沉聲道:“足赤黃金全變成假的了,總鏢頭,汴梁城老鳳祥金店的招牌馳名中外,這種弄假金混充赤金的行當,老鳳祥從不幹,我們也不能砸了招牌,總鏢頭,你們得給我一個交待!”
段一浩的話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
宮和順卻指着木盒道:“少東家,我們不會打造首飾吧?而且當面開箱驗貨交割,手續依行規行事只要同樣的東西按期送到,我們的責任就盡到了,至於是真是假,少東家,我們是不過問的。”
段一浩面色一寒,道:“東西出在老鳳祥總是不會假的吧?”
“總鏢頭,貨的價值不多,但我們的招牌不能砸!”段一浩冷冷的道。
“和順鏢局的招牌一樣不容別人砸,少東家,你請吧!”
段一浩憤怒的道:“東西是你們保送,東西變成假,我不找你們找那個?”
宮和順一樣憤怒的道:“我們一切按規矩來,東西是在對方面前交待清楚的,為什麼不在當面指出東西是假?卻在我們的人回程以後找來,難道不會是對方動了手腳?”
不料段一浩聞言立刻大搖其頭,道:“不可能。不可能,對方官宦之家,豈會對這點東西動手腳,何況這些東西都有標記在上面……”
宮和順怒道:“既有標記,當然出自你們金店,少東家你請吧!”
段一浩雙手抱起木盒道:“好,咱們雙方説不攏,總鏢頭,咱們只有衙門評理了!”
他大步往外走,宮利順幾乎氣結!
他本來患了中風症,雖然不重,可也嘴巴歪左半邊身子不方便,如今氣得他直哆嗦,急得倆個徒兒直為他按摩,那史進東還直勸解道:“師父,俗事一件,千萬別生氣,咱們站在理字上,就算上衙門也不怕!”
汴梁城的和順鏢局真算得流年大不利,不但快過年死了人,而且還被老鳳祥的少東家告了一狀,這件官司光景還真的有得打的了。
只不過對和順鏢局的人而言,他們已經知道趙長生有了消息,而且趙長生也學了一手絕藝,就等着他回來重振和順鏢局昔日的雄風了。
趙長生真的能回汴粱城嗎?
他如今已是心事重重,原本以為替大叔辦完了事以後,便可以赴回汴梁城與小師妹結婚的,那裏會想得到小師妹已在師父愛面子之下嫁了白成功。
偏偏白成功又死在山道上,留下一個娃兒可真夠悽慘的了,這種事對趙長生而言,他是會錐心瀝血的!
趙長生本來就是個善盡職守而又本份的人,如今遇到這種事,他便也只有咬緊牙關一肩挑了!
現在,趙長生只想儘快的為大叔辦完事就回汴梁城,大家生活在一起,他願意為兩位老人家盡孝心。
趙長生牽着毛驢往前走,天空中的雪好像成堆的往地上落,雪花何止是鵝毛,就好像一座塔棉球遮人眼而難以看清前面的路!
不遠處有個斜坡,坡上一片白茫茫,就在一片竹林正中央,那兒有個三合院,三邊的房舍雖然不算高大,但卻十分精緻。
小紅瓦,龍頭檐,門窗上刻着小花朵,那扇大門更不錯,獅頭環是銅做的,朱漆剛塗還發着亮光,門下台階共七層,全是一塊塊青石板拼成的。
如今台階上一層厚厚的雪蓋着,可也更顯得大門下的兩盞紗燈好漂亮——白是白紅是紅,上下相映其趣。
趙長生把驢子拴在門下面,他走去拍大門。
他只伸手剛想拍,忽聞得裏面傳來一陣叮叮噹噹打鐵聲他心想:這麼冷的天裏面在幹什麼?
趙長生不拍門了,他退後幾步看四周。
他發覺這兒真是個清靜地方,如果不是那些叮噹聲音,而是住着一家人,還真是令人羨慕。
他也發覺叮噹之聲來自右面的屋子裏,趙長生便也踩着幾乎尺深的雪,走向那廂房的後牆外。
有三個大窗子,但趙長生卻看不到裏面,嚴冬天冷,窗子不但關得緊而且還在上面加了一層厚厚的窗簾!
但屋子裏面的聲音卻傳出來,而且還真清楚。
“酒足飯飽,幹起活來還真自在。”
“誰説不是,目睹看過七重壁,眼識高?日子與前不同了!”
“所以咱們來這兒幹準沒錯!”
兩個人的聲音不算粗,聽起來大約都是中年人。
稍停,便又聞得屋子裏傳出敲敲打打之聲,還真的忙,連開口説話的人也停了。
在他剛轉身走了兩三步的時候,忽又聞得一人,道:“謝兄,你在老鳳祥打造首飾有多少年了?”
另一個人道:“算一算也有個十四五年了吧?”
趙長生愣住了。
他心中在嘀咕,屋子裏原來是在打造金銀首飾呀!趙長生又不動了!
他傾耳聆聽,十分小心的豎直了耳朵。
果然,他吃驚了!
屋子裏傳來那人的聲音:“謝兄,丁爺暗中把你請來,這是咱兩人的運氣。”
“每一件咱們取二成,夠多的了!”
就在叮噹聲中,姓謝的道:“比在老鳳祥幹,當然多上好幾倍,哎!怪我目睹起濁!”
另一人哈哈笑道:“不過這兒的日子太枯燥,是嗎?哈哈……丁爺早有安排了!”
姓謝的道:“你想左了,不是日子過的寂寞,而是我在想着老鳳祥。”
另一人道:“唉!老鳳祥有什麼好想的?姓段的世代開金店,聞得他們有個金窖,裏面藏金無數,咱們刮這麼一點九牛一毛,算不了什麼!”
姓謝的道:“段少東不説,老東家卻是厚道的,這一陣子我們打造了不下千兩首飾,這些看起來是真,實乃一文不值的首飾,只怕……”
另一人吃吃笑道:“謝兄,這你就錯了,這年頭單憑本事賺銀子,吃不飽也餓不死,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別再想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謝兄,你在老鳳祥每月多少紅利可分?”
“我們沒紅利,兩種薪水任取一件,一是論件計酬,另一種是每月薪水……”
姓謝的用力敲了一陣,又道:“我每月的薪水是二十兩銀子,總是不錯的了!”
另一人立刻哈哈笑,説道:“如今每月可拿二十兩銀子之數,有時候還不止這個數!”
他又一聲笑——聽起來也是得意的笑聲,道:“這就叫做,有錢説話鳴腔腔,無錢説話真不通,老兄,這幾年你已存了不少金子吧?”
姓謝的不説,只淡淡的一聲哈哈!
趙長生立刻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曾在“吊人山莊”上聽到拉,丁仲仁在老鳳祥店當二把式,他弄了不少金子,手法簡單,以假換真,而老鳳祥至今還不知道店中的金子許多是假的。
老鳳祥全店是中原最負盛名的金店,那不只是首飾精緻漂亮,而且信謄第一,只要手飾上刻有老鳳祥三字,那就是保證。
趙長生聞得姓“丁”便知道這兒原來是‘吊人山莊’打造假首飾的地方。
丁仲仁與尹小紅有勾結,如今尹小紅去了汴梁城,那丁仲仁呢?
趙長生很想知道丁仲仁現在何處,他仍然不放過姓丁的,因為他就是為了抓丁仲仁,方才弄得如今這麼悽慘,他真的恨透丁仲仁了!
他心中琢磨不定,因為他如果進去以激烈的手段逼兩個金匠,也許會問出什麼來,但卻又不想打草驚蛇。
因為他既然知道這地方是丁仲仁坑老鳳祥金店的偽造首飾處,何不等見到了汴梁府衙的張捕頭再細敍?
那時候來個人髒俱獲,也省了許多麻煩。
趙長生打定主意正要走,忽又聞得屋中姓謝的道:“老戴,前幾天丁爺帶傷請來個怪里怪氣的老頭兒,看樣子丁爺對那老頭恭敬得就好像自已的親爺爺,我説老戴呀!那個老頭是幹啥的?”
原來另一個人姓戴,便聞得他吃吃笑道:“破鞋,甭提了,嘿!提起來我就想笑!”
姓謝的道:“有什麼好笑?”
姓戴的道:“那老頭真夠妙,那睡覺還得先找個姑娘替他暖熱被窩他才睡覺,哈!更妙的是這老傢伙,半夜三更還得起來喝參湯!”
姓謝的道:“天冷也不怕尿多?”
姓戴的又是一聲冷笑道,“這個你就接生婆摸屁股,外行了。”
姓謝的仍然打造着首飾,也笑道,“蛤子,奧寫,説來聽聽看。”
那姓戴的停了一下,低聲道:“老謝,這就叫做有銀子的人家毛病多,這老頭兒半夜一定會起來拉泡尿,他卻要喝上一碗人蔘湯,哈!我有天夜裏還發覺,這老傢伙叫了個姑娘替他捏腳丫子!真會整人!”
姓謝的道:“小聲點,別叫他們聽了去!”
頓了一下,姓謝的又道:“我在老鳳祥的時候,丁爺只不過是個二把式,他還熬了六七年才當上二把式,如今可真是……”
姓戴的道:“這就叫江湖一點訣,妻女不能説,人傳嘛!”
姓謝的道:“當年他見了我直打躬,因為我是師傅,他只不過是二把式,吃起飯來他坐在我下方,哈……如今他是爺,孃的,咱是孫子了!”
姓戴的道:“這你就不懂了,當年人家有目的,卧底汴梁準備整別人,如果處在天山裏,他殺起人來不眨眼,別忘了,他哥哥當年是太行山區老大,黑道的力量,比個知府還要大,殺人如殺雞!”
這二人一拉一唱在屋子裏製造假首飾,屋後面,趙長生熱血沸騰了!
他這才明白,難怪吊人山莊未發現丁仲仁,還以為姓丁的膽大妄為的也跟着尹小紅進了汴梁城,那想到尹小紅支派在此地監工打造假首氏!
這可真是意外,意外得連趙長生自己也絕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趙長生悄悄的走到前門,他不怕有人發現他,因為這時候天太冷又下大雪,屋子裏面是不會有人外出的。
他輕步移向左邊幾間廂房後,左面也與右面的房子是一樣,後面三個大窗子。
這兒的最外面後邊牆還砌了個煙囱,想是灶房了。
另外兩個窗內不見光,當然也看不出裏面什麼樣。
他又走近後窗邊仔細聽。
“姨娘,掀籠吧!他們快起來了!”
這是個姑娘聲音,趙長生就以為這姑娘還沒有十八歲,因為聲音很細,也好聽,宛似出谷黃鶯叫!
另一個聲音更細,道:“再等等,我知道那個老色喜歡吃什麼!”
“老色?”
趙長生怔住了,他心中想,難道會是“虎頭寨”的艾色?
趙長生覺得丁仲仁一定請來個靠山,這個靠山必然大有來頭!
但無論如何,趙長生是不會就此離開此城的,他大步走向正門,他發現毛驢低着頭不動,身上披的氈上一層雪花還往下落!
他心中有些不是味道不是嗎?人累便也累及畜牲,這麼冷的大雪天還站在雪地上挨凍!
趙長生正準備去推門,他又忽然縮回手。
他轉身便往後正屋處繞過去。
現在,趙長生不但知道丁忡仁在此地,而且丁仲仁還弄來幾個紅樓妓女住在這裏。
這些姑娘不但長得美,而且更會侍候人!
她們不但在牀上侍候礙客人呲牙咧嘴喊舒坦,平日裏也有一手絕活,總之一句話,她們絕不叫大爺們的錢白花,總得令你滿意得叫聲“好”!
趙長生就很佩服丁仲仁的這一套,他不但弄來老鳳祥金店的師傅,更把第四巷的姑娘也弄來了!老鳳祥把角蜂看做筍龜,結果是請來生產鬼抱腰。
趙長生小心的往正屋後面走着。
西北風從半坡壓下來,便也令他幾乎透不出氣!
他終於走近一個大窗後,不料從裏面傳來陣陣“嘩嘩啦啦”的水聲。
趙長生以為有人在屋子裏面洗澡。
這麼冷的天是不應該有人脱光衣服洗澡的。
然而屋子裏不但有洗澡聲音,而且還傳出吃吃笑!
不但有姑娘的笑,也有個蒼老的聲音在嘻笑!
趙長生愣然不解,這是什麼情景?
如此大雪紛飛天,難道那老人還要在屋子裏洗個什麼樣逗人的鴛鴦澡?
趙長生把耳朵貼上去,他很想往裏面看什麼,但窗內有窗簾,他只能用耳聽。
那老人已笑道:“小丫頭,把你屁股翹上水面……唔!
對了,像個溜圓的月亮……“那姑娘的聲音也笑道:”老爺子,你看我這個姿勢怎麼樣?“
蒼老的聲音哈哈笑道:“我叫你這個姿勢‘一枝獨秀’好聽吧?”
姑娘拍打着水聲傳來,道:“老爺子,什麼叫‘一枝獨秀’呀?”
老人笑道:“盆子裏豎起一條粉腿來,豈非‘一枝獨秀’是什麼?”
姑娘吃吃笑道:“不對,不對,應該叫‘一柱擎天’!”
老者咯咯大笑,道:“你這丫頭真有名堂,叫出老夫的刀法來了,哈哈……”
趙長生吃了一驚,這老者會是誰?
他用力看向屋子裏,隱隱約約那薄窗簾中好像看到了個影像!
那是一個大銅牀,銅牀上躺着人,牀前有個大火盆,火盆一邊是個大澡盆——
好像澡盆中只有一個人!
趙長生當從火光的反映中看到澡盆中只有一個人。
這個人一定就是那姑娘。
銅牀上躺着一個人,這個人是那老者,趙長生就以為這老者喜歡看女人洗澡,他老人家叫個姑娘在他的牀前洗着澡,然後擺出各種誘人的姿態逗人!
江湖上的人物可真齊全,什麼樣的人物都有。
像這老者的怪癖,也算他孃的少見了!
趙長生正在仔細看,他可不是喜歡看,他是要看屋子面還有什麼人?
趙長生不會那麼色,在大冷天站在窗外偷看女人洗澡,他不會去犯這種賤。
他看了一陣,覺得屋內躺着的那位,並不是只顧得眼睛吃冰棋淋!而是叫女子翹起屁股讓他摸。
“春寒賜洛華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那只是一個人,如今是“有男相陪”。
老者躺在牀上,他用一根長長的藤條,綁着一片雞毛,就用這片雞毛在那渾圓的肥臀上來回走動,有時候還把雞毛伸入那“三角洲-摩擦。
女的因為酥癢難禁,不時扭動嬌軀,掀起乳波臀浪,逗得老者哈哈大笑不止。
唔!那是一張很秀麗的面龐,雖然她現在秀髮披散,但仍然掩不住她美豔的風姿,彎曲的眉,有如兩勾新月,似白玉雕鏨成的小巧而又挺直的鼻子,柔軟而殷紅的嘴唇,尤其是那一雙眼,美極了!
彷佛瑩瑩的秋波,水盈盈的,亮清清的,只要一瞄,或是一瞥,幾能攝去人們的魂兒,好一個美人的坯子!
這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美麗少女,此時正被一個惡煞用松釘撩弄着下體私處,她想夾緊雙腿,由於搔癢難禁,不得不轉動肥臀,移動玉腿!
於是,那“寶蛤”微現,一張一合,似是嬰兒在飢餓時的小嘴,半張着尋求需要的食物般。
看到這裏,趙長生覺得不應該把耐間浪費在這裏,先找找別的地方,也許丁仲仁他……
趙長生才想到這兒,忽然屋子裏變了樣。
他從來想不到屋子裏的老傢伙,還會這一套!
趙長生的眼睛也睜大了,為什麼呢?——
雙魚夢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