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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有了小草跟寧寧,生活從黑白電視變成了彩色電視,何天亮也更加體會到了金錢的重要,要讓自己所愛的人過得幸福美好,就得有錢。儘管目前已經有了一些錢,他知道那遠遠不夠;儘管他擁有天亮餐飲中心,他覺得靠那份買賣掙錢太慢,他決心要把東方鋁業公司的勞保生意拿到手。於是他三番五次地給道士打電話,催促他儘快把那個供銷處長拿下來。連道士都有些奇怪,問他:“你小子以前不是對跟我做生意不感興趣嗎?這是怎麼了?火燒腚了似的跟在屁股後面催,剛掙的難道就花光了?總不至於又欠上賬了吧?”

    何天亮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啥事都希望早早有個結果,成就成,不成就早早拉倒好乾點別的,總比這麼吊着強。不管怎麼説,這幾天你得給我個回話,成就馬上幹;不成也馬上告訴我,別他媽的空肚子放屁,光聽響連個味道都沒有。”

    道士哈哈笑着説:“行,只要你有這個積極性就一定能成。這兩天我啥也不幹,專門跑這件事兒。”

    放下電話,小草進來説:“老闆,跟你請示兩件事兒。”

    何天亮心情好,也跟她逗趣,擺出架架哄哄的樣兒説:“什麼事説吧。”

    小草“呸”了一口才説:“我想裝一台電話……”

    何天亮説:“同意,你再買一台手機吧,有事好聯繫。”

    小草説:“你聽我把話説完行不行?我是想裝一台電話,就可以開展送餐業務。再多僱一個人,專門管送餐。現在的人越來越懶,特別是住在高層的人,懶得做飯不説,連下樓吃飯都懶得出來。咱們開展送餐上門業務,把訂餐電話公佈出去,誰要是犯懶了,一個電話,想吃啥咱們就給送啥,你想生意能不能好?”

    何天亮説:“就這種事兒你還跟我商量啥。你才是老闆,錢都在你兜裏,你想咋辦就咋辦。”

    小草説:“別説這是咱倆合開的買賣,就是兩口子過日子,有事不也得互相商量嘛。”

    何天亮呵呵笑着説:“咱們要是兩口子你也用不着跟我商量,你説了算。”

    小草正要説什麼,何天亮的手機響了。何天亮看看來電號碼,沒印象,接通了裏面卻沒有人説話,何天亮“喂、喂、喂”叫了幾聲,才聽見裏面怯生生地問:“你是爸爸嗎?”一聽到是寧寧,何天亮頓時激動起來:“寧寧嗎?我是爸爸。你好着呢嗎?你剛才怎麼不吱聲呢?”

    寧寧説:“我怕不是你接電話。”

    何天亮説:“只要你沒撥錯號碼,除了我沒別人接。你有什麼事嗎?”

    説了幾句話,寧寧的話也説得流暢了:“爸,我沒啥事,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

    何天亮問:“你那天回去沒事吧?”

    寧寧嘻嘻一笑:“沒事,她們都沒發現。”頓了頓又説,“那天我光顧着高興了,也沒問那位阿姨姓什麼,你給她説我喜歡她。”

    何天亮瞅着小草朝她擠擠眼:“那位阿姨姓呂,叫小草。你叫她呂阿姨,叫小草阿姨都行。”

    小草聽提到她,就問:“説我什麼了?”

    何天亮捂着話筒告訴她:“問你的姓名,説她喜歡你。”

    小草劈手搶過電話:“寧寧嗎?你剛才説阿姨什麼了?”

    顯然得到了正面的信息,小草朝何天亮得意地一笑:“阿姨也喜歡你,真的,不是有點喜歡,是特別喜歡。你爸爸要是不在,你想出去玩或者想吃什麼好東西,阿姨陪你。阿姨是開飯店的,什麼好吃的東西都有,等有機會了你過來看看阿姨的飯店,聽見沒有?好,一言為定。”

    説完把電話還給了何天亮:“快點,她要上課了。”

    果然,寧寧在電話裏説:“爸,我要上課了,來不及了,等有時間再給你打。”還沒等何天亮回話,那邊就已經“呱噠”一聲放了電話。

    何天亮問小草:“電話裏都跟你説了些什麼?”

    小草説:“寧寧這孩子確實懂事。她告訴我,説她真的喜歡我,還問我如果你沒時間我能不能帶她出去玩,還囑咐我要照顧你。這孩子你別説真挺招人喜歡的。”

    俗話説,老婆是別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聽她稱讚寧寧,何天亮心裏自然也非常熨帖舒服,對她説:“你真得去買個手機,咱們聯繫起來也方便。”

    小草説:“今後我主要就是把這個飯店開好,飯店裝了電話就是我的手機。我又不滿世界跑去,聯繫有啥不方便的。”

    這時候何天亮的手機又響了。小草説:“你看看,你有那麼個東西多麻煩,一響就得花錢。”

    何天亮一看來電顯示是道士的電話,趕緊接通。就聽道士説:“約好了,今天晚上六點整,在大漠風情跟他一塊兒吃飯,吃過飯後的節目就看你了。你好好想想,用個什麼辦法把他拿住了。”

    何天亮説:“先接觸着看,邊看邊想招,隨機應變吧。”

    道士説:“可不能掉以輕心。你知道我是怎麼把他約出來的?這小子比泥鰍還滑,推三阻四的。後來我找了王總,王總讓這小子替他陪陪我,這小子才答應了。我們總不能每次約他都得王老闆出面吧?”

    何天亮估計道士心裏有打算,就問:“你就明説,你打算怎麼辦?”

    道士嘿嘿笑了笑説:“今天晚上請兩個小姐,給這小子下個套兒,照幾張生活片,一下就徹底把他弄順了。”

    何天亮笑罵:“你他媽的不覺得太損嗎?”

    道士説:“對這種假正經真壞蛋一點都不損,如今國有企業裏搞供銷的,全都槍斃保準沒有冤假錯案。我大概都瞭解了,這小子跟福建那邊的土鱉老闆勾得緊得很。每年的計劃一出來,那些南方佬早早就能把計劃拿到手裏。你不想想,他要是跟那些傢伙沒有不三不四的事兒,他對那些南方佬咋就那麼孝順?每年他要是不從那些南方人手裏拿百八十萬我他媽的就是全國人民的孫子。”

    何天亮心想,我們這些老百姓拼死拼活地蹦,能糊個口就不錯了。供銷處長之類的人,什麼也不用幹,動動筆,動動手,大筆大筆的錢就像水一樣往兜裏流。他們想跟他正正當當做點生意,王老闆出面都不給機會,這小子確實太霸太黑,鬧他一把也是他罪有應得。從他身上又聯想起了白國光。國有企業確實養活了一大批這種烏龜王八蛋。這些人靠能吹會拍,在國有企業裏面掌握了一部分權力之後,便可以為所欲為,橫行無羈。國有企業鬆鬆垮垮的內外環境,也為這些人提供了最好的施展場所。想到這些,何天亮下了決心:“幹他小舅子,就按你説的,弄個套把他套死。”

    道士高興得哈哈大笑:“這就對了,無毒不丈夫,婦人之仁要不得,那你就準備準備。”

    何天亮問:“我準備什麼?”

    道士説:“這事兒我不能出面,我現在是有影響的人,萬一弄不住那小子就沒有轉圜餘地了。你準備一台照相機,要傻瓜的。再把地場想好,還要小姐配合才行。”

    何天亮罵了一聲:“你他媽的淨讓我幹這種衝鋒陷陣下三爛的事兒,你總想躲在後面搖鵝毛扇子。”

    放了電話,小草問:“你們乾的不是什麼好事吧?”

    何天亮這才想起準備跟東方鋁業公司做生意的事情雖然跟小草提過,詳細過程她還不知道,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跟他們準備採取的措施原原本本給小草説了一遍。

    小草聽完後沒有吭聲,過了半天才説:“如今做生意真是啥手段都得用啊。難怪人家説,錢是王八蛋,生意人更是王八蛋。好人做起了生意也得變成王八蛋,不當王八蛋就別想掙來錢。”

    何天亮擰住她的耳朵:“你這是當着和尚罵禿子,罵的是我嘛。”

    小草推開他的手,一本正經地説:“我不是罵你,我是罵這個世道,為什麼這個世道總要把好人往壞裏逼呢?就這個世道,咱們還是老老實實開飯館,掙幾個有數的錢得了,也別指望掙大錢,錢多了也不見得是好事。”

    何天亮內心同意她的説法,真要讓他放下手頭正在辦的事兒卻又捨不得,就説:“你説得都對,可是我們也得有點經濟基礎才行。咱們不是國家養活的人,老了沒人給你發養老金,一切都得靠自己。現在不抓緊掙錢,等老了難道咱們還相伴着靠撿破爛活命呀?”

    小草説:“你真的打算跟我相伴到老?”

    何天亮説:“我早就計劃好了,想着老了跟你一塊兒到公園打太極拳,跳交際舞,或者老臉上抹他個五顏六色跟着鑼鼓傢什扭秧歌去,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方面的計劃。”

    小草澀澀地一笑:“計劃總是跟不上變化,人生沒有路燈,前面的路都是黑的,今天連明天的事都保證不了,哪能想那麼遠呢。”

    何天亮碰了個軟綿綿的釘子,跟她的思路對不上茬兒,有些訕訕的。好在她沒有反對他跟道士的計劃,於是跟小草招呼了一聲,出了門來到街上。小草對他的那份情意他心裏非常清楚,小草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他了,他認定自己這一輩子要對她負起責任來。可是每當他跟小草提及婚嫁登記這類話題的時候,小草總是用各種方式迴避。他真的搞不清小草打的是什麼主意,摸不清小草內心裏面是怎麼想的。他邊走邊揣摩這件事情的底藴到底有什麼奧妙,頭都想疼了依然雲山霧罩的沒個出路。

    何天亮有個長處,絕對不鑽牛角尖,實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乾脆就扔到腦後不去想。耗了一陣腦筋,對小草的心理琢磨不出道道。他抬頭看看街景,索性把腦筋從小草身上轉移開了。上午時分,街上的人不算多,路邊的樹蔭下面有些老年人在打拳壓腿地鍛鍊身體。路上的汽車瘋狂奔跑,揚起的灰土撲頭蓋臉。何天亮想,這些老年人在這種環境裏面鍛鍊身體,只怕是越練越完蛋,不練還能多活兩年。

    前面就有一個商店,何天亮先去買相機。商店裏面冷冷清清的,售貨員都很無聊,有的呆立着,像穿錯衣服的模特兒;有的趴在櫃枱上跟對面櫃枱的售貨員隔老遠地聊天;還有的端着小鏡子描眉摳鼻子。何天亮來到賣照相器材的櫃枱前面,售貨員像見了親人一樣迎了過來:“你好,先生想買點什麼?”

    何天亮倒沒打算就在這裏買相機,他不過是路過這家商店順便進來看看,售貨員這麼熱情,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不在這裏買了。只好實實在在地告訴售貨員:“我想買一台照相機。”

    售貨員馬上開始給他推薦,什麼尼康呀、佳能呀、理光呀……何天亮一聽哪一款相機也得好幾千塊,暗想,我買相機的用途也就是一次性的,花那麼多錢買個那玩意兒有什麼用,打斷了拼命想給他推銷高檔相機的小姐,直截了當地説:“我不是專門照相的,你給我拿最便宜的。”

    售貨員説:“先生您雖然不是專業攝影師,可是您買相機最起碼的是要照出好的照片來。既然您不是專業攝影師,我就推薦您買全自動相機。這種相機操作方便,小巧靈活,便於攜帶,而且價格也比較低廉,照出來的效果也很好。”説着把一種小小的照相機遞到他的手上讓他看。何天亮根本不會照相,也不懂得照相機,問熱情洋溢的售貨員:“這個相機怎麼用?”

    售貨員説:“用起來很簡單,這是用電池的,裝好電池,你想照什麼對準目標按快門就成了。要是光線太暗,這裏的閃光燈就會自動亮,保證不管什麼條件下都能拍出效果很好的照片。”

    何天亮想到今天買相機的用途就是為了晚上對付那個供銷處長,這種全自動帶閃光燈的自然最合適,就問:“多少錢?”

    售貨員説:“這種相機是名牌產品奧林巴斯,每台一千二百元。”

    何天亮猶豫了。他想,就為了今天晚上這麼一下子,花一千二百塊不值當。售貨員立刻看出了他的意思,接着鼓動他:“這位先生可能沒有想到,聽起來好像一千多塊挺貴的,可是這是投資,不是消費,你花了一千多,買回去的是個像模像樣的東西,是您的一份家當,您總不會用一次就再不用了吧?星期天,帶着夫人孩子出去玩,隨時隨地可以記下你們歡快幸福時光的瞬間,這是多麼有意義的事啊。”

    她的話猛然打動了何天亮,何天亮想起了跟小草帶着寧寧出去玩的那天,如果有照相機多好,可以照多少讓他回味一輩子的照片呀。想到這裏,他不再猶豫,馬上掏錢:“好,我就要這種。”

    售貨員收了他的錢,又給他開了發票,幫他把電池裝上,又送給他一盒膠捲:“先生,您今天運氣好,剛好我們今天搞促銷優惠活動,買這個品牌的相機送一塊電池外加一卷彩色膠捲,光這塊電池就得四十塊錢,每塊電池可以照三十多個膠捲呢。”

    接下來該為今天晚上的行動找小姐了,何天亮有些犯難。他在商店外面的街邊上呆立了一陣,實在想不出來該怎麼解決小姐問題。要是在晚上,他可以隨便到哪個娛樂場所找上一兩個願意跟他配合的小姐,只要他肯花錢就行。這陣才上午十一點來鍾,任何一家做夜間生意的娛樂場所都門户緊閉,晝伏夜出的小姐們此時都躲在角落旮旯裏養精蓄鋭,此時要找她們就跟三九天找冬眠的狗熊一樣困難。要是等到晚上再現找小姐佈置套子,肯定就來不及了,甚至可能壞事。何天亮邊想轍邊漫無目標地走着。不知不覺就走出了幾站路,感到肚子餓了才醒悟已經在街上溜達了一個多小時,於是四面張望着找飯館。這時候他才驀地發現,街的對面就是大都市娛樂城。白天,沒有霓虹燈光的掩蓋,它就像卸了妝的妓女,暴露出憔悴風塵之色。娛樂城外面也沒有車輛,大門緊閉,死氣沉沉。見到大都會娛樂城,何天亮接着想起了肉槓黃粱噩夢,他馬上給黃粱噩夢掛了電話。

    何天亮説:“我是何天亮,我就在大都會娛樂城對面街上的飯館裏,方便的話你過來,一塊兒吃飯。”

    黃粱噩夢這時候已經辨別清楚確實是何天亮的聲音,説了一聲:“你等着我。”就撂了電話。

    不多一會兒,他就來了,先在飯館門口探頭探腦地窺測了一陣。何天亮朝他招招手。他便賊溜溜地踅了進來。

    坐下後,何天亮給他要了一瓶啤酒,問他:“最近還好吧?”

    “也沒啥好不好的,混唄。”又問,“你今天怎麼有空找我?”

    何天亮笑笑,給他把酒斟上,又點了兩樣下酒的小菜,才説:“我有事想求你。”

    黃粱噩夢前後左右看看:“啥事?”

    何天亮説:“我想找兩個小姐。”

    黃粱噩夢鬆了一口氣:“嗨,我還以為是啥事呢,要什麼樣的?”

    “漂亮、狡猾,會勾人的。”

    黃粱噩夢瞅了何天亮一會兒:“該不是你自己要用吧?”

    何天亮搖搖頭:“我沒那份福氣。你也不是外人,我實話告訴你,我是想找兩個小姐跟我合作一把,酬勞從優。”

    黃粱噩夢釋然:“我説嘛,你也不像那種人。”

    何天亮説:“我把事情大概給你説説,你根據我辦的事兒想想找什麼樣的合適。”於是把他想辦的事兒揀能説的説了一遍。

    黃粱噩夢聽了,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陣,説:“這事交給我了,吃完飯你在這兒等着,我聯繫上小姐領來你先看看,合適了就用,不合適再換人。我乾的這行當,就是靠小姐掙錢的,説難聽點,跟他媽舊社會的老鴇差不多。”

    何天亮心想:幹這行女的叫老鴇,男的應該叫龜xx。心裏想着,臉上就露出笑模樣。黃粱噩夢挺敏感,馬上猜到了他的意思,苦笑着説:“何大哥,你別笑話我,這種事兒我也是不幹沒辦法。”

    何天亮趕緊正顏説:“沒,我這不還求你呢嗎,怎麼能笑話你呢。”

    黃粱噩夢也不再多説,埋了頭喝酒吃菜。何天亮知道黃粱噩夢在這裏跟他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心裏發虛,怕白國光知道,也就不跟他多聊。兩個人埋頭吃喝,很快就酒足飯飽了。黃粱噩夢起身説:“何大哥,你在這兒等着,我先去了。”何天亮點點頭,他便轉身出門而去。

    何天亮又要了一壺茶,坐着慢慢喝。過了挺大的工夫,黃粱噩夢才領了兩個小姐進來,給何天亮介紹道:“這是麗麗,這是瑩瑩。”

    何天亮知道這都是她們的假名字,是做生意時候的代號而已,也不多問,起身讓座。兩個小姐倒也大方隨意,招呼了一聲“何老闆”就分兩邊坐下,把何天亮夾到了中間。何天亮暗暗好笑,她們把何天亮當成了客人。黃粱噩夢坐到了何天亮的對面,對何天亮説:“何大哥,這兩個小妹還沒吃飯呢,是我從牀上給拽起來的,一路上把我罵慘了。”

    何天亮對麗麗、瑩瑩説:“你們先吃飯,咱們後談事兒。”説着把菜單遞過去,“想吃什麼隨便點。”

    黃粱噩夢知道這些小姐的脾性,不花錢的飯什麼貴就吃什麼,怕她們宰何天亮,趕緊説:“來來來,我來點,何老闆你們聊吧。”説着就要從麗麗手裏接菜單。

    麗麗一撇嘴甩開他説:“德性樣,看人家何大哥多爽快,我偏偏要自己點。”

    何天亮知道這種街邊小飯館,敞開了吃也花不了多少錢,對黃粱噩夢説:“讓小姐自己點吧,想吃啥點啥。”

    麗麗便開始點菜,何天亮趁這機會仔細打量了她們一番。麗麗屬於豐滿型的,個頭兒不高,圓臉盤,大概是很少見陽光的緣故,面色很白,眉目清晰,身上凹凸有致,很是性感。瑩瑩屬於苗條型的,瓜子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修眉及鬢,杏仁眼的眼角微微上揚,頭髮隨意地披在肩上,很有點古典美人的味道。何天亮非常滿意,衝黃粱噩夢點點頭,表示認可。

    這時候麗麗已經點好菜,她並沒有宰何天亮,只要了酸辣土豆絲、家常豆腐、豇豆肉末、青筍燉草魚四樣菜,又要了一份榨菜肉絲湯,兩碗米飯,標準的四菜一湯規格。何天亮見狀反而不好意思,又給她們要了一份韭菜炒墨斗魚,每人要了一聽可樂。瑩瑩顯然比較隨和,默不作聲,任麗麗點菜,菜上來了就默不做聲地吃。

    麗麗邊吃邊對何天亮説:“何大哥,噩夢説你有生意跟我們做?什麼生意你説唄。”

    何天亮聽她也把黃粱噩夢叫噩夢,感到好笑,心説黃粱噩夢這個綽號還挺有知名度。何天亮字斟句酌把自己要求她們做的事大概説了一遍。麗麗倒挺痛快,一口答應了。沉默不語的瑩瑩這時候插嘴説:“何大哥,你要涮的這個人是什麼身份?可別把我們窩進去,我們可是弱女子,惹不起任何人。”

    何天亮説:“這人是國家幹部,貪官污吏,跟社會上倒沒有什麼勾扯。你們放心,他絕對不敢對你們怎麼着。”想了想又説:“到時候你們裝得像一點,我對你們厲害點,絕對不讓他看出來咱們是一夥的。”

    黃粱噩夢説:“再裝也瞞不住,當時就算他蒙着,過後用腳後跟想想也能明白,我們是事先串通好了的。不過這也沒關係,就算他明白怎麼回事,諒他也不敢找你們的麻煩。反過來你們什麼時候缺錢花了,打個電話他就得屁顛屁顛地把錢送過來,你們想想是不是這麼回事兒?”

    麗麗看看瑩瑩,看來她們倆拿主意的反倒是表面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瑩瑩。瑩瑩託着下巴想了半會兒,才説:“按説也應該沒啥大事兒,可是幫何大哥辦這件事今天晚上的生意就……”

    何天亮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這你們放心,我怎麼能讓你們白忙活呢?”他沒敢説得太具體,因為他弄不清這兩個小姐的胃口跟行市。説完,朝黃粱噩夢看。黃粱噩夢馬上説:“行了,廢話少説,每人兩大張。”

    麗麗不置可否,盯着瑩瑩看。瑩瑩説:“我們跟黃大哥都是朋友,何大哥是黃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朋友,按説我們也不應該跟你們講價錢,朋友之間幫個忙嘛,都在社會上混,誰都有求人的時候。可是我們乾的是掙一天吃一天的活兒,一天沒收入第二天就得乾耗着,哪天晚上也得掙三五張才能混得過去……”説到這兒,面露難色,不往下説了。

    何天亮聽懂了她的意思,就説:“我是爽快人,最怕磨磨唧唧的,説話轉彎抹角我就聽不懂。你們説吧,得多少錢?”

    瑩瑩做出挺不好意思的樣兒垂下頭説:“這樣吧,事情成了,我們倆要個大整數就行了。事情要是沒辦成,我們也不好拿何大哥的錢,這種事兒多多少少是有風險的,一般都是先拿了錢才辦事兒,何大哥一看就是仗義人,我想也絕對不會耍我們兩個女孩子。”

    黃粱噩夢是這樁買賣的中間人,幫誰也不好,看看何天亮,看看麗麗、瑩瑩,夾在中間挺尷尬。何天亮説:“這就對了,啥事痛痛快快説,我姓何的今天是求你們幫忙,要是跟你們兩個女孩子討價還價真就沒成色了。”説着,掏出一千塊錢:“不管事情結果怎麼樣,耽誤了你們掙錢的工夫就應該補償,沒有事情沒辦成就不給錢那一説,這是一千塊錢,你們收好了。”

    黃粱噩夢跟麗麗、瑩瑩都驚詫了。瑩瑩接過錢,習慣地揣進胸衣裏面:“何大哥,你這麼仗義,小妹也沒得説,今天你的事兒要是辦不成,我就不在這兒混了。”

    黃粱噩夢怔怔地看着何天亮,伸出大拇指説:“到底是何天亮,辦事就是痛快,讓人心服。”

    麗麗跟瑩瑩放下筷子,對何天亮説:“何大哥,我們吃好了,回去準備準備,到什麼地方集合?”

    何天亮還沒考慮這個問題,想了一陣才説:“晚上我們先要到大漠風情吃飯。不行你們就到大漠風情來,一塊兒吃飯。吃完飯再找地方涮他?”

    瑩瑩説:“那不行,我們跟着你一起去吃飯,那不等於告訴人家我們是一夥的嗎?”

    黃粱噩夢説:“要是能到大都會娛樂城問題就簡單了,可是何大哥不能來。”

    麗麗説:“我認識個歌房老闆,他那兒可靠得很,也有設施。”

    黃粱噩夢在社會上混的時間長,考慮問題也細緻,問她:“關鍵是那個老闆可靠不?別反過來讓他給涮了。”

    瑩瑩問麗麗:“你説的是不是紅玫瑰歌房?”

    麗麗説:“就是呀。”

    瑩瑩對何天亮説:“那個地方可以,老闆沒有特別背景,不敢跟我們來邪的。我在那邊坐過台。”

    何天亮已經瞭解瑩瑩處事比較老到,聽她這麼説,估計不會有什麼問題,就説:“行,我們吃完飯了就到紅玫瑰歌房唱歌,到時候肯定要找小姐,你們在一邊候着,讓人一看就是臨時叫的,然後……”

    瑩瑩説:“然後怎麼辦我們知道,何大哥你就放心吧。”説完正要走,又停下來問,“何大哥你知不知道紅玫瑰歌房的地址?”

    何天亮説:“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沒關係,晚上打個車,讓司機拉了去,出租車司機肯定都知道這種地方。”

    瑩瑩説:“不行,你這陣要是沒事最好跟我們去一趟,親自認認地方,晚上去的時候也顯得你不是頭一次去,免得讓對方起疑心。”

    何天亮一想也有道理,就説:“那好,我就跟你們去認認地方。”又對黃粱噩夢説,“你要是沒事兒,也跟我們去遛遛。”

    黃粱噩夢也是晝伏夜出的角色,白天沒事可幹,正百無聊賴,便二話不説跟着他們擠到出租車裏。

    晚上六點整,何天亮準時來到大漠風情。道士他們還沒到。何天亮要了一個蒙古包,吩咐服務員如果道士他們來了就領進來。剛剛坐定,道士跟處長就嘻嘻哈哈地來了。何天亮連忙起身迎接,做出熱情逢迎的樣子。道士問:“晚上的活動安排好了嗎?”

    何天亮連連點頭:“安排好了,到紅玫瑰歌房,那地方我去過,好得很,小姐漂亮。”

    何天亮邊給處長讓座,邊對他説:“今天晚上請處長大人好好樂樂。上一次王老闆在場,誰都放不開。我知道處長沒有盡興,心裏一直是個事兒,今天一定要好好補回來。”

    處長哈哈大笑:“哪裏,哪裏。何老闆太客氣了,哈哈哈……”

    這位處長有個毛病,動不動哈哈大笑一氣,其實沒有任何值得笑的事兒,他的笑聲顯得莫名其妙,讓人實在弄不清他笑什麼。

    道士在一旁説:“太遺憾了,今天晚上我還有一場帶功報告,人都召齊了,不去不行,不然我非得陪處長一起鬆散鬆散。”

    處長説:“哈哈哈……您是大師,您要是陪我我可不敢當。”又對何天亮説,“簡單吃點就行了,天天吃飯我都犯愁。”説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何天亮心裏暗罵:“餓你他媽的幾天看你吃飯還犯不犯愁!”嘴上卻迎合他,“就是,整天山珍海味誰不膩歪,今天就是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重頭戲在晚上。”

    處長又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了一氣。何天亮知道他急着到歌廳摸大腿,沒心思坐在這裏啃羊腿,便也不再跟他客氣,選着精緻的菜餚點了幾樣,又要了一瓶法國紅葡萄酒,幾個人就開吃。吃飯的時候處長心不在焉,何天亮跟道士交換眼神,道士嘿嘿一笑,兩人都知道處長的心思在晚上的尋歡作樂上面,都為這小子的好色而感到可笑。他們心裏明白,在這種狀態下,他們的計謀已經成功了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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