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白莎的晨操是喜歡在牀上做的。早上醒來,她在牀上伸手伸腳,儘量把每一根肌肉拉長,又抬頭、抬手、抬腿的亂七八糟運動一下子。折騰到自己認為夠了之後,她會伸手去拿牀頭桌上永遠放好在那裏的香煙,輕鬆地享受她晨間第一支煙。
鬧鐘八點十分把她鬧醒,白莎開始她的晨間運動。
幾分鐘之後,白莎把兩隻枕頭放在一起,墊在背後,自己半坐在牀上,隔了厚枕靠在牀頭板上,腿還在毛毯裏,享受温暖和輕鬆。
窗外,洛杉磯又濕又冷,厚厚的濃霧密罩,半開的窗裏吹進來的風,潮潮的像在海上,玻璃上呼了一層霧氣。
白莎知道幸好自己另裝了瓦斯暖氣,不必去依靠公寓中央空調,否則很可能中央系統失靈,真會冷得長關節炎。何況住户公決的,每天八點半之後,暖氣降低,只維持不冷得發抖,再過一下,就全關了。
白莎把肩部肌肉挺後,伸了個懶腰,把毛毯踢掉,發現外面比她想像又要冷得多。她把窗關上,把瓦斯暖氣爐開大一點,自己鑽回被窩去,再享受一下。
嘀噠的鐘聲,似乎提出責難,比平時的聲音響了很多。
白莎坐起來,又拿了支煙,她怒視鐘面道:“你這會説説的小鬼,現在哪會是八點四十五分,看外面天那麼暗,應該是七點四十五分。你再嘀嘀噠噠的亂叫,看我不把你拋到窗外去受凍。”
白莎把火柴擦着,把她的第二支煙點着。
電話鈴響了,白莎伸手去拿電話,想想又停住。“響吧,響死好了。天不暖和我就不起來。”
電話足足響響停停兩分鐘之久。白莎把煙抽完,用光腳試了一下地板的温度,把雙腳套進有絨毛的拖鞋,把公寓門打開,拿進一匣牛奶,半匣喝咖啡用的乳酪,一卷晨報。她把房門關上,帶了晨報又上了牀。
她一面看報,一面下註解地説:“説教……假的……去他的……嘿,討好人的……你以為我們都是——”她最後一個批評,因為樓下大門不斷的鈴聲響而打斷了。
白莎咕嚕道:“什麼人那麼不識相。”
嘀噠響的鐘告訴她已經九點十分了。
公寓已經相當暖和了,白莎把所有蓋的都踢到牀腳那一頭去。
樓下公寓大門上按鈴的人始終不肯罷手。白莎鎮靜地不去理他。她穿上一件晨袍,走進浴室,把淋浴蓮蓬頭打開。她正好淋了一半浴,樓上公寓房門口的敲門聲大大響起。
白莎的情緒大大受了影響,她咕嚕地跨出淋浴,把腿和腳擦乾,裹了一條大毛巾在肥軀上,把頭伸出浴室門大喊道:“什麼人呀?”
一個男人聲音在外面道:“柯白莎嗎?”
白莎粗蠻地説:“你想還會是什麼人?”
“我是宓善樓警官,讓我送來。”
白莎站在那裏,生氣地向門眨着眼,她説:“我在淋浴,我在辦公室見你好了,就約好--”她匆匆向鬧鐘看一下,“十點一刻好了。”
“抱歉,我現在要見你。”
“站在外面等,我至少要穿上些衣服才行。”
她回過房來,用毛巾把自己全身擦乾。
宓警官單調,用一個速度在外面敲門。
白莎故意賭氣慢慢弄,她穿上一件罩袍。慢慢走到門邊,一下把門打開。“即使你代表法律,”她咆哮地説:“你也不見得有權想什麼時候來吵別人,就來了。半夜三更的,把我叫起來。”
“九點三刻了。”宓善樓不吃白莎那一套,自顧走進來,又加上一句,“再説,你自己説在洗澡。”
白莎一腳把門踢上,酸酸地看向他道:“你倒不必把證件拿出給我看,以後出門也不必帶證件,儘可以留在家裏。這種吃相誰都知道你是警察,女士在穿衣服你要闖進來,帽子也不拿下來,抽着濕兮兮的雪茄,在我這沒有用早餐之前,來把房間弄得臭臭的。”
宓善樓警官又笑了。“你真對我胃口,白莎。只有我最瞭解你面惡心善。嘴巴兇得要死,心地倒是金子做的。我每次想起那件盲人乞丐的案子,我就想來過你一起出去喝杯酒。”
“那有什麼用,”白莎嗤之道:“你幫過我什麼忙沒有?坐下來,看看報紙,我去刷個牙,不過幫個忙,先把那臭的掃把從你嘴上拿下來,拋窗外面去,那玩意兒——”
宓警官擦一根大火柴,把快要濕熄的雪茄屁股再點一次,用手把呢帽前沿一抬,把帽子放在後腦勺子上,算是脱帽了。他説:“早報早就看過了。你也不必刷牙了。你對北富德太太知道些什麼?”
“這跟你有什麼相干?”白莎立即警覺清醒起來。
“我看她是個粗心的家庭主婦。”善樓説。
“怎麼知道?”
“絕對不會説錯的。把屍體留在地窖裏,自己離家出走,忘記回去。”
“你在説什麼呀?”
“北太太家地窖裏的死人。”’
白莎現在更小心了,有如一條鯉魚在看水面上一隻在點水的蒼蠅一樣。“她殺了什麼人?她自己丈夫嗎?”
“我沒有説她殺死什麼人呀。我説她把屍體留在地下室裏了。”
“喔!”白莎説:“我以為你在説她殺死了什麼人了。”
“沒有,我沒有這樣説過,至少目前還沒有。”
“那這件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一直認為你是最喜歡協助警察的。”
“為什麼我要協助你們警察?”
“因為你還想吃這行飯呀!”
“當然,”白莎雙目注視着宓警官的臉,她説:“我會幫助警方偵破謀殺案,但是我沒有理由自動牽進案子去——只因為案子裏有一個粗心的管家婆,有多少具屍體?”
“只有一具。”
“放她一馬算了,只有一具屍體,何必硬要説她是粗心的家庭主婦呢?我看過以前有一打屍體紀錄的;再説,留下時間也不太久,很可能她只是……”
善樓咯咯地笑出聲來。“你也真是,你不見得是在開我玩笑吧。”
“我在開我自己玩笑。説給自己聽聽的。”
“那你繼續吧。”
“已經被你打斷了。”
“那就不必再浪費時間了,我們談正經的。”
“誰不正經了?”
“你。”
“我什麼地方不正經?”
“我也在這麼想,”善樓高興地説:“我發現這是你的習慣。一件事嚴重起來,或者有人要把依拉進去的時候,你就會像雞尾酒裏的一顆櫻桃,又圓,又滑,很難掌握。”
“你才是不肯正經地談話的人,你先説,死的是什麼人?”
“死人叫冷莎莉,26歲的年輕女人。”
“怎麼死的?”
“我們還不知道。”
“自然死亡嗎?”
“也可能是意外。”
“那麼,也可能是什麼呢?”
“也可能不是意外。”
“你真解釋得非常清楚。”
“這就是‘以其人之道’了。”
“這個冷莎莉是什麼人?”
“那地方的女傭人。”
“屍體在那裏多久了?”
“一天左右。”
“就在地窖裏?”
“是的。”
白莎特別小心地問道:“北太太對這件事如何解釋?”
“什麼也沒有。”
“你説她不回答一切問題?”
“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問她問題。她好像出走了。這就是牽涉到你的原因。”
“什麼意思?”
“目前我們知道的人當中,只和你是最後一個見到她的人。”
“誰告訴你的。”
“一隻小鳥。”
電話鈴聲又響起,柯白莎非常歡喜它這一次的打擾。
“請等一下,”她對宓善樓説。一拿起電話,她説:“哈羅。”
北富德的情緒十分激動,他説:“謝天謝他總算找到你了。我每一個地方都試過了。我試過你這公寓,你不在,你的秘書給的電話號碼——”
“好吧!”白莎説:“有什麼事,快説!”
“非常可怕的事發生了。”
“我知道。”
“不是,不是,這件事是所有倒黴事以外的。他們在地下室發現了莎莉的屍體。她是——”
“我知道,”’白莎説:“有警察在我這裏。”
北富德的語音驚慌起來,“我就是想在他們找你之前先告訴你。你對他們怎麼説了?”
“什麼也沒有。”
“現在在你邊上嗎?”
“是。”
“你什麼也沒有告訴他們?”
“是的。”
“能守得住嗎?”
“我認為有困難。只是暫時性的。你的太太在家嗎?”
“沒有,她一個晚上不見面。我丈母孃急死了,這就是為什麼會發現一具屍體的原因。她堅持親自動手要查房子裏每一間房間。她説她從地窖查起。我聽到她走下地下室,她大叫,昏倒了。我馬上跟下去,莎莉張手張腳仰卧在那裏——”
宓善樓很友善地打斷向白莎説:“白莎,我沒有把牽你的繩子拉緊,千萬別想把太鬆的繩子打個好玩的結,結果自己把自己拉太緊了。”
“這是代表法律的在講話嗎?”北先生問。
“是的,”白莎簡短地回答。停在那裏。
北富德説:“我告訴警方有人寫了一封匿名信給我的太太。我告訴他們我無法拿給他們看,因為它在你手裏。我沒有特別告訴他們,我為什麼聘請你。只是把大概情形説明,全盤的事只是稍稍提起而已。”
“很好。”
“我現在認為我們應該給這些警察看第一封信,柯太太,這封信可能和莎莉的死亡有關。可能也只有第一封信和這件案子有關,至於第二封信,就是我們昨天打開的那一封,我認為和本案毫無關係,我不想給警察知道有這封信。”
“為什麼?”
“因為我不希望把許桃蘭也拖進來。”
“為什麼?”
“我告訴你我不希望把許桃蘭拖進來。我不要她被直傳,這封信會造成不良後果的。”
“為什麼?”
“你還不瞭解嗎?這件事並不單純,有很多角度,警方會使許桃蘭難堪的。”
“為什麼?”
“老天,你看不出來呀!我太太可能——我們無論如何要保護桃蘭。”
“為什麼?”
“天咒的,除了為什麼你不能説些別的嗎?”
“目前不行。”
北宮德研究一下她的理由。
柯白莎準備接受宓善樓的干涉。她問:“莎莉怎麼回事?她怎麼死的?是件意外嗎?是不是被殺的,或——”
“多半是件意外。”
“説。”白莎道。等候宓善樓來禁止。
“顯然的莎莉正在削洋芋皮,她去地窖拿些洋葱,手上拿只盤子,裏面有削過皮和沒有削過皮的洋芋。她右手又拿着一把削洋芋的長刀,她摔下樓梯去,長刀刺進了胸腔。”
白莎體會着他所説的一切。她問:“有什麼使人想到這件事不是意外嗎?”
“可以説有。”
“什麼?”
“屍體的顏色。”
“那有什麼分別呢?”
“警察説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特徵。”
“説下去。”
“就我聽説,警察認為那把刀可能是在她一死立即被插進屍體去的,而她的死因好像不是這把刀。”
“懂了。”
“我要你想辦法把這件事弄清楚。”
“什麼方式?”
“我太太一定是會受到嫌疑的。我要你告訴警方有關匿名信的事,告訴他們我太太的失蹤純為家庭問題;她是要離開我才失蹤的,不是為了她幹了謀殺案。”
“我懂了。”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我不希望第二封信給牽出來。桃蘭是個大美女。假如她在這件事裏一出現,報紙會認為大眾對這件事會有興趣。她的照片,……你知道他們喜歡登美女的照片。”
“大腿?”白莎問。
“當然。我不喜歡桃蘭被他們這樣宣傳。”
“為什麼?”
“那樣不恰當。”
“為什麼?”
“老天,我太太在吃莎莉醋,莎莉死了。為什麼再要拿一個桃蘭出來宣傳,想再製造一個被害者嗎?把桃蘭放在這件事之外。我告訴你,不可以拖她進來。”
宓善樓始終沒有開口禁止他們交換意見,這是非常不平常的現象,柯白莎一下警覺起來。她偷偷自肩後看去,看到的宓警官把嘴裏的濕雪茄尾巴高翹在一個攻擊性的角度,他已經退到一隻她放她皮包的桌子邊上,桌上的皮包拉鍊已經拉開,他現在正津津有味地看那兩封原先放在白莎皮包裏的匿名信。
白莎大大生氣地説:“你渾蛋,你……你、……”
北富德的聲音自電話那一端説:“怎麼啦,柯太太,我沒有……”
白莎急急向電話説:“我不是説你,我是在説那條子。”
宓善樓連頭也沒有抬。這兩封信使他入迷了。
“條子在幹什麼?”
白莎泄氣地説;“太晚了,你在和我説話時,我一下沒有注意,沒有經我同意宓警官打開我皮包,把兩封信都拿去看了。”
“喔,老天!”北富德大叫。
“以後,你不要指揮我做事情的方法。”白莎怪在別人身上似地説。
她也不等答覆、把電話往鞍座一摔,差點把它摔破。
宓善樓把兩封信摺疊在一起,放進自己的口袋,把柯白莎的皮包拉鍊拉上。他沒有看到白莎自北富德辦公室偷出來的備忘錄,也許是看到了,但認為沒什麼了不起。
“你還真認為你有權到老百姓房間來偷竊東西,還可以帶出去?”柯白莎黑臉地指責他道。
善樓曖昧地説:“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在乎我如此做的,我們是老搭檔呀。”
“不在平!”白莎大叫道:“你豈有此理,我可以把你腦袋打開花-一,假如你腦袋裏會有腦子,我算輸了你!你自大,穿老虎皮壓動人,自以為大家會怕你,你這個——”
“免了吧,白莎。”他説:“你吵也沒有用。”
柯白莎咬牙切齒,雙手握拳瞪視着他不開口。
善樓説:“為什麼呢,白莎?你反正不會隱瞞我的。我問北富德,他説的信在那裏,他説在你手中。他説他最後看到的時候你把信放進了你皮包。所以我自己動手了。”
“你沒有嘴,不能問我的呀?”
善樓露出牙齒,笑着説:“白莎,我有一種想法,北富德沒有全説實話。他可是太急於告訴我一封信的事了。我每次一問他,他就快快的要説那一封信。我做警察太久了,你見到像他那種人,他主動急急提供你消息,就是因為怕你問到敏感的問題。所以我一下就想到了,會不會不止一封信。”
“我想你也知道他會打電話來警告我,所以電話一響你就去掏我的皮包,別忘了,我嘴巴很快,你會吃大虧的。”
“當然你可以。”善樓不在乎地説:“但是,我知道你白莎不會如此乾的。在這個社會本來是適者生存的,你騙我一下,我反騙你一下。你偷偷打了我腰部以下,我也不會去找裁判申怨……算了,我們來談談那個伸手抱他的小妞吧。”
“小妞怎麼樣?”
“她是誰?”
“我不知道。”
善樓把舌頭放在上顎上嘖嘖出聲,不表同意地説:“白莎,你總不會把我當小孩子看吧!”
“你怎麼會想到我知道她是誰呢?”
“照你的性格,你會放過北富德不逼他告訴你小妞是什麼人呀?”
“根本沒有什麼小妞?”白莎道。
“什麼意思?”
“那只是匿名信。”白莎説:“匿名信你能相信呀?”
“你怎麼知道根本沒有這個人?”
“北富德告訴我的。”
善樓嘆氣道:“好吃!看樣子目前只好讓它這個樣子了。”
“北太太的媽媽怎樣了?”白莎問。
“半崩潰,媽媽和妹妹都夠受的了。兩個人不斷分別打電話到總局看有沒有報告北太太發生車禍。最後谷太太突然想到北富德可能用棒子打了自己太太的頭,又把她藏在屋裏什麼地方,所以她開始在房子裏逐間地查看。説是要從地窖查到閣樓。她從地窯開始……那是今天早上不到8點的事。她看到的差一點把她嚇昏過去。要知道一開始她以為那是北太太的屍體。不過她仔細一看根本完全是陌生人。北富德説這是莎莉。”
“谷太太不認識這女傭人?”
“顯然不認識。谷太太住在舊金山。梅寶用了這個新女傭之後,她沒有下來過。”
白莎道:“我看不出這一切和我有什麼關聯。”
善樓用鞋底擦着一支較大的火柴,想把他那半截熄了火的雪茄再燃着。
白莎道:“我看你倒不在乎,不過這渾蛋雪茄——味道的確使我倒胃口。”
“真不幸,看來你還沒有吃早飯。”
“正要想先弄一杯咖啡喝一下。”
“好極了。煮一些又香又濃的好了。我也想來一大杯。”
白莎跑進浴室,快快把衣服穿好,走出來把牀鋪好,把壁牀收回牆壁上去,使房間變大一點。她走進小廚房,把一隻大咖啡壺放上爐子,她對善樓道:“我想要是我做好了蛋,你也不會拒絕的。”
“沒錯,兩個。”
“土司呢?”
“喔!當然,不過醃肉要又多又脆。”
白莎什麼也不説,一個人在瓦斯爐前忙着。嘴巴閉成‘一’字形,生氣地不開口。
宓警官-一帽子在後腦勺子上,雪茄由於才重新點過,藍煙嫋嫋-一把自己身體站在小廚房門口。“我只是陪你吃早餐。”他説:“吃過之後,第一件要做的是由你陪我去看北先生,我們三個應該好好聊聊。”
“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拖進去?”白莎問。
“我認為你可以幫我的忙。”宓善樓説:“萬一北富德説謊,你可以告訴他,他脱不了身的,最好還是實話實説。”
“喔!由我來告訴他,是嗎?”白莎挪揄地説,手裏拿着一隻平底鍋,正想放上爐子,鍋子成45度的角度,停留在半空中。
“一點也不錯,”善樓道:“你有你的智慧盲點,但是你一點也不笨。”
善樓看到白莎臉上顏色的改變,他露齒和覆地説:“我看我最好先打個電話給姓北的,約好一下時間,免得他有藉口。”
他離開小廚房門口。白莎聽到他在另外一間房裏撥電話,聽到他低聲説話,他又回來站在小廚房門口。
“好了,白莎。他會在辦公室等我們。他不要我們去他家裏,説是他的小姨子偷聽我們在談什麼。”
白莎沒有搭腔。
善樓故意大聲地打了一個哈欠,自己走出去選了最舒服的一張椅子坐下來。他把腿伸直,打開今天的報紙,翻到體育版。
白莎把盤子、杯子、刀叉放在她早餐小桌上。
“告訴我一些便衣條子的習慣好嗎?”她問宓警官。
“哪一方面的?”
“他們吃早餐的時候脱不脱帽子?”
“不行,那會失掉他們社會地位的。他們只在洗澡時才脱帽。”
“你那個蛋要煮多熟?”
“三分十五秒——再説一下,不是“那個蛋’,而是‘那些蛋’,多數。指兩個或兩個以上。”
白莎把-只盤子重重碰到桌上,幾乎擦破了。“餵你吃早餐有一個困難,”她説:“那根死臭的雪茄在嘴巴里,不知你怎樣喝咖啡?”
宓善樓不回答。他正在細讀一則拳擊的報導,那拳賽他昨晚也在場觀賞,他要把記者的報導和自己的意見比對一下。
“好了,”柯白莎説:“來吃吧。”
宓善樓,把帽子和雪茄拿掉,用口袋裏的小梳子把頭髮梳一下,走到早餐桌旁,伺候白莎先坐下,然後自己也在白莎對面坐下。
“好了,白莎,你好好地享受一下咖啡,然後你攤牌的時間到了,給了你那麼許多時間,你該足夠做決定了吧!”
白莎倒一杯咖啡,淺嘗一下又熱又香的味道,她説:“好吧,我什麼都告訴你。我應該跟蹤北太太,但是我跟丟了。她是去看寫這些信的人的。我去北先生辦公室。我先找他私人信件來往的檔案,希望能找到一些和我想像符合的線索。”
“什麼是你想像中的線索?”
“一位打字專家,自己家裏又有一部手提打字機。”
“我沒有懂。”
“你仔細看一封打字機打的信可以看出很多故事來。打字的輕重一致,間隔收尾整齊可以看出這是一流的打字能手打的信。這類秘書薪水高,也有最好的辦公室設備。但是用的是底線不太平整的手提打字機,那一定是在家裏打的字……我有幸找到了答案。”
“説説看,答案是什麼?”宓警官説。
“彭茵夢,那個淺灰眼珠,坐在北先生接待室裏,一面孔要做一個有效女秘書的騷蹄子。”
宓警官把煮雞蛋的殼打破,慢慢地用手指剝着蛋殼。
“你看看,”白莎道:一你覺得怎麼樣?”顯然她在等他對於她自己推理能力的一點激賞話。
“稍稍過火了一點,”宓警官説:“不過管它呢,我吃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