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審訊傑克?雷諾時,我們都在場。時間不長,那年輕的囚犯臉部發生的變化使我震驚不已。他雙頰凹陷,眼圈黑而深,容貌憔悴,精神恍您,好像好幾夜沒有睡覺似的。他看見我們時不好聲色。
“雷諾,”檢察官開始説,“你是不是否認,在犯罪的當晚你在梅蘭維?”
傑克沒有立即回答,然後他説話了。那吞吞吐吐的樣子怪可憐的:
“我……我對你們説過,我在瑟堡。”
檢察官厲聲回過頭去説:
“把車站的證人帶進來。”
一兩分鐘後,門打開了,走進一個人,那人我們認出就是梅蘭維車站的腳伕。
“六月七日那晚是你值班嗎?”
“是,先生。”
“你親眼看到十一點四十分的列車到站的?”
“正是,先生。”
“你看着那囚犯。你認出他就是下車旅客中的一個嗎?”
“是,先生。”
“你不可能弄錯吧。”
“不會錯的,先生。傑克?雷諾先生我是很熟悉的。”
“你不會把日期弄錯吧?”
“不會,先生。因為下一天,六月八日,我們就聽説發生了兇殺。”
另外一個鐵路上的職員被帶了進來,他證實了第一個證人的證詞。檢察官望着傑克?雷諾。
“這些人肯定地確證了你的身份。你有什麼要説的?”
傑克聳聳肩。
“沒有。”
“雷諾,”檢察官接下去,“你認得出這個嗎?”
他從旁邊的一張桌子裏取出了一件東西,舉着讓囚犯看。我認出就是那匕首時,不由得一陣戰慄。
“請原諒,”傑克的辯護律師葛羅西埃先生喊道,“在我的當事人回答這個問題以前,我要求跟他説幾句話。”
但是傑克?雷諾卻不顧那個感到痛苦的葛羅西埃,揮了揮手,把他撇在一邊,平靜地回答説:
“當然我認得出。那是我送給我母親的一件禮物,作為戰爭的紀念品。”
“據你所知,這把匕首有沒有複製品?”葛羅西埃先生又喊了起來,傑克又把他撇在一邊。
“我不知道。那匕首是我自己設計的。”
對傑克這樣大膽的回答,就連檢察宮也幾乎倒抽了一口氣。的的確確,看來傑克好像巴不得早點兒送命似的。當然,我意識到,為了貝拉的緣故,他必須把有兩把匕首的情況隱瞞起來。只要大家認為只有一件兇器,那麼也就不會懷疑到那佔有第二把巴首的姑娘身上了。他勇敢地掩護着他曾經鍾愛過的姑娘,可是他自己可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呀。我開始認識到,我輕鬆地讓波洛承擔下來的任務是多麼的艱鉅。除非説出實情,否則要為傑克開脱罪責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哩。
阿於特先生又説話了,語氣變得異常尖刻:
“雷諾夫人告訴我們,出事的那晚,這把匕首是放在她的梳妝枱上的。但是雷諾夫人是個母親!這話説來無疑會使你吃驚,雷諾,可是我想很可能是雷諾夫人弄錯了,而是你也許偶然粗心把它隨身帶到巴黎去了。不用説,你會反駁我”
我看到那青年上着手拷的手緊握着。他的額頭上滲着汗珠。他用足了氣力,用嘶啞的聲音打斷了阿於特先生的話:
“我不想反駁你的話。這是可能的。”
這一分鐘,大家目瞪口呆。葛羅西埃先生起來抗議道:
“我的當事人情緒相當緊張。我要求記錄在案,我認為他不能為他所説的話負責。”
檢察官憤憤地把他壓下去。這時,他自己心頭好似也起了疑雲。傑克?雷諾的角色扮演得似乎太過分了。他探身向前,搜索似地凝視着那囚犯。
“雷諾,根據你已給我作出的回答,我們不得不對你進行審問。你完全明白嗎?”
傑克灰白的臉漲紅了,他堅定地回視着檢察官。
“阿於特先生,我起誓,我沒有殺害我的父親。”
但是檢察官短暫的猶豫消失了,他短短地笑了一聲,聽來令人不快。
“毫無疑問,毫無疑問,我們的囚犯們總是無辜的。通過你自己的嘴巴,你的罪已經定了。你提不出辯護詞,提不出時證,只是提出了連嬰孩也騙不過的話:你沒有罪。你殺害了你的父親,雷諾,那是一樁殘忍的、卑劣的謀殺案,就為了你以為在他死後你可以到手的錢。你的母親是事後的同謀。
無疑,鑑於她是個母親,法庭對她可以考慮從寬發落,但這對你卻不適用,而且理該如此!你犯的是彌天大罪,為天地所不容!”
使阿於特非常惱怒的是,他的話被打斷了,門被推開了。
“法官先生,法官先生,”法警結結巴巴地説,“有一位小姐,她説……她説……”
“誰説了什麼?”那個有理由動了火的檢察官喊道,“這太不像話。我不允許……我絕對不允許。”
但是一個纖瘦的身形把那訥訥的法警推在一邊,她全身穿着黑衣,長長的面幕遮住了臉,走進了法庭。
我的心作嘔似地跳動了一下。她到底來啦!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費啦。然而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她採取瞭如此果斷的一步。
她撩開了面幕——我喘着粗氣。因為,雖説兩人長得一模一樣,這個姑娘卻不是灰姑娘!另一方面,她除掉了在舞台上戴的淺色的假髮後,我一眼就認出她正是傑克?雷諾房內發現的那張照片上的姑娘。
“你是檢察官阿於特先生?”她問道。
“是的,可是我不允許……”
“我叫貝拉?杜維恩。我向你自首,是我謀殺了雷諾先生。”